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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鱼回头一瞧,郭太医速度可真是快,竟都包扎好了?
接下来便是处理她这臂腕上的伤口,郭太医熟练地解开扎在她臂腕上绣帕,雪白的帕子已被浸红,他刚要抬手扔了这块血淋淋的帕子,秦小鱼却飞快阻止,将这赃物又塞回了怀里,这是皇上赏赐的,若是扔了可是有辱圣物,很可能要被治罪的。而且多亏了这帕子的梅花图案,才让她联想到用蝴蝶识香这个法子来对付樱桃。
蝴蝶确实是能识别香味,但所有媚.淫之药都含有迷迭香一说纯属她胡诌。多亏得张老御医没将这个给说出来,否则她诓樱桃认罪只怕是功归一篑啊。
“你这烫得严重,刺得也深,手本就生得丑,只怕落下疤更丑。”
慕容肆瞧着她手臂那一寸多长的伤口,幽幽说道砦。
“小鱼本就是下等奴才,这手不废就行,美丑对于我来说不打紧。奴才得皇上如此眷顾,此生无憾。”秦小鱼扯着泛白的唇角,好话说得仍是异常流利。
夏元杏盯着秦小鱼看了好半晌,如此嘴上功夫与他家那三丫头可是不相上下,看着这小太监就让他想到了他家那爱调皮捣蛋的三丫头,只是她这人在何处,他这个当爹的都不得而知鳏。
岳嘉眼力厉害,又爱讨皇上欢心,听得皇上如此说,她也移步至皇上身旁,“臣妾那里有一瓶雪花玉露膏,据说祛除伤疤的效果好得很,一直在那闲放着未派上用场,不如拿给鱼公公来用,皇上,您看意下如何?”
“爱妃有心,如此甚好。”
慕容肆说着揽了揽岳嘉香肩,岳嘉也顺势往他怀里靠了一靠,“那明个儿臣妾就将雪花玉露膏送过来。”
帝妃恩爱和睦,大家都纷纷赞笑,但秦小鱼笑着谢过岳妃,心里竟有一丝丝怪诞又说不出的感觉来。
郭德纲给秦小鱼洒了最好的金疮药,又仔细包扎好,“鱼公公,这金疮药和烫伤膏就给你留下了。我知鱼公公你也是医术精湛的,但我身为医者还是要唠叨一边,这药每日早晚各上一次,伤口未愈合,不能碰水。”
秦小鱼谦逊地连连点头说“是”,又一瞥另一边仍被押在地上的喜娘,那喜娘被药得不轻,张老御医正给她行针走穴,但此法不似她这种放血之法来得见效,若要让喜娘清醒过来,还得有一会功夫。
“小鱼儿,你今日又立了一功,要什么赏赐你说便是。”
看着这位赏罚分明的燕王爷,秦小鱼心中也在盘算,她究竟该要什么赏赐呢?
