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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爻提醒:“你们想要的确实很简单,但凡事都需要代价。这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既然当初你同意如此,就得遵守约定,完成任务。”
梁道森辩驳:“我现在不算毁约!这关系到我和阿柔的未来!该守口如瓶的,我们一定不会吐露半个字的!何况我们本来就不知道多少的事情!”
庄爻的神色表现出一种无动于衷。
见状梁道森一咬牙,最终抛开“男儿膝下有黄金”,咚地落到地面:“就这一次!我想让阿柔对我和姑奶奶之间的关系彻底放心!如果阿柔有个三长两短,我做这些事的意义又在哪里?你明白不明白那种不愿意让自己爱的人受伤的心情?!”
庄爻的眼波轻轻闪烁一下。
“你们不要把我们逼得太紧了!”
梁道森最后这一句撂话,隐隐也有些威胁的意味在里面。不过其实也是因为此时此刻面对的人是庄爻——
这段时间,他也不是白和几人接触的,已察觉出,相较于闻野,庄爻更有人情味,更宽宏些,也更容易心软。
话落,他静待庄爻的反应,心底则在盘算着另外一种准备。
…………
毕竟时间有限,大家都没有时间闲聊耽搁,见当家人的目的达到,该汇报的工作也汇报完毕,几人便又从帘幕后离开。
走在最后一个的是曹旺德。
阮舒多问了他关于她自己的那家新公司的事情。
“……李茂和苗佳二人做得非常好,团队比以前有所扩大,增加了两款新产品的代理,不过米国的那款依旧是主打,效益很好。有些品牌开始模仿我们的那款保健品。不过目前预测,接下来的两年内,市场上很难出现能与我们相抗衡的产品。”
阮舒听言狐疑:“不是让你把我的那家公司收购了,产品也收回华兴自主经营(第438章)?”
荣一插了句话:“大小姐,李茂没有同意收购。前阵子您忙,这件事也不是太要紧,所以就忘记告知。”
“为什么没有同意?”阮舒追问,“是收购条件开得不够优渥么?”
“不是。”曹旺德回道,“李茂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公司,他不会独自做主,他要等阮小姐回去,和阮小姐一起商讨。”
阮舒抿唇,神色微微动容——李茂并不知华兴现如今背后的老板其实也是她。
他和苗佳二人倒是难得,她失踪了近半年,他们仍然记挂着她……
轻吁一口气,阮舒吩咐:“那不收购就不收购吧,让他们继续独立。最多辛苦点。”
“好的。”曹旺德应承下,退了出去。
阮舒心中则细数着方才大家所向她汇报的内容。
陈青洲遗留下来的这份陈家家业,比她想象中的要大。虽然不同行,但她毕竟曾混迹商场多年,其中有三四家公司不说是在所属的行业里的老大,可名声也算如雷贯耳的,竟也被陈青洲收入囊中。
而这些产业布局,虽还只是轮廓,但已能看出,全是针对三鑫集团的。
最令阮舒上心的,是独品生意……
“陈青洲当年外逃的时候,陈家难道没有丁点儿底子留给他么?”她问。
荣一叹息:“陈家的底子,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三鑫集团。可三鑫集团不是单单属于陈家,更属于青门。它一开始本就是为了青门而成立的。而且都说陈家引卧底警察入门,致使青门险些被剿,二爷是被陆振华追杀着逃命的。”
“在陈家死士的护送下,东躲西藏了很长一段时间,二爷也不敢用陈爷以前的人脉,全被陆振华盯得死死的。最后决定去缅、甸,从零开始。”
回忆起在缅、甸期间的艰辛,他的神情无比怅惘。
阮舒的思绪亦飘散,脑中浮现陈青洲曾经告诉过她的,陈玺死后,陆振华对青门的整顿(第242章),陈玺的东西几乎凋零。
一方面或许是陆振华个人处事风格,另一方面显然也是吸取陈玺的教训,陆振华在青门的管理方式上,较之陈玺时期大相径庭,而关键部分全抓紧在他自己手中。
因此假若现在换成陆振华经历和陈玺一样的遭遇,也不至于令陆家一无所有。甚至反过来,青门无法像当年对待陈家那般动得了陆家。
而荣一正巧在此时感叹道:“陈家是成也仁义,败也仁义。”
阮舒可以理解他的想法。陈玺时期,类似青门这种社、团,成天打打杀杀,最挂在嘴上的便是义气。所以陈家博得人心,容易受大家追捧。然,时代不同了……陈玺不如陆振华心狠心硬,陈青洲何尝不是如此?
她一直以为荣一盲目崇尚陈青洲的道义,从这句话分明能听出,荣一也曾理性地思考过。
阮舒沉默数秒,接着前头的话,另有喃喃:“就算去国外从零开始,也有很多生意可以选择,陈青洲为什么偏偏要碰毒?”
