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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大邺君臣心头一跳,暗呼“糟糕”!只道是齐王殿下习练不熟,竟然吹错了音。如此一来,出丑的可不只是齐王,而是整个大邺朝廷。
只这一瞬间,但闻埙声已变,万马嘶鸣被那尖利的一响所破,却瞬间扬起了金戈铁马之声,一瞬间,将众人带入黄沙漫漫的厮杀之场。
那里永乐公主的舞姿也随之激烈,双足前踏后移,腰肢剧烈摆动,脚步声与银铃声竟与埙声联成一片,仿佛事先演练过千次万次一般。
突然间,一声炸雷轰响,马声顿寂,干戈顿收,埙音转为空明,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而己。
永乐公主舞姿跟着转缓,柔软腰肢后仰,倒伏于地,仿如大梦初醒之姿。
埙声静去,大殿中一片寂静,隔了良久,方闻悠悠掌声缓缓响起,苍辽太子慢慢起身,赞道,“不想齐王竟有此神技,与永乐之舞堪称珠联璧合,本宫佩服!”
珠联璧合?
这话似有意似无意,听来如此的怪异。
齐王妃眉心一跳,抬眸向苍辽太子一扫,只是淡淡一笑,便垂下眸去。
永乐公主也慢慢站起,向淳于信一望,点头道,“齐王之技,果然不同凡响!”
淳于信微微勾唇,点头道,“公主过奖!”再不多言,转身回入自己座位。
御座上皇帝倒松了口气,笑道,“公主之舞令人心动神驰,果然非同一般!”
陈贤妃点头道,“有公主珠玉在前,只怕旁人的歌舞便显的小家子气!”
耶律辰笑道,“永乐之舞有苍辽国粗旷之美,大邺朝千金自有柔曼之妙,不可同日而语!”
苍辽太子点头,问道,“永乐舞罢,是不是便要点一位大邺朝的公子、小姐?”
皇帝点头,含笑道,“不错!”向永乐公主道,“便请公主点下一位表演才艺的公子或小姐!”
永乐公主闻言,便侧头向阮云欢望来。
阮云欢眸光与她相对,不由浅浅一笑。
不是吧!苍辽太子此举,分明是要瞧大邺朝各府小姐的才艺,从中挑选和亲人选,怎么这位公主盯上了自己?
眼见永乐公主刚刚张嘴,便闻苍辽太子轻咳一声,永乐公主似乎省起什么,忙回头向众小姐席上望来,瞧着一位绿色衣衫的小姐一指,说道,“便请这位小姐一舞如何?”
阮云欢随着她的手指望去,但见一名少女婷婷站起,正是吏部尚书魏子朋之女,魏蓓婷!
一时间,殿内顿时一寂,数十道目光向端王淳于顺望去。苍辽太子进京,他负责代天子接引招待,如今苍辽公主第一个点的,就是他的人,是不是昨日他暗中已有动作?
端王淳于顺却神色不动,眸光微抬,向魏蓓婷望去。
魏蓓婷微微抿唇,起身款款行来,在御阶前停下,盈盈施下礼去,说道,“臣女魏蓓婷献丑!”乐起,舞起,伴着柔婉歌声,顿时在大殿中回荡。
阮云欢微微垂眸,留神细听,但觉魏蓓婷歌声虽美,其间却夹杂着一些情绪纠缠,似乎心中有情,难以割舍,又似乎有什么临难大事,难以决断。
阮云欢抬眸,向端王扫去一眼,一眼瞥见他上首的耶律辰正唇角含笑,一手握杯,另一手随着魏蓓婷的歌声,在案上轻轻击节。
阮云欢心头微动,默思在围场中那几日的情形,不禁暗道,“难不成,魏蓓婷并不甘心做一枚棋子,而在围场中几日,已对那时的吕公子芳心暗许?”
若果然如此,端王之计,怕是难成!
魏蓓婷退去,却点了一位公子上场,转眼十余人,或歌或舞,或诗或文,各尽其能。
阮云欢向苍辽太子望去一眼,但见他目注场中,时时回身与皇帝评论几句,竟瞧不出他究竟属意何人。
骆凝殊退下去时,点到的便是阮云筝。阮云欢微微挑眉,向阮一鸣望去。虽然说,冬猎之后,阮云筝与骆凝殊相交甚厚,但是今日不比往日,都愿意与自己交厚的小姐妹出挑。这一回,可是要和亲啊!
果然,但见阮一鸣眸中露出一抹喜色,向骆凝殊微一点头,便向阮云筝凝注,眸中皆是殷切之意。阮云筝起身,款款向御阶前行来,与他眸光一触,便转了开去,在阶前婷婷行下礼去,说道,“臣女阮云筝,见过皇上!见过苍辽太子!”
“阮云筝?”皇帝扬眉,不觉向阮云欢一望。
“是!”阮云筝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些朗然之气,说道,“臣女是平邯府知府,阮一鹤之女!”
“阮一鹤之女!”皇帝恍然,点头道,“难怪!难怪!”抬手命她起身。难怪这女娃举止间与阮云欢有些相似。
苍辽太子见阮云筝身形未开,年纪尚小,不由皱眉,说道,“不知阮小姐有何才艺?”
阮云筝俯首为礼,说道,“臣女粗陋,不过习过一些音律!”