对于一个小太监来说,金银珠宝之类是再好不过的赏赐吧,但秦小鱼又一次刷新大家对她的看法。
她只唇角微扬起,满眼流露的都是感恩,“其实,我能留在王爷身边尽心伺候王爷,这便是对我最好的赏赐了。若王爷真要赏赐我些什么,就让小安子照料我几日,我好尽快替您研制出白玉续骨膏治好您的腿。”
但这一番说辞又是讨好慕容燕的,有些人认为她心机深沉,有些人则认为她对主子是忠心不二的。
慕容燕属于后者,他对她也是越发满意了,先问了一声,“小安子,可在。”
小安子匍匐在地上,还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听得王爷唤自己,便抬起头,“主子,奴才在。”
“你以后就待在小鱼儿身边,一切尽听她差遣。”
小安子领了命,不住的点头,他又偷看了一眼小鱼儿,小鱼儿也抛了个眉眼给他,告诉他,以后跟着本公公有肉吃。
既然她的药已上好,她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她受伤的左手还是疼的不行。她瞧了瞧手中被咬了一口的大蟠桃,不由地笑了下,站起来正欲告退回屋养伤,但这时喜娘已清醒了过来,一众人又都移步到喜娘那里去了。
喜娘摸了摸头,她记得好像将谁给扑倒了,往周围扫了一圈,见秦丞相脸上有未擦净的唇印,与她今日所点的胭脂是一个颜色,她慌乱失色,她真真是强了丞相的。
她跪倒在秦遇跟前,一阵哭喊,“啊呀……丞相大人啊,你可要饶了老奴啊,老奴是昏了脑袋才会亲您的啊……”
本已偃旗息鼓的事再经提起,众人想笑又不敢笑,都有默契地捂了捂脸,这真教秦遇这张老脸实在挂不住,他揪着眉绷紧着唇一言不发却可以看得出尴尬愤怒到极致。
亏得太后娘娘发话,“好了,起来吧。既然清醒了便尽快为燕王爷主持婚礼吧。”
喜娘这才颤微微起身,让太后皇上与夏元杏夫妇坐在高堂之位,再走到新娘子身边,牵着新娘子走向燕王爷。
这新娘子稳重娴静,现场出了这么大乱子,她仍端庄地站在一边,可见这位夏家的三小姐教养极好。
接着是成亲三部曲,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之后便是把新娘子送入洞房。
慕容燕先前本是叫秦小鱼全程伺候新娘子的,但现下她受了伤,只好让其他婢子贴身随同在新娘子左右。
他亦是担心秦小鱼伤势,让吴星星传话与她
,让她回屋休息吧。
小安子扶着秦小鱼回到卧室,便遣了小安子去前厅帮衬,她好一个人自在安心地睡一会儿,只是小安子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来敲门。
这敲门声让人好生厌烦,秦小鱼正在铺床,恼火地问了一声,“谁啊?本公公已经睡下了。”
“是我。鱼公公。”
这女子笑盈盈的声音就算秦小鱼做鬼都能认得出来,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好大姐夏婉安。
正要爬上床的动作猛地一顿,秦小鱼蹙眉,又高高挑起,好啊,她没去找夏婉安,这人倒来寻她了,这可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呢。
本是脑袋混沌的秦小鱼,立马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她摸了摸袖中那枚冰凉小药瓶,笑着前去开门,“来了。”我杀千刀的好大姐。
一开门,便看到夏婉安那张笑意动人但越看越想揍上一拳的瓜子脸,“夏小姐啊,请问你找奴才何事啊?”
夏婉安看着她上瞧瞧下看看,围着她滚圆的身子转了一圈后,径直进了屋子,“好妹妹,时隔不到二月就不记得姐姐了?但姐姐可记得你啊,你能成这副鬼样子可全是姐姐的功劳啊。”
她走到床头,拍了拍这硬邦邦的床,被褥被一拍打便起了一层灰,呛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捂着嘴嫌弃地扫视了这里一圈,竟也没一个坐的地儿,哎了一声。
“说吧,什么事,夏婉安。”既然这人明着说,那么她绕圈子也没意思了。
“我啊就是来瞧瞧我的锦儿妹妹过得好不好?”夏婉安依旧是笑,笑得明艳妩媚。
“哦,原来是这样。正如大姐你所见啊,我日日步履于悬崖边,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她唇角轻轻一勾弄,便能房门给轻轻关上,还插上了栓。
