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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源在席上被灌了好几杯的酒,其中大部分还是蒸馏酒,他酒量又不算好,很快便觉得有些头晕,便干脆离席,吹吹风。
他所选的地方大概是花园的另一头。梅若源直接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微微阖了阖眼。
微风轻轻吹了过来,似乎也吹跑了一些酒意,让他清醒了一些。
忽然之间,耳畔传来了环佩叮咚的声响,伴随着淡淡的香气。
梅若源抬起头,朦朦胧胧之间,看见一个相貌清雅的少女亭亭玉立向他走来,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摇曳动人。少女似乎没料到他的出现,惊讶地咦了一声,侧过头,不去看他,一会儿,又忍耐不住好奇心,偷偷看他。
梅若源顿时清醒了过来,目光碰触到少女绯红的侧脸,怔了怔。
“你,你又是何人?怎么出现在这里?”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动人的羞怯,嘴唇微抿,唇瓣像是玫瑰花瓣一样娇艳动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碧彤。柳碧彤在离开亭子之后,便支开了身边的人,悄悄来到了这里,等梅若源在石凳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装作无意间闯入的样子。低头的弧度,垂下的一缕发丝,轻柔悦耳的声音,每一样都被她算计到了极点,务必要以最惊艳的姿态出现在梅若源面前,闯入他心中。
当抬头看见梅若源惊艳呆滞的眼神,柳碧彤便知道她成功了。在有些鄙视对方太容易上钩的同时,又不免有些虚荣的得意心态。蔚邵卿一直以来都对她不假辞色,久而久之,柳碧彤都差点要以为是自己魅力不够。现在才知道,像蔚邵卿那样的人,一百个中也未必能出一个。
梅若源知道自己现在的行径很不符合所谓的君子仪态,视线却仍然控制不住地直直投在这少女身上,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在下梅若源,今日受蔚侯爷邀请,前来府上赏花。姑娘您是?”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生怕唐突到眼前的佳人。
柳碧彤嫣然一笑,“原来是表哥的客人啊。我原以为你们在另一头,这里应该没人,所以才想着过来摘一些玫瑰回去呢。”
她这一笑,梅若源顿时就被迷得七晕八素了,连忙道:“在下不小心唐突了小姐,真是分外惭愧。若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小姐摘上一些。”
柳碧彤睁大着眼睛看他,“真的可以吗?多谢梅公子。”
梅若源笑得几分傻气,“不客气。”
柳碧彤垂下眼帘,遮挡住眼中的得意,嘴上却装作娇羞的样子,“梅公子喊我碧彤就可以了。”
梅若源知道蔚府中前段时间似乎来了一个表小姐,想必便是碧彤。
他心中一动,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然后他便陪着柳碧彤一起摘了好些的玫瑰,最后目送柳碧彤离开。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柳碧彤身上淡淡的香气。
梅若源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他的小厮因为他离席太久,找了过来。
重新回到席上的梅若源一直都魂不守舍的——其他人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喝多了,甚至还给他端上了醒酒茶。梅若源只是机械地喝着茶,他满脑子都是柳碧彤娇羞的模样,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一颦一笑都足够夺走他全部的理智。梅若源并非初次体验这种感情,自然清楚自己爱上了蔚邵卿这位表妹。
只是想到自己同杨家姑娘有婚约在身,梅若源便感到了极大的痛楚。今日他能参加这兰花诗会,能够同柳碧彤相遇,却是托了他那未婚妻的关系。那杨蕊出身皇商,想来定是充满铜臭味的女子,哪里比得上柳碧彤的一根手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感谢同杨蕊的婚约让他能有机会见到柳碧彤,还是该痛恨两人的婚约使得他无法追求自己的心上人。
梅若源越想越是失落,直到回家的时候,仍然心不在焉,全然没有出发之前的喜悦和豪情。梅夫人见了连忙将梅若源身边的小厮唤来,询问他是否在宴席上有何变故。
小厮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并不知道梅若源同柳碧彤相遇的事情,想了半天理由,最后对梅夫人说道:“可能是因为少爷喝太多酒,所以醉了,没能写出好诗词的缘故吧。”
梅夫人皱眉骂道:“你在源儿身边,也不知道要多劝阻一下他吗?”