苍辽太子点头,心中微觉不耐。这许多小姐瞧过,才艺极佳者容貌平庸,容颜出众者,又是才艺平平,好不容易见一个才貌双全的,对答间又是扭扭捏捏让人腻烦。如今倒好,出来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皇帝闻言,倒是起了些兴致,笑道,“我大邺朝论琴技当属你姐姐睿敏,若论洞萧,怕是公孙六公子当居第一,不知你用什么乐器?”
阮云筝微微抿唇,笑道,“过了今日,皇上便要加一句,若论吹埙,便是齐王殿下首屈一指呢!”
皇帝一听,不禁开怀大笑,向阮云欢一望,说道,“终究是你的妹妹,说话也如你一般,率性的很!”
阮云欢浅笑起身为礼,说道,“舍妹大胆,皇上勿怪!”
皇帝点头,笑道,“如此才好!”向阮云筝又问,“阮云筝,你用什么乐器?看可能比得过你姐姐?”
阮云筝侧头,想了一瞬,说道,“臣女倒不曾想好,不如皇上钦点一样?”
这话说的放肆大胆,也就是说,只要皇帝点得出,她就奏得出!
殿内顿时窃议声起。阮一鸣轻轻点头,眸中露出一抹得色。
皇帝扬眉,笑道,“这话连睿敏都不曾说过,却不知你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微微沉吟,说道,“那朕选样难的,好好煞煞你的傲气!”转向身畔太监低语几句。
那里苍辽太子初见阮云筝年幼,心中颇为不屑,哪知几句话对答下来,见她举止有度,言辞有趣,倒也有了些兴致,问道,“你敢由着皇上选乐器,可敢让本太子选曲儿么?”
阮云筝眨眸,向他望去一眼,淡道,“自当听从太子之命!”
苍辽太子见她神色从容,竟然没有一丝畏缩,不禁微微点头。这小小女娃,且不论琴技如何,单单只这份胆识,便已不是旁的小姐可比。
坐在皇帝身侧的陈贤妃见状,笑道,“当真是阮家的女儿,当真是个个出色!”眸光转向阮云欢,却是轻轻一叹。
皇帝向她一望,笑道,“阮家女儿出色,已有二人被你收来做了儿媳,又叹什么?”
陈贤妃微笑,眉目间却露出一些怅然之色,说道,“皇上所言甚是,想来是臣妾得陇望蜀,不知足呢!”
皇帝笑道,“莫不是你瞧着阮……”话说半句,向阮云筝一望。
阮云筝福身,说道,“臣女排行第六!”
“嗯!”皇帝点头,见她见机甚快,眸底露出一抹赞赏,说道,“莫不是你瞧着阮六小姐心喜,恨自个儿没有多养一个皇儿,将她也娶进宫来?”
陈贤妃被他当众打趣,不禁微显窘迫,却瞬间释然,轻声笑道,“皇上说笑,臣妾不过是想着齐王大婚已有数月,如今睿敏还是没有消息,心中遗憾罢了!”
来了!来了!
阮云欢心底低念,抬眸向淳于信速速一扫,又再垂下眸去。陈贤妃等了一晚,就在等一个机会,向皇帝提出给齐王立侧妃罢!
皇帝听她当众说出这等私事,不禁微微皱眉,向阮云欢一望,“嗯”的一声,却不接话。
陈贤妃大急。眼见那日和阮云欢说过之后,齐王那里竟然没有动静,也不知是阮云欢不曾说过,还是齐王被她阻住,有心今日要讨下皇帝的一道口谕,哪里肯错过机会?身子微侧,向皇帝道,“皇上……”
“皇上!”恰在此时,方才奉旨而去的小太监返回,说道,“乐器取来了!”
皇帝含笑点头,说道,“抬上来罢!”说着向阮云筝一望,眼底露出一抹笑意。虽然今日有苍辽国的公主、皇子在场,但一个小小女娃出些丑,料来不伤大雅,或者还可搏众人一笑。
陈贤妃见话难继,心中暗恼,微微咬唇,却瞬间又扬起一抹笑容,说道,“可不知皇上选的什么?”说着伸颈向殿门张望。
众人见皇帝笑的神秘,也是一般心思,齐齐转身向大殿侧门望去。但见小太监奔去,片刻引着四个太监回来,而四个太监手上,合抬着一个四四方方,生有四足,似鼎非鼎之物。
众人一见,不禁轻吸一口凉气,有些见识之人便忍不住面面相觑。四个太监所抬,是一件上古乐器,名为“缶”。此物莫说民间少见,便是大邺皇室中,今日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一件东西。
阮云欢一见,也是微微扬眉,转头向阮云筝望去,却见她脸上只是露出一抹诧色,转瞬便变的平和,便不禁微微勾唇。
没有人知道,阮云筝在江州之时,遇到一个精通乐器的师傅,就是那三年,使小小的阮云筝对乐器所知,竟然强过宫中乐师。
四名太监将青铜缶抬至殿中,缓缓放下。从四人躬身的动作来瞧,这缶竟然极为沉重,而下方四足着地,竟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声,竟是青铜筑成。
皇帝挥手,命太监退去,问道,“阮六小姐,可识此物?”
阮云筝福身,问道,“皇上可是要臣女击缶?”
皇帝听她唤出这东西的名字,便不由扬眉,赞道,“阮六小姐虽然年幼,见识倒是广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