她挑了一下眉,直觉有些怪异,但想来是秦小鱼是不想别人进来打搅她们谈体己话,更何况她左手受了伤,又是在这皇宫中,这人也动不了她。
她细眉又高高扬起,“可不见得吧,前两日太后恩赏你百匹布与百两金银,今日又见皇上对你亦是十分器重,还得燕王爷喜爱,连岳惠妃都来巴结你。锦儿你在这宫里可谓是混得如鱼得水啊,你若是当了官啊,肯定能比咱们爹爹
做得大。你是不知啊,我原以为给你下了面目全非毒,将你扔进这黑暗的深不见底的宫中,你至多活一个月就会被琳琅公主给玩死呢。”
这可真真是狠毒的心思,她大姐生得太美太艳,却偏生了一颗歹毒黑心,蛇蝎美人便是说的她这种的。
“好歹我是你妹妹,你何须一次次赶尽杀绝呢?不若你将面目全非毒的解药配方告诉我,就算日后我在这深宫大院里混不下去,也算死得体面。”
夏婉安掩鼻笑笑,笑声清脆如银铃,一双美眸中却无比狞狠。
“要怪啊就怪爹爹,自打爹爹接你们狐狸精母女过门,爹爹可曾正眼看我娘亲一眼?你也知我娘亲是用毒高手,这个毒呢是我娘亲花了整整十年功夫专门替你们娘俩研制的。尽管你们母女都是国手医术,但你们也休想在短日之间
配制出解毒之方。你们娘两在夏府享了十几年的福,也是该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那么如此说来,她娘亲也中了面目全非毒,与她一样变得奇丑无比了。
“大娘真是老谋深算啊,竟花了十年功夫来研制这个面目全非毒。”秦小鱼镇定地看着夏婉安,但她现在更担心娘亲的安危。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突然消失,你娘急得茶不思饭不想整天以泪洗面,又加上她一夜爆丑,爹爹再也没去过你娘的房里?你还知不知道,这个面目全非毒到后期会因为你控制不住食欲,最后会撑破肚子而死?我的好妹妹,别看你
现在还算风光,但再过三两个月,你就会横尸宫中。”
以前在琳琅宫没得吃,一直饿着肚子,而这两日胃口越来越好,又重了几斤,这个毒竟会让人积食而死?
“好大姐,你今晚特地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跟说这些的吧?”
秦小鱼知道夏婉安是为了让她即便在宫中也不得心安,但是她岂是这般容易对付的?
她语锋一转,又贴近了夏婉安几分,“大姐,我在这宫里却是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很快,你也会与我一样呢。”她说着,笑眯着眼,袖下小瓶被掏出,抬手一挥,就那么轻轻一泼,十分容易泼到了夏婉安白皙的脸上,惊得她慌张失声,抬袖用力去擦脸,“你向我脸上泼了什么?”
秦小鱼不紧不慢地收起那枚小瓶,揣回袖中,“大姐你娘亲用毒了得,不知你可曾听过‘红颜弹指老’呢?”
顿时,夏婉安一张沉鱼落雁般的脸刹那凝结,细柳宫眉亦是拧成一线。
据说海之角、天之涯,生有一株奇花,于一弹指之间,破土、萌芽、茂盛、开花、怒放,最后凋零。这花叫做红颜,生得艳却瞬间败落,毒性激烈
!
这种花毒只对女子有用,配合于其他十种不同毒物,按照指定顺序调制而成,堪称奇毒,只有制毒之人才能解,因为只有制毒之人才知道这十一种毒药放入的先后顺序,而解药则只需将这十一种毒物顺序颠倒。
这种毒药,一日之后令女子十甲变白,三日之后令女子青丝成雪,三十一日之后令女子皮肤惨白如骨,枯竭而死。
这是传闻中的毒药,据说从未有人研制出过,即便是关于记载这个毒药的古籍也失传了几百年,秦小鱼又怎么可能配制出这个毒药?
夏婉安强自淡定,“锦儿,莫要吓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大姐,莫急,等你今日回去一觉醒来看到自己白了的指甲,你自然就会相信了。记得届时带着面目全非毒的解药进宫来找我。”
夏婉安瞧着秦小鱼笃定的神情,手心不禁兀自发凉,若是她真中了这个毒,一头青黛变白颜,她岂不是也要变成丑八怪了?她今后还如何见人?
“鱼公公,你的女儿身若是被当众揭穿,你说你会不会被皇上立即砍了脑袋?”
“好啊,但是我呢也一定会拉大姐你给我当垫背的。”秦小鱼知道大姐不会把她真正的身份公布于众,若是要说刚才喜宴上何不说呢?
