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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傅清辞的脸色就变了,如同护犊心切一般快速地将晏西揽至身后,目光冰冷而不善地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举动太突然,把晏西也给吓到了,紧紧挨着傅清辞,警惕而若有所思地盯着阮舒。
阮舒看一眼晏西,再看回傅清辞:“傅警官,我们单独聊一聊。”
傅清辞默了默,扭过头,没等开口,晏西率先道:“我带阿针去散步。妈妈你和大姐姐有话慢慢说。”
“嗯,好。”傅清辞摸了摸晏西的头发,叮咛,“你别走太远,我这儿一会儿就处理完。”
晏西点点头,离开前冲阮舒微微笑了一下。
阮舒回之以淡笑,转眸回来时撞上傅清辞依旧冰冷的眼神。
没了晏西在场,两人都没什么顾忌了,同时问出口。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晏西是陈青洲的孩子?”
紧接着是傅清辞果决而坚定地否认:“不是!”
明显是撒谎。阮舒也不就此和她争论,先解释清楚目前的情况:“傅警官不要误会。我现在住在河道对岸我朋友的家里,昨天晚上夜跑过来的时候,碰巧遇到晏西的。”
“碰巧?”傅清辞冷笑,“如果昨晚是碰巧,那你今天还喊他出来,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碰巧遇到一个和陈青洲长得如此相像的孩子之后,换作你,你会没有好奇心想要弄清楚他的身份?”阮舒有些无奈,旋即坦白告知,“而且……抱歉,早前一起去卧佛寺时,你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我无意间瞥见过晏西发给你的微信。”
傅清辞脸色再变,非常生气:“你——”
“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擅自将这件事告诉陈青洲的。”阮舒打断她,快速而明确地表态自己的立场。
傅清辞皱了皱眉,满是质疑地打量她,显然对她并不信任。
阮舒轻吁一口气:“首先,我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晏西的身份,纯属我个人好奇想要确认清楚而已,并没有想怎样。其次,这是你的私事,我体谅你的顾虑,如有冒犯,我也只能说抱歉被我碰巧撞上了。可我已经知道了,也没办法,我能做的就是守好我的嘴。”
见傅清辞仍似乎仍有疑虑,阮舒笑着提议:“要不傅警官开几个好条件给我,或者拿点什么时候来威胁我守口如瓶,怎样?”
听言,傅清辞看她的眼神当即又掺进一丝古怪,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讲话,约莫是在掂量她话的可信度。
阮舒则微敛了笑意,抿直唇线:“傅警官,你……藏了晏西十年,不仅陈青洲不知道,傅家是不是也不知道?”
“你问得太多了。”傅清辞冷声,异常严辞,“阮小姐,不管你是不是碰巧遇上晏西的,希望你能遵守你刚刚的承诺。请你以后不要再故意骗一个孩子出来了!不要再和我儿子有任何的接触!这件事都到此为止!”
说罢并没有给阮舒回应的时间,傅清辞便冲不远处的晏西召了召手。
晏西连忙走过来。
“走,我们回家。”傅清辞本想牵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里多了一只刺猬,“哪来的?”
晏西面朝阮舒的方向示意:“大姐姐的科科。”
傅清辞眉头拧得很深。
晏西瞧着她的表情,忙不迭道:“我马上还给大姐姐。”
当即便快步走到阮舒面前,把睡袋里的科科递过去:“大姐姐,对不起。”
阮舒瞥一眼科科,没有接,抬眸望向傅清辞:“傅警官,大人之间的事情,和孩子、和宠物都无关吧?”
晏西抢话:“大姐姐,这和我妈妈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临时变卦的。”
他这模样,又成小大人了,比之前接触中的任何一次都要小大人,并且言语间满满的全是对傅清辞的维护。
阮舒无法强求,接回科科:“好。我明白了。”
“大姐姐再见。”晏西依旧谦谦有礼,得像个小绅士,略略地冲她欠了欠身道别,然后走回傅清辞身边,主动牵住傅清辞的手,“妈,我们回家吧。”
阮舒站定在原地,目送他们母子二人的身影,低垂眼帘瞥一眼科科,发现科科的视线也凝定在相同的方向。
她伸手把科科塞回睡袋里:“别看了,你和阿针没有希望了。”
……
晏西悄悄地扭过头看了一眼阮舒,再转回来,瞄着傅清辞的满面沉凝,暗暗转动着心思。
一路安静地回到家里,傅清辞才详详细细地询问一遍他和阮舒这两日接触的所有细节。
晏西老老实实地一一相告。
和阮舒的说法是吻合的。傅清辞稍加安心——其实仔细琢磨琢磨,确实巧合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这么多年了,她想方设法地护着这块地方,还没有人发现过。
偏偏阮舒她……
这算什么缘分?
