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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兰这话问得当真是有几分意思,由不得不让人深思。睍莼璩伤
姑娘房里的妈妈,当真有那起子心思,做这事肯定是慎之又慎的。别说是眼下有机会跟人外面私会,便是没机会也要寻出机会来。除非是傻得没边了,才会把人往府里招。要知道,这一旦暴露了,不是罚几两银子的小事,而是丢命的大事!
院子里,除了若兰外,其它人都是一副生吃了死老鼠的表情!
“你说,丁妈妈她不在府里?”谢弘文犹疑的看向若兰。一边怀疑若兰是情急之下要替丁妈妈打掩护,一边又很是希望事情真是如此。
若兰一脸坦然的道:“是的。”
“不可能!”司氏蓦然尖声道。
若兰看着司氏在火光下有些泛青的脸色,暗忖:稍后,她又会是怎样的表情,会不会呕得吐血呢?
“太太这是怎么了?”若兰轻言细语的道:“难道太太认为若兰在撒谎?”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个当口,哪怕是撕破脸,司氏也绝不会这般善了!想着自己费心谋划了这么久,若是三言两语便让若兰混过去了,不说自己心底的一口恶气出不尽,便是往后这府里自己也成了个笑话!
听得若兰那一问,司氏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当然不是说大姑娘撒谎,我只是担心大姑娘年纪小,被人蒙骗了去。”
若是换成平时,若兰是不介意陪着司氏打打这嘴上官司的,但想着等下要做的事,这时间便分外的珍贵。
是故,她直接了当的道:“太太的担心不无道理,即是如此,那便让张妈妈带了人进屋子搜一搜吧。耳听总是虚的,眼见方为实,是不是?”
司氏见她这般笃定,没来由的后背便生起一抹寒凉。凭着几次的交手,她几乎可以断定,若兰肯这样配合,一定不会这样简单。那么若兰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司氏目光犹疑的朝张妈妈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即然已经到了这一步,生也好,死也好,都只能往下继续走。
司氏攥了攥袖笼里的手,使了个眼色给张妈妈。
张妈妈收到司氏的眼色,心里头同样也是又慌又怕。她就不明白了,事情规划得这样细致,谁也没说,知情的就她和太太两人。这大姑娘是怎样就把丁香那个老货给摘得这般干干净净的!
怕也好,慌也好,事情到了这一步,收手来不及了!张妈妈硬了头皮上前,对若兰道:“大姑娘说笑了,这打从开天劈地也就没有奴才们搜姑娘屋子的道理,原不过是太太怕姑娘还小受了下人的蒙敝,恶奴欺主罢了。”
若兰呵呵一笑,眉梢轻扬了张妈妈道:“妈妈说得有道理,这自古以来人便有好坏之分,当然,仆也就有忠恶之别。是忠,是恶,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只眼下,却还是将这事尽快了了,没的传了出去,让人笑话,县太爷府上连什能掌家理事的都没!”
这话又闷声不响的司氏一棍子。
可不是么,不论是那私相授受也好,还是府里进了贼子也罢。司氏落个治家不严总是错不了的!
司氏一口老血便哽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今日之事,能得个好结果也罢了,若是没个好结果,她怕是一口老血吐完,一条命要去了半条!
“好了,说这些废话干什么?”一侧的谢弘文一脸不耐的对张妈妈道:“即是大姑娘有这意思,你便照着做就是了。”
张妈妈等的就是谢弘文的话。
不管谢弘文再如何偏着司氏,这大姑娘总是他的亲生女儿,万一哪天老爷不顺心了,有心人挑一挑,来个秋后算帐。太太没事,她便是那只出头鸟!这府里,惦记她这位置的人可不在少数。
“大姑娘,老奴得罪了。”张妈妈屈膝对若兰福了福,便带了几个得力的婆子丫鬟挨着小院的屋子搜了起来。
若兰站在廊檐下,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番热闹!
“姑娘……”
锦儿红了眼眶走上前,看着廊檐下被灯光照得泛着一层金色的若兰的脸,心一阵疼痛,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谁家府里的大姑娘不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偏生自家的姑娘因着没了个亲娘,便这样被人作贱!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好些的人家谁还愿意跟姑娘议亲!