夏婉安自然还没愚蠢到自己将夏锦的身份曝光了,别人势必怀疑她们之间的关系。
“夏锦,算你狠。”她双手一握,扭头夺门而出。
秦小鱼笑着与她挥手,“多谢大姐谬赞啊,大姐慢走,不送啊。大姐,你毒发之后记得来找我聊天谈心……”
她不是狠,最多也就是太过狡猾而已。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她的强项,大姐最爱美,于是她在昨天就研制好这个“红颜弹指老”来孝敬她大姐。
她曾在娘亲的西域手札中见过这个古方毒药,她自小一心学医,只想过治病救人,从没想到过毒术还有派的上用场的一天。
传闻中海之角天之涯的奇花不过夸大其词而已,那只是一株昙花而已。所谓奇毒,不过是其中添加了玄阳白玉这个药引而已,玄阳白玉与不同药物混合药性亦不同,再加之十种不同毒物炼制而成。所以她能够对付夏婉安,还得多谢慕容肆啊。
在门口看着夏婉安的身影匆忙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秦小鱼又眺了远方一眼,这宫中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在这无尽的夜色中亦是灯火辉煌。
烟火不时噼啪作响,在夜空绽放出璀璨绚丽的花火,在整个夜空画上五彩斑斓的色彩,与皇宫景物交相辉映,可谓美不胜收。
前厅交杯推盏哄笑声不断传入耳中,这样热闹的夜晚,却注定了她一个人的孤独。
她举头望月,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张冠玉般的脸映入圆月中,她心猛地一慌,她凭栏自怜而已,昏君跑来凑什么热闹,双手在眼前用力一挥试图抹去那张脸孔,却忘了左手还带着伤,伤口被扯到,痛得她又拧了整张脸。
“鱼公公,闹洞房快开始了,你在这里手舞足蹈的独自赏月不如一同去外头凑凑热闹。”
对面那位贵公子哥一袭紫衣,他手中拿了两盏酒壶,步步靠近,气质不俗是何等的风华张扬,竟为这样缤纷的月夜增添了几分神秘。
夏婉安走了,又来了个小侯爷岳东睿,她人气何时有这么高了?
也不知他刚才有没有看到她和夏婉安在一起?
“小侯爷,你亲自前来,不会是单单喊奴才一同去看闹洞房这么简单吧?”
岳东睿置若罔闻地一笑,一张俊脸上神采飞扬,“本侯还特地给你带了一壶陈年佳酿——女儿红。”
他音色嘹亮,步伐矫健,高大身躯已至她跟前,将手中一壶酒递了过来。
秦小鱼迟疑了会儿,“侯爷,你也瞧见了我负了伤,再喝酒我只怕是离黄泉殿不远了。”
他如剑般冷毅眉峰一扬,笑得飒爽,一阵夜风吹过,他发梢随风轻扬,紫衣墨瞳,英姿凛凛,“你这伤口一扯便痛,还不如来一壶酒,喝几口什么痛也不知了。”
这人大气豪爽,但是不知这人有诃心思?
看秦小鱼愣是不接,岳东睿便沉声道,“据说鱼公公都与孔大人以兄弟相称,你却单单拒我于千里之外?难不成你瞧不起本侯?”
这男子声腔厚实,声势强硬,秦小鱼哪里敢抗拒?只是,她与孔大人结交的事,都没有声张,这人却也知晓了,也是不简单啊……
“哪里?哪里?小侯爷,您可折煞奴才了?您的姐姐是岳惠妃,父亲是两朝元老紫衣侯,奴才哪敢瞧不起您啊,巴结还来不及呢。奴才只是不胜酒力,又是上等的女儿红,给奴才喝了也是暴殄天物啊,才迟迟没敢收下啊。您若是
执意要奴才喝,奴才哪有不喝之理?”
