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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驾居然是一辆自行式的房车,外表看起来就像公交车,俨然庞然大物,招人眼球。
对比之下,陆少骢的那辆还只是小型的,为的是短途出行的舒适度。而闻野的这辆,简直就是炫富,和他狂妄自大的性格真真匹配。
阮舒的内心一开始是拒绝的。
她非常质疑闻野脑子的结构。
撇开吕品或许表面上是个未曾作奸犯科的普通人。
但闻野,庄爻,她,三个人,个个都和警察紧密相连,却开一辆如此高调的房车,生怕遇到警察设置路障时不特意调查他们?
他闻野不是脑子有坑是什么?
“姐,挑点,早饭都还没吃,别饿到了。”庄爻从冰箱的储备里取出一些食物,放进微波炉里加温过之后,纷纷摆上桌。
“别浪费了。”闻野扯了扯桌布,将食物笼到他自己跟前,手指随意捻着块曲奇,讥嘲,“没看到她那张脸拉长得快到地上么?估计她已经被气饱了,不需要再吃了,也没心情在吃。”
说罢,他在桌底下轻轻踹了她一脚:“大小姐发脾气,要是真不稀罕坐这车,我让吕品一会儿停下来,你自己下去,自己爱怎么去到江城怎么去。”
临末了又追加着补充一句:“或者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回头去找那个杀了你亲哥哥的前夫。”
不等阮舒有所反应,庄爻当先把锋利的刀刃抵上闻野的脸:“嘴贱会有天收!”
“嘁,我被天收之前,你肯定先被警察收。”闻野一把打开他的手,“去趟医院见个人,也能被警察跟踪到老巢来,有比你更丢脸的人?”
嫌刺激不够似的,他欠兮兮地帮他细数道:“15岁因防卫过当杀了人进少管所呆了三年;受嘱托杀人,判了六年——”
这回庄爻可下狠手了,一把直接往闻野脖子上抹。
闻野的枪也是一如既往快的,抵上庄爻的脑门。
阮舒在这时一声不吭地从座椅里起身,视若无睹地绕开两个人,面无表情地自行离开厨房餐厅区域。
“姐。”庄爻的视线随着她的身影挪移,再顾不得和闻野玩过家家,率先收起刀,追她而去。
闻野独剩一人,转动着手指也把枪一收,兀自坐回去继续吃东西,刚尝了一口,便掀翻了那只盘子,转而将两条腿抬到桌面上,身体则往后靠上椅背,两只手臂枕在脑后,望向车窗外面。
“真无聊。”
…………
“姐。”庄爻跟随阮舒来到客厅区域。
阮舒坐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机,但关成静音的状态,只看画面。
闻言她没看他,声线没有起伏地问:“见过荣叔了?”
“见了。”
“说上话了?”
“我说了,他没说。他刚做完手术,不方便发声。”
“说了些什么?”
“说他儿子还活着,说你好好的,要他撑着别死,才能相见。”
“你没说你是他儿子?”阮舒这才抬眼。
庄爻安静一瞬,点点头:“嗯,我没说。”
阮舒凤眸里淬上冰雪:“心真狠。”
庄爻沉默。
他站在那儿,她坐在这儿。
他的气势弱些,她的气势强些。
在方才的一问一答中,他像被长辈教训似的,但并不突兀怪异——虽然他的实际年龄比较大,但他的外形一直是林璞,与她相处的方式也始终保持林璞时期的姐弟模式。
紧接着阮舒开启第二轮提问。
“闻野所说的你的那些坐牢经历全是真的?”
“是。”
阮舒眸光闪一下:“你是什么职业?”
“杀手。”庄爻直视她,“一名不合格的杀手。”
纵使心中早已有数,并有所猜测,此时听他亲口说明,阮舒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为什么?”她不解,“是救你的人把你培养成杀手的?”
庄爻露出一个笑容,如林璞那般干净清澈:“姐,等你正式回归庄家,会再慢慢告诉你的。”
他走过来坐到她身侧,转回原先她跟来找她的目的:“原本乘飞机能最快回江城,但你在庄家的身份还没落实出来,暂时也无法使用‘阮舒’的证件,所以我们才选择自驾。”
“这次自驾的行程是闻野的准备的,他一向喜欢这种高调拉风挣面子的事,姐你不喜欢也暂时忍忍。其实我也不喜欢。不过房车的环境比较好,不会让姐你受委屈,所以这次我还是比较认同闻野的。”
“至于安全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闻野既然敢这么做,就绝对不会出问题。”
满肚子的疑虑,依照之前闻野所言,只要她投奔了他们,她想知道什么,他们就会告诉她什么。可方才庄爻的那一句“正式回归庄家”,意思俨然一清二楚。
时机不对,她便也不强求了,反正她已上了他们的船,该让她知道的,他们总会告诉她的。
心思兜转之后,阮舒抿抿唇,问回黄金荣的状况:“难道仅仅让你去和他见一面而已,没有让你们的眼线暗中保护他吗?万一陆家的人偷偷对他下毒手?”