“锦儿,前些日子我梦到我娘了。”若兰微抬了下颌,精致的脸庞上绽起一抹浅到近似于无的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娘,你知道的,她去的时候,我还小,哪里就记得住她的容貌。”
寂静的夜里,若兰的不高不低的声音似山中的清泉,叮咚叮咚的响着,悦耳,清脆。只清泉是欢快的,而她却带着淡淡的忧伤,似四月江南的春雨,虽则美,多少有了几分凄凉。
“她问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欺负我,丁妈妈有没有好好照顾我!”若兰回头对着锦儿笑了笑,漆黑的眸里立时氤氲缭绕。“锦儿,你记得你娘长什么样吗?你会想她吗?”
若兰的话一落,寂静的院里便是深潭里扔了粒石子,荡起小小的涟漪。
凡是给人做奴才的,自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和灾苦。但却没几个人似锦儿这般的。
她也是自幼丧母,亲爹娶了个后娘,后娘先后生了一子二女。至此后,锦儿便成了后娘的眼中钉肉中刺。九岁那年,她后娘以一两银子的代价,把她卖给了一个四十出头的老光棍做媳妇。
若说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却也是有几分道理的。若兰是个性烈的,这锦儿也是个倔强的。小小年纪的她,知晓抵抗不了她后娘,也不多说,那天被她后娘领着往老光棍家去时,竟一头撞在了街市上牌楼上。
幸得当时若兰路过,听了路人的议论,便出了二两银子自老光棍手里买下了她。
这会子,若兰好端端的问锦儿记不记得她自己的亲娘,想不想,无异于借着锦儿的后娘打司氏和谢弘文一个大大的耳光的啊!
司氏当即便紫了脸,谢弘文这会子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正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跪在那抖得如同个筛子的汉子看。
几间屋子,很快便查了遍。
张妈妈一脸惨色的走了出来。几乎不敢去看司氏的眼!
“如何?”
“回老爷的话,丁妈妈她人确实不在。”
谢弘文眉头拧了拧,看了眼若兰,又看了眼跪在那的汉子,便待要开口。一道声音却抢在了她前头。
“老爷!”
谢弘文侧头朝司氏看过去。
“老爷,”司氏扯了扯嘴角,给了谢弘文一个淡淡的苦笑,轻声道:“照说这事到这就了了,可妾身便是拼着被大姑娘恨着,有些话也还是要说的。”
她这话说得不高不低,正好给就近的几人听到。其间自是包括了若兰。
若兰闻言,便笑了笑,对司氏道:“太太有话且明言,您也知道,若兰是个笨的,玩不来那些弯弯道道。”
你玩不来?你玩不来!丁香那个贱人怎么就能选这么个合适的时机去庙里?还是说,自己的身边有内奸?司氏乍然一醒,目光便利刃般的刮过松香院贴身侍候的几个下人。
香婵、香云被那如刀的目光刮过,顿觉头顶一片冷寒,脚都软了软。
“那我就直说了,说错了还请大姑娘看在我是一心为你的份上,不要见怪。”司氏要笑不笑的看了若兰。
若兰淡淡一笑,“当然。”
她当然不会怪!言语的伤害能有几分?说一千道一万,不如挖个坑,埋了你。那才快活!
司氏眼见若兰没有异议,谢弘文又一脸不悦的等在一侧,她只顿了顿,便轻声道:“妾身是想说,这汉子若是真是个贼,为何谁也不赖,偏就赖上了丁妈妈?”
若兰挑了挑眉头,谢弘文则是目光眯了眯。
将二人的反应收在眼底,司氏叹了口气,轻声道:“也是我的不是,这些日子因着忧心着老爷的考评之事,府里的事便没照管过来。不然,何至于出这么大的漏子,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进了府不说,还冲撞了姑娘。”
谢弘文听得丁氏说起她考评之事,眉宇间的神色又暗了暗。几月前他便写了信进京,大哥、三弟应承的很痛快,可事情的进展却并不如人意!若是今日之事再传了出去……谢弘文眉间的怒色越发的紧了。
司氏将撩了眼谢弘文,继续道:“旁的便也不说了,首要的便是大姑娘年纪也不小,又开始议亲。这身边的妈妈有个什么不好的,首当其冲受累的就是大姑娘,依着妾身的意思,这事一定要查个仔细明白的,省得传了出去,于大姑娘名声,于老爷官声都不利。”
“这屋子也搜了,人是当场拿获的。”若兰拧了眉头看向司氏,不解的道:“太太还待要怎样细查呢?”