说着,秦小鱼接过他手中酒壶,就是豪气地猛灌了几口。
这女儿红又醇又烈,饶是她也是个小酒葫芦,喝了这酒,脸色
一下子就通红。
“鱼公公可真是谦虚,你哪里是不胜酒力,应该说是酒量海同宽啊。”岳东睿手中酒壶与秦小鱼的一撞,也不甘落人后,呼呼喝下大半壶,气度豪迈,毫不拘束,也没嫌弃秦小鱼只是一个小太监。
秦小鱼竖起拇指赞了赞他,恭维道,“小侯爷才是海量啊。”
岳东睿此前本是喝了许多酒,刚刚这半斤白酒灌下去,古铜色肌肤染了几分醉红。
“走吧。”
他用力一推秦小鱼,非得拽着她去看燕王爷闹洞房。
好吧,她就跟岳东睿一齐去看一看新娘子吧。
新房外面围了熙熙攘攘的一圈人,大多是官家世子小姐,还有些小毛孩,巡视一周,却没看到爱凑热闹的大姐,想必她是怕得回家去了吧。
岳东睿仗着块头大,硬是扯着她右臂挤到了前头,这小子从小习武,据说武艺精湛,力气好生大,她的手臂差点被他扯得脱臼,直呼,“爷,您轻着点轻着点啊。”
大红喜庆的新房内,红烛熠熠,新娘子安安静静坐在床头,等着燕王爷用玉如意挑开红盖头。
在燕王爷由金丝雀引领着掀开新娘的红头巾后,喜娘笑嘻嘻高喊了一声,“从此王爷与王妃称心如意。”
大家纷纷笑着拍手,夸赞这夏家的三小姐出落得闭月羞花,温静娴雅,与燕王爷温润如水的气质简直是如出一辙。
她直盯着那新娘子,不禁失口小声道,“二姐……”
还好周遭嘈杂,没人听到她的声音。
其实,她早该猜到,出嫁之人如果不是大姐夏婉安,非二姐夏嫣然莫属了。二姐也是夏家的女儿,是爹爹的二姨娘所生,德才兼备,冰清秀婉,实则最配燕王爷。
她本就对慕容燕没有男女之情,再被他阴差阳错救过一次之后,对他更多也是感激之情罢了。如今二姐嫁给了慕容燕,她是由衷欢喜。
喜娘示意燕王爷放下玉如意,该喝合卺酒了。
因燕王爷看不见,当然是喜娘代劳,为这对新人满上酒。她走到放满坚果小食的桌前,一提起那个酒壶,就觉有些古怪,这酒壶怎这么轻,一打开,里面竟空空如也,她“啊”的一声。
燕王爷问,“怎么回事?”
喜娘是一直跟新娘子在一起的,虽是饿了这么久,但新娘子规矩本分得很,从没提一个“饿”字。
“酒壶空了。”喜娘有些尴尬,低声说了一句。
夏妃脸色惊讶,燕王爷亦是眉心蹙起,一点点摸到身边夏妃的手,放在手心里,紧紧握住,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他对喜娘说道,“那速去拿壶酒来。”
喜娘急急忙忙出来,到前厅去拿酒去。
门口一些爱嚼舌根的姑娘纷纷小声议论,“看着这夏小姐相貌端正,但却是个不着边没规矩的,竟馋的把合卺酒给偷喝了?真是给夏提刑丢脸啊。”
秦小鱼顿时只觉一阵大风吹过,吹乱了她梳得整齐的发。她可是把害惨了她二姐,并且丢人丢到了姥姥家。那酒是她喝的,她要是知道这是合卺酒,她是渴死也不会喝的。
“去去去……你们这些姑娘家家是不是太闲啊?许是宫中婢子忘了添酒呢。姑娘家家的,莫要有事没事就嚼舌根子,很容易咬到舌头的。”秦小鱼叉着腰,瞪着那几个女子厉色扬声。
这几个女子今日都见识过这肥太监的厉害,而且皇上还亲自喂桃给她,大家都清楚这人不能得罪,皆不敢回嘴,只是恭敬点头。
“哟……鱼公公你可真护主啊,竟连大臣子女也教训起来了。”老不死的秦遇也来插一脚,那几个女子乖巧地给秦遇福身,娇滴滴地喊了声“相爷吉祥。”
秦遇则笑呵呵道,“几位世侄女无须多礼。”又对秦小鱼说,“你瞧瞧你受伤不轻,深更半夜不好好休息跑出来溜达,很容易遇到鬼的。”
真是个倚老卖老的老不死,秦小鱼顺应心思从善如流地张口就道,“老不——”看着秦遇一寸寸拧紧的横眉,她又笑眯眯改口,“相爷,我还真是遇到鬼了,还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老鬼。”
此言一出,本是用手绢掩嘴轻笑的女子脸上笑意都戛然而止,这太监真是胆大妄为,竟敢说秦丞相是老鬼。
秦遇自然也是气得不轻,秦小鱼则一副我就要气得你家祖坟都冒青烟的表情,又在秦遇老脸上仔细逡巡,捂腹笑道,“秦大人,你脸颊上一个唇印没擦掉,可要奴才替你来擦啊?”说着,她跳至秦遇身前,抬起袖子就朝秦遇脸上
送去,秦遇惊得避之不及,蹙眉凶狠瞅着秦小鱼,“秦小鱼,你给我住手,本相看你是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那么她是恃谁的宠才骄傲的呢?
