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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叹了口气,指着阮一鹤道,“回头老四去了任上便好了,如今只得挤挤罢!”
阮一鹤苦了脸,说道,“这才几日母亲便烦了儿子,再住下去,怕是要大棒子赶人呢!”
说的众人笑了出来。
阮云欢抿唇一笑,说道,“祖母怎么忘了,再过些日子,家里才要添人口呢,到了明年过年,怕是连挤的地方都没有。”见老夫人扬眉,便笑道,“祖母忘了?樊姨娘肚子里,可是有祖母的孙儿呢!袁姨娘进门虽只一个月,但也是早晚的事儿,这府里横竖是少不了人口。”
“嗯!”老夫人点头,抬头向秦氏望了一眼,说道,“说起这两位姨娘,我倒一时忘了。她们不比寻常的侍妾,这进府的时候虽然按规矩只带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有侍郎府和中郎将府的脸面,我们却不好委屈人家,这樊姨娘又有了身孕,屋子里该添几个人才是!”
秦氏皱了皱眉,说道,“方才还说屋子逼仄,这一会儿又要添人,偏院里不过三间屋子,却又哪里住去?”
阮一鹤听她顶撞老夫人,脸上微微变色,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又忍住。
阮一江、阮一士兄弟年年回京,倒是知道她素来跋扈,只是对望一眼,也默然不语。
阮一鸣皱眉道,“母亲不过说这个道理,没处住,等春暖了,在后园子里辟地再盖几处院子便是!”
阮云乐听的张了嘴,失声道,“后园子里?那岂不是毁了景致?各府的小姐们都说我们的园子好呢!若是住了姨娘,我们上何处玩去?”
阮一鸣皱眉道,“那又如何?总不成让姨娘们住到留华宛去罢!”留华宛便是当初月娇带着程谨住过的客院,因临着前院,并不适合内眷长住。
阮一江听了片刻,说道,“大哥,这话本不该我们来说,我们府后原来的园子荒废了几年,如今既然府里添人口,何不再修葺修葺用了起来?”
一句话提醒,阮一鸣点头道,“嗯,到时将云欢、云乐移到园子里住去,府里屋子便宽松一些,你们回来也有个安置处!”
阮云欢忙笑着摆手,身子向老夫人身边蹭了蹭,笑道,“我可不去,那园子离祖母太远,来回一趟要走许多的路,云欢也懒得搬家折腾!”
老夫人笑,“几时变的懒了?”
阮云欢笑道,“若是旁处,云欢自然愿意走动,只自个儿府里,得闲去玩玩也倒罢了,成天走那远路,便想偷懒!”
“那便罢了!”老夫人笑道,“园子修好,你将你几个姨娘移过去,关上门自个儿闹去!”
阮云乐大声道,“不要,云乐也要住新屋子!”
“好!好!你也去!”老夫人笑应。
兄弟四人提到园子,顿时都来了兴致,阮一江道,“那碎玉湖边的书斋,我们常在那里下棋看书,到了夏天满室的荷香,说不出的惬意,此番定要修出来才好!”
阮一士笑道,“二哥便只是喜欢读书,我只惦着枫树林后那片草地,我们时常在那里蹴踘。”
阮一鹤忙点头,说道,“那里紧靠着大哥的院子,我记得有一次,三哥将蹴踘踢到大哥的院子里去,被大哥好一顿数落。”
说的兄弟几个笑了起来,仿佛一下子回到一起在园子里读书玩乐的年少时光,均是眸光发亮。
阮府后的园子,原是阮老太爷在时置下的产业,与相府相连,此刻阮一鹤所住的院子本就是那片园子的一部分,只是后来老太爷过世,阮一江、阮一士分出去另过,阮一鹤又赴了外任,公孙氏逝后,阮一鸣身边的几个侍妾又被秦氏赶的赶,发落的发落,府里一下子冷清下来。
阮一鸣见诺大园子空荡荡无人居住,便从相府给阮一鹤的院子另开一道门,将原来的园子封了。此刻兄弟几个说起,想着樊香儿之后,必也还能再添几个孩子,相府眼见便要人丁兴旺,便不由的心头火热,恨不得立时将园子恢复原样。
这里说的正热闹,却闻秦氏淡道,“那边空着的园子,有府里这边两个大,荒这许多年,要想修葺出来谈何容易?怕是馈中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使用!”
一句话,像给一盆燃的正旺的火焰烧上一盆凉水,众人顿时不语。
相府中一向是她主持中馈,旁人手中并没有多少银钱,阮一江、阮一士兄弟已分出去另过,也没有为这府里出银子的道理,便是阮一鹤,携家带眷赴了外任,那点薪俸也只顾得了自个儿,如今听她说没钱,便都说不出话来。
实则众人心里都清楚,相府虽然比不上那些名门旺族,却也有几处田庄、果园、房产,一年收成再少,这些年下来,也断不会理不出一个园子。只是她是长嫂,既说出这种话来,旁人却无法开口。
静默中,但闻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这倒不防,云欢手中虽然无钱,此刻却有几十个人可用,都是做粗活的,整修花辅,清理湖岸,便是倒掉的屋宇,都不防交给他们。如此一来,便只剩下重整屋舍的细致活儿,待到春暖,再请工匠也不迟,岂不是省下许多工钱?”