“姑娘你还小,你不懂。”司氏一脸疼惜的看了若兰,道:“人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丁妈妈虽则在你身边侍候了十几年,可人心最易变,姑娘又敬着她,重着她,这院里除了姑娘,便是她最大。她要真想做些什么,姑娘如何能知道?依着我的意思,不若再让人去她屋里翻捡翻捡,看看可会有些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司氏的话落,若兰唇角便有了一抹冷笑,她微微抬了下颌,目光灼烈的盯了司氏,“若是翻捡不出什么呢?”
“那自然就能证明她的清白了!”司氏淡淡道。
眼角的余光撩到谢弘文满脸的赞同,眼见得便是要同意司氏的这番话了。若兰抢声道:“太太这主意也不是不行。”
“哦?”司氏犹疑的看了若兰,她就不相信若兰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能这么快就同意,那显然还是有后招!“姑娘可是还有话没说完?”
若兰笑了笑,转头看向谢弘文,“父亲想必也认同了太太的意思吧?”
谢弘文很是不满意若兰此刻的神色,若兰三分讥诮七分自嘲的笑刺得他眼睛生生的疼。可,却是发作不得。
“你还有别的好主意?”
“没有。”若兰早已知道为一个已然不在乎自己的人伤心,实在是很没必要没无聊的一件事,是故,对谢弘文的态度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她只需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就是了!“可是,女儿有一个条件。”
谢弘文紧了紧眉头,抬目看向若兰,“条件?什么条件?”
若兰笑了笑,道:“父亲你也知道,丁妈妈这些年为着护持女儿,没少得罪人。眼下这个千载难逢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有些人必然不会放过。”
“女儿也没别的要求,就是这些搜妈妈屋子的人,必须在进屋前由我的丫鬟搜一遍身子!”
“混帐!”谢弘文当即便变了脸色,他瞪了若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怀疑太太要裁脏陷害?”
“父亲这话说得好奇怪。”若兰一脸讶然的看了谢弘文,“父亲的意思,难道是让太太亲自去搜丁妈妈的屋子?”
“当然不是!”
“那女儿如何就怀疑太太了?”若兰不解的看了谢弘文道。
可不是么?搜屋子的又不是司氏,若兰怎么就怀疑她了?
谢弘文被若兰说得一窒,半响回不了话。他转头朝一侧的司氏看去,这一看,吓了他一跳。
虽说这院子里没几个人脸色好看,可也不至于狰狞到几近变形!眼下,司氏便是这么个神情,因为极度愤怒,一对原本秀丽的眸子竟似涨大了一倍似的,鼻孔翕翕,配着紧紧抿起的嘴唇,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太阳穴两边的青筋仿似小蛇一般,一动一动的!
司氏全然没在意到谢弘文的目光,她只是几欲吃人的瞪了若兰。
没错,她就是想裁脏陷害的!眼下被若兰看穿了自己的计划,想着他费尽心思安排的这一出,轻轻松松的便被若兰解了局。她如何甘心!
“谢……”
“太太,”张妈妈赶在司氏发作前,连忙上前扯住了司氏,飞快的说了句,“事有蹊跷,罢手吧!”
趁司氏愣在那的一刹,她匆匆的对谢弘文福了福身,忧声道:“太太前些日子身子便不大好,既然大姑娘这没什么事了,不若先让太太回屋歇着吧。”
谢弘文这会子也隐约猜到些什么!但他是不会往司氏身上想的,只想着许是谁看不惯丁妈妈,有心陷害罢了!又忖道:自己正恼这丁婆子没事挑拨,不若就趁这个机会把人打发出去。
听了张妈妈的话,便道:“即是如此,那便先送了太太回去休息吧!”
“是,老爷。”
张妈妈连忙上前便要扶了司氏。
“若芳呢?”
若兰忽的看了谢弘文,轻声道:“府里出了这么大事,家里的人都在这,怎么就不见了若芳?”话落,一脸急色的道:“难不成贼人不只一个?”