秦小鱼瞧着自己的袖子,“这袖子干巴巴的,唇印也擦不干净呢。”于是她粗莽地朝袖子上吐了几口口水,丝毫不介意周围异样眼光,又向秦遇走去,“来,奴才给您擦干净。堂堂一国之相,这般出去可是真真丢
人。”
这么恶心的太监,他已经让胖喜娘给亲了,若是再沾了秦小鱼的口水,他可真是丢人丢到国外了。
他急忙往后连连退步,而后匆匆跑开了,叹着气直嘟囔,“真是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灾星啊灾星……”
秦小鱼在他背后说道,“相爷,替我问候秦侍郎的屁股……”
秦小鱼话刚落地,一圈人都捧腹大笑,这小太监还真绝了,竟能让秦大人如此狼狈。
一方角落中,有一人双眸灼灼看着这一啼笑皆非的一幕,亦是忍不住翩然一笑,那太监虽是生得肥圆浑壮,但一板一眼都生动如画,明艳生彩。
“嗯,确实是恃宠而骄了。”
身旁的王中仁瞧了瞧不远处的秦小鱼又瞧了瞧乐呵的皇上,曾几何时皇上笑得这么欢畅过?而这秦小鱼现在如此骄傲,这必须是恃着皇上的宠,才敢如此折腾秦丞相啊。
“皇上,您不上去凑凑热闹?”
“不必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柔软洁白绣帕,“他那里的那方帕子想必是洗不净了,你把朕的交给他吧。让他明日再给朕煮一碗*醒酒汤来,这个汤酸甜可口味道不错。”
王中仁恭恭敬敬地接过皇上手中的绣帕,帕子一角梅花刺绣栩栩如生,他从没见过皇上对哪个奴才如此上心过,也不明白皇上如此是何用意?但皇上说了,他便遵命照办,他正要迈步时,又听得身后男子清冷嗓音,“你再告诉他
,离岳东睿远一点。”
“是,老奴领命。”王中仁颔首,微微抬头之际,瞥见皇上一双幽深黑眸中划过危险气息,他循着皇上视线看去,正见他看的正是与秦小鱼交谈甚欢的小侯爷岳东睿。
燕王爷随口问道,“小鱼儿在外面?”
金丝雀叽叽喳喳地叫,瞬间慕容燕了然,果真是有秦小鱼在的地方就有大戏看,他微微一笑,脸上又多了一丝担忧,嘀咕了一声,“不是下去休息了嘛,怎又跑出来了?”
