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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估计就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站在原地,有点愣神地盯着林校,到把林校看得不自在起来,歪着脑袋,索性与他对看,他不转移视线,她也不转。
当然,陆锋的脸又红了,完全是下意识的,让他都来不及防备,他迅速地转过头去,想要避开她的视线,心又跳得快了,他两手插在裤袋里头,绷直了背,“你们家是不是不住在原来地方了?”
林校就盯着他转头,好像盯着他的根本不是她,她像是脱离躯壳般地对他冷眼旁观,看到他脸红了,很明显,即使在路灯下,她还是能清楚到看到他脸的颜色,他的特别白,所以那些红晕就看得特别的明显。
“对呀,我们家搬了,”林校笑呵呵地,像是提起什么高兴事儿似的,“最近有见到我爸去你们家那赌场吗?”
陆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由得一滞,他们家干这个挣钱,早就成了村里先富起来的一些人之一,可赌个是无底洞,他是晓得的,林校的爸爸林长富于赌博这事上一点儿资格都没有,他也是最清楚不过。
“我们家没开赌档了,”他轻声地回答,“卖装璜材料去了。”
装璜材料?
林校还有点印象,好像记忆慢慢地清晰起来,有些事,她没去想,也就没想起来,被他起个头,所有的事都从心底里浮起来,镇上的房地产夸张地往上冲,从最初的一百多一平方涨到八百多一平方,然后过了千后就跟上天的火箭一样猛窜升,最高时期都到了一万二一平方,就他们这个地方的工资,就一般的工作,真是几个月才买得起一平方房子——
现在才将将开始,并不是特别的时兴在镇上买房子,而他们家已经有了打算,做起了装璜材料的生意,这眼光不得不说是极准的,林校还是有点嫉妒别人能发展的这么快,生意头脑有这么好,她基本上没有什么生意头脑。
“为什么要卖这个?”她有点好奇。
陆锋见她好奇,就更乐意说了,巴不得把所有的话都能同她说一遍,“我表姐夫不是在建厂吗,不光是厂房,还有办公楼,等厂房跟办公楼都建好了,说好了全从我们家进材料装璜。”
“表姐夫?”她心里隐隐地猜到是谁,却还是问了他。“你还有表姐夫呀,怎么都没听过?”
陆锋有点犹豫,没有直接回答。“一个挺厉害的人,做生意挺行。”
“怎么样厉害呀?”她跟个天真的小孩子似的,两眼巴巴地瞅着他,一脸的期盼,“还能在镇上建厂房跟办公楼,一定很大的老板吧?”
“就你们家以前住过那地儿走出来的那块空场地,全让他买下来了,厂房都已经开始动工了,建成后估计是镇上最大的厂了,”陆锋说起这个事来,好像是他家的事一样,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到时我表姐夫可能在厂里给我安排个位置,现在我就跟着我表姐先学学怎么管店呢——”
他说的挺有模有样,好像以后就是他表姐夫厂里的管理人员,现在管店不过就是先学着管理——
这牛皮吹的,叫林校使劲才忍住了笑。
少年们总爱吹牛皮,林校也爱吹,比如她就吹过自己有什么姐妹啦,有什么兄弟啦,都是贼厉害的人,都是天南地北跑边的,谁不服她,就会让她兄弟姐妹砍一刀什么的,她也曾经有过这样中二的时候。
比起她曾经的中二,与吹牛皮,陆锋这都是小玩意儿,都是她玩过不想玩的把戏,她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不过还是挺应景地瞅着他,“你表姐夫这么能耐呀?”
“当然啦,是有钱人。”陆锋有点小得意,好像是他本人一样有钱似的,“你都不知道我这表姐真是有本事的人,不单在这里要建厂,在外头还开着大公司呢。”他家里也有钱,跟人家有钱不是一个档次的事。
“那幸好是你表姐夫,不是别人表姐夫。”林校存了心的,明明说着是羡慕的话,不过是故意说这样的话,存了讽刺的心,“我也想有这么个表姐夫呢。”
“是、是呀。”陆锋的声音低了些,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对了,下个月我表姐跟表姐夫办酒,你要不要一块儿过来吃?”