小厮觉得自己好委屈,低声辩解道:“给少爷敬酒的都是一些有名的才子,我们奴才哪里敢扫了他们的兴致。”
梅夫人听了也知道不能怪他们,一时又高兴儿子认识了不少年龄相仿的官家子弟,这些日后可都是他们家的人脉。
然后又将梅若源喊了过来,一脸慈爱说道:“源儿,没事,这次没做出好诗词不算什么,我们可以等下次。”
梅若源不解了,他现在想的都是柳碧彤,哪里管诗词做得如何。
知子莫若母,梅夫人一看他神色,便知道根本不是小厮说的那么一回事,连忙问道:“源儿你今天怎么了?回来后一直都魂不守舍的。”
梅夫人从小就十分宠爱梅若源,导致他在梅夫人面前比在他爹面前自在多了,连忙将自己的心事托付而出。
末了,一脸的失落痛苦,“可惜我已经有了婚约,哪里有那个资格追求柳姑娘。”
梅夫人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看上了蔚邵卿的表妹?”她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在她看来,这柳碧彤的身份可比杨蕊要好多了。从蔚邵卿对待周安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是如此疼爱自己的表妹。柳碧彤同为表妹,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倘若他们梅家能够攀上柳碧彤,还怕无法攀上蔚邵卿吗?更何况,柳姑娘也勉强算是官家之女。落在外头,名声也好听,省的说他们贪图杨家的嫁妆。
不愧是他的儿子,果然有眼光!
梅若源看到母亲居然支持他,心中很是高兴,“娘,你也觉得碧彤更好吧?只是,我同杨家姑娘已经有了婚约……”说到这里,他语气又充满了怅然。
梅夫人不在意说道:“你们都还没成亲,连下定都没有,解除婚约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在这件事上,梅夫人一个人说了不算数,梅斯同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只能说梅斯同他们不愧是一家人,在知道这件事后,反应都一模一样。
梅斯同要更为老奸巨猾一点,问道:“不知道那柳姑娘又是什么意思,若只是源儿单相思的话,这亲事也结不成啊。”
梅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十分有信心,“我们源儿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青年才俊,柳姑娘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梅斯同道:“那还是得等确定以后再来考虑这婚事。”总不能等解除了和杨家的婚约,才发现柳碧彤没这个意思。到时候可就丢脸丢大了。
梅若源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宜喜宜嗔的脸,不觉痴了。
……
蔚邵卿并不知道柳碧彤同梅若源私下见面的事情,还问过柳碧彤,看她对哪位比较有兴趣。柳碧彤只说得在考虑几天,私下却琢磨着如何不动声色地继续引梅若源上钩。毕竟她总不能上赶着表现,那样的话,即使她日后嫁到梅家,也会因此被看轻的。
幸好她还有一个丫鬟南儿在。柳碧彤对蔚邵卿表示,她想要私下打探那些人,再做决定,因此成功地将南儿给派遣了出去。至于霜儿,在身体稍好的时候,就已经被安宁带到了周家,继续好好养伤呢。
说来也是南儿的运气,她居然在出去后的第二天,便成功遇到了梅若源。
梅若源心知像柳碧彤这样的小姐,十天半个月都未必会出来一趟,但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痴念,连学堂都不去上了,而是每日在蔚府周围打转,试图透过那高且厚的粉墙,见到柳碧彤脱俗的容颜。
南儿当时也在小亭子中,所以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梅若源。她家小姐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之所以选了梅若源,一方面是梅若源的长相和家庭不比其他人差,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梅若源是周安宁好友的未婚夫,存心让杨蕊不痛快。
梅若源的相貌还是挺拿得出来的,南儿见了,脸也微微红了起来。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日后肯定是要成为未来姑爷的通房的。若未来姑爷是梅若源的话,似乎也挺不错的。
南儿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裙摆,随即装作低头赶路的样子,就这样撞上了正出神的梅若源。
“哎哟。”她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手绢也飘落在梅若源面前。
梅若源回过神,却看见一个美貌的作丫鬟打扮的少女坐在地上,皱着眉头。
他连忙道歉,“姑娘,抱歉,我刚刚没看路。”
南儿眉头虽然锁着,却还是通情达理说道:“我也有错,若不是我赶路太急了,我们也不会撞上了。”
梅若源闻言,对她观感更甚。他想要伸手将南儿扶起来,又觉得这样太过轻浮。他视线落在地上那手绢上,弯下腰捡起,这手绢上绣的是一株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手绢的下方绣着三个娟秀的字体:柳碧彤。
梅若源心中一动:难道这少女是柳姑娘身边的丫鬟吗?