夏妃将慕容燕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那明显是超出了一个主子对奴才关心,但她也并无嫉妒,她尚在夏府便听爹爹提过燕王爷身边多了一个鱼公公,听闻这位鱼公公医术了得,声称自己能治好王爷的腿,因此她只是希望这位
鱼公公快些把燕王爷的腿给治好就行了。
喜娘将合卺酒取来,在燕王爷和二姐喝过交杯酒之后,又见识了皇宫中的闹洞房,无非也是些小玩子,却增添了许多闺房之乐。
这一闹闹到很晚,因王公公过来传话,秦小鱼不得不与小侯爷保持距离,将壶中酒独自喝完后,醉醺醺回屋睡觉。
不过正如岳东睿所言醉得麻木才能减轻身上疼痛,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起来时已是中午,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门,急匆匆跳下床,随意套了袍子,拿起蓝翎布帽就往外走,
小安子正挥着扫帚在外扫地,见到秦小鱼从屋里火急火燎走出来,便问道,“小鱼子,主子吩咐过了,你手上伤没好这几日可以休息,不用去伺候。”
秦小鱼回了下头,对他“哦”了一声,昨晚王中仁吩咐下来,今日得给皇上熬六和醒酒汤呢,这都到吃午饭的点了,药还没熬好送过去,她现在得赶紧去煎药啊。
小安子看着秦小鱼的背影,只觉得小鱼儿哪里好像与以前不同了。他挠了挠脑袋,眼中露出惊喜,小鱼子是比以前瘦了,那衣服在她身上是空落落的了。仅过了一夜,她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呢?
他心中好奇,在后面喊了她数声,但她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一个时辰之后,热腾腾的六和醒酒汤出炉了,虽说是晚了些,总比没有熬来得好,她盛起一盅,小心翼翼放入食篮中,又命婢子将剩下的给燕王爷送去,这才匆快去了乾清殿。
王中仁在门口就见提着食篮快步走来的秦小鱼,他上前几步,瞪了她一眼,“小鱼儿,你总算来了,皇上一早起来就问你的六和醒酒汤送来了没。”
“我昨夜喝醉了,这不就睡到中午了嘛。皇上既然一早便提起这汤,您也派人过来与奴才说一声啊。”秦小鱼擦了擦汗,忧心忡忡地望向殿内。
“你以为杂家不想嘛?皇上说了——”
王中仁说着又一抿唇,没再说下去,让秦小鱼听得云里雾里的,皇上究竟说了什么啊?
王中仁白拂一甩,扭头便往里走去。
秦小鱼屁颠屁颠跟上去,又悄悄问王中仁,“王总管,待会皇上若是要罚我,还望您老人家多多替我求情啊。”
王中仁没有理睬她,只白了她一眼,皇上哪里会罚她啊,现在可将这秦小鱼宝贝得紧呢。
早上因着皇上有些头疼要喝醒酒汤,他提议派人催下秦小鱼,皇上却说只怕这会儿小鱼儿还睡着,莫要去扰了她。教一国之君等一个小太监睡醒,古往今来哪个奴才有此等待遇啊?真是教他一把老骨头都好生嫉妒。
殿内清净,慕容肆穿着随意
,白衣墨发,衣和发不扎不束,衣摆发梢随着他细致步履微微飘拂,倒有几分仙人之姿,逆着光线从背后望去,微敞的白色单衣勾勒出他劲瘦完美的肩廓,他步履闲散,提了个小水壶正在为室内春兰浇
水,有这个闲情雅致,说明他今日心情大好。
背后步子声渐近,慕容肆并没回头,只问了一声,“秦小鱼来了?”
他音色清贵,融入缓缓从水壶中流出的水流之声,更是令人神往。
“回皇上,是奴才把六和醒酒汤给您送来了。”秦小鱼猫着身,不敢有半分不恭。
“那便端过来吧。”
“是。”秦小鱼回了一声,将食篮中小盅端出,缓步走上前,他衣襟半开,男子胸前蜜色纠实肌理就那般直直撞入她双眸,她眼皮一跳,当下垂下几分,单手将砂盅捧到他眼下,低头柔声道,“皇上请用。”
皇上却迟迟没有动静,秦小鱼心中怯怯,不知哪里做的又不合皇上心意了?
猛地,发顶上传来不温不冷的声音,“你这奴才架子不是一般大,你是让朕自己动手么?”