“啊?”她没听清。
陆锋刚才是凭着一股子勇气说的,再让他说第二回可就不太好意思了,谁家能平白带个女孩子回去吃自家亲表姐的喜酒呀,那都是确定关系的人才会带上去,就他跟林校的关系……
“我表姐夫跟表姐要办酒,在新城饭店呢。”陆锋至少把刚才那句话给自动删除了,想也知道那不可能的事,“听说到时很多人都会去,应该会挺热闹的。”
林校就想想也知道会有很多人去,顾伯平年轻时就跟着“上山下乡”的号召到偏远海岛上干活,等国/家出台了政/策,他就努力趁着机会考上了大学,远离了这地儿,一下子就功成名就了,回到镇上就成了个成功人士,是有些人在背后说他点“闲话”,可大多数人就巴不得能让他看入眼。
尤其是地方上的人,巴不得他回乡参加建设,好为地方做出贡献呢。
至于到底是谁得的贡献,林校也不会往这里研究,反正总不会只有一方面得的好处,都是两方赢利,至于一边的吃瓜群众也就是只能看着了,或者得益于优惠政/策,去人家里厂里干个活什么的,也算是找了个稳当的工作。
“新城饭店呀?”林校多少有点羡慕,如今顾伯平后面弄的饭店都没有弄起来,也加上镇上实在是还真兴起来,只是处在兴的开端,真没有这么多饭店,新城饭店一贯是镇上人眼里的大饭店,“在那里办酒,据说可贵了。”
“是挺贵,”陆锋笑着回答,朝她笑得眉眼儿弯弯,也就把林校此前对他的稍稍冷淡给抛到脑后去了,“不过我表姐夫出得起,我表姐家呢,又爱讲究面子,当然要在新城饭店了,不然还能去一般的办酒场吗?”
很多人家办酒,为方便,一般不在家里办了,各个村里都有老年人活动中心,最底下的一层楼都是用来办酒,本来一开始都是为方便村民,后来就发展不止方便村民,也方便愿意在办酒场的办酒的广大人民群众,只收场地费跟水电费。
很多人愿意在办酒场办酒,叫上大厨,大厨再找几个帮厨,就在办酒场办酒,在家里办,还得整理,烦着呢,不如在办酒场办酒方便,最主要是场面还不错。
“我妈说了,以后我们家办酒也要在新城饭店办,不差这几个钱,”陆锋往林校身上一瞄,迅速地就收回了视线,“到时我再叫上他们几个跟你一块儿过来吃酒,好不好?”
她才不乐意去,跟着他的一帮哥们儿去吃酒,岂不是神经病!
吃酒能是随便吃的嘛,得送人情,叫她跟陆锋有什么人情往来,还不如把钱扔到阴沟里去,“那多不好意思,我才不去呢。”
她讲着,就低了头,有些个扭捏的样子。
就她这个扭捏样,还真叫陆锋以为她害羞了,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往她这边动了动。还是没敢真去拉她的手,也是听些那个哥们说起过一些混账话,瞧瞧林校那样子,他还是有点踌躇,不知道是不是要拉她的手——
“没事的,”陆锋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有我在,你用不着不好意思。”
她不由在心里冷哼一记,当年他也是这么说的,到头来,受伤的可不就是她一个人,亏得她还真相信了他,停下脚步,侧眼瞧着他,将他从底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陆锋被她打量,有点疑惑地望着她,“怎么了?”
“到没什么,”林校就那么说,脸上还多了几分打趣的意味,“你不止跟我说过这话吧,跟张明丽也说过这种话的吧?”
“才没有!”陆锋不知道她怎么就把张明丽扯出来,张明丽性格太张扬,他平时也不太喜欢,“我为什么要跟她说这种话?”
她到是想相信呢,可上辈子的结局就留在她的脑海里,想相信也不容易呀,“我可看见了,她晚上一直悄悄地看着你呢,都好几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你有点小意思?”
陆锋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她跟赵大杰在玩呢。”
也不说是谈恋爱,毕竟才十七八岁的人,说谈恋爱的话还真是太早,只是说玩玩,也差不多意思了——
多疑的林校能将这个简单的话给蒙过去吗?那指定是不能的,她就认准了陆锋肯定私底下在脚踏两条船呢,也许现在没有,将来就有了,“那是我看错了?”她立即一脸迷糊样。
“肯定是看错了,”陆锋上回也被张明丽吓得不轻,对她的印象着实有点糟,但平时还是能玩到一块儿的人,瞧着林校含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盯着看了,他就怕自己的手会摸上去,比林校还大一岁,这年纪的男孩子都知道一些事了,不知道的才是傻子,他还是不敢,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来,递给林校,“我看着这东西挺好看的,就拿出来想送你了,你看看??”
