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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不选孩子早夭了的妇人,水玲珑的看法是,身子健康重要,心理健康同样重要,没了孩子的人,心理或多或少是有阴影的,她没那个闲工夫去给对方做心理治疗,也不愿小柿子潜移默化中受了某种影响。当然,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水玲珑的心理阴影——失去琰儿的冷幽茹很可怕!
冷幽茹派了四名丫鬟分别随秋三娘和小夏回家,从现在开始,她们便是重点保护对象,从饮食到衣着,甚至礼仪典范、生活习性都必须按照冷幽茹的要求进行训练,秋三娘和小夏战战兢兢地谢过,想着自家那根本挤不下人的屋子又凭空多了俩丫鬟,其他人……是扔房顶上还是挂墙上?
自从被冷幽茹剪了三次线头之后,水玲珑再也不穿枝繁和钟妈妈做的衣裳了,免得冷幽茹那雷达似的目光又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水玲珑后面的衣衫全部由冷幽茹吩咐绣娘量身定制,料子若只花十两银子,做工便是一定金子,没办法,以冷幽茹的标准,“出厂”前起码得经过七道检验,根本无暇做其他客人的生意,于是乎,第一绣楼专门为冷幽茹开设了一个制衣小分队,长年累月只接她一人的单子。
冷幽茹放下双耳琉璃杯,岑儿又用宽口青瓷杯奉了清温水来,冷幽茹缓缓地喝了一小口,看向水玲珑缓缓地道:“明天上午你过来我院子一趟,让绣娘给你量下尺寸做几套秋季衣裳,生完孩子体重会减,却也没那么快恢复到怀孕之前。”
这是在说,你去年的衣裳都别穿了。
水玲珑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
冷幽茹又看向甄氏,淡声道:“二房的衣裳我也请了绣娘做,上午你让小慧和董佳琳都在湘兰院等着。”
如今才六月呢,就做起了秋裳,真是好早!甄氏挤出一个灿灿的笑:“多谢王妃,让王妃费心了。”
冷幽茹没接她的话,甄氏见怪不怪,这蛇蝎女人对她笑,她才心里发毛呢!
乔慧暗暗记下冷幽茹的一系列持家手段,她觉得王妃这人尽管可恶,但某些方面的确出众,单单是那华丽得连她几乎不敢落脚的产房就甩了她娘和大公主好几条街。
冷幽茹的目光又落回了水玲珑含笑的眉眼上:“小家伙实在动得厉害,你就请胡大夫瞧瞧,二进门处我打了招呼,这段时间不论多晚都有人值夜。”
乔慧的心咯噔一下,就想起了肃成侯府的三姨娘,也是夜间临盆,却因二进门的守门婆子玩忽职守跑去吃酒,三姨娘的丫鬟出去请大夫结果没请着,第二天她随她娘省亲归来,就发现三姨娘的孩子胎死腹中了,是个弟弟呢。当时她以为只是意外,不知为何,眼下听了王妃的吩咐,她却突然有些怀疑一切都是她娘暗中谋划好的。如果真有心迎接这个小生命,又怎么会不替三姨娘打点好各套门路?
水玲珑恭敬地福了福身子:“是,儿媳记住了,多谢母妃。”
冷幽茹的眼底泛起一丝倦意,却很快被掩了过去,她面无表情地蹙了蹙眉,打算就此离去,这时,一名小丫鬟在门口晃了晃,岑儿认出那是清幽院的人,便走到外边与她耳语了几句,回来时脸色大变。
冷幽茹睃了她一眼,她福低身子,小声禀报了丫鬟的话,啪!冷幽茹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水玲珑回了墨荷院,乔慧也去坐了一会儿。今年南方没有发大水,荔枝产量丰富,且又大又红,以墨荷院的最为出挑,枝繁奉上新鲜荔枝,水玲珑拿了一颗,乔慧也拿了一颗,却没剥开,而是一边捏着一边问:“大嫂,你有没有觉得王妃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你指的是哪方面?”水玲珑吃下荔枝。
乔慧抿了抿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觉得她哪儿都怪,她明明那么讨厌大哥,当初还给你下了避孕药,内心是不想大哥有自己的孩子吧!但为什么她现在所作的一切又让人感觉她真的好盼望这个孩子出世呢?她会不会……又像前几次那样,表面做好事,实际下绊子?”