南儿见他攥紧了手绢,从地上爬起,又红着脸说道:“快把手绢还我,这是我家姑娘的手绢。”
梅若源见她脸颊微红,眼波如水,相貌虽然比不过柳碧彤,但那风情却胜过一些,他不由心生怜爱,起了逗弄她的心态,“要我还你也可以,你拿什么来补偿我?”
南儿娇嗔道:“你这人真是好生不讲道理,撞了我也就算了,拿了我家姑娘的手绢,却不肯还,简直就是登徒子!”
梅若源听她娇嗔,半边身子都酥了,连忙将手绢还给她。
南儿则是在接过手绢的时候,装作无意地碰触到梅若源的手,将勾引都做得不动声色。如果说霜儿在她们当中是出淤泥而不染,不曾被她们教坏,南儿则是很直接地同流合污,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比霜儿这被自己主人推出去当弃子的傻丫头要受到宠幸。她的自私自利同柳碧彤是一脉相传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行为哪里不对,还振振有词:反正她若是随小姐嫁过去,迟早也是要当梅若源的通房丫头的,所以她根本没做错。
梅若源自我介绍,顺便也想打探一下柳碧彤的消息,“在下梅若源,同府上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南儿立刻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就是梅公子吗?”
梅若源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曾经听过他名字,不由精神大振,“在下便是。”
南儿眼波一横,媚态横生,“我家姑娘还说过你呢,说你是个呆头鹅。”说罢,还吃吃的笑了。
呆头鹅这评价,却显出了亲近的味道。
梅若源心中大喜,更是同南儿套近乎。
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几句话功夫下来,都熟络了不少。
通过南儿这途径,柳碧彤就这样同梅若源勾搭上了,只是她深知撩人的技巧,若有似无地暧昧着,引得梅若源心痒痒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位蔚邵卿的表妹对自己是否有意。
同柳碧彤相比,南儿这个“红娘”就直接多了,不时拿着崇拜爱慕的眼神看梅若源,极大满足了梅若源大男子主义的心。
梅若源的心现在都满满的被这对主仆给占领,已经开始畅想着日后娇妻美妾的美好生活了。
柳碧彤对此全然不知情,还因为南儿的给力行为,甚至赏赐给了她一个金钗,哪里想到自己看好信任的丫鬟正在撬自己的墙角呢。
……
虽然柳碧彤现在勾搭着梅若源,但对于蔚邵卿的生辰日也是十分上心的,特地花了好些时间做了一个屏风。她最难得出手的便是女红。柳碧彤在没打算做侯府未来女主人后,理智也回来了一些,深知她若是做荷包一类的东西,蔚邵卿肯定是不会收下的,只好改成了屏风。
等到了蔚邵卿十九岁生辰的这天,尽管蔚邵卿根本就没打算要大办,但送礼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蔚邵卿也只是请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过来,加起来也就两桌。
蔚府终究没有正经的女性长辈,蔚邵卿虽然有心将安宁给请过来,但是在没有女性长辈招待的情况下,又不好另开一桌让女客们专门过来,这成什么样子。所以只能遗憾地只请了几个知交好友。
因为是好友的缘故,大家劝起酒来半点压力都没有,一杯一杯地给他灌,发誓要将蔚邵卿给灌倒。
蔚邵卿恰好收藏着几粒的解酒丹,一颗下去,虽然不能做到千杯不倒,但是放倒这群人却没有什么问题。
大家见他脸色如常,一点要醉的迹象都没有,恨得直牙痒。
就在这时候,门房的人走了过来,说道:“少爷,周家也送礼物过来了。”
他说周家,便代表着安宁的礼物来了。蔚邵卿的生辰,周李氏他们也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早早就备好了礼物。大多数是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安宁的礼物则是她辛苦了好些天的油画。这油画在完成以后,就被她用框给裱起来,足足有六尺高,三尺多的宽度,几乎要同蔚邵卿等身了。
这样一个礼物,自然十分鹤立鸡群,特别是她还用红色的绸缎给包起来,越发令人好奇里面的内容。
蔚邵卿一见这,便猜到是安宁送来的礼物。他为此还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模特,而且只能对着画板,画作的内容一概不知。只是他一点都不想要她家小姑娘的画作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便要让人直接抬进去。
其他人顿时就不干了,连连起哄,“看一下,看一下!”