秦小鱼忙摇头,只是一抬眼就将这男子胸前美色收入眼底,这皇上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吗?她不自在吞了吞口水,滋润下突然发干的喉咙,她仍是卑微低着头,略是尴尬地说道,“奴才是担心自己这般模样,会影响皇上食欲,而且
奴才左手受了伤,不如去叫个面容姣好的宫女来伺候皇上吧。”
慕容肆瞧了她好几眼,踱着步子绕了她一圈,又在她面前顿足,“小鱼儿,才一晚不见,你就瘦了一大圈?”
王中仁一双老眸也盯向秦小鱼,皇上不说还没发现,皇上这么一说,他也觉得秦小鱼瘦了一大圈,不同于之前体胖腰圆的肥腻,现在是丰腴的恰到好处啊,比起之前,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啊。
“啊?有吗?”她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真是松垮垮的了。难怪今日厨房里的宫女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呢,原来是因为她突然暴瘦。
“鱼公公,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瘦得这么明显?”王公公细细打量着她,人到中年发福是自然,他虽说身材保持的还算不错,但是他这肚子一圈累赘的膘啊。
对啊,她怎么会瘦得这么明显?她来中毒快两月之久了,而且食量大增,是越来越胖啊,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瘦了下来?
她将昨夜吃的一一想过,只有可能吃了媚.药,以毒攻毒所致啊,那可是拖了琳琅公主与樱桃大姐的福啊。
“这几日啊奴才一直在吃减肥之药,又加上昨日流血大多,这不一下子就瘦了下来。”秦小鱼自信地胡诌,满眼地欢喜。
王公公亦是欣喜万分,“那鱼公公也弄些减肥之药给杂家,好把杂家独自上的一圈肥肉给减了。”
肚子上有肉那是需要清肠,清肠的药方她自然能开,她对王公公眨了下眼,“这个就包在奴才身上了,保证你药到肉少。”
“哦。这药倒是绝世宝药啊,不仅可以让人瘦下来,这连皮肤也白了,嘴唇都变薄了。”
慕容肆唇红齿白,神情亦佳,将手中水壶交予了王中仁,抬手伸向的地方……竟是秦小鱼的脸。
这一幕是把王中仁吓得目瞪口呆啊……我的小祖宗啊您是还没睡醒吧吧吧?
他袖上携着淡淡沉檀清暖香,掠过她鼻尖,沁香撩心,她心脏飞快地跳动,似要从胸腔跳出,而他的手并无想象中帝王该有的细滑,指腹掌中布了浅薄不一的茧子,微微粗粝地摩挲过她的脸颊如拨动了她心弦,撩拨起丝丝层层的
颤栗,让她惊颤得闭起了眼,手上的醒酒汤亦晃洒出了几滴。
“皮肤确实甚好,还是这般模样赏心悦目些。”
男子笑着抽手,指尖轻捻过掌心,勾起的嘴角似还带着无尽回味。
王中仁表示不屑,这皮肤再好再滑能比得过皇上那些妃嫔?赏心悦目,这个词放在秦小鱼身上也是不适宜的。
这秦小鱼确实是比原先好看了些,仅仅是嘴巴不再是挂着两根香肠而已,脸比原先瘦了许多,还多了一截白皙的脖子,因为她以前太胖根本看不见脖子。比她好看的小太监那是比比皆是,就单单是说自己吧,不需吹牛,年轻时也
是比秦小鱼高出两个档次,就算老了,那也是拉开半个级别的。
所以说,这便是爱屋及乌,皇上这话水分太多,秦小鱼论相貌,那只比太后身边的小红好看了那么一丢丢而已。
秦小鱼一睁开眼,便是脸红心跳,她眼神迷蒙地看向皇上,他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凤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竟如春暖花开一般,她从不知一个大臣们口中的昏君、宫人们口中的暴君,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怀帝看着这般的秦小鱼却是扑呲一笑,“王中仁,你瞧小鱼儿这脸,比擦了粉的李红寇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