不过,傅清辞仍旧无法完全放下心来——无论怎样,现在多了个外人知晓,就是多了颗定时炸弹。而且,如果阮舒能碰巧,那万一也有其他人再来个碰巧?
不是不清楚自己身边有陈青洲的手下在每天跟着。她忍了好几天,才在今天假装进美容院然后金蝉脱壳溜出来的。
忖了片刻,傅清辞摇了摇头:不行,她或许该考虑给晏西换个地方了,一会儿得给谈笑去个电话,商量商量这件事。
脖子突然被搂住。
傅清辞晃回神,凝睛,对视上晏西清黑的眸子。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的神色泄露出他的紧张。
“当然。”傅清辞皱眉,“亏你还是人民警察的儿子,都不懂小孩子不可以随随便便和陌生人说话的吗?你连人家的底细都不清楚,居然一个人跑出去和她见面,一只刺猬就把你给卖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晏西连连道歉,然后有点哄劝的意味道,“女人生气容易长皱纹的。”
傅清辞还是板着脸。
晏西的两只小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给她捏肩按摩:“在外面抓坏人那么辛苦,好不容易回家来,就消消气嘛。”
傅清辞静静地看他几秒,最后将他抱进怀里:“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来不仅没看见你,还听阿姨说昨晚差点找不着你人,今天还一直往外跑,又不具体说是去见谁,你要把妈妈吓死了。”
“对不起……”晏西回抱住她,两只小手安抚性地轻拍她的后背,仿佛此刻两人的角色调换过来,她才是孩子,而他是大人。
很快地,他故作轻松地说:“人民警察的儿子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人贩子拐跑。我判断出来她不是人贩子,才敢和她继续说话的。”
傅清辞“嘁”一声:“你那么厉害?用眼睛就能辨别出?你难道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很简单的,那位大姐姐看到我的脸之后,明显是认识我的样子。”晏西道,“要不就是认识和我长得像的人。事实证明,妈妈你确实和大姐姐是认识的。”
傅清辞知道他观察能力素来不错,闻言摸摸他后脑勺短短茸茸的头发:“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就这么和她交朋友。”
晏西趴在她的肩膀上,手指轻轻地在她的背上打转,忽而低低地问:“那位大姐姐是不是认识爸爸……”
完全没料到他会思考得如此深入,傅清辞猝不及防地僵了脊背。
晏西敏感地察觉她的细微变化,连忙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话落他离开傅清辞的怀抱,温和地笑着:“其实我去见大姐姐,是去给阿针物色男朋友的。妈妈你看到了吧?大姐姐家里也有一只刺猬,刚好是个男孩。大姐姐有点事没办法继续养,我原本打算收留的。”
傅清辞深深看他一眼,没再折回去,顺势就着他的话题道:“我去宠物店里邦你问过了,改天你把阿针给我,我带它去店里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它中意的男朋友。”
晏西默了默,道:“阿针好像挺喜欢科科的。”
傅清辞的手指滞了一下。
转瞬晏西又笑了笑:“不过阿针只见过科科而已。带她去店里多见几个男孩子让她多点选择比较好。”
“嗯。”傅清辞点点头,“走吧,去洗个手,我给你买了Caprice的马卡龙。”
晏西关心的是:“你会和我一起过完这个周末吗?”
虽然他是笑着问的,傅清辞的心口还是不可避免地闷了一下,被愧疚填充得满满的,面上和他一样挂着笑容:“嗯嗯,就是来和你一起过周末的。”
……
路上,阮舒一直在琢磨着傅清辞藏儿子的这件事。
一方面,陈青洲有多渴望能和傅清辞要个孩子,她一清二楚,有过之前和他们一起去卧佛寺看到过陈青洲的执着,也见过黄金荣生日那天以为傅清辞怀孕后陈青洲包括黄金荣的欣喜。她当时就察觉傅清辞的神色有些怪异,结果隔天早上她就收到黄金荣的一条短信说是乌龙。
另一方面,傅清辞有多不希望晏西被发现,她也能感受得到。就是并不晓得,傅清辞如今对陈青洲到底抱的是怎样的感情——当年既然都决定分开了,却还是把晏西生下来,是源于母性舍不得孩子,还是因为……对陈青洲的爱?