蔚邵卿眼皮抬都不抬一下,“送进去。”
“别啊,好歹让我们看看是什么礼物啊。”
“就是嘛。何必这样藏着掖着呢,太小气了。”
蔚邵卿虽然不为所动,但架不住这群损友人多,最后只能将画留了下来。大家其实就是起哄一下,对里面的水平未必抱多大的希望。
只是等最外层的绸缎一打开,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久久不能成语。穿蓝色绸缎的手中的酒杯更是跌了下来,甩在地上,即使自己做出了这样有点失礼的行为,他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这画,生怕少看了几眼。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蔚邵卿端着酒杯的手都抖了一下,显然心中很不平静。
那同他等身的画作中,蔚邵卿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背后是书房,一脸的专注。他相貌清俊出尘,身姿如玉树兰芝,柔和的灯光使得他清冷的气质都透着几分的温暖,完美无瑕的轮廓分明,捧着书籍的手骨节分明,像是由最好的白玉雕刻而成。
同水墨画那种写意的风格不同,油画最大的特点就是写实。
乍一看之下,大家甚至以为那油画中的是真人,里头的蔚邵卿随时会从画上走下来一般。大家看看油画,又看看蔚邵卿,简直像是在照镜子一般,像得惊人。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今日的蔚邵卿所穿的衣服正好是画的那天所穿的,连玉带上所系着的貔貅白玉,都惟妙惟肖。
蔚邵卿同大家一眼,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当成果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表现没有比其他人好多少,内心早就有无数个弹幕飘过,只是鉴于一贯情绪不外露的性子,所以才显得比较没反应罢了。在吃惊的同时,他心中也泛起了一阵的温暖:他十分清楚安宁为了这画作,花费了不知道多少的心血。价格倒是其次,这份她愿意付出的心血就足够让他动容了。即使她画作只是一般,蔚邵卿都会将其小心翼翼珍藏着,更别提是如此精彩的礼物了。
“这是你那表妹送的?”其中一位抬起手肘推了推蔚邵卿。
蔚邵卿回过神,金灿灿的酒杯被他搁在桌上,他点点头,视线却不曾从画上离开。
“我以前只听说她书写好,却不曾想过绘画也有这等的水平,真是不负陛下灵慧的评价。”
蔚邵卿不由失笑:安宁的水墨画,除了特定练出来撑场面的几幅,其他只能说是一般。
“这种绘画方式,可是开了先河呢。”
“那岂不是成了开山之作?开创了一个流派?”
