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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众人一听,顿时一寂。便有人道,“自年后,济宁府便已极少发放赈粮,如今我们已在济宁府谋求营生,又回去七岭做什么?”
阮一江道,“年后,陈留、七岭已无战事,可是仍有不少难民涌入济宁,我阮某身为一方父母,自要照应一方百姓。济宁府百姓已无力承担赈粮,便只能供给老弱病残。诸位瞧得上济宁府,想要留下,阮某谢过诸位厚爱,只是诸位背井离乡,原是万不得已,如今几木大军已退,众位便不想失落的父母妻儿,便不想重建家园,再见家乡的父老乡亲?”
难民中,大多原是良善百姓,一番话,顿时勾起思乡之情,均是一片默然。有那刁钻之徒见状,忙喊道,“阮知府,你说来容易,当初我们逃难至此,一路吃了多少苦头,又有多少人没有走到便失了性命,如今命我们回去,我们如何回去?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是啊!是啊!”一时间,众人又是大哗,说道,“这千山万水,如今陈留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将我们逐回,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阮一江双手举起,向下一压,扬声道,“各位乡亲,此节阮某也已想到。年前新封的陈留节度使入京述职,近日便要回返陈留,阮某已相求节度使,沿途照应。”
“陈留节度使?”众百姓面面相觑,便有人道,“前一个陈留王降敌,才令几木大军攻入步应关,直杀到我们七岭,如今又出来一个陈留节度使,不知是何人?”
阮一江微笑道,“如今的陈留节度使,正是当初只率五千精骑在济宁集粮,赶赴步应关的公孙五公子公孙宁!如今他在与几木一战中,立功赫赫,封为陈留节度使,驻守步应关,再不教几木小儿觊觎我大邺国土,与各位乡亲共保家园!”
“原来是公孙五公子!”下边有一个青年嚷了起来,说道,“当初步应关破,公孙五公子本已离关,是他一马当先杀回,与敌军激战,才给了我们弃家逃走的机会,若不然,老子这条命,早不知道丢哪了!”
也有人道,“是公孙五公子?当初可是他率兵夜袭几木**营,烧了几木大军的粮草,才拒敌七岭,若不然,被几木国大军打了过来,我们又如何逃得掉!”
一时间,百姓中皆是对公孙宁的赞誉。
阮一江趁机道,“日后,有公孙五公子坐镇陈留,各位重建家园,寻访亲人,岂不强过流落济宁府?”要知大邺朝对百姓户籍管理极严,此次济宁府虽然收留难民,但若不能入籍,始终不过是一些流民。
一番话,已有不少人被打动,便有人问道,“不知公孙节度使如今在何处?我们……我们前去,他当真会照应?”
阮一江道,“各位不知,前次皇上亲封的七岭郡主,便是公孙节度使的表妹,而七岭郡主又是阮某的侄女,如今阮某托七岭郡主相求,公孙节度使已然答应,请诸位放心!”
“七岭郡主?”人群中有人低喊出声,问道,“七岭郡主?可是那位同公孙五公子一道儿,来济宁集粮的睿敏郡主?”
阮一江点头,说道,“不错,正是那位睿敏郡主,如今皇上将七岭赐为她的封地,故而又名七岭郡主!”
“如此说来,日后,我们便都是七岭郡主的百姓?”人群中,已有七岭前来的百姓喜呼出声。
白芍听到这里,不禁一笑,抿唇道,“小姐,你听听,二爷借了小姐的名头呢!”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他说的也属实情!”眼看着众百姓大多已被阮一江说动,余下的已不成气候,便道,“回去罢!”命马车调头,径回驿馆。
暗思阮一江处置此事,虽然大费唇舌,但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能将众百姓劝服,也算有些本事。
刚进驿馆,却见汪世匆匆进来,说道,“小姐,有一些不肯走的难民,开始打砸府衙粮仓。”
阮云欢扬眉,问道,“有多少人?”
“百余人!”
“哦!”阮云欢挑眉,想了想道,“不必去管,二叔应该知道应对!”
汪世应命,说道,“小人还是去盯着罢,若是有个万一,也好相助!”
阮云欢点头,想了一瞬,突然一笑,将他招到面前,低声吩咐。汪世听罢,躬身应命,退了出去。
七日之后,陈留节度使率兵过境,阮一江率济宁官员于驿道相迎,当面交托返乡百姓。
众百姓见公孙节度使与阮知府相谈甚欢,均大为宽慰,便扶老携幼,纷纷启程。
直到公孙宁长长的队伍行远,才另有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为首是一名冷俊清瘦的少年,正是新任陈留兵马指挥使,御封的上骑都尉,甄十一!
一骑自林中驰出,马上人向甄十一将头一点,便跃马在前带路,甄十一率众自后跟随,绕过济宁城,向城东的田庄而去。
宋文杰立在阮云欢身侧,遥遥见甄十一一行去远,摇头叹道,“堂堂兵马指挥使替阮大小姐押解刁民,当真是不得了!”
阮云欢横他一眼,淡道,“堂堂兵部参领宋大人替阮云欢送信,云欢也是愧不敢当!”