乔慧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水玲珑不知道老太爷用什么掐住了冷幽茹,或者这种手段又具有多久的威慑力?威胁,是能够随着时间的转换而发生改变的,此时有效,彼时未必。所以,在弄清冷幽茹为何如此乖巧之前,水玲珑还真……大意不得!
水玲珑放下手里的第二颗荔枝,手臂横在桌上,微倾了身子正色道:“嗯,我会小心的。”
“要不……我托肃成侯府的关系再请个乳母来,怎么样?”在乔慧看来,冷幽茹不安全,她请的乳母肯定也不安全,所以,谨慎起见,得自个儿找个更靠谱的。
水玲珑想了想之后摇头:“王妃是世子的嫡母,我不能公然忤逆或质疑她,多谢你的提醒,乳母那边我会请得力的人看着的。”她没说的是,孩子她打算自己养,乳母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当然,这事儿她得先征得诸葛钰的同意。
乔慧的瞳仁动了动,叹道:“好在大哥始终是站在大嫂这边的,如果发现乳母有问题,随便寻个由头治了也无妨。”
意思是,诸葛钰惩治冷幽茹的人,王爷和老太君那边都不会说什么。
水玲珑笑出了声:“依我看,你比我还紧张!”
乔慧揉着手里的荔枝,难为情地苦涩一笑:“自从滑胎,我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了,大嫂你会不会觉得我烦?”
“怎么会?”水玲珑握住她的手,“你是一片好心,我明白的,换了旁人,不会跟我推心置腹。”
乔慧如释重负!想问王妃刚刚是听到什么消息了竟然失态到砸了杯子,话到唇边又怕水玲珑怪自己多嘴多舌干涉大房的庶务,于是堪堪忍住了好奇。
乔慧一走,水玲珑就唤来枝繁:“去查查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丫鬟的脚上踩了绣球花瓣,绣球花只有二进门附近才有,她必是从那儿回来的。”且没在清幽院等消息,说明事态很急,不急冷幽茹也不至于把杯子砸了。
外书房内,诸葛钰穿着厚重的朝服,负手在房内踱来踱去,月光透过窗棂子落进他深邃如泊的眸子里,反射出精锐的波光。他停在窗边,蹙眉道:“死了?”
枭二十分笃定地道:“是!属下从中部追上朝廷的押解队伍,一路跟踪,半步也没离开,属下确定死在矿难中的就是荀枫!”
“你可看清他模样了?”诸葛钰似是不信,转过身打量起了枭二的脸,他手下共有七名枭卫,枭一在取回水玲珑的血时死在了平南侯府,剩下的几人中以枭二综合能力最强,是以,跟踪荀枫的任务落在了枭二的头上。但枭二说什么?荀枫死了?在马棚里过冬都没冻死的人,竟然死了?怎么可能?
枭二坚定坚信地道:“一路上,属下观察了他无数回,他就是荀枫!发生矿难后,属下化妆成当地矿工进入了事发地点,死者的容貌和荀枫一模一样!奴才不会认错!”
容貌一样,容貌一样……
诸葛钰反复默念着这四个字,眼底减减泛起了枭二从未有过的神色,似悲凉、似纠结、似惆怅、又似阴冷……枭二的心口一震,难道世子爷不喜欢荀枫死掉吗?荀枫是镇北王府最大的劲敌,荀枫死了,镇北王府在京城便能真正如日中天!加上太上皇云游四海,京城局势动荡,便是他们举兵造反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诸葛钰又开始在房里踱来踱去,墙壁上的沙漏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换了比重,空气仿佛突然凝成了海绵一般,枭二的呼吸莫名沉重了起来。就在枭二几乎要受不住诸葛钰越来越沉重的威压时,诸葛钰脚步一顿,瞳仁一缩,道:“我还是无法相信他死了!易容术,一定是易容术!你一路都没发现破绽,是因为在你追上他们之前,荀枫就已经被偷梁换柱了!”
枭二一怔,会……会是这样吗?
“我问你,你有没有检查他的脸?我说的是脸皮!你撕了没?”诸葛钰再次停住脚步,严肃地问道。
枭二又是一怔:“没有……”
诸葛钰冷冷地笑了,隐约有种复杂的意味,让人分不清这笑到底藏了几分真、几分假:“从现在起,调动所有力量搜查荀枫的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没有大周的通关文牒,他还能飞到国外去了!”