蔚邵卿没理他们的话,直接吩咐人将这画送到他房间之中。
其他人仍然在啧啧称奇,推杯换盏之中,又喝了不少。
等蔚邵卿稍微有些酒意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喝得趴桌上,迷迷瞪瞪喊着“再来一杯”了,除了他以外,还保留着一点清醒意识的便是安逸成。他也是仗着事先吃了药的福。
都已经醉到这程度了,自然没办法让他们就这样回去,不过蔚家本来就不缺这屋子,直接将这群人一个个安排到客房之中。
为了以防万一,蔚邵卿还是叮嘱了一下,每个人的房门前都有两个护卫守着,还有一个丫鬟照顾着。他对于住在家里的那位表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事实证明,他防这一手还是有点必要的。
柳碧彤才得知家里来了好些蔚邵卿的好友后,想法就活动开来了。虽然她现在正吊着那梅若源,但若是出现了比梅若源更好的对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踹开了对方。反正梅若源本来就是她退而求其次下的选择。
她手头因为握着那十人的卖身契,这其中不乏真正想要为她做事,好为自己以后考虑的丫鬟。
柳碧彤将人派出去打探消息后,得知这些表哥的朋友一个个都醉得不省人事以后,更是深切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
只是当她将自己收拾得清纯可人,打算行此大业的时候,发现……每间客房门前,都伫立着两个守门神。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些客房都是相邻的,也就是说,一眼望去,至少能看到八个的护卫。即使她成功支使了两个走,也没法将其他六个也调离开来。她根本没法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跑到任意的一间客房之中。
柳碧彤看着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便已流产,简直要恨死了。
她为了自己的私心,还特地穿了稍微轻薄一点的衣裳。京城的夜晚温度同白天一般都差挺多的,夜风吹了过来,风中所带来的凉意更是让她打了个颤抖。
柳碧彤的理智回笼了一些,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那群护卫,心里骂着:蔚家钱太多,养那么多护卫做什么,然后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南儿低眉顺眼在她旁边,心中却有些不忿:小姐这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行为对梅公子来说太不公平了。梅公子却什么都不知道,对她家小姐仍然一往情深。
主仆两人之间的缝隙就这样再次无声地扩大了,只是表面上仍然看不出来,依旧主仆情深的样子。
或许是吹了冷风的缘故,柳碧彤第二天便感了风寒,躺在床上好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她也没忘记每日日常刷梅若源的好感度。
南儿也趁机向梅若源表示,自己家小姐之所以生病,是因为表少爷正在为小姐相看亲事的缘故,话里话外都在惋惜梅若源已经定亲了。
这样的暗示对于梅若源来说,已经足够了,几乎是直白地告诉梅若源,柳碧彤喜欢的是他。
他欣喜若狂地回家向自己的父母说了这事。梅斯同和梅夫人一拍板,就决定去退了杨家这亲事。
想要结亲不容易,退了亲事还不简单!直接一个杨蕊同梅夫人八字不合,若是进门,两人会相克,就毁了这亲事。
杨家在被梅家上门来退亲后,直接就懵逼了。
虽然梅家口口声声说是杨蕊同梅夫人命格相克,但谁听不出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只是梅家这理由找得再好,杨家即使再愤怒,也不能对他们说,那就不是摆明了要梅若源不孝,将杨蕊娶进门吗?
