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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二人商议良久,之后张铭执意要去魏国公府歇息。【虾米文学xiaienxe]张并拗不过他,只得命人护送他去了。
“哪里便能连累到我了,爹真是过于小心。”张并站府门前,望着苍茫夜色中父亲远去背影,颇有些心酸。
回到内室,见悠然抱着个枕头,睡得东倒西歪,张并坐床头含笑看了又看,原来妻子疲累时,睡相是这样!真是可爱有趣。
时候不早,张并合衣榻上咪了会儿,便悄悄起身出门,赴早朝。今日早朝皇帝并没有上殿和百官见面,而是和内阁、兵部、五军都督府等十数位重臣内殿议事,至辰时还未散。
依旧例,若执政大臣奏事直至辰时还未结束,允许百官自己退朝。值班御史见内殿大门依旧紧闭,看看时辰,便依例宣布退朝。
百官三三两两沿金水河往宫门外走,路上少不了知交同僚间互相作个眼色,“出什么大事了?”“不知道啊。”昨晚是听说有几处地方同时起火,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再说都救下了,没什么伤亡。
出了宫门,有人悄悄议论起来。有一位素日放浪形骸都察院同僚笑着冲孟赉拱手,“孟兄想必知道些内情。”他那个出名听话女婿,现主持着五军都督府军务。
“确是不知。”孟赉一向温文,只客客气气否认了,多余话一个字也不说。众人见他一副三缄其口样子,也不追问,一笑而散。
“孟兄嘴真紧。”那都察院昔日同僚临走前还笑着打趣孟赉。
孟赉面上温文,心里生气。张并这小子,平日做出一副孝顺女婿样子骗人,真有事时,却不肯跟岳父说实话。昨晚只派人到府中护卫,到东四胡同护卫,内情一句也不说。
还有阿悠这小丫头,也是,一两个月不回家就先不说她了,还敢跟张并那臭小子一起,有事瞒着亲爹!
嫁了丈夫便忘了爹,哪有这样便宜事。这小丫头,不教训是不行了。孟老爹一头看着公文,一头恨恨想着,怎么训女儿,怎么训女婿。
“爹来了?”悠然睡到自然醒才起床,醒来也正经八百工作了半天,做了当家主母,总要处理府中事务啊,也是很忙。除了工作,还要健身吧,室内游泳池游了两个塘,温暖水里,觉得自己像条鱼一般自,很是活。到了日落时分,听到门房回禀“亲家老爷来了”,又惊又喜,又有些心虚。
两个月没回家,老爹是捉人来了吧。悠然急忙迎出来,满脸谄媚笑容,把老爹接到待客厅。
孟老爹气哼哼板着一张脸,任凭宝贝女儿忙前忙后又是张罗茶水点心,又是捶背捏肩,她再怎么献殷勤,老爹就是不给笑脸。
张并黄昏时分才到家,回家看到却是这样一副画面:孟老爹半躺躺椅上,笑容满面;悠然端来个小凳子坐老爹脚边给捶腿,父女二人絮絮说着话。
“我可想爹爹了,真。”悠然信誓旦旦。
“哄谁呢,真想爹你能两个月不打照面儿。”孟老爹笑道。这丫头,从小便会甜言蜜语。【虾米文学xiaienxe]
“爹爹,我很忙。”悠然小脸一端,一本正经,“我要管六十名亲兵,一百二十名八名侍女仆妇,九十九名小厮侍从,五个管事嬷嬷,十个外院管事,二十个庄头;还要管上百倾山林……”
这是炫耀么?孟老爹“哼”了一声,悠然眨眨大眼睛,“我没说错呀,爹不是吩咐过我要管好侯府?”
说话不算话,本来答应过把侯府管好就能出海游玩,结果,哼!悠然眼睛里全是控诉。
孟老爹咳了两声,“我儿还小,再过些年,能管好底邸,能管好儿女,再出门游玩不迟。”
你老爹我,五十了也没出过海!你就乖乖生儿育女,爹娘眼皮子底下平平安安过日子吧。
“管好儿女”!敢情要生了孩子才行!悠然愤愤,老爹也太狠了。她气极,恶狠狠老爹腿上重重捶了几下,老爹只作不知道。
张并却觉得岳父说话实太有道理了。他爱妻情深,若妻子一心想出海,他自然陪伴;但他内心,只想安安稳稳家里,并不想出远门。
飘泊得太久,想安定。
张并走到厅内恭敬行礼问安,又大拍马屁,“岳父大人教训是!”