枭二领命,正欲退下,诸葛钰又道:“不对,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分出一部分人找金尚宫!他们俩一狼一狈,总有碰头的一天!”
“是!”枭二转身步出房间,却和迎面而来的安平碰了个正着,枭二身形一晃,如鬼魅般避开了安平的碰撞,安平三脚猫的功夫,脚尖过门槛时一不小心挂了一下,摔了个嘴啃泥,“世……世子爷……奴才有……有大事禀报……”
水玲珑的身子越来越沉,洗个澡都洗得满头大汗,她摸上圆鼓鼓的、大得不像话的肚子,再看向肿得像象腿的蹄子,顿时傻眼,她怀斌儿和清儿时好像……没这么“丑”吧?
她低头,企图看看大腿内侧和肚皮下有没有可恶的妊娠纹,可东看西看就是看不着!
“枝繁!”
“枝繁出去了,大小姐您有事吗?”叶茂打了帘子进来,就看见自家小姐掀开亵衣,低头瞅啊瞅的,也不知在瞅什么。
水玲珑朝她招了招手:“帮我看看肚子下面有没有妊娠纹?”
叶茂“哦”了一声,挠挠头走到水玲珑旁边,看着那圆得发亮的肚子,吓得瘪了瘪嘴:“大小姐,妊娠纹是什么?”
“妊娠纹就是……”水玲珑想了想,简单地道,“你就看肚子上有没有淡粉色的纹路,西瓜皮你见过么?像那样的。”
“哦!”叶茂俯身,紧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检查了水玲珑的肚子,摇头,“没有!很白净!就是有一条好黑的线!一直到肚脐!不对,大小姐你看,快到心口了!”
说着,叶茂转过身,偷偷撩起衣襟,仔细看了自己白花花的小肚皮,憨憨地道,“咦?奴婢没有!”到底谁不正常?
水玲珑就松了口气,尔后看向呆呆的枝繁,笑了:“孕妇才有,生完孩子能自动消失,下面的线也能变浅。”这么呆萌的叶茂,将来嫁给谁比较好?
嘎吱——
窗子响动的声音,水玲珑和叶茂迅速放下衣襟,就看见郭焱跃窗而入,这两月,郭焱没少干这事儿,叶茂和枝繁习以为常,叶茂非常训练有素地走出房间,在外边儿放起了哨!
“玲珑!”不习惯叫娘怎么办?她这辈子明明比他还小!
水玲珑按着郭焱坐下,从净房打了凉水,用帕子给他轻柔地擦脸:“这么晚了还出府,也不怕三公主多想?”话是责备的,笑容却满是宠溺。
郭焱拉住她的手,很赖皮地在她怀里蹭了蹭,这才是他喜欢的味道,有前世的沧桑,也有今生的温情:“她想又怎样?我才不怕她!”
水玲珑推开他脑袋,不禁失笑:“多大的人了,还往我怀里钻?羞不羞?”
郭焱恬不知耻地又钻了进去:“不羞!”果然,抱着亲娘的感觉好多了,就三公主那只母老虎也想取代玲珑成为他心里最重要的女人?哼哼,痴人说梦!
水玲珑推不开他,索性不推了,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身影蜷成一小团缩在她怀里,她怎么觉得这么有喜感呢?
“玲珑。”郭焱嘟唇,很委屈的口吻,“你有了他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他?哪个他?水玲珑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郭焱指的是小柿子,水玲珑拍了拍他肩膀,强行捧起他皱成一团的俊脸,这回他没反抗,而是顺着水玲珑的力道缓缓抬起了头。水玲珑微扬着唇角,认真地讲起了每一个离异的母亲都会对孩子说的话,“怎么会不喜欢你?你是我的孩子啊,不管我和在一起,都无法改变我们的母子关系,知道吗?”
郭焱这时特想问一每个离异家庭的孩子都会问的问题——你和我爹真的不可能了吗?
看了看一屋子典雅温馨的陈设,有看了看水玲珑放在绣篮里做给诸葛钰的锦服,再看了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又想起今早得到的情报,眸光一暗,问不出口了。
水玲珑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低落,轻声道:“在想我和荀枫吗?”