而傅清辞为什么要把晏西藏起来?其中原因,有三点肯定是逃不过的:避陈青洲,避傅家,还有……避青邦……
不过有一点:她并不认为光靠傅清辞一个人的力量能够隐瞒十年如此之久。
从和晏西的交流中可得知晏西和格格还是不一样的,格格的生活基本禁锢在中医药馆的一小方空间里,晏西却显然是正常去上学的。如果正常去上学,那么户籍和身份可是非常重要的,远的不说,首先就逃不开傅家的眼睛,不是么?
有人在邦傅清辞的吧……
阮舒猜测。
还有一件她不确定的事情:傅令元知道晏西的存在吗?
带着满腹的心绪和疑虑回到家里,阮舒坐到床边,和睡袋里的科科大眼瞪小眼。
结果这家伙还是没能成功送走……
晏西那儿肯定是去不了了,傅清辞的态度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再有联系的。
那么还是得重新送它去小动物救助协会?
可这都反悔过一次,结果又去拜托马以……
他那张冰山脸,指不定到时会说出什么话来。
阮舒的眉头蹙成小疙瘩——难道……她需要暂时继续养着它……?
科科呆懵地瞅着她,一副完全不清楚自己被送出未果的样子。
抿抿唇,阮舒准备先放它回纸盒子里,把它从睡袋里取出来时,猛地掉出一张小纸条。
愣了愣,她蹲身捡起,发现是一串电话号码,其他什么都没有。
电话号码?
阮舒凝眉,旋即凤眸微微一闪——能往科科的睡袋里塞纸条的,也就只有晏西了……
这是要她背着傅清辞悄悄联系他的意思?
阮舒眉梢不禁轻轻挑、起——晏西他……想干嘛?
考虑到傅清辞这会儿应该还和晏西在一块儿,她没有马上联系他,只把号码先存好在手机。
……
第二天中午,阮舒带上文件和资料,如约前往和曹旺德订好的那家日本料理店。
曹旺德已经先到了。
阮舒由服务员领到包厢时,曹旺德即便未站起来,也是从榻榻米上坐直了身体问候:“阮小姐。”
他还是和几个月前见到的样子差不多,挺着啤酒肚,略微秃顶,但给人的感觉非常精神,笑着脸像尊弥勒佛似的。
“曹老板。”阮舒礼貌地微微躬身并点头以回敬,旋即在曹旺德的对面落座。
曹旺德十分客气地递过来餐牌:“阮小姐来之前,曹某先点一部分,也不晓得是否符合阮小姐的胃口。阮小姐看一看菜单,再加一部分。”
他除了点了他自己的主食,还点了刺身、三文鱼寿司和几样铁板烧。阮舒觉得都挺好的,没有意见,只习惯性地给自己加了一碗乌冬面。
点完单,阮舒没有开门见山,和曹旺德先聊了些行业内的近况。
她毕竟脱离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就算最近发了狠去试图补回来,更多的讯息是外界所不知道。
曹旺德十分健谈,阮舒倒是借此机会问了一堆先前积压的问题,甚至一些还算比较敏感的信息,曹旺德竟也是不避讳和她分享。
居酒屋很正宗,服务员均穿着标准的和服,木屐踏踏踩着,托着木质的托盘前来上菜。
因为聊得正在兴头上,阮舒夹起鱼身去蘸酱油时没太留神仔细看碟子。
曹旺德却是细致地突然提醒她:“阮小姐小心,那是芥末。”
阮舒的手当即顿了一顿,微微眯了一下眸子,面露一丝古怪,故意问:“是芥末又怎么了?”
曹旺德很淡定,没有任何的慌乱,反问:“阮小姐不是不喜欢任何和辣沾上边的食物?”