孟老爹淡淡,不怎么理会他。这没眼色,没见我们父女二人正说高兴,你打什么岔。
“夫君回来了。”悠然笑咪咪打招呼,却不大敢从老爹身边走开。老爹今日来意不善,不能掉以轻心。明知道他爱跟女婿吃醋,唉,拿他没办法。
成年了,出嫁了,还是归他管,悠然很是不服气,却没法子可想。方才父女二人还争论过,以悠然失败而告终。“出嫁女一两个月不回娘家,是常有事啊,三姐姐和六妹妹……”
话没说完便被老爹反驳了,“她们家中有公婆管束,你有么?”
悠然楞了楞,辩解道“我,我没公婆管束,可,有丈夫啊。”本是想拿丈夫当个幌子,却被老爹淡定一句“那臭小子敢管你,爹来教训他。”,没话说了。
老爹是吃了秤柁,铁了心了,悠然哀叹。
张并也不介意岳父冷冷淡淡,依旧毕恭毕敬服侍,悠然心疼起来。若是平时便罢了,昨夜他忙累了大半夜,不知咪了一会儿没有;今儿又是天黑了才回,可怜他一脸疲惫,还要费心思讨好岳父。
“哥哥,”悠然走到丈夫身边,挽着他胳臂,甜蜜叫道,“累了吧?不如先去歇歇,我做了哥哥爱吃菜,哥哥尝尝好不好吃?”
“哥哥?”孟老爹黑了脸。
张并心都酥了,任由妻子拉着,去到了东侧间,“哥哥脸色这么疲惫,要好好歇歇。饿不饿?”张并老实点头,“又累又饿。”悠然命人服侍他洗手洗脸后,摆上饭来,“都是哥哥爱吃菜,”后面带歉意问他“哥哥一个人吃饭好不好?”
“好!”张并任由妻子摆布,并无二话。悠然看他开始大口大口吃饭,笑咪咪看了一会儿,起身到了待客厅。
“夫君便是夫君,乱叫什么!”孟老爹早就等着训女儿了,好容易见她进来,批头盖脸骂道。
“我从小这么叫他,习惯了。”悠然吐吐舌头。好像有一句很古老话,说什么南京到北京,哥哥妹妹是官称。
当年,真不该去什么万紫山庄!望着笑颜如花爱女,孟老爹后悔了。
万紫山庄里见了一次面,宝贝女儿便被张并盯上了。后任凭自己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认他做了女婿。
自己掌上明珠,如今对他倒是关爱有加,关怀备至,孟老爹心头犯酸。
“爹爹,来看看我书房,我专用!”悠然一脸得意,“爹您来得真巧,今儿下午晌才收拾好。”
孟老爹似笑非笑,“不学无术,要什么书房。”
嘴上虽是这么说,却已经抬了脚,喜滋滋跟着女儿去书房看了一遍,指点了无数地方,“书不能这么放,没条理”“这砚台不好”“服侍人要有书卷气”,却有一点是满意,“这院子很是清幽”,读书要安静。
悠然一脸崇拜,使劲拍马屁,“我爹爹不愧是探花郎!什么都懂啊,真是有学问!”
又满足叹口气,“有爹爹指点着,女儿什么都不怕了。”
“不嫌爹烦了?”孟老爹慢吞吞问道。
悠然打了个激灵,“我哪有嫌爹烦?虽然长大成人了,爹眼里还是个孩子呢,要爹操一辈子心,是不是啊爹。”
算你识趣!孟老爹兴滴滴出了侯府,又拐去东四胡同跟黄馨腻味了半天,才回到孟宅。
“爹爹呢?”张并躺床上,见妻子进来,忙问道。
“回家了。”悠然笑吟吟。老爹板着脸来,喜笑颜开走,有成就感呀,有成就感。
“我去送他老人家。”张并便欲起身下床。
“我让伏五带人送了。”悠然笑道,“你亲兵队长,很听我话。”想娶我家莫利,敢不乖乖听话?