宋文杰又是摆手,又是打躬作揖,笑道,“罢了!罢了!齐王殿下早说不要与你斗嘴,小生认输便是!”
阮云欢见他憨态可掬,宛然初见横样,也是不禁一笑,转身道,“走罢!”扶着白芍的手上车,童安一声吆喝,马车驰下山坡,行上官道,向七岭而行。
席秋月挑帘,回头望着越行越远的田庄,叹道,“往日闻说姐姐凭着一张巧嘴,在皇上面前得宠,如今却知不然。莫说济宁府那些难民,便是看这诺大田庄,被姐姐治理的如此模样,妹妹也是感佩!”
阮云欢笑道,“济宁府难民,是济宁知府之力,与我何干?便是最后那些刁民,若不是赵承一干人在身边,我一人又济得何事?那田庄是蒋发财打理,我不过是来瞧瞧罢了,算上这回,统共也只两次!”
席秋月抿唇,笑道,“姐姐这般说话,敢情是怕妹妹有事相求?非将自个儿摘的一干二净!”
阮云欢笑起,侧头挑眉,睨着她道,“话莫要说满,今日你敢说无事相求,改日我可当真不管你!”说笑一回,才正色道,“妹妹切记着,好汉也需帮手,强将也要雄兵,一个人不管如何强法,也只生着一张嘴,一双手罢了,身边儿若没有可信得力之人,终究一事无成!”
说着话,目光越过挑开帘子的车窗,望向前方策马而行的赵承等人,心中暗叹。上一世,自己便是不懂这个道理,落到身败名裂,暴尸荒野的下场。这一世……在顺城那五年的精心挑选,那五年的细细磨练,才能选出赵承、白芍这一干心腹,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
她的一番话,不过是有感而发,听在席秋月耳里,只觉字字珠玑,点头道,“姐姐说的是!”想当初自己被封公主,准备和亲昔久国,若不是阮云欢和柳凡相助,自己纵然才智无双,如今也不过落一个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此身委贼的下场。
虽然天气渐暖,但一路向北,山路两边,却仍是百丈冰垂。席秋月自幼在帝京城长大,从不曾行过远路,见这等景色,不禁咋舌道,“姐姐,此时帝京城的树木应已冒了新绿,不想这里还是一副隆冬景象!”
阮云欢点头,但见眼前景色虽一片苍茫,但天高地阔,却也心胸顿畅,不禁暗自点头。当初闻说公孙宁上书,愿永驻陈留,自己竟以为他是为情所苦,将自己放逐。如今看来,这苍茫天地,才是铁骨男儿驻足之处。
一个月后,马车由一片辽阔大地又再驶入群山之中。席秋月掀帘外望,但见马车前方,山峰陡起,高耸入云,而那山峰之上,白雪覆盖,林木森森,竟然说不出的雄壮,立时大叫出声,“姐姐,快看!那是什么地方?”
阮云欢笑道,“你问我,我也是初来呢!”向外唤道,“汪世!”
前边赶车的汪世闻言,回头笑道,“回公主,那便是七岭境内最高的一座山岭,名唤指天岭!”
“七岭?我们到了!”席秋月大喜,欢呼出声,一手拉着阮云欢,求道,“姐姐,这一路闷死了,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阮云欢见那山峰雄伟,也是心动,向两侧一望,但见此时官道上寥无行人,便笑道,“好罢!”传令停车,向几个丫鬟道,“你们若想骑马,也快些儿去换了衣裳,与我们同去!”
白芍坐了一个月的车子,早已气闷,闻言大声欢呼!雪雁却摆手道,“奴婢不会骑马,还是安生呆在车子里罢!”向白芍道,“姐姐要去,便自个儿换衣裳罢,大小姐有奴婢服侍就好!”
白芍也不推让,笑道,“那便有劳妹妹!”也不向阮云欢询问,自个儿跃下车去。
阮云欢笑道,“瞧瞧,被你一引,这些丫头也疯了!”
席秋月却大为羡慕,说道,“姐姐的丫鬟,和姐姐便如一家人一般!”
阮云欢向她身畔浅浅含笑的明珠一望,说道,“她们自幼随着我在乡下长大,我又纵着她们,便失了些规矩,在你眼里反成了亲近,论及情谊,你的明珠对你岂不是一样?”若不是明珠是她的心腹,又岂会一路带进了宫,又带来了七岭?
席秋月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幸好有她!”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由雪雁、明珠服侍,换成短衣窄身的骑装,下车上马,纵情驰骋。劲风扑面,秀发飞扬,席秋月仰望前方高耸入云的山峰,但觉天从不曾有的蓝,风从不曾有的甜,胸怀更是从不曾有的畅快,回头扬声唤道,“宋大人,快来啊!”
阮云欢也马上回头,扬眉笑道,“宋大哥,这一年多里,不知宋大哥骑术习的如何?敢不敢一比?”
宋文杰笑道,“我虽比不上你们,却也不至于落马!”说着双腿一夹,催马自后追去。哪知赵承纵马赶上,在他马臀上重重一拍,笑道,“宋大人当心!”
随着话落,骏马一声长嘶,猛的窜了出去,伴着宋文杰的惊呼,众人扬起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