知道她对辣椒过敏的人寥寥无几。以前在林氏,助理和秘书知晓的也就是以为她不喜辣罢了。阮舒挑了挑眉尾,莞尔:“看来曹老板挺关心我的。”
曹旺德笑了笑:“阮小姐是我们海城少有的几个女强人之一,自然要关心。可惜你如今离开了林氏,三鑫集团的孟秘书也因产假休息了好几个月,最近比较受大家关注的,还是你们林氏的张主管。对了,听说她马上就要提任为副经理了。”
阮舒微抿唇。提任不提任什么副经理她不清楚,不过张未末近期在海城的商界确实混得越来越有名声,因为做事风格和三鑫集团的孟欢相似,所以有人戏称她为“小孟欢”。
可真别说,自打“小孟欢”这个称呼出来之后,她确实觉得张未末和孟欢有几个角度看起来还挺像的。
敛回思绪,阮舒用玩笑般的口吻道:“林氏的张主管要提任副经理了,那么你们华兴的李主管是不是也同样要升个职,双方的对抗更势均力敌。”
曹旺德和善地笑:“阮小姐的这个想法回头曹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那李茂要真升了职,你可得告诉他这是我邦他的忙。”接完这玩笑的腔,阮舒转着心思转入正题,“不过,我这次约曹老板出来,倒是有件事想问曹老板是否能邦个忙。”
曹旺德闻言稍正色,打了个“请”的手势:“阮小姐但说无妨,曹某洗耳恭听,若力所能及,必当鼎力相助。”
他的热情令阮舒心中难免觉得有丝古怪。压了压心绪,她摆摆手:“曹老板如此郑重其事,倒叫我特别不好意思。其实是关于这次你们华兴和林氏竞争的那款米国保健品的代理权。”
“噢?”显然始料未及,曹旺德的神色间难掩一丝意外。他的心思也是玲珑的,没等她多讲,他便猜到:“阮小姐对这款产品也有兴趣?”
“是。”阮舒也不否认,强调着道,“非常有兴趣。”
说着,她从旁取出自己带来的文件夹,但并没有马上给曹旺德,而是按在自己的手底下,轻轻叩了两下。
她的这个举动自然吸引了曹旺德的注意力和好奇心。
“我想先向曹老板确认一件事。”阮舒问,“曹老板之所以要这款保健品,更多的是为了和林氏竞争而竞争,抑或更多地是看中这款产品的商业价值?”
曹旺德听出味儿:“阮小姐这话问得很有意思。竞争代理权,难道不就是为了将产品收归囊中然后投放市场以求盈利么?何来‘为了竞争而竞争’一说?”
阮舒浅浅一笑,有点故弄玄虚的意味:“曹老板,咱们都心知肚明,华兴最低潮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力挽狂澜的贵人吧?”
曹旺德没有接话,表情也并未泄露任何的情绪,只一惯地挂着和善的笑意。
“当然,我今天不是来和曹老板讨论那位贵人的。”阮舒言归正传,道,“不管华兴竞争这款产品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曹老板,这款产品比你们所以为的还要有价值。所以曹老板如果能够拿下,配之以合适的营销方案,绝对稳赚不赔。”
曹旺德又猜到了点东西:“阮小姐有内部渠道了解的?”
阮舒但笑不语,以表示默认。
其实她的内部渠道也就是马以。要不是通过这款产品,她都不知道自己对马以竟然如此信任,马以的一句话,就让她原本的摇摆有了定向,并坚定不移。治病那会儿马以还抱怨过她对他没有给予百分百的信任。
她手指又在那份文件上叩了叩,继续道:“届时的竞争方案,必然要考察你们华兴的品牌影响力、市场覆盖面、过往产品的销售数据等各方面的综合实力。不是我泼冷水,事实的确就是你们逊色林氏。”
“你们运气比较好的是,这次的竞争,三鑫集团总部并没有给予任何的表示,否则你们完全就是不战而败。”
这个还是上一回和林璞见面时,从中获取的讯息。
阮舒沉了沉气,继续道:“当然,这不是说华兴不好。华兴的势头很猛,目前亏就亏在了进入保健品市场的时间比林氏要短太多。想必你们也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你们一定会集中精力在产品推广和运营上这一块去尽力取得优势。”
曹旺德没有说话,神色则沉凝。
阮舒粲然一笑:“那么我可以非常自信地说,你们华兴和林氏当中,没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这款产品。基于这些了解,我对这款产品往后的市场cao作做了详细的规划和策略分析。我无法说靠这个你们华兴就一定能够打败林氏抢得代理权,但如果有我的合作,你们的胜算一定大大增加。”
曹旺德忖了一忖,视线看似不经意地朝她身后瞥去一眼,旋即转眸回来,看着她:“阮小姐看起来并不打算先给我看你的这份策划案,我的心里并没有底。”
阮舒微微扬起下巴,凤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亮:“曹老板,我‘阮舒’这个名字、这个人,还不够让您有底么?”
曹旺德愣了一下,笑了开来,伸出大拇指:“阮小姐是个利爽人。”
阮舒抿唇笑——不是她自负,她只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而已。这是她驰骋多年的战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