司氏原本正由张妈妈扶了打算往外走的步子,在听到若兰提及若芳的那刻,立即便顿了顿,她霍然转身抬目朝若兰看去。
有怀疑,有惊惧,有骇然,有……有那么多的情绪,多到司氏只在一刹那便背脊生寒。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现在才明白,今晚她整了这么大一出闹剧,不过是为她人做了嫁裳!司氏目光阴毒如蛇的盯了若兰,似是在说,她若是敢对若芳怎样,她饶不了她!
若兰迎着司氏的目光,挑唇一笑,一字一句道:“父亲,既然,女儿这屋子搜过了,那府里便都搜一搜吧!”
到得这刻,司氏便也知道,今晚绝不可能和棋收局。若兰要的是一击必杀!如同她之前所想的那样。只是她输了!那么,若兰会赢吗?
司氏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把攥了张妈妈,飞快的在张妈妈耳边说了几句话,张妈妈脸色蓦然一白,不由自主的便朝若兰看了一眼。待对上若兰唇边嚼着的一抹冷笑时,脚一软,差点便倒在司氏身上。
“快去!”司氏对脸色极度难看的张妈妈喝道,“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四丫头找出来。”
张妈妈连连点头,喊了香云上前,令她好生侍候着司氏,她便带了另外几个丫鬟急急的退了下去。
“不行。”司氏断然道:“这说了出去像什么!哪有自己人抄自己家的。”
若兰娇脆一笑,一脸好笑的看了司氏,“太太,这哪是抄家了?这不是因为府里进贼了吗?进个把贼也没什么稀奇,可偏生四妹妹又不见了。万一这贼子有同伙……”若兰顿了顿,满是忧色的道:“太太许是不知道,我可是常听下人们说,这整个平榆县就没有比我们家四妹妹更好精致的姑娘了……这府,依着女儿的意思,不仅要搜,还得赶紧搜。”
“你住嘴!”司氏手一抬,尖尖利利的指甲差点便戳到了若兰的脸上,“你心怎么就那么狠,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就忍心这样咒她!她有什么不好,你又能落到什么!”
若兰抬手,轻轻拨开司氏的手,迎了司氏赤红的眸,淡淡道:“太太这说的是什么话?正因为她是我妹妹,我才担心她,才会求父亲赶紧搜府。必竟,事不等人,不是?”
“你……”
司氏一脸僵硬,脸上一分儿青一会儿白。
若兰犹觉不够,她看着脸上似开染房的司氏,心道:这个时候不打落水狗还什么时候打?
“太太,您适才也说了一则为着府里姑娘的名声,二则为着父亲的官声。在些事马虎不得不是?万一……人家到时说,是四妹妹约了他来的,这名声没了不说,便是父亲的官声怕是也要受影响。”
先前不是口口声声拿着姑娘家的名声和父亲的官声说事吗?这回子,我便尽数还给你,看你又如何来解这个局!若兰笑眯眯的看了司氏,大有,你就是说出个天来,也绕不过这个理去的意思。
司氏这会子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心底有一口气吊着,她当真便要眼一闭,倒下去。
“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直没有出声的谢景明缓缓走了上前,目光微抬,凝了若兰看。
“三弟满腹诗华,怎的今儿却连话都听不明白了?”若兰转头看向谢景明,话越发的直白道:“我的意思是,敢闯县太府的贼,那可不是一般的贼,趁着这时间尚早,赶紧将贼子搜了出来,让大家都安心些。再者,四妹妹往昔最爱热闹,今儿却是连个面都没露,不得不让人担心啊……”若兰对谢景明眨了眨眼,颇为好心的道:“三弟,你不担心四妹妹吗?”
谢景明目光一闪,便要开口。
不想,之前带人离开的张妈妈却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太太,太太……”张妈妈有心想要避开众人的目光,可是兹事体大,她实在不敢拖延,待得到了司氏跟前,压着声音说了句,“四姑娘不在屋里。”
“什么?”
司氏在几度想晕,而没有晕过去的时候,终于在张妈妈的那句话里眼一闭,裁到了地上。
“太太……”
原本安静的如同木雕的下人倾刻间便都忙乱起来,掐人中的,抚胸口顺气的,围着咕“太太”的,顿时热闹非凡。
若兰冷冷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谢景明如毒蛇一般的目光,霍然一抬,直直的睨了若兰看,“大姐姐,四妹妹她人哪里?”
