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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承泽被白登哭得心烦,张嘴要让白登闭嘴的时候,侍卫长在门外道:“爷,从京城来了一个人要见爷。”
白承泽说:“什么人?”白登自己跑了来,这个人就不可能是五王府的来人了。
侍卫长在外面说:“他不肯说。”
“会不会是京里的哪位大人派人来了?”白登在一旁抹着眼泪道。
“废物!”白承泽却小声骂道:“你让人跟了一路,竟然都不知道?”
白登又被吓住了,一想是啊,他能看懂府里人留在寺外的标记,来的这个人怎么能看的懂?“奴才该死!”白登跪在白承泽的床边地上磕头,这种时候自己再犯下这种错,这个主子还能再让他活吗?
白承泽从床上半坐了起来,不耐烦地道:“滚出去,让这个人进来。”
白登说:“爷,这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啊。”
白承泽看一眼白登,觉得这个奴才是越发的蠢了,“他要是来杀我的,会这么正大光明的求见?”
白登被白承泽一眼看得全身发凉,忙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出去。
白承泽披衣下床,不管来人是谁,他都不能让外人看到他病弱的样子。
“爷,”门外不会儿的工夫后,又传来了白登的声音,说:“人带到了。”
白承泽在坐椅上坐下了,语调平淡地道:“让他进来。”
白登忙就把门一推。
校尉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药味。这位也是行伍多年,这股药味里,他别的分辨不出来,但是伤药的那股味道,他是一闻就闻出来了。
白承泽打量一眼这个校尉,脸上是风吹日晒之后的黝黑,手上虎口处生着老茧,走路脊背挺得笔直,虽然身着便装,可是脚上穿得却是一双军靴,这个人一看就是军中之人。“你是什么人?”白承泽问道,在京城的驻军里,还没有哪个将军跟他的关系能亲厚到派人给他送信来。
这个校尉把头一低,默不作声地跟白承泽行了一礼。庆楠吩咐过,不能让五皇子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这个校尉行了礼后就不吱声了。
白承泽看这个校尉不肯说,便也不强问,说:“你来找我何事?”
校尉这才道:“有人让小人给五殿下带话。”
白承泽说:“什么话?”
校尉说:“白登总管前日在宫门前,说五殿下还要有些日子才能回京的话,圣上已经知道了,请五殿下好自为之。”
白承泽手捂着突然又生疼的伤口,道:“让你带话的人是谁?”
“小人不能说,”校尉说:“五殿下,小人话已带到,就不久留了。”
白承泽从身边的桌案上拿了一锭银元出来,说:“多谢你跑这一趟了,这个你拿去吧。”
校尉忙说:“小人不敢。”
白承泽把这锭银元扔到了校尉的手上,说:“为我做事的人,我一向不会亏待,你回去的路上一路保重吧。”
校尉忙跪下谢白承泽的打赏,捧着这锭份量不轻的银元退了出去。
白登在门外眼巴巴地看着这个校尉拿着赏银走了,正在想这人是来做什么的呢,就听见房中白承泽冷声道:“白登进来!”
白登慌慌张张地又跑进了屋中。
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白承泽方才那阵几乎让他伤口又要崩裂的怒气,已经被他自己压下去了,看着白登说:“你前日在宫门前,跟谁说了什么话?”
白登忙道:“爷,奴才没能进到宫里去,现在进宫,除了圣上放行,就只有去请安妃娘娘的懿旨了。”
“我问你在宫门前,跟谁说了什么话!”
“一个得过爷好处的御林军,”白登说:“叫周晋的。”
白承泽目光冰冷地看着白登。
白登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白承泽的面前,说:“爷,奴才还,还见到了韩约。”
白承泽提了一口气,说:“他跟你说了什么?”
白登不敢再瞒,把韩约跟他说的话都跟白承泽说了一遍。
白承泽手抚着额头,看来这个给他送信的人是安锦绣了。
白登说:“爷,奴才就是怕韩约也要害爷,所以才说了谎,奴才当时没想那么多啊。”
“你出去吧,”白承泽冲白登挥手道。
白登看白承泽神情疲惫,没有要跟他动怒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说:“爷,奴才扶您去床上躺着吧。”
“爷还能用得起你的伺候吗?”白承泽看着白登道:“方才爷若是不问你,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说这事了?”
白登刚站起来,又跪到了地上,说:“爷,奴才该死,奴才这一回坏了爷的大事,奴才没脸见爷了!”