荣一一副古怪的眼神瞅她:“大小姐,二爷出身陈家,从小被陈爷带在身边接触的也都是青门的生意,自然延承。”
阮舒唇边泛出淡淡嘲弄,也察觉自己的问题特别傻——荣一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即便明知青门的生意不被法律所接受,仍未觉得有何不妥,所以陈青洲逃出海城后,继续做毒,在他看来完全是理所应当的。
“何况,”荣一又是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这也是最快速聚财的生意。否则,别说后来配置那些产业,连联系陈家旧部安顿接济他们和招募新下属的能力都没有。”
阮舒微微垂一下眼帘:“缅甸也还留守有手下?”
“缅、甸那里有我们的货源,大小姐。”荣一告知。
也就是说,国内的生意,靠的是缅甸才得以展开的。
阮舒舔舔嘴唇,继续问:“如今陈家的家业来源,主要占比是各处的产业,而不是那些生意吧?”
荣一敏锐地嗅到点异常:“怎么了大小姐?”
“如果我说……”阮舒十指交握在身前,稍加踯躅后,眼神笔直而神色凝重:“如果我说,我想将陈家的毒、品生意全部停止,并且剔除呢?”
荣一意外地愣怔,听得直拧眉:“为什么,大小姐?”
他兀自猜测:“大小姐是觉得这些生意是违法的,是不干净的?”
阮舒不吭声,默认。
“可我不是告诉过大小姐,大小姐不需要管它们,我们底下的人会打理的。”荣一情绪略微激动。
阮舒尝试说服:“其他收入不是挺好的?现在陈家的各处产业都在正轨上,也不需要像陈青洲当时一无所有,非得靠做这些填充底子。”
荣一的情绪更加激动了:“是,是不需要靠做这些填充底子,所以我们在国内也没做多少,只是避开青门,经营几条有固定需求的线而已。但我们不能抛弃的啊。”
“三鑫集团也足够养活青门上上下下的人,可青门该拓展的路子并没有少,因为三鑫集团是为青门的生意服务的呀,不能本末倒置忘记根本。”
本末倒置,忘记根本——在他的观念里,贩毒才是“本”……
“同样的,我们陈家也不能抛弃根本。否则重振陈家的意义在哪里?夺回青门的意义在哪里?不在道上混了吗?怎么可能?”荣一语气间裹有质问。
阮舒被他问住了。确实,陈家是混道上的,怎么可能放弃不做那些违法生意?纵使三鑫集团当年在表面上是陈陆黄三兄弟金盆洗手后成立的,但仅仅只是表面上,真正的意图在于将青门隐于后方。
“大小姐!”荣一没得到她的回应,还处于情绪激动中。
“我随便说说的而已。”阮舒淡然安抚,旋即提醒,“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荣一看了看手表,确实差不多快要结束SPA了。
“你先出去吧,我再呆几分钟,整理一下,再出去。”阮舒挥挥手打发。
荣一目光深而复杂地打量她两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止住了,没再多说什么,躬躬身,从帘幕后退了出去。
阮舒独自静坐,心里其实并没有如表面上所彰显的那般平静。
早料到荣一一时之间肯定难以接受,她刚刚只是先提一提,稍微试探一下他的态度,结果……
但这件事,不是荣一反对,她就此捻灭想法的。讲难听点,她如今是陈家的当家人,她想怎样处理陈家的生意,荣一不遵从也得遵从。
只不过,若真要如此,恐怕不止荣一一人会反对,下面还有无数陈家的下属。
所以,她必须慢慢来,首要便是得想办法说服荣一,让荣一和她站同一阵线。从根本上改变他的观念必然困难重重,她可能得另外寻个让荣一迫不得已接受的契机……
或许,得等到灭了陆家,为陈青洲报完仇以后,才能正式开始处理。否则,如果现在动刀砍断违法的产业,等于还没共同对外抗敌,自己人先内讧产生矛盾了。
这也不是她作为陈家当家人应该表现出的态度……
陈家当家人……
当家人……
挂了这个头衔,就不能再完全按照个人想法,必须得承担这个头衔所赋予的责任。
她忽然认认真真地反应过来,自己接下的陈家的担子,比想象中的还要重。不是简单地灭了陆家帮陈青洲报仇而已。
她更在想,陈青洲坐在这个位子上时,除了私人感情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事,是他顾全大局,而违背自己的心意做的?
