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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澜!”
柳哲翰的声音在空荡的周遭显得特别的响亮。
他整个人都趴在边缘,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摔至了一楼的平地上,几乎是一瞬间,那血便渲染住了眼眶。
他没能拉住她,没能挽救她的性命。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香消玉殒鞅。
那只手,仍然呈垂落的状态,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眼泪就已顺着脸颊滑落。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局,他以为,他能帮助她忘记她该忘记的男人,却始终没有发现,她早就将自己给逼进了绝路里,再想走出来,是空话一谈。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宁可失去这条命,也不愿意忘记楚奚旎。
可是,这真的是爱吗?
这一刻,他突然疑惑了。
他重重地阖上眼,感觉全身的力气在随着她这一跳以后,是都失去了。
旁边,容浅用手捂住了嘴。
她没有想到,柳微澜会用这样决裂的方式。
一只大掌将她拥进了怀里,她仰起头,男人的脸随即便印入了眼帘。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拥着她,那双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顶楼上方,气氛尤为的凝结。
那血以很快的速度就将那白纱给染红了,若是仔细看,能够发现,那个断了气的人,双眼还是睁开的,似乎,是死不瞑目。
角落的一抹身影悄然地藏了回去。
果然,女人都是过分感情用事的,兜兜转转,始终离不开一个“情”字,而恰恰就是这个“情”字,轻易地就能将一个人的性命夺去。
他并不觉得柳微澜可怜,他倒是觉得,柳微澜太过可笑了一点。
她明知道楚奚爱的人不是她,甚至就连一分一毫都没有爱过她,她却固执地想要把他抢回身边,临了,以这种方式来离开这个人世。
若她聪明一些,她不会纠缠这一个“情”字。
男人的嘴角冷冷地勾起了一抹弧度,不过,这女人死了也好,倒是免了他一番工夫,不用再另外收拾清理。
要知道,对于一枚棋子,最好的办法就是铲草除根。
事到如今,柳微澜已经没了利用的价值,不过,她给了一样很好的礼物,他不得不感激她当时的疯狂。
其实,那个孩子,并非像柳微澜说的那样,已经被卖掉了。
应该说,那个孩子,此时就在他的手上。
男人的双眼瞟向了顶楼的方向,而后,慢慢地眯起来。
或许,就按照柳微澜对他们所说的那样,把孩子卖掉,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
他犹豫了几分,还没得出结论,手机却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
他拿起按下了接听键,听见电话那头的话,他的脸色微变,而后,便将这边的情况简单地提了一下。
等到挂断了电话,他将手机紧攥在手,半句话也没说,抬起步伐快速离开。
……
不一会儿,警察得到消息迅速赶来。
经过医生坚定,柳微澜已经当场死亡,没有一点的生命迹象。
然而,还没来得及搬动尸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下起雨来。
这是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没有给人丝毫反应过来的机会。
楚奚连忙从车里拿出了伞,撑在她的身侧。
容浅站在那里,溅落的水花打湿了裙脚,她看着前方,突如其来的大雨,将那鲜红的血流成了一条血河,化成了更大的一滩,尽是触目惊心。
而柳哲翰则跪在了柳微澜的身前,他低垂着头,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豆大的水砸落在他的身上,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仍是连半分都不曾动弹。
她有些不忍直视,便移开了目光。
很快的,殡仪馆的人就来了,几人冒雨将柳微澜的尸首搬上了车。
容浅看着柳哲翰失神的模样,实在放下不下,就跟楚奚说了一句。
他皱了下眉头,但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一起走到了柳哲翰的面前,她扯了扯他的衣服,待他无神的眼睛望过来,她的脸上满布关切。
“坐我们的车吧!你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开车,我怕你会出什么事。”
她见到他张了张唇,艰难地道了声“好”。
他没有拒绝,是因为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他若仍然固执自己开车,出事是必然的。
柳微澜坠落的那画面,仍然在他的脑子里回放不断,他怎么都忘不了,也原谅不了自己。
他在想,如果,如果他能再用力一些,他能拉起她的,只要他把她拉上去了,她就不用死了。
柳哲翰阖了阖眼,身子轻微在发抖。
容浅瞥见他的脸色,什么话也没说,带着他走向了车子。
不多时,Koenigsegg向前行驶。
大雨仍然不断,她就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着脸看着窗外的雨花,那雨冲刷着窗,令外头的景物根本就看不清晰。
楚奚没有像平时那样的速度,这样的雨势,若是按照他平日里的速度是铁定会出事的,这雨天路滑,就算再怎么不愿,也只能缓慢地开。
狭仄的车厢内,异常的安静。
只有那引擎的声音在不断回响着,容浅手回了目光,透过后照镜往后一看。
柳哲翰坐在那里,头是耸拉着的,就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魂儿一样。
她想开口跟他说些什么,但好多话都到嘴边了,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或许,在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重新望向了窗外,决定还是什么话都不说了。
这一趟,谁都没有料到,柳微澜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纵使这都不是他们都希望的,但不得不说,柳微澜的死,与她和楚奚有着关系。