庄爻给她的答案很冷酷:“那得靠他自己。”
阮舒眼里刚消融没多久的冰霜又封起来,声音清水似的:“好,我明白了。”
庄爻明显挺怕她向他呈现出如此般疏离的状态,便补充:“等你正式回归庄家,如果有这方面的要求,我们会去帮你办。”
阮舒没有回应他,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机,好像有什么内容吸引到她了,但眼神又是涣散的,未着妆容的脸色显得异常淡。
庄爻循向偏头。
此时画面上更是出现了陆振华。陆振华前往警察局认尸。
庄爻从她手中夺过遥控器,帮她转了台。
阮舒的反应仅仅为眨了一下眼睛。
庄爻凝注她的侧脸,不发一语地继续陪她坐着。
…………
车子开入卧佛寺旁的停车场。傅令元给栗青发简讯:“焦洋现在人呢?”
栗青直接回电话:“老大,之前那通电话挂断之后,我再回头去找焦洋,就没再寻见了。”
眉峰轻耸,黑眸冷静,少顷,傅令元下决定:“先别管他,继续办我们的事。”
“好的老大。”栗青应承,继而问,“老大,你现在在哪里?我去和你汇合。”
“不用。”傅令元下了车,眯起眼睛盯向停车场角落里的摄像头,“卧佛寺没有监控,那就把卧佛寺周边的监控记录全部找出来。”
结束通话前,栗青提醒:“老大,陈青洲死了。”——后半句他咽下肚的是:“阮姐也应该知道了。”
傅令元嘴角抿出冷峻的线条。
从停车场出来,他进去卧佛寺,径直前往千佛殿——自打阮舒失踪后,他目标锁定卧佛寺找人,并非完全无章法地瞎摸的,已通过她曾撤长明灯的举动,让手下找咨询处的工作人员,得知了寺内负责千佛殿长明灯事宜的僧人是一灯大师。
又是一灯大师,令他记起,一灯大师曾出现在庄佩妤的葬礼上,因此阮舒才得知庄佩妤为她所供的那盏长明灯的存在。
现在他手头中所掌握的信息能整合出的事件还有:她不止一次来过卧佛寺试图探究两亿的线索;她找一灯大师撤长明灯,不知为何因此去了无名阁,他在她的住处发现的她多出来的古董和单颗佛珠,他基本可认定猜测是她从无名阁内取出的。
他不知,这位一灯大师究竟在其中是个怎样的存在,是否起到什么作用,是否与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有联系。
这些不知,全部是他需要探究清楚的。也是目前他能着手的切入点。并且他直觉,他定然能从一灯大师那儿得到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咨询处的工作人员已明明白白地告知,如果和寺中的高僧不曾提前预约,能否见到面只能随缘。
他原本打算光明正大地陪同余岚前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此。
可今天临时改变计划,无法“随缘”,也必须想办法随出缘来!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抵达千佛殿,询问殿中的小沙弥是否能求见一灯大师时,小沙弥通报回来的答案竟然是:“施主请跟我来。”
兜转着心思,傅令元没有拒绝,紧随其后。
最终止步的地方是间禅房。
“施主请稍候片刻,我们大师下了早课,马上过来。”小沙弥揖礼离开。
傅令元道了谢,迈步走入禅房。
禅房内的布局十分简洁,正中央放置一张炕桌,右边侧是带抽屉的炕橱,炕橱上设有茶具、文具和香具。炕桌的左边墙上则挂有一副水墨画。
空间虽不大,但气场不少,因为留白,正应了“空故纳万景”,修行之人居于室内,劳身放闲,俗心归正。
傅令元环视一圈完毕后,自行行至榻上落座。
桌上准备有一壶茶,还有一盘棋。
傅令元兀自斟茶品茗,静静独处片刻后,依旧未见人。
他其实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但今天,他前所未有地焦虑……
方才忘记询问下早课的具体时间。
傅令元复起身,走去门外,试图再找小沙弥探仔细,然视野范围内,并未在院落之中寻见其他人的踪影。
抬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近十一点——既然是“早课”,最迟中午十二点应该能够结束。
忖着,他走回禅房里。
因为所挂位置的缘故,墙上的那幅水墨画又不经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整个竖幅的画卷,只右上角画有两只并行而飞的鸟雀,其余全部留白。
之前未曾细看,此时倒察觉别有一番意境。
他走上前,欲图就近欣赏得更认真些。
视线一垂,自然而然在左下角看到了作画之人的落款。
毛笔的字迹潦草,叫人分辨不出,但名章盖印的位置清清楚楚,正和他在阮舒那儿见过的那枚虬角扳指内壁所刻的“闻野”二字一模一样。
他当即伸手捏住画卷的一角将其掀起,眼睛黑黑地盯着。
顷刻,傅令元松开手转回身来,重新环视一圈这间禅房,神色凝重晦暗不明。
捺着心绪,他坐回榻上,状似无聊地把棋子一颗一颗地从角落开始按顺序摆到棋盘上,黑子和白子各据两侧,泾渭分明。
待他差不多摆满的时候,时间差不多正午十二点。
不出两分钟,先前领他来此处的小沙弥又出现了,却是双手合十地行礼道:“实在抱歉,施主,一灯大师今日临时有事,怕是无法抽空前来与施主会面。”
傅令元双手负在身后,并未如小沙弥那般还礼,只略略颔首:“无碍。既然大师没空,我也没有办法强求,只因自己与佛法无缘。”
“一灯大师说,如果施主确有急事,可约好时间,届时他必然作陪。”小沙弥告知。
傅令元忖了忖,道:“那下个星期的今天,再来叨扰大师。”
“好的施主,我会转告大师。”小沙弥点头。
“谢谢。那我先走了。”傅令元致意,出门前回头瞥一眼墙上的那幅画,眸底划过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