不过,她和陈青洲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她是“半路出家”,不仅有她个人根深蒂固无法扭转的思维,而且和陈家没有任何感情。愿意接担子,仅仅为了陈青洲和黄金荣,感恩他们曾经给予她的亲人的关爱。
而陈青洲……他从小就是陈家人,才是真正的,承担陈家的荣辱与兴旺,背负陈家的希冀与未来。
陈青洲……
故人已逝,还是不必再多思……
捺下。
阮舒起身,在按摩师的帮助下,在一些细节上把自己弄得像刚做完SPA,然后走出包间。
“大小姐。”荣一以始终守在门外面的姿态,向她问候。
“姐,”庄爻和梁道森二人也掐着点似的从另外一个方向回来和她汇合。
“上哪儿休闲去了?”阮舒随口问,凤眸不动声色地轻狭着兜转在梁道森的脸上。
作答的是庄爻:“按照姐给我们提的建议,去蒸桑拿了。”
“噢。”阮舒很随意地轻轻点一下头,率先迈步,“走吧。”
…………
晚上,她和梁道森装模作样地烛光晚餐。
两人单独在包厢里,各怀心思,各吃各的。
顶层全玻璃环景餐厅,整座城市的夜景匍匐于脚下,这要换成有恐高症的人坐这儿,多半得吓得两股战战。
阮舒手肘支在桌面上,端着酒杯,慢慢轻啜,百无聊赖地观赏外面的璀璨华灯。
不经意凝睛在玻璃上模模糊糊的反照时,发现梁道森悄悄落了两眼目光在她。
她偏回脸,直接将他逮个正着:“怎么?有话要说?”
“没有。”梁道森摇摇头。
“那我有话要问。”阮舒没管他同意不同意被问,“你的女朋友是继续跟着,还是被送回江城了?”
“不知道。”梁道森仍然摇头。
阮舒轻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在游轮上还不足以说明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有多深厚?
不过,他的回答还是被她揪出了漏洞,看透了一切:“她还继续跟着。”
原因很简单。既然被她发现了梁道森的把柄,庄爻最无后顾之忧的做法,肯定是将女人送走。送走了一了百了,她再无机会逼问。梁道森若直接回答她送走了,她或许还得区分,是真送走了,还是撒谎。
若真送走了,他更该如实回答以断绝她的念头,但他偏偏答“不知道”。那就非常高概率是跟着了。
梁道森的表情一刹那僵硬,俨然未料到他下意识间试图隐瞒的反应,恰恰暴露了真实答案。
阮舒忽然记起了马以。
她向来喜欢自己心里头多琢磨事情,而不得不提,她在马以那儿治疗了七年心理疾病,“久病成医”或许夸张了些,但马医生的专业素质少不得影响了她,帮助她的“多琢磨”偏向合理的逻辑,而减少胡思乱想。
撇开这抹插入的思绪,她转回正题,心下疑虑庄爻怎么还敢把梁道森的女朋友留下来?不怕那个女人被她撬嘴巴?还是自信那个女人会守口如瓶?
那她是不是不要浪费机会?一会儿就吩咐荣一,派遣陈家的下属偷偷把那个女人给找出来?
噢,或者根本不必费力气去找,直接绑了梁道森,逼那个女人出来就成。
思绪转一圈,心里头便有了决定。
眼皮子一掀,她看着梁道森:“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改旗易帜?”
赤果果的拉拢,单刀直入得梁道森不由怔忡。
阮舒放下酒杯,证明自己不是开玩笑地说:“你昨天告诉我,他们允给你的条件是,完成假扮未婚夫这个任务后,就让你和你的阿柔在一起?其实你不妨和我聊一聊,你和你的阿柔之间的难处。或许我也有能力可以帮到你呢?”
她曼声提出诱惑:“你不觉得,现在你和你的阿柔,都暂时脱离江城,在荣城这里,可能是再好不过的一次私奔的机会。”
梁道森心头猛地一动。
阮舒察觉到他神色间的凝思,明显是她的提醒入了他的心。
她狭长的凤眸闪烁着充满算计的精光,微微眯起:“梁先生好好考虑。这是我们两人的私密谈话,交易成不成都无所谓影响我们的未婚夫妻关系。”
“噢,对了,”她似又记起什么,追加着,若有深意地补充道,“告诉你也无妨,昨天你还真说对了,我现如今确实没有如你所以为的那般‘受人胁迫,身不由己’。尤其……最近几天在荣城。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梁道森的眼皮不禁一跳,沉吟不语。
…………
总统套房的第一夜,她和梁道森二人各睡一间房,相安无事地度过。
隔天一早所安排的行程,便是给梁道森的父母上坟。
庄家家奴的众目睽睽之下,阮舒偷懒不得,在陵园的墓碑前,非常地配合梁道森。
终归都只是形式而已,死者都值得尊重,祭拜陌生人也无所谓。相信两位老人家也明白自己儿子真正的爱人是谁。
结束后,一行人朝外走。
冷不丁地,阮舒听见有人狐疑地唤道:“三嫂?”
嗓音熟悉。
而且这称呼……
阮舒的反应还是比较灵敏的,没有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看。只下意识地拉高了自己的围巾,并扶了扶自己的黑超。
脚下的步伐则未曾有半分犹豫和停滞。
庄爻亦第一时间察觉不妥,即刻走快至阮舒身侧,大有护住她的意思。
“三嫂!”傅清梨却是又喊阮舒,并且朝她的方向跑过来,“三嫂,是你吗?”
随行的庄家家奴迅速拦住傅清梨。
“欸欸欸,你们做什么?”傅清梨被推搡得气咻咻,当即摆出自己的身份,“我是警察!现在怀疑你们和一宗人口失踪案有关!你们现在必须停下来配合我的工作,接受我的确认和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