杨家对于梅家的做法恨得牙痒痒的,杨家二房的夫人杨李氏更是收买了几个梅家的人,想要打探清楚其中的真相。虽然他们杨家几房之间,也有所谓的争斗,但杨蕊被退亲,可是关系到他们杨家的名声,她又是杨家在京城唯一的女性长辈,杨蕊的性子也颇为讨喜,她平时很喜欢这位嘴甜的侄女,所以更要为杨蕊寻公道。
杨蕊性格再活泼大度,受到这样的打击也哭了一场,第二天便生病了。
杨冉和杨欣之前虽然也在内心小小嫉妒过杨蕊有好亲事,但终究都是本质不坏的姑娘,见自己的堂妹几天下来就形容憔悴,一个个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每日将梅若源在心底骂上几百遍,也不时地过来陪伴一下杨蕊。
……
在杨家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安宁这里也不太平静。
原因还是蔚邵卿给招惹过来的。
她那油画在蔚邵卿的生辰上可谓是一鸣惊人,被蔚邵卿的朋友一宣传,在他们口中因为那份从所未见的新奇,更是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好作品,导致大家都心痒痒的。
对于想看油画的人,蔚邵卿直接放出冰冷的气势,就没人敢上前招惹她。
相比较来说,安宁就好相处多了,大家从蔚邵卿这边无从下手,转而跑去找安宁了。
周李氏这些天接帖子都要接得手疼。在骄傲的同时,也有点郁闷,女儿太出息了也不好啊。
幸好油画这东西,画一幅下来,恐怕就要耗掉一个月时间,安宁同大家说一下,大家也是可以理解。不过对于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安宁还是颇为上心的,直接选择画素描画给他们。
素描画比起油画要快速很多,一个下午就可以画好几幅。
大家虽然没见过传说中的油画,但是看这素描画同自己丝毫不差,一个个捧着画惊奇不已,好几个更是直接吩咐丫鬟将这画给好好裱起来。被这些人一宣传,安宁善画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了。
甚至还有人表示愿意出一千两银子,来求得她的一副画作。
若不是安宁名下各个产业都在发展,一年下来,最少都能赚个五六万两银子,她听到一千两银子都要心动了呢。幸好她现在有钱,加上很清楚自己的县君身份,所以还是忍了下来。
对于将她推上风头浪尖的蔚邵卿,在他上门的时候,安宁好几天都没给他好脸色。
蔚邵卿心知理亏,也只能苦笑着吩咐人将圣上之前赏赐的几罐好茶都给安宁送了过去。
只是蔚邵卿虽然可以用放冷气的方法推掉大多数人的请求,只有一个人他是推不掉的。那就是当今天子。
天子在皇宫中听了这件事,也很好奇,吩咐蔚邵卿将画作送来给他看看。
他不仅一个人看,还带着太后、皇后娘娘、后宫一干妃子一起围观。于是大家又被震了一回,若不是顾虑到所谓的形象,恐怕还有人会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这油画。
凌青恒在看了好几分钟后,才感叹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蔚邵卿只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是眼中“我表妹果然棒棒哒”的得意情绪怎么都遮掩不住。
凌青恒看了后简直郁闷死了,明明他那些皇子公主从小到大学习资源从来不缺,都是名师教导大的,偏偏在才学和本事上,却被一个小姑娘给甩得勉强只能看到人家的后脑勺。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那叫一个心酸,特别是这小姑娘在好几年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女村姑。
那逍遥子果真大才啊。
凌青恒想了半天,除了天赋以后,只能说是安宁的师父厉害了。
兰贵人郝蓉蓉轻声笑了笑,“这样栩栩如生的画若不是托了圣上的福,我们也没有这个福分得见。若是能有这样一幅,那真是天大的荣幸了。”
她最近使出了浑身解数,往皇上喜欢的风格去打扮,一个月也能有四五天的侍寝日子,在宫里也算得上是受宠爱了。有了宠爱,底气多少有了一些,才敢张口说这话。
郝蓉蓉这话听起来是在追捧安宁,其用心却相当的险恶。他们能看着画作都是有福,那拥有这画的蔚邵卿岂不是福分更大?加上她话里话外表现出很想要有一副的样子,也勾起了宫里其他娘娘心中的念头,倘若这些娘娘一个都找安宁要上一幅,安宁哪里忙得过来。若是全部答应,单单先后顺序就够她头疼——哪个娘娘愿意被排在人后的?
若是不答应吧,又会得罪了一干人。怎么看都没好事。
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十分小心,但这小心机落在太后娘娘等人眼中,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太后娘娘能够在不受宠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抚养成人,还推上了皇位,心计自然不是她一个小小贵人比得上的。
因为卫先生的缘故,太后对安宁也颇有几分爱屋及乌的态度,加上安宁性子也讨喜,嘴甜伶俐爱说笑,礼仪风度又一概不缺,正是老人家最喜欢的类型,她半阖半开眼道:“我和皇后娘娘还没开口呢,轮得到你一个贵人说话吗?”
