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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和杨男相约在西市一胡姬酒肆中小酌,菜没上来,李昂就暴出了“我和你娘在春天有个约定”的内幕,就把杨男气红了脸。
不过气归气,她倒也没有拂袖而去,李昂一向爱逗她,口没遮拦,她比谁都清楚。她何尝不喜欢捉弄李昂呢?
俩人都是肠子弯弯绕的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再说了,对杨男来说,摸也被他摸了,亲也被他亲了,芳心里头总不可能一点都无动于衷。如今她虽然还不时会对李昂使点小性子,但多数时候,却是有意的让着他。
否则以她的聪明,真要捉弄李昂的话,李昂未必能应付得了。
那美丽的胡姬把酒菜端上来后,杨男拿过酒壶,给李昂斟了一杯酒,说道:“我一个弱女子,偶尔耍点小心机,别人不会当回事。但你个大男人不同,特别是将来如果进入官场,还是要学会藏拙的好;
正所谓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溺于水。切记聪明反被聪明误,有时候吃点小亏未必是坏事,吃得小亏的人通常才不会吃大亏。”
李昂听了,心有警醒,这一年时间以来,自己确实〗→,是不断的耍些小聪明,现在甚至将当朝两个宰相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些事情,表面上看挺聪明的,但又岂无后患?毕竟别人都不是傻子啊。
比如这次,虽然救了李适之一回,并为他出谋划策,中伤李林甫。眼下李适之肯定是感激的。
但自己也难免在李适之心里留下了一个心机狡诈的印象。
今后别人难免会对你留个心眼,不大可能再对你推心置腹。
“丫头。谢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真的。”李昂端起酒杯,轻碰了杨男的酒杯一下,“以后呢,我就少耍点小聪明,吃点小亏,关键的时候呢,你要出面维护我,这样,就能给人一个印象。聪明的是你,而我呢是个实诚的人。”
“你有完没完,又扯到我身上来,不跟你说了。”杨男噘了噘小嘴,别开头望向窗外去。
窗外瑞雪初晴,一派明亮,热闹的人声阵阵传来。在长安向来有东贵西富之说,西市占地1600多亩,云集了220个行业。40000家大小商铺,其中胡商的比例达到十分之一。个个腰缠万贯,富得流油。
繁华的市上,各色各样的人应有尽有。李昂跟着杨男望出窗外去时,就发现一桩有趣的事,负责坊间巡逻治安的武侯铺士兵。在往来的人群中抓住了一个可疑的人。
刚好京兆尹萧炅路过,武侯铺的士兵就把事情上报了萧炅;
萧炅骑着马过来。下令将那可疑分子的衣服扒开搜身。只见那人粗壮的胳膊上刺着两行文身,左书“生不怕京兆尹”,右书“死不惧阎罗王”。
看了这两行纹身,萧炅脸都绿了。怒喝道:“先押回大牢候审!”
市上围观的人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李昂和杨男也看得真切,俩人对视一眼,噗的一声跟着大笑起来。
李昂一边笑一边调侃道:“这长安市上,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今天竟能见到这样的英雄人物,见识了,哈哈哈………”
杨男脸上也尽是明丽的笑容,对李昂说道:“这位京兆尹也是李林甫的人,原为户部侍郎,和李林甫一起,一个被称为‘弄獐宰相’,一个被称为‘伏猎侍郎’。刚好一对儿,嘻嘻…….”
李昂一下子来兴趣了,追问道:“丫头,什么弄獐宰相,伏猎侍郎,快给我说说。”
杨男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么好玩的事,你竟没听过?”
“呵呵,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小地方出来的人,哪里听过这些,快给我说说。”
杨男悉然,嬉笑道:“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林甫没读过什么书,经常闹些笑话,他提拔的人,也多是没读过什么书的,比如这个萧炅,和以前的左相牛仙客,嗯,还有不少呢。
有一回,李林甫的表弟太常少卿姜度喜得贵子,李林甫派人送去贺礼,并附上贺贴,贺贴上有‘闻有弄獐之庆’一语,姜家满堂贺客看了,见堂堂宰相,竟把弄璋写成弄獐,不禁哄堂大笑,一时流为笑柄,嘻嘻……”
李昂听了,也不禁为之失笑,诗经?小雅?斯干有句云:“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以此引申,古人便称生男为“弄璋”,璋为玉器,君子如玉嘛!
李林甫把璋搞成獐,那就成獐头鼠目了,主人看了,不气坏才怪。
笑完之后,李昂又追问道:“丫头,快说说,这伏猜侍郎又是怎么回事?”
杨男呷了一口红酒,润了润喉,开始绘声绘色地给李昂讲起故事来:“开元年间,萧炅得李林甫提拔,任户部侍郎,有一回,同僚家办喜宴,萧炅与尚书左丞严挺之都去道贺。
等待开宴期间,萧炅闲得无聊,便拿下一本《礼记》来读。萧炅不学无术,将‘蒸尝伏腊’读成‘蒸尝伏猎’,萧炅不解其意,自己还在哪里喃喃自语道‘这伏猎是何意耶?难道是埋伏起来等待猎物?’;
伏腊本指的是伏天和腊月,到了萧炅嘴里,却成了埋伏打猎,严挺之听了,差点大笑出声,他与张九龄善,向与李林甫一派官员不和,于是便故意问萧炅:萧侍郎,你在说什么?我等都没听清;
萧炅不仅当众把‘蒸尝伏猎’再读了一遍,还傻傻地问大家,这是不是埋伏起来等待猎物的意思, 大家听了,忍不住哄堂大笑;
严挺之回去之后,就跟张九龄说:张相公啊,朝中已经有一个弄獐宰相了,再来一个伏猎侍郎,岂不传为天下笑柄。张相公听后,未几,便将萧炅外放为岐州刺史了。”
李昂听杨男绘声绘色地说完,这回却没有笑,若有所思地问道:“如今严挺之呢?还在朝中吗?”
杨男见他闻弦歌知雅意,很满意,答道:“张相公罢相后,严挺之被李林甫一贬再贬,不得以称病辞官,郁郁而终。”
李昂听了,果然不出所料,如今,没读什么书的萧炅可以大声地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当年得意地取笑萧炅的严挺之,如今安在?
李昂明白杨男说这件事,本意是想告诫他,以后别象严挺之那样,意气用事,图一时之快。
就这件事而言,萧炅虽说不学无术,可严挺之的做法,亦非君子所为,甚至可以说很不地道,那样当众戏弄人家,只要是个人,都会视之为毕生的奇耻大辱。
何况严廷之仗着有张九龄庇护,不自量力,回去之后连“弄獐宰相”李林甫也嘲弄上了,郁郁而终便没什么奇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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