恐怕,若不是她和楚奚,柳微澜就不会死了。
她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攥紧,心情是始终难以平复下来。
本来一个钟头的车程,因为这场大雨,而硬是被开成了差不多两个钟头。
到达市区的时候,大雨仍在继续。
Koenigsegg在殡仪馆前停了下来,柳哲翰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似是想到了什么,动作停顿了下来。
“你们就不用进来了,还是赶紧回去吧!这是我们柳家的事,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他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雨中。
容浅坐在副驾驶座,听见他的这一番话后将车窗按了下来。
大雨纷飞中,她看着他过分狼狈的身影,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柳哲翰大概是责怪他们的吧?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疏离的话,把他们都推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其实,也难怪的,毕竟柳微澜会死,是无法接受楚奚不爱她。
水花有些溅到了车内,她看了好一会儿以后,才慢慢地将车窗给按上去。
旁边,楚奚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重新把车子启动。
待Koenigsegg停在了御庭门口,容浅打开车门想要下车,见状,楚奚立即便拦住了她。
“等一下,我撑把伞,不然你会淋湿的。”
他正准备去伸手拿伞,没想,她却摔开了他的手。
“不用。”
随后,他便见到她冒雨下了车。
男人垂在半空中的手一僵。
容浅快步地走到大门,这雨势本就不小,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幸好这天气已经渐渐回温,不然的话,这一淋,生病是肯定的。
她没有想太多,额上的碎发被雨打湿,那水珠子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她也无暇去理会,掏出钥匙开门。
在玄关换了鞋,她便抬步走了进去,普一进到客厅,在家等候的月嫂见到她的模样,立即便吓了一大跳。
也顾不得什么,她连忙找来毛巾,递到了她的面前,示意她赶紧擦一擦,以免感冒了。
容浅也没有拒绝。
在她擦头发的空隙,男人也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直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攫住了她的手。
容浅只能被迫地看着他。
楚奚的薄唇紧抿,那双黑眸溢出了丝丝的阴鸷,他就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她要给他冷脸看。
“容浅,你要是憋着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别用这种冷暴力来对待我!”
她移开了目光,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发现不管她怎么努力,他仍然死死地攥着。
到了最后,她也放弃了。
“我没有,是你多想了。”
“我多想了吗?”
他冷哼一声,他可是看得很清楚,从柳微澜坠楼以后,她就一直都是这副鬼模样。难道他还不了解他吗?若非藏了心事,她绝对不会这样。
唯一能够解释的,便只有一件。
“你在责怪我吗?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没有利用柳微澜,那么她就不会死?还是说,你觉得是我们害死了她?”
容浅的身子一僵,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永远都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将她的心事彻底看穿,让她无所遁形。
但是,她不愿意承认,只能咬着唇默不吭声。
然而,他却不允许她保持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啊!抑或是,你连话都不想对我说了?”
她默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两个字。
“没有。”
楚奚冷哼一声,手里的力度也不自觉地加重。
“容浅,我有时候真在想,如果我不是那么了解你,那该有多好?我宁可糊糊涂涂的,也比像现在这么清明要好得多!最起码,我能过得轻松一些!不需要因为你的喜怒哀乐而左右情绪!”
他顿了顿,这才继续往下说。
“柳微澜的死,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大可不用死,是她无法释怀,才会走上了这条路!这是她把自己逼到了死角!不是你或者我把她逼到死角的!不要因为莫须有的愧疚,就将所有的罪名都冠在了我的身上!是,是我当初利用了她,但就算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那么做!我过去也不曾给过她太多的希望,如果我当真像个坏人那般任意利用,顶楼之上,我就不会说出那句‘对不起’!而且,在这几年间,我早就将她当成了泄欲的工具!可是我有这么做吗?你应该也清楚,在这几年里,我连碰都没有碰过她!那一句‘对不起’,足以抵过我对她的利用了!”
容浅是无法再听下来。
她仰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满布着不敢置信。
“你为什么能这么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把罪过给掩埋了吗?你说你没有给柳微澜希望,是她自己撞进来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无意间的好,或者是一个贴心的举动,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希望?你以为,你不碰她,就是一个好的证明,但很多事情都不是这样的!在我看来,你过去皆是在不断地给她希望!而仅凭一句‘对不起’,根本就弥补不了什么!”