郭焱眨了眨眼,垂眸不语。
水玲珑将他肩膀上的一根青丝摘掉,丢进一旁的垃圾篓:“我知道不管他怎样伤害过我和清儿,在你心里他都是你父亲,对不起我的选择伤害到你了,我……”
“他死了。”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长睫飞快地颤了起来:“你说什么?”
郭焱再次钻进了她怀里,这一次,却整个人都在发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湿了水玲珑满身:“他死了。”
荀枫再十恶不赦,也是他父亲!他帮着水玲珑削弱荀枫的势力,并不代表他希望荀枫死掉!他只是不想那个男人再次强大得建造起一个谁也推翻不了的帝国,将水玲珑变成他的皇后,上辈子的悲剧又重演一次……
“你不能做皇后的……不能的……”郭焱一边流泪一边哽咽着重复这句话,水玲珑一头雾水,或者她还沉浸在荀枫去世的消息里没缓过劲儿来,那么呼风唤雨的人,说死……就死了?不,她不信,荀枫如果这么容易被打败,前世就不至于能撼动云家的江山了。都说人各有命,荀枫注定命运多舛,却终有一日能企及众人无法比拟的高度……而她内心愕然,便浑然没察觉到郭焱话里的含义,是啊,她不能做皇后的,因为这辈子她要做王妃,做诸葛钰的妻子,当然不能是皇后了,“你……你和我说清楚,谁告诉你他死了?”
“东部铁矿坍塌,他被压在了下面……太上皇怕荀枫半路偷奸耍滑,从离宫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他的软骨散,他没有武功的,他被压在下面了他没有武功他逃不了……”郭焱心如刀割!
矿难?水玲珑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尸体呢?”
“他们就地埋了。”
时值夏季,天气闷热,就地掩埋,不出七天便要全部腐烂,等朝廷的仵作抵达现场时已经辨别不出尸体的本来面貌。水玲珑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你相信我,他没死!”
郭焱猛地从她怀里抽身,怔忡地望向了她,眼底的不可思议,犹如见了北极霞光,久久地闪动着惊喜和希冀:“你……你怎么知道?”
“他是我最忌惮的对手,他就这么死了,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水玲珑半开玩笑地说完,郭焱神色稍霁,水玲珑按了按眉心,擦了他脸上的泪,头一回觉得犯难,儿子不愿意荀枫死掉,万一哪天她和荀枫你死我活怎么办?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水玲珑语气如常道:“我记得你从漠北抵达京城的前一晚,正是荀枫被送出京城的那一夜,你们……有没有碰到?或者,你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
她其实想问,你是否察觉到那个荀枫有别于以往?会否是个赝品?
郭焱认真地回忆了一遍那晚的事儿,他就和小憨挖了个深坑,小憨说见到女鬼,但他没看见,荀枫再不济也不屑于装扮成女子的模样,所以,应当是小憨看走眼了,而即便没看走眼也绝不可能是荀枫。于是,郭焱摇头:“没发现异常。”
水玲珑摸了摸他额头,软语道:“以后荀枫的事你别再管了,回去吧。”
郭焱依依不舍地起身,潋滟的眸子里还残留着点点泪光,走到窗边,忽而扭过头,无辜地蹙了蹙眉,哀求道:“你……你会留他一条命吗?他已经一无所有了,爹娘不要他了,同僚也背叛他了,他真的……不是你的对手了……我……我可以带着他远走高飞,绝不让他打扰你和诸葛钰的生活……求你……留他一条命,可不可以?”
人性使然,同情弱者。当水玲珑处于劣势时,郭焱豁出性命也要替她保驾护航,可一旦荀枫被逼入绝境,他觉得自己也能舍弃荣华富贵甚至仁义道德,保他无虞。
水玲珑淡淡凝眸,意味莫名:“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别插手。”
郭焱失落地看了水玲珑一眼,施展轻功跃出墨荷院、也跃出了王府,一上马车,他就问向小憨:“你上回真看到一个女鬼了?”或许是金尚宫?她去救荀枫的?
小憨无比郑重地点头:“绝对看见了!我拍胸脯保证!很瘦很高的样子!呃……也不是特别高啦!反正比三公主高一点!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
瘦高瘦高的一定不是金尚宫,那女人肥得像猪!郭焱摆了摆手:“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坑里的血么?小憨舔了舔嘴巴:“没有!”一定不能让将军发现他做的困兽器居然困不住小兽!
郭焱无力地闭上眼:“回府!”
小憨嘿嘿一笑,过关!