“三弟这话问得好笑,”若兰一脸惊讶的看了他,失声道:“我若是知道四妹妹在哪,还用得着叫父亲搜府吗?”
谢景明顿时便瞪眼,若不是大庭广从之下,怕是便要直接动起手来。
“大姐姐这般断定四妹妹要遭不测,想来总是知道几分的详情的。”谢景明垂了眼,语气一软,轻声道:“还请大姐姐念在一父同胞的份上,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帮帮四妹妹。景明一定要牢记大姐姐的恩情,来日加倍奉还!”
这是硬不行便来软的了?若兰敛尽眸中笑意,目光淡淡的对上谢景明怀着几分期许的眸子。怪道父亲常夸他,确也是个真有几分本事的!仅凭着些许的只言片语,便猜到了这里面的沟沟坎坎!还是说,这种阴私事做多了,只开个头,他便想到了结果呢!
见若兰不语,谢景明不得不再次放低身段,轻声劝道:“大姐姐,四妹妹往日虽胡搅蛮缠了些,但本质却不是坏的。待大姐姐虽不亲厚,却也不曾忘了血缘之情……”
“我的脸是怎么回事?”
没曾防到若兰会忽然说起伤脸之事!
谢景明当即便怔在了那。
待他反应过来时,连忙避开了若兰的话,轻声道:“我不知道大姐姐在说什么。”
若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三弟是什么意思?”
“大姐姐……”
“三弟有这功夫与我歪缠,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快些说服父亲搜府,想法子找到四妹妹。”话落,抬头看了看愈暗的天,淡淡道:“这越往后拖,知道的人便会越多,万一……”
正悠悠醒转的司氏听了若兰的话,犹自气得发抖,脸上几不成色。
一侧的张妈妈死死的攥了司氏的手,轻声劝道:“太太,气不得,快些寻到四姑娘是正理。”
谢弘文早已不奈眼下的这一团乱麻一样的情状,眼见司氏悠悠醒了过来,当下便快刀斩乱麻。
“张妈妈你扶了夫人回屋歇息,再请了大夫来给夫人问个脉。”回头指了跪在地上汗湿夹背的汉子,道:“先关到柴房去,明日带去县大衙。”想了想,终是怕这府里还有贼子,又道:“管家和张妈妈各领了人将府里好生查一遍。”
“是,老爷。”
管家和张妈妈各自领了事,便要分头行事。
司氏长长的吁了口气,目光微抬朝若兰看了过来,冷冷一笑,似是讥诮若兰的白费心机!
便连锦儿也急了,她一步上前,压了声音道:“姑娘……”
若兰摆了摆手,示意锦儿不要开口。
一场闹剧,眼见得就这样散场!
似乎平分秋色,谁也没抢到好去。但真是这样吗?
眼见得众人秩序景然的退了下去,文管家领了小厮举了火把,正挨院搜索。张妈妈也领了几个长得很是壮实的婆子往别的院子去。
若兰拾裙,款款走至正由丫鬟扶着上软靠的司氏身前,柔声道:“若不是为着碧荷院的事,太太也不至于突然犯疾。女儿甚是惶恐,还请太太同意,让女儿去松香院侍疾。”
“滚!”
司氏猛的一声怒喝,抬手便朝若兰撩了过去。
“太太!”若兰一声惊叫,眼睁睁的看着司氏尖利的指甲便要落在她脸上。
与此同时,一声惊喝亦随之响起,“夫人!”
千钧一发之际,若兰感觉手被人一扯,差点没站稳便跌倒在地。但好歹总算是避过了司氏那要命的一击。
站在那的若兰当即便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司氏竟然会毫不顾忌的当面发作。
“姑娘,您没事吧!”锦儿吓得脸都白了,她不敢想像,刚才要不是老爷扯了把姑娘,姑娘这会子会成什么样!
谢弘文拧了眉头看向司氏,“你不愿意她去,说一声便是,干嘛要动手?”