“亲兵是咱们私养,自然该听你话。”张并看妻子洋洋得意样子,很觉好笑。这丫头,常常指挥了仆从仆妇之后,激动起来,“这么多人都听我话,真神气!”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炫耀,或者自己脸上狠狠亲几口。
“你昨晚没有上床睡觉!”悠然控诉眼神。不是说夫妻一定要睡一张床上么。
张并本想实话实说,“怕吵着你。”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戏谑,“床上哪有地方给我睡?”
“我,睡相很不好?”悠然有些忐忑,不会是四仰八叉,把床占满了吧。
“不好。像只小猪。”张并一脸正经。
“有我这般美丽小猪么?”丈夫越来越爱开玩笑了,悠然心中欢喜,叉着小腰跟他讲理。
早被他扯到床上,深深热吻,“我家小悠悠真美。”
不出三日功夫,吴王京中所留暗桩全被连根拨起。张铭心惊胆战等了十几天,也没等到泰安传来檄文,算是有些放了心。
青川公主府已被严密看管。“江湖郎中”给张意张念诊过脉,说他们二人都曾中过毒,好已经解了,身体无碍。张铭觉着,张念好像还比原先强壮了一些。
张铭心中祈求吴王千万莫犯糊涂,莫起兵,做个富贵藩王有何不好?
吴王虽没起兵,却派了心腹潜入京城,夤夜到魏国公府求见魏国公;当夜,魏国公便把来人五花大绑,送至皇帝面前。
“是亲兄弟,何必自相残杀?”皇帝面对吴王弟弟派来策反魏国公人,叹息道。
七月十八日,皇帝派中官卢泰来去了泰安,“唯愿兄弟和乐。”皇帝姿态做得很足。
卢泰来到了泰安,吴王陈列兵马军器接待了他,明目张胆说,“凭这些,我便可以纵横天下!告诉你家主子,他位子是我,先帝本遗命传位给我!他若识相,便还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朕对他,仁至义了。”皇帝长长叹息,决意出兵。
不少名将主动请战。朝中重臣大多属意忠武侯蓝山,蓝山自己也慷慨请命,“臣愿领两万兵马,蹋平泰安!”
年老魏国公也亲自请战,“臣虽老迈,愿为陛下效力!万死不辞!”
葛首辅独独提出,“若圣驾亲征,吴王必不战而降。”
立刻有朝臣一脸忠君反对“陛□份贵重,岂能涉险地?”
葛首辅静静看着这帮人,只说了一句话,“诸君可记得房龙么?”
一众人等全部不说话了。孝武帝如何从他亲大哥手中夺帝位?便是因为孝武帝起兵蓟州之时,朝廷派名将之后房龙领兵平叛,结果众望所归房龙将军,一败再败,终于把这大好河山,输了给人。
皇帝思之再三,终于决定御驾亲征。
八月十日,大军从京城出发。八月十八日,已抵达泰安城下。
“吴王会如何?会进攻哪里?”行军路上,皇帝问及随军大臣。
“离济南近,他会进攻济南。”
“他野心勃勃,会向京城进攻。”
“他惧怕圣上,会向南方跑。”
大风吹过,呼呼作响,行走原本空旷山谷中,皇帝摇头,和身边张并相视而笑。什么济南,什么京城,吴王根本没地方可去,他只能泰安等着。
吴王果然是泰安等着。他没有料到皇帝会亲自出面收拾他,没有料到,听闻皇帝御驾亲临,他手下兵士已跑了一大半。
神武营出动三门红衣大炮,只射了两炮,城上便挂起白旗:吴王投降了。
这也太不经打了吧。很多随行大臣心中犯了嘀咕。
等到受了降,进了城,大臣们才明白为什么:城中几乎已无兵士,全逃了。
没人为吴王卖命,他还打个什么劲儿。
八月二十三日,大军搬师,九月初便回到了京城。
一片歌功颂德之际,有人提出“吴王罪该万死”,皇帝叹道“是朕亲弟弟,如何忍心?只关起来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有隧,有空大谷”,“大风疾速吹动有其通道,长长山谷真空旷”,大风之行,必有其隧;君子与小人之行也是各有其道。大风行于空谷之中,君子所行是善道,小人不顺于理,则行于污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