男人的脸是彻底沉了下来。
“按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该离开你,然后陪在她的身边,跟她结婚跟她生活,这样的做法才算是真正的弥补?”
容浅偏过了脸。
“我没有这么说。”
他冷笑出声。
“你没有这么说,但是你却是这么想的。”
他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了几步。
他是觉得无比的心寒,从以前到现在,她就未曾谅解过他半分。
她明明知道,他为什么会利用柳微澜,如果不是楚家的这状况,他至于做出这么多的事吗?
对于柳微澜,他是无愧于心的。
以前,他就不曾开口对柳微澜说过爱,那些所谓她看来的温柔,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是柳微澜,错将他的温柔当作了爱,这么久以来,柳微澜都是活在自己朔造的世界里,她爱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若非他是楚家的人,柳微澜会爱上他吗?
不,她不会。
柳微澜这人,一向都是看不起那些底层之人的,因此,她是一直都觉得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容浅不配跟他在一起,配跟他在一起的,只有背景相当的她。
可倘若楚家不是名门,而是像容家一样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呢?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他敢笃定,柳微澜不会靠近他半分。
他与柳微澜之间,表面看上去是爱情,但却是关系透彻的很。
他想借柳微澜来保护容浅,柳微澜借他的名义来获得那种高高在上的虚荣感。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容浅,你好好看着我,我就是这么冷血,我就是觉得自己与柳微澜的死没有丝毫的关联,我理直气壮!就算今天柳微澜因为我而选择自杀,那又怎么样?我还是那句话,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是她把自己给逼进死角的!你别想让我对柳微澜的死而负有愧疚感!更别想办法让我去弥补!”
他看出了她眼底的挣扎,心在这个时候,就好像被刀子给划开了一个口子。
血,在不停地往外敞。
“我的温柔,我的爱,只会给一个人,对于其他人,我只会冷漠对待!我没有那么大的心,能够对每个人都抱着一样的态度!我能做的,我能说的,唯有这些!”
他说完这番话,就大步地向着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他便又停了下来。
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丢下了一句。
“我就是这个样子,这样的我,要不要跟我继续在一起,你自己考虑清楚!”
随后,他便扬长而去。
容浅杵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她没想过要与他争吵,她也不想跟他争吵,因为她知道,爱情是需要好好经营的。
而争吵,只会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她就是管不了自己的嘴,管不了自己的心,柳微澜那沐浴在鲜血中的样子,仍然牢牢地锁在她的脑子里,只要她闭上眼,就能回忆起。
这仿若是一个魔咒,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
其实,她知道,楚奚说得没错。
这条路,是柳微澜自己选择的,她大可不用这样的方式来离开人世,她大可选择重新开始,但是,柳微澜却并没有这么做。
她太爱楚奚,爱到不愿意离开这座城市,不愿意活在没有楚奚的世界里。
可她也想到,在最初的最初,那一段开始,恰恰就是柳微澜恶梦的开始。
而楚奚之所以在那个时候利用柳微澜,全都是因为她。
楚奚想要保护她,他一直知道楚师源的心思,因此,他没有办法,唯有利用柳微澜,制造假象让别人以为他爱的人是柳微澜而不是她,这样一来,她才得以平平安安度过了这么多年。
她对楚奚是感激的,但这份感激,却无法与柳微澜的死挂上钩。
她看得很清楚,也很明白,当所有事情败露,柳微澜得知真相,那种美梦破碎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她没有办法这么理直气壮地说,柳微澜之所以会死,是她把自己给逼上了绝路。
她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楚奚没有利用柳微澜,柳微澜就不会踏上这一条不归路,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容浅蹲了下来,把脸埋在了双膝间。
没找到小米粒,却亲眼目睹了柳微澜的坠楼,这样的打击,当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能放下吗?不,她没有办法放下,没有办法像楚奚那样,很快地就将这事情抛之脑后置之不理。
如果说,柳微澜坠楼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和楚奚之间心生芥蒂,那么,她成功了。
她注定忘不了这件事,注定无法挣脱这个由她自己建造的牢笼。
她会把自己给困死在里面。
月嫂是看见了两人的争吵,等安静下来以后,她才敢上去。
“太太,你……你没什么事吧?”
直到良久以后,她才把头给抬了起来。
面对月嫂担忧的脸,她勉强地扯起一抹笑,然后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上了楼。
月嫂看着她一步步缓慢地往上走,好几次都想过去搀扶,但到底,还是打消了念头。
她总有一种感觉,今天的事,会让这两个人无法再重新走在一起。
她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这般深爱的人,不可能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随后,她便走进了厨房,准备去做一些容浅爱吃的东西,让她稍微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