郭焱前脚刚走,后脚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夏季热,跑来跑去满身都是汗,枝繁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喘着气道:“大小姐!奴婢……奴婢打听了……”
“先喝口水。”水玲珑指了指桌上的茶具。
枝繁心头一动,笑着谢过,兀自倒了凉茶,咕噜咕噜喝了两大杯,总算顺过了气儿,这才说道:“奴婢去二进门处问了张妈妈,张妈妈说有一定轿子被直接抬进了府,里边儿坐的谁她没看清。”
张妈妈是二进门处的老妈妈了,从王府建立初期她便做了门房的管事,她别的本事没有,严苛这一条却每每做足了的,她怎么会放任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进入王府?水玲珑挑了挑眉,道:“谁在前面领路?”
“余伯!”枝繁答。
王爷的轿子?水玲珑的第一反应是王爷抬了姨娘,但很快水玲珑否认了这种猜测,姨娘的轿子走不得正门,哪怕是皇上赏的妾她也只能走侧门,所以,排除姨娘一说。那么,或许是某位客人?水玲珑又道:“抬去哪儿了?”
“大姑奶奶出阁前的院子,清雅院。”
诸葛汐回来了?水玲珑心底的好奇被完全勾了起来:“王爷呢?可是去了清雅院?”
枝繁庆幸地吞了吞口水,幸亏自己多跑了一趟,原本大小姐只让她探门房的情况,她想着多做些事儿总是没错的,果然没错!“去了,奴婢追上去,正好远远地看见王爷进了清雅院。”
十有八九是诸葛汐回来了,却躲着其他人,或许是姚府发生了不快……水玲珑联想到了蕙姐儿,后妈和继女的关系总是微妙的,姚大夫人又护犊子,真要有个面红耳赤也不是不可能。
思量间,小柿子又开始翻江倒海,好几次踢得水玲珑想尿尿,水玲珑站起身,捂着肚子,开始在房间里散步。
枝繁看着水玲珑皱着眉头的样子便知小柿子又不乖了,枝繁记起冷幽茹先前的吩咐,出声建议道:“大小姐,奴婢去请胡大夫过来瞧瞧吧!王妃说孩子动得太厉害了也要引起重视的。”
水玲珑其实也有点儿纳闷,她怀过两次孕胎动都没这么厉害:“你跑了一趟也辛苦了,叫叶茂去吧!”
“好!”枝繁笑着应下,大小姐越来越体贴她了,这是不是说明她的付出得到回报了得到回报了?
约莫两刻钟后,叶茂气喘吁吁地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胡大夫……胡大夫去清雅院了!”
诸葛汐……病了?
紫荆院内,董佳琳晕安郡王云雨了一番,此时正伺候他沐浴,她一边揉着他肩膀,一边道:“郡王,妾身听说府里来了位客人,还住进了大姑奶奶的院子,该不会是……大姑奶奶偷偷地回娘家了吧?是不是姚大人对她不好?”
别说,那顶轿子从大门而入时,他正好应酬归来,微风一吹,掀起帘幕,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安郡王的眼神一闪,懒洋洋地靠在她怀里,偏过头亲了亲她诱人的风景,道:“大房的事儿,咱们别跟着掺和了!大姐怎样也轮不到咱们置喙。”
董佳琳的睫羽颤了颤,笑意如常道:“是,妾身记住了,日后会恪守本分的。”言罢,降了降身子,他喜欢的地方便更好地送进了他嘴里。
安郡王的眸色一沉,拽她入内,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娉婷轩内,乔慧在清点明日所需的布匹:“阮烟罗我穿着太艳了些,配董佳姨娘挺好,她娇俏;宝蓝色云纹锦是郡王的,秋香色蜀锦是二夫人的,淡紫色沉香缎留着我自己……”
乔慧一一说着,秀儿将布匹分类,看了一眼满是倦色的乔慧,秀儿劝道:“二少奶奶,明早再弄吧,您先歇息。”
乔慧揉了揉太阳穴,强打着精神道:“明早绣娘就得过来,慌慌张张的弄容易出岔子,今晚清点好,明天绣娘量了尺寸直接把布料带回绣楼,不耽误她们的功夫。”
有个能干的婆婆还是挺幸福的,大嫂也备了一次布匹,结果被王妃骂质量太差,自那以后,大嫂和大哥的一应物品全部由王妃亲自操持,大嫂除了偶尔学做账,再没别的烦心事了……倒是她,二房上上下下婆婆几乎懒得管了,可能是被夺了职权心里难受,所以有些颓废了吧!