也没有什么盒子,就一个塑料小袋子,里面放着一副耳钉,耳钉晶亮晶亮的,在路灯下都能亮亮的,就一个小小的五角星造型。
林校有耳洞,也就有一个,都说她从前走在“潮流”的前端,别人如今才时兴穿一个耳洞,她初二学期结束时就跟班上的男同学一道儿去在左耳穿了个洞,左耳是没穿,估计没穿,她以前就跟男同学处得比较好,所以这事儿也跟男同学一块儿去,至今右耳的洞都没有补上。
林校不想收,可这个时候她必须得收,眼里露出了几分惊喜,拿着塑料袋子左右看了看,那几分惊喜又有些暗了,叹气道,“我只有一个耳洞呢,不能戴一副,好可惜。”
这耳钉也跟上辈子他送给她的礼物一模一样,呵,上辈子她还真不知道他在替他大表姐看店呢,现在阴差阳错的全晓得了他家的事,简直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是蠢得特别厉害——
吃一智,长一堑,这话她算是懂了。
来日方长,有他受的时候!
见她脸色暗了许多,陆锋就赶紧地说,“没事,一个就一个嘛,轮着换着戴,要不我陪你去穿个耳洞好不好?”
“行呀。”林校还干脆。
这份干脆很叫陆锋欢喜,少年心性一下子就上来了,此时也没有什么顾虑了,一把就拉着她手腕,指指街对面的店面,“去跳跳鱼那里,那里有穿耳洞的。”
连穿耳洞的地儿都知道哪里有?
林校就任着他拉着她往街对面走,一点抗拒都没有,也懒得抗拒,心下到是很厌恶被他拉着走,也就是配合罢了。
穿耳洞,小时候的林校也穿过耳洞,可没有像现在这种穿法,打一枪就行,以前就用手指对着耳垂使劲地搓,搓得耳垂几乎没有感觉时,用穿红线的针就那么戳进去,小时候她怕疼,很快地就把红线给弄掉了,洞口就立即好回去了,还是长大后才穿的耳洞。
陆锋看着她穿耳洞,见她都闭上了眼睛,不由得露出点笑意,“你胆子真这么小呀?”
她瞪他一眼,手就拉住了他的手——
陆锋巴不得呢,不再是拉手腕了,而是真拉着她的手了。
当那一枪过去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她拉他手的力道都重了一点儿,好像真的是害怕,叫他不由得也跟着握紧了手,“不疼的,已经好了。”
林校睁开眼睛瞪他,“好疼的。”
“哪里会疼呀,就跟蚊子咬了一口似的,”陆锋没穿过耳洞,到是想去穿,一直没穿,冲她笑笑,望向店老板,“这个会不会发炎,有没有药水配的?”
“去隔壁药店配点双氧水,还有棉签,擦擦就没事。”
陆锋这一听,赶紧就拉着林校去买这两样东西。
林校也不客气,都收了下来。
真到家门口不远处,林校可不让他送了,站在原地,硬是不让他往里走,声音也不敢往高里飙,只是小声地跟他说,“你回去吧,我家到了,你要是再走进来,叫别人看到了告诉我妈,我妈非得揍我不可——”
陆锋只得歇了这心,闷闷地往外走,还叮嘱她,“你到学校后可得来找我,我天天在店里呢。”
林校自然就点头了。
点头完她就往暗处里走,等到她这边完全不会叫陆锋看见时,她就停了脚步,就看着陆锋往外走,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她赶紧地就来了精神,跑到公用电话亭里那里掏出零钱塞了进去——
电话好久才被接起来,都叫她快等得要挂电话了。
“何晟呀,你爸要跟李香兰在新城饭店办酒呢。”
她急忙忙地说这个事,在当地人的眼里,这年头,登记归登记,要真让人承认是结婚的了,还是办酒呀,所以她觉得这个事挺重要,巴不得何晟把这事给搅和了。
“这事儿,你哪里知道的?”何晟的声音有点冷淡。
不过林校并不在意,大凡成功人士都这样子,有点儿难说的矜持,更何况何晟那样的人中龙凤,自然更是矜贵,“你别管我这是从哪里听的,反正这事儿是真的了,你要怎么办呀?”
“不怎么办。”何晟回答的斩钉截铁。
没等林校再问他,电话都挂了。
把她闹得一头雾水,这人是怎么了呀?真难琢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