这话指责的意味十分明显,郝蓉蓉脸色一白,直接跪了下来,“妾身不敢。”
太后冷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当着我们的面就敢上眼药,私下还不知道如何呢。”
说罢,还斜了凌青恒一眼,显然是觉得他将郝蓉蓉的胆子给宠大的。
郝蓉蓉吓得不敢说什么,连连磕头,每一声的磕头声听起来就很疼。
凌青恒没想到他娘这把火还烧到他身上,轻轻咳嗽了一声,“兰贵人殿前失仪,将她贬为常在,绿头牌拿掉三个月。”
郝蓉蓉一遭回到入宫前,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现在的她比刚入宫的时候还惨,后宫百花齐放,她的绿头牌被拿下三个月,基本等于再也没有机会被皇帝想起,加上她又被太后所厌恶,现在不仅失了位份,还失了宠爱,等着落井下石的人数不甚数,日后的日子恐怕比冷宫还要难熬。谁让她前些时日张狂了些,得罪太多人了呢。
想到这里,郝蓉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后悔进宫:倘若她没有做着成为人上人的美梦,安分守己地同他结亲的话,恐怕现在也能过着平静富裕的生活吧。
等她晕了过去后,皇帝挥了挥手,让人抬下她。气氛似乎也因此有些凝固。
之前曾经有过让安宁给她们绘画,好保留住自己年轻貌美时刻的妃子在见到郝蓉蓉的下场后,一个个都打消了心中的念头,生怕自己也跟着遭殃。
凌青恒问道:“这画作看起来所耗的心血不少啊。”
蔚邵卿沉稳道:“安宁大概花了一个月时间。”
大家原本以为只是两三天就可以搞定了,谁知道居然得画上一个月,只是当他们视线落在这画上,便觉得一个月也是正常的。
季皇后叹道:“太过伤神了。”
有了她这个评价,其他人更不好去请安宁来画,这不摆明了要让人伤神吗?
蔚邵卿没说什么,在心中对于帮了安宁一把的太后和皇后更是感激,至于郝蓉蓉。郝家虽然在宣州是皇商,在郝蓉蓉失去宠爱的情况下,加上还与杨家不睦,他只需要稍微做一把的推手就足够让郝家落败。
等皇宫内的事情传了出来后,安宁在扬名的同时,也没有什么人要找她来画这容易伤神的油画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清闲下来后,安宁便想起了昨天杨蕊给自己下了帖子,便回复说她过几天可以过去看看。她之前因为拒绝了好些人的帖子,不好单单接了杨蕊的,现在倒是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谁知道第二天杨蕊的丫鬟春燕却亲自上门致歉,说这段时日恐怕都没办法招待客人。
安宁见她眉眼之间是遮掩不住的忧愁和愤怒,忍不住问道:“蕊儿怎么了?”
春燕咬了咬下唇,“我家姑娘病了。”
“没事吧?很严重吗?”安宁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倘若真的只是生病了,春燕哪里会愤怒。
春燕没忍住,还是哭了出来,“我家姑娘是心病呢。那梅家以姑娘同梅夫人命格相克,前来退亲。”
她忍这件事已经忍了许久。
安宁听了也愤怒了,倘若这梅家看不上杨蕊的话,一开始就别定亲,等现在定亲了以后,又找理由退掉。他是男方当然无所谓,但事情若是传出去,杨蕊这个姑娘的名声都要没了。
就在这时,书红也上门了。
书红见了安宁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春燕,显然有事情要说。
安宁先让桂圆带春燕下去擦擦眼泪,然后才问书红有什么事情。
书红说道:“姑娘,刚刚有媒人来蔚府,替梅家少爷梅若源向柳姑娘提亲。”似乎担心安宁不知道梅若源是谁,书红补充了一句,“奴婢听说这梅若源之前是姑娘你好友的未婚夫。”
安宁的脸直接沉了下来,不自觉摔了一个杯子。
呵呵!原来梅家退亲,便是为了柳碧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