秀儿心疼地叹了口气,继续依照乔慧的吩咐清点布匹,好容易清点完布匹,乔慧又拿出了账本开始计算下个月二房的预算。一直算到月上半空,她才四下看了看,确定郡王没回,尔后偷偷伸了个懒腰,这姿势不雅,不能让郡王看见!
秀儿泡了一杯枸杞菊花茶放在乔慧的手边,说道:“二少奶奶,大姑奶奶好像回府了!而且,奴婢刚刚去库房搬箱子时,看见胡大夫火急火燎地往内宅跑,奴婢瞧方向,也是清雅院呢。会不会……”顿了顿,秀儿大胆猜测道,“会不会是大姑奶奶在姚府受了欺负呀?”
乔慧用袖子掩面,打了个呵欠:“别瞎说,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感情好着呢。”
“好不也出了个冷姨娘?现在,冷姨娘的孩子就在姚大夫人院子里住着,心肝宝贝儿似的疼!保不准啊,蕙姐儿怎么滴了,然后姚大夫和大姑爷将账算在了大姑奶奶头上,争执间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秀儿无比惋惜地脑补了一则家庭寓言故事,还说得头头是道!
“那……你送上一份灵芝去清雅院。记住,别刻意打听什么,免得让人觉着二房的人不安分。”
“知道了。”秀儿恭敬地应下,打算开门离去,突然一道健硕的身影缓步而入,秀儿吓了一跳,忙躬身行了一礼:“奴婢见过郡王,郡王万安!”
自打秀儿建议乔慧不管董佳琳的死活,安郡王对她就再没什么好感,安郡王冷冷地“嗯”了一声,秀儿赶紧退出去,连灵芝都忘了拿!等她转身打算回去取时,安郡王“嘭”,关上了门!
乔慧目光微凝,随即露出一抹甜甜的笑:“相公。”亲自倒了杯凉茶递到他手上。
安郡王喝了一点儿,和颜悦色道:“你是要秀儿去看谁呢?”
乔慧就把秀儿的话重复了一遍:“……应该是大姐回来了,我就想着送份灵芝聊表心意。”
安郡王目光一扫,看到分列整齐的布匹和字迹工整的账册,心头一动,娶妻当如是。他凑近乔慧,在她耳边小声地低语了几句,乔慧闻言勃然变色:“啊?清雅院的……怎……怎么……会是……这样?”
水玲珑在屋子里走啊走啊,直到确定小柿子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躺回床上,其间大约有一刻钟的样子,小柿子一直在打嗝。想想其实蛮好笑的,她怀斌儿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肚皮有规律地颤动,当时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有长辈教过她这方面的常识,她吓得立马哭了起来:“呜呜……孩子的心脏跳出来了,你摸,它贴着我肚皮跳呢……”
荀枫笑得前俯后仰:“你傻呀!心脏跳出胸腔了它还能跳吗?你再摸摸,它和你的脉搏是否一个节奏?胎儿的心跳比正常人快许多,他吞了羊水,在打嗝呢。”
原来,她也曾有过那么傻、那么天真的时候。
诸葛钰回屋,水玲珑刚躺下,诸葛钰行至床边,轻轻地吻了吻她,又握住她皓腕诊了脉,一切正常适才柔声道:“我儿子今天乖不乖?”
水玲珑哼了哼:“只知道关心你儿子,不晓得关心我!我问你,要是我生的是个女人,你怎么办?”
诸葛钰躺下,将她胖嘟嘟的身子抱在怀里:“怎么可能是女儿?保准是儿子!”
水玲珑和“儿子论”杠上了,一脸不悦地瞪着他道:“那万一是女儿怎么办?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诸葛钰轻笑出声,满脸得瑟地道:“小呆子!你生什么爷都喜欢!女儿像你,爷更爱!”