秦氏向她一瞧,冷笑道,“大小姐是说那三房陪房罢?这么说,用他们是不要钱的?”
阮云欢淡笑道,“自个儿家里的奴才,哪个还敢要钱?府里纵不用,此刻云欢也是白养着他们,差到府里来,却又比工匠好使唤一些,只要粗茶淡饭管饱便是!”
这半年来,阮一鸣见她处处和秦氏计较,倒没想到这会儿大方起来,点头道,“这倒是个法子!”
秦氏心里盘算,那园子是相府的产业,任她阮云欢再刁钻也谋不去,修了出来,总归是在她手里来管,倒是自个儿得了便宜,便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阮云欢笑道,“若是爹爹、母亲觉着可行,待将年过完,云欢便命他们进府!”
秦氏想了想,说道,“那园子后墙临街,先在那里开道门,一些奴才,不要到府里来晃!”
阮云欢含笑道,“这个自然,到时只请母亲派几个家丁护院过去监管便可!”
秦氏点头,此事便算定下。
又坐一会儿,客人陆续到来,阮一鸣便率三个弟弟到府门迎宾,秦氏带着三个妯娌赴后院张罗,阮云乐闻说有相好的小姐到了,便也奔了出去。阮云筝等小姐妹耐不住性子,便也跑到后院去玩。
老夫人忙着命丫鬟、妈妈们跟上,眼见着一众孩子奔远才又回来,向阮云欢瞧了一眼,问道,“云欢,你又捣什么鬼?”
阮云欢扶她坐下,叹道,“祖母便不闻,前几日不知道为何,母亲屋里的杏儿和樊姨娘屋里的巧慧吵了起来,不知道说了什么,气的樊姨娘动了胎气,累爹爹守了一夜。若是就这般也倒罢了,若是一个不好伤了腹里的胎儿,怕是后悔莫及。云欢想着将那园子收拾出来,大伙儿住的远远儿的,想吵也让她们吵不着,岂不是好?”
老夫人笑了出来,说道,“怕是你也瞧着她们烦罢!”
阮云欢抿唇一笑,说道,“她们便是烦,也烦不到云欢,只是云欢手里那些人,在那个手里……”抬手指了指正房的方向,续道,“在她手里这么许多年,也不知还有几分忠心,趁这机会,瞧瞧人品也磨磨性子,免得回头用错了人,又惹出旁的事来!”
老夫人点头,笑道,“你呀,一颗心长着多少心眼儿,旁人瞧着只一件事,你却便有三四层意思在里头。”
阮云欢推她,娇笑道,“祖母这话,便是说云欢一箭三雕四雕么?”
老夫人笑道,“我才不和你掉书袋子,你自去忙罢,只不要忘了正事!”说着笑容微收,神情便有几分凝重。
阮云欢点头道,“祖母放心,要紧的大事,云欢断不会忘。”
坐着说了一会儿话,闻小丫鬟来报,说客人已基本上到齐,阮云欢便扶着老夫人往后花园里去。
男宾由阮一鸣兄弟相陪,在前院回音楼里开了戏台子,女宾则由老夫人为首,在雪暖阁里开了女戏班子。
阮云欢刚扶老夫人坐下,便见小丫鬟行来,悄声道,“大小姐,墨兰姐姐使奴婢来回,说御史夫人到了!”
阮云欢一喜,点头道,“我就去!”俯身向老夫人回了一句,便转身出去,向自己的锦阑轩而来。御史程夫人到了,本该直接引去雪暖阁,如今既然专门来回,来的自然还有程秋茗。而墨兰也是她安排在门口特意等候。
进了锦阑轩,果然见程夫人与程秋茗正坐在厅里饮茶,便笑着进去,一边见礼,一边笑道,“夫人和姐姐均是贵客,云欢有失远迎!”
二人忙起身还礼,程秋茗道,“如今你已是三品县主,哪里有给我行礼的道理?”
阮云欢微笑了笑,向她仔细打量,点头道,“姐姐今日气色倒好!”
程秋茗淡淡一笑,说道,“如今我也想开了,你说的对,若我不是逢了此难,说不准明年便要进宫,如今能在家中守着娘,又有何不好?”
阮云欢点头道,“姐姐能想得开便好!”转话问起月娇和程谨。
程秋茗含笑道,“阮氏成日也念着你,今日谨儿还闹着要来,是爹爹怕他惹事才不曾带来!”月娇自从拜老夫人为义母之后,便冠了阮姓。
程夫人见二人亲密,便笑道,“你们在这里聊罢,我去陪着老夫人!”说着起身,向程秋茗望去一眼,便辞了阮云欢跟着小丫鬟去了。
阮云欢送了程夫人回来,向程秋茗笑道,“有何事寻我,还要程夫人避着?”
程秋茗见她一眼看透,指她道,“你便长着颗七巧玲珑心,就不能装不知道,直将旁人衬成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