“我……”
司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若兰靠近她的那刻,她就会那样愤怒。她怔怔的看了神色不悦的谢弘文,心里便似开了锅的水,来回翻腾着。
谢弘文叹了口气,回头对若兰道:“好了,你呆在自己院里吧。”
“是。”
眼见若兰脸上一脸平静,既无被人拒绝的伤心也无差点被伤的埋怨,谢弘文就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抓了下一样,涩涩的。
谢景明飞快的撩了眼若兰之后,立时牵了若英上前,低声劝慰着司氏。便在一行人,要走出碧荷院里,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跑了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
谢弘文听得那声喊,脸上本就不好看的神色,越发的难看了。
他几步抢了上前,对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厮道:“出什么事了?”
“老爷,四姑娘身边的丫鬟,冬寻,被人打晕了拿绳子捆了,扔在后园的花树间。”
谢弘文眼前便似陡然间落过了无数的星星,一片白茫茫的。
到是他身后的司氏听得小厮那句话,“嗷”一声,喊了出来,“芳丫头……”一口气闭不上来,眼一闭,人再度晕了过去。
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谢景明将若英往司氏跟前一推,急声道:“你跟着娘亲回松香院,好生看着她,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若英还想跟了上前,谢景明回头一声吼,“听话!”
若英必竟年纪小,先前便被吓了吓,此刻又听谢景明一声吼,当即眼泪便“啪啪”的掉了下来。
谢景明看得心头一痛,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拥了拥,轻声道:“你四姐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娘又这样,你乖,替哥哥看着娘亲,哥哥去把四姐找回来,好不好?”
“好!”若英点头,抬头看了谢景明道:“哥哥告诉四姐,若英再不跟她抢东西了。”
谢景明闻言,笑笑点了点头,拍了拍若英的头,对司氏那努了努嘴,轻声道:“去吧。”
“嗯。”若英蹬了小短腿,便咚咚的朝司氏跑了过去。
这边厢,谢景明才直起身子,正欲转身追上谢弘文,抬头却看到若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谢景明忽的咧了咧唇,对着若芳幽幽一笑!
“姑娘!”锦儿吓得身子一颤,退到了若兰身后,颤了声道:“三公子好吓人!”
“有什么好吓的。”若兰冷冷道:“哪里你怕了,他便会放过你么?”
锦儿摇了摇头。
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忙乱。
待得一盆冷水浇醒了冬寻后,谢弘文迫不及待的上前,历声道:“四姑娘呢?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被人打晕了捆住扔在花树间?”
“奴……奴婢不知道。”冬寻“哇”一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哭,找不到四姑娘,你也别活了!”张妈妈急得狠狠的拧了两把冬寻,怒声道:“还不快些将话说清楚。”
冬寻却是死死的摇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说话啊,我的祖宗。”张妈妈急得抓了冬寻,摇拨浪鼓似的猛摇,一迭声道:“姑娘不见了,你是她屋里的丫头,万一姑娘有个好歹,首先赔命的就是你。”
冬寻吓得脸色一白,哭声一顿。便在众人以为她定然会开口时,不想,她却捂了脸喊道:“妈妈您让奴婢去死吧!奴婢对不住姑娘。”
这会子,便是连谢弘文也沉不住气了。
“你这么想死,便成全了你。”扬声一喝,“来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当即便有小厮在外应了,手脚利索的走了进来。
冬寻不防会动真格的,当下吓得脸如白纸,一把抱住了张妈妈的腿,“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见她终于清醒过来,谢弘文对走进来的小厮摆了摆手,小厮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张妈妈抬手便给了冬寻一巴掌,低声喝道:“小蹄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作张作致的,还不快点把话说清楚,好寻了四姑娘回来,你也能捡回条命。”
冬寻似是被吓住了,总算是止住了哭声,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偷偷的朝谢弘文看了过去。只气得张妈妈恨不得上前戳瞎了她的两只狗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敢寻这些歪心思。
“姑……姑娘,她……”冬雨挑了眼屋里的众人,话说到一半,却又不说了,但意思却是表达的明白无误。
张妈妈心下一个激凌,她在内宅多年,期间的弯弯绕绕阴阴私私,哪里还有她不知道的?联想之前的冬寻打死不肯开口,到现在的吞吞咽咽。张妈妈顿时便背心生寒,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老爷!”张妈妈走至谢弘文身前,轻声道:“老爷,为着四姑娘的名声,您看是不是将闲杂的人遣了出去?”