“你才小呆子!”水玲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心里却是暖暖的,大环境所致,重男轻女思想太重,诸葛钰又是独子,她要是无法一举得男,不仅老太君、王爷,就连诸葛汐都会失望极了。所以,她压力有点儿大啊。
诸葛钰仿佛很疲倦似的,将头枕在她颈窝,舒服地叹道:“别东想西想,你生儿生女对我来说都一样,真的。你是和我过日子,又不是和他们,大不了咱们搬出去,反正皇上新赏赐了我一座将军府,我还没住过呢。”
云礼赏了诸葛钰宅子?水玲珑眨了眨眼,没往心里去,主要是这个男人的话太令她这荷尔蒙紊乱的女人感动了,怕她生出女儿遭非议,宁愿搬出府单过也不想她受一星半点儿的委屈……水玲珑扭了扭胖嘟嘟的身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香吻:“诸葛钰,你真好!”
没矫情地说,不用啦,父母健在,搬出府单过容易惹人诟病。开什么玩笑,谁给她气受,她还当真敢把诸葛钰打包带走!
小胖墩……
诸葛钰觉得她以后可以叫这个名字了。
别说,水玲珑是真的胖了许多,水肿占了大半,不仅腿,连十指和脸蛋都肿得厉害,那双手一摊开,跟熊掌似的,看得诸葛钰心惊肉跳。
“诸葛钰,我是不是又胖了?”诸葛钰把玩着水玲珑的小胖手,水玲珑便出声问。主要是爱美自恋的她实在无法接受铜镜里出现一个小胖妞儿,是以,从上个月开始她便没再照镜子了。
诸葛钰心疼地按摩着她肿胀的手,缓缓地道:“孕妇胖一点儿是正常的,我又不嫌弃。”
关键是我嫌弃啊……
水玲珑扶额,她到底怀的什么胎?前世一次也没发生过这种状况!
怨念着、怨念着,水玲珑发出了不算微弱的鼾声,孕妇到了后期,尤其水肿严重的孕妇,比较容易如此。诸葛钰亲了亲她肉嘟嘟的脸蛋,听着她鼻子里发出的声响,微微一笑,觉得她这样也蛮可爱。
诸葛钰打算洗澡就寝,叶茂在门口禀报,余伯求见。
诸葛钰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不见!
水玲珑醒来时,天已大亮,老太爷不在,府里的人便没晨练了,人嘛,能偷懒干嘛要勤快?听不到震耳欲聋的呐喊,水玲珑简直睡得天昏地暗。
枝繁和叶茂一同服侍水玲珑更衣洗漱,每天见水玲珑都能发现她的肚子大了一圈,二人惊悚得目瞪口呆,叶茂就道:“好……好大……肚皮……会不会……撑破?”
水玲珑把玩着金钗的手就是一顿。
枝繁拍了拍叶茂的脑袋,真不会说话!枝繁补救道:“怎么会撑破?一般都是生不下来。”
水玲珑倒吸一口凉气……
在墨荷院用过早膳,叶茂将昨晚发烧的事阐述了一番:“余伯求见世子爷,很着急的样子,但世子爷一口回绝,连原因也没问,而且口气特别差。”
余伯是诸葛流云的心腹,想来是得了诸葛流云的授意才来求见诸葛钰,既如此,诸葛钰一口回绝又是为了什么?诸葛钰知道余伯来找他的原因所以刻意避开?!
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道:“世子爷昨晚有没有去清雅院?今早又有没有去天安居陪老太君用膳?”
枝繁又非常庆幸自己仰慕诸葛钰因此格外留意对方的行踪,不然,大小姐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她压根儿答不上来,她恭敬地道:“没呢,世子爷昨晚直接从外书房回来的,直到今早才离开,也没去清雅院。世子爷在墨荷院用的早膳,比平时吃得略少,就半碗面并一个水晶包子,包子只咬了一口。”
这么说,诸葛钰心情很差,乃至于没胃口了。这肯定和余伯的求见有某种关联,如若昨晚她尚且猜测是诸葛汐回来了,今早听了叶茂的讲述她便不这么认为了,诸葛钰和诸葛汐的感情非常要好,若是诸葛汐回府,诸葛钰不大可能不去探望。水玲珑又想到昨晚胡大夫去了清雅院,半夜余伯上门求见诸葛钰……还有之前王妃听到某则消息失态到砸了杯子……这……
“哎哟!哪里来的混小子!竟闯到世子妃的院子里来了!还不赶紧起开?”外边,突然传来守门婆子的一顿厉喝,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枝繁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房间,半刻钟后,失魂落魄地进来,一脚踏空门槛,与安平一样摔了个嘴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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