白承泽默不作声了半天。
白登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就怕听见白承泽喊门外的人进来,把他拖出去处理掉。
白承泽最后长叹了一声,现在京里的情势不明,白登就算蠢,对他还有着一份忠心在,所以这个奴才他还丢不得。
“奴才求爷饶命,”白登听到白承泽叹气,忙就给白承泽磕头道:“奴才下回不敢再犯蠢了。”
白承泽说:“你有打听我母妃的消息吗?”
白登忙说:“奴才听说娘娘现在住在海棠殿里。”
“那二殿下呢?”
“二殿下带着王妃,去倚阑殿给齐妃娘娘磕过头了,”白登说:“爷,您要是回了京,也得去倚阑殿啊。”
白承泽一拳捶在桌案上。
白登忙把头又低下了。
“你出去,我要静一静,”白承泽挥手赶白登道。
白登没敢起身,跪爬着出了这间客房。
门外侍卫长几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白登从房里爬出来,也没一个人上前来扶的,几个人都是满面的愁云。
白承泽坐在房里,自己在江南跟上官勇斗的这一场,安锦绣在宫里不可能不知道,既然自己已经与上官勇为敌了,安锦绣为何还要帮自己?是齐妃弄事告倒了他的母妃,那沈家之事,会不会也是齐家做的?齐妃什么时候跟他们一家人有这么大的仇怨了?将他与白承路记在了齐妃的名下,又将云妍记在了宋妃的名下,他父皇这样做的用意何在?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足够白承泽想上一整夜了,但最让白承泽在意的,还是那个在背后对付他的人究竟是谁。
白承允?白承泽摇头,白承允没有这个本事,他的这个四哥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他们兄弟间的这场夺嫡之争,早就见了胜负了,不会到了今日还是圣心不明,他们兄弟之间彼此倾轧的局面。
白承泽在三塔寺的这间客房里枯坐了一夜,最后还是没有想出一个答案来。
天亮之后,侍卫长打了洗脸水进来,看到白承泽的样子也不敢劝,只是问白承泽道:“爷,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我要在这里养伤,”白承泽道:“你一会儿多拿些银两给主持方丈,就说我会在这里打扰他十天半月。”
“那府里?”
“死不了人的,不用去管府里的事。”
侍卫长伺候白承泽净了面后,端着水又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白登又拿了早饭来,在白承泽身旁的桌案上,摆了能有七八个碗碟。
白承泽看看这些吃食,正想动筷子,寺院里僧侣们做早课的颂经声传进了房中,白承泽一阵心烦,将手中的筷子一扔,说:“拿出去。”
“爷,你不吃东西不行啊,”白登壮着胆子劝。
“滚!”白承泽抬头冷冷地看了白登一眼。
白登只得又拎着食盒滚了出去。
白承泽心中烦乱,夜不能寐,又加上胃口全无,伤情几日之间近一步加重。到了第四天的夜里,白承泽突然吐血不止,看着地上的血,白承泽命侍卫长道:“你回京去,面见我父皇,就说我病重在三塔寺。”
“是,”侍卫长忙就应道,说:“爷,就跟圣上说这句话吗?”
“嗯,”白承泽躺倒在床上,道:“就这话,别的什么也不要说。”
侍卫长说:“爷,你这伤是被剌的,这事不跟圣上说吗?”
“他知道,”白承泽闭着眼道:“这事瞒不过他,他应该什么都知道。”
白登在一旁悄悄踢了侍卫长一脚。
侍卫长连夜就骑快马往京城赶了。
三塔寺的主持方丈听说白承泽吐血不止,带了两个小僧来看白承泽。进屋之后,站在床前,打量一眼白承泽的脸色,便道:“殿下,您不保重身体,万事都会成空啊。”
白承泽这会儿用水漱过口了,嘴里却还是一股血腥味,勉强冲方丈大师一笑,说:“大师,我上次来你这里也是养伤,看来这座寺中的菩萨们,不大待见我啊。”
方丈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殿下这话,贫僧不敢当。殿下如今唯有放宽心,才能再图日后啊。”
白承泽笑了一下,放宽心,这么可能?他从江南派进京求救的人,到现在了无音讯,如今自己病在三塔寺,他的父皇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是要让他自生自灭,最好不要活着回到京都城吗?
“殿下,”方丈大师看白承泽神情灰败,又劝了白承泽一句:“现在想不明白的事,也许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白承泽说:“大师方才说再图日后,大师,我的日后会如何?”
方丈大师被白承泽问住了。
“佛门中人不问世事,”白承泽看方丈大师说不出话来,便道:“是我强求了,大师请回吧。”
方丈大师走出了客房,客房里又是一阵惊呼声,想必白承泽又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皇家子弟,方丈大师摇了摇头,命格都是贵重之人,却往往自扰,到底江山这个诱惑,谁也逃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