谢弘文何曾理过这内宅之事,一时间只觉得比他断一件无头案还要烦燥万分!偏生这些人都是与他息息相关的,重不得,轻不得!张妈妈这会子一说,他便也点了头,只求事情能早些水落石出,让他好生歇息去。
很快,屋子里不相干的人便退了个干净。
“你还不快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张妈妈恨恨对冬寻喝道。
冬寻跪在地上,垂了头,声如蚊蚋的道:“从太太那回来后,姑娘嫌屋子里闷,便说要去花园里走走,不论奴婢怎样劝,姑娘也不听。奴婢无法,只得陪了姑娘去园子里,走到西墙下,姑娘却是不动了,站在那痴痴的看了那堵墙,忽的便流起了眼泪。”
“这……”谢弘文尚没明白过来,怒道:“她好端端的哭什么?”
冬寻不敢说,只拿了眼角去瞄张妈妈。
张妈妈顿时便觉得嘴里好似吃了几斤黄莲,苦得她连舌头都伸不直。有心,不想让冬寻说下去,可眼下四姑娘没了踪影,不问个清楚,便寻不到人。问清楚了……张妈妈惊恐觑了眼脸色铁青的谢弘文,当真是莫可奈何的很!
“那么四姑娘到底去哪里了?”一直没出声的谢景明盯了冬寻,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要是敢撒半句谎言,我立刻便让人将你卖到城西胡同去。”
尽管谢景明没有明说是什么胡同,但只要一提城西,话中之意便也尽明!那可是平榆县最低等最下贱的私窑。
冬寻吓得身子一颤,连忙道:“姑娘站在墙下流了会子泪,忽的墙那边便传来说话声,姑娘令奴婢将屋子里上阁楼的梯子搬了出去,她……她爬上了墙头……”
“什么!”谢弘文气得将身边桌案上的茶具一把扫到了地上,瞪了铜铃似的眼睛看了冬寻道:“她……她爬上了墙头?”
冬寻瑟瑟的点了点头。
“这个孽障,孽障……”谢弘文额头青筋纠结,甩了袖子如困兽般在屋子里来回跺着步子,转着圈,一迭声道:“难怪,前些日子会央了我亲自上门与人道谢,难怪前儿个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请人过府的意思……”
“父亲,父亲大人息怒!”
谢景明这会子脸色很是难看,但说他是个人物,却也没错。便是谢弘文都乱了分寸的情况下,他却只是脸色变了变,旁的都没。还不忘劝着暴怒的谢弘文。
“来人,来人……”谢弘文扬声便要叫人进来。
“父亲不可!”谢景明上前一步,阻止了谢弘文喊人进来,他挡在谢弘文身前,眉目沉沉的看了谢弘文,“父亲大人,家丑不可外扬,且是这等时候!”
“那你说怎么办?”
谢景明将谢弘文劝在椅子里坐下,重新倒了杯放在他手里,轻声道:“眼下还是先把事情问清楚,再做打算。”
谢弘文重重的哼了一声,撇了头不看他。谢景明叹了口气,又小声说了许多好话,这才回头看向吓得早无人色的冬寻。
“那你又是如何晕倒的?”
“姑娘让奴婢等在墙下,只说待她扔了石子过来,便让我将梯子放上去,接她回来。奴婢便候在那。”冬寻颤了嗓子道:“谁知……谁知奴婢眼巴巴的候在那,不知道怎的后脑袋上一头……再醒过来,就……”
“你是说,你家姑娘现下,还在墙那边?”
“奴……奴婢不知道。”冬寻捂了脸“哇”一声便哭了出来,哽声道:“三公子,奴婢什么都说了,三公子饶命啊!”
谢景明抿了抿唇角,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与憎恨!但也心知,这还不是处置人的时候。
“妈妈,你找个人好生将她看起来,一切,待寻回了四姑娘再说。”
“是。”张妈妈当即便推了冬寻往外走,喊了两个小丫鬟将她看起来。
屋子里,谢景明略作沉吟,轻声道:“为今之计有两条,一,我亲自上门要人;二,爬墙入院私自寻人!父亲的意思如何?”
谢弘文抬起发沉的脑袋,看了眼灯光下,脸白如霜的谢景明,略一顿,轻声道:“不必了,为父的自有安排。”
“父亲……”
谢弘文摆了摆手,眼底生起一抹狠历,却是快到除了他自己,谁也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