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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容的视线绕过最前面的蒋轲,在邱瑾亭身上停留了片刻。
今日的邱瑾亭,穿着一件浅蓝色如意暗纹交领褙子,白色的综裙,身上的饰物依旧从简,只在发髻上戴了支和田玉花簪,还有耳朵上一对极为低调的玉珠坠子。
太子薨逝已有两月,但大家的装扮还都十分谨慎,生怕一个不注意被挑了错处。
最近又恰逢漠北的战况在京城传开,众人更是倍加小心。
再看后面的唐珊和贺清宛,身上的穿戴也皆是月白、淡青之类的颜色,比邱瑾亭还要再素净上几分。
陆清容之所以对邱瑾亭多了些注意,完全因为她的肚子。
今日她的衣裳算是合身,却更容易看出那已经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
算算日子,邱瑾亭嫁给蒋轲尚不足四个月,与这怀相显然有些不符。
只因早就对此有过猜测,陆清容倒不觉得意外。往吴夫人那边看去,只见她端坐在主位之上,望向邱瑾亭的目光格外和蔼慈祥,欣慰之色溢于言表,正如陆清容所料,吴夫人也并不觉得她过早隆起的小腹有任何不妥。
再看邱瑾亭,此刻脸上的神色除了得意,再无其他。
在她心里,太子薨逝并不值得太过悲伤,以后谁来当这个储君也无甚所谓。她想的反而是,自己这些日子独守空房固然难熬,但谅他们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搞出旁的子嗣来……
想及此处,邱瑾亭藏在心中的烦闷略有缓解,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唐珊一眼,正巧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唐珊丝毫不畏惧地回望过来,嘴角露出难以抑制的笑意,既像在嘲笑邱瑾亭的落寞,又像在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自从她进入枫院以来。蒋轲便不再歇在书房,但凡不用念书的时候,大都与她待在一处。
蒋轲的温柔以待。使得在敬茶那天看到蒋轩后大受刺激的唐珊,心里那份莫名的纠结逐渐淡了许多。只是每当看到邱瑾亭那异乎寻常的肚子时,难免有些疑惑……
“都说让你别过来了!”吴夫人看着邱瑾亭,微笑开口道:“这跑来跑去的,可要千万小心。”
“不碍的。给母亲问安,又不是什么辛苦的差事。”邱瑾亭状似不经意地看了旁边的陆清容一眼。见她完全不以为意。才又悻悻然说道:“而且邹太医也嘱咐过,平日里多走动些,对孩子也是好的。”
见她主动提起邹太医。在场的几个人也是神态各异。
陆清容和吴夫人听得极为平常,蒋轲同样脸色未变,后面的贺清宛也一如进门之时的低眉顺眼,唯独唐珊此时忍不住又向邱瑾亭的腹部看去。
虽然她自己没什么经验,但怀有身孕的妇人总是见过些的。难不成是双生子?或者……
唐珊心里嘀咕这事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也曾有意无意在蒋轲面前提及,却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
“哦?那邹太医可还说了什么别的?”吴夫人关切地问道。
“只是说这孩子长得快……”邱瑾亭的语气尽量保持平稳。声音却格外大了些,似乎生怕大家听不见,“所以这些天里,我一有空就在枫院里来回溜达,不敢怠慢。”
“既然是太医的嘱咐,自是要听的。”吴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向贺清宛。“劳烦表小姐在一旁多加照料了!”
尽管这两个月里吴夫人一直如此客气,贺清宛却丝毫不曾大意。连忙表示不敢当。
邱瑾亭强撑之下的自以为是,唐珊神态从容之中的那份得意,在加上贺清宛唯唯诺诺里隐藏的那份钻营,陆清容皆看在眼里,却完全无心深究。
她的立场十分明确,只要这些人不来招惹自己,她并没有太大兴趣与她们攀比或是争斗。
尤其如今所有的心思都在蒋轩身上,更是无暇关心其他。
沁宜院中,母慈子孝、婆媳和睦的戏份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吴夫人知道从陆清容嘴里压根探听不到什么消息,便也没有留她。
与枫院的几个人一同出门,陆清容有些心不在焉。
“大嫂!”邱瑾亭倒是分外热情,“大哥最近都在忙些什么?”问这话的同时,还一脸深意地往唐珊那边看了一眼。
陆清容心中失笑,之前在花厅时,唐珊一进门就打量起自己,目光还在自己身侧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想必邱瑾亭也发现了。
“只知道他最近忙了些,至于具体做什么就不清楚了。”陆清容回答得毫不犹豫,最后还加了句“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懂。”
邱瑾亭自己没什么反应,蒋轲已经察觉她这话问得不妥,忍不住横了她一眼,正想着要开口说话,却再次被邱瑾亭抢了先。
“大嫂,这些天我都是在枫院里溜达,着实无趣,今日可否让我去榆院串个门?”邱瑾亭的语气一派天真。
在陆清容的印象里,很少听她如此说话,难免瞬间有些错愕,但很快就缓过神来。
“串门自然是欢迎的。”陆清容微笑以对,随即话锋一转,“只不过县主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还是事事小心才好,尤其高僧也曾提到过劫难之说,便更要多加注意了。”
陆清容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向贺清宛看去。直觉告诉她,邱瑾亭今日的态度略显奇怪,居然还提出要去榆院串门,八成跟贺清宛有些关系。
收回视线,陆清容接着说道:“虽然有贺家小姐陪在身旁,也万不能大意,我看县主还是得了高僧的准许,再来串门不迟。”
毕竟心思不在这些事上,陆清容顾自说完,也不去理会面前众人微微诧异的神色,笑着告辞,转身回榆院去了。
她自然没能看到,在她身后的邱瑾亭和贺清宛,悄悄互相交换了个极为无奈的眼神……
而此时被陆清容心中记挂的蒋轩,一大早就来到了镇北将军府。
镇北将军府的书房之中,只有蒋轩和姜元昭二人。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姜元昭有些不解,以他对蒋轩的了解,自认为他对去漠北一事甚是向往。
“主要是二皇子尚未决定,是否要向皇上推举我。”蒋轩如实说道:“皇上对朝臣举荐之人都不大满意,这已经是显而易见,但毕竟如今形势微妙,二皇子的立场尤为尴尬,如若皇上没有主动问起,的确不宜太过主动……”
“的确如此。”姜元昭肯定了这个说法,继而说道:“这些暂且不论,只问若真的派了你去,你可愿意?”
“当然是愿意的。”蒋轩语气如常,似乎只是在谈论一件极为平常的事,而与生死攸关、远赴战场没有关系,“小时候跟您去过一趟漠北,之后每每想起,心中都难免有些澎湃。自小母亲就曾请人教我习武,兵书读得也不算少,虽说都是纸上谈兵,但万事总有个第一次,经验只有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才能换得来。”
看着蒋轩异常坚毅的神情,姜元昭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一向是个胆大心细的孩子,有时候甚至觉得从你身上可以看到你祖父的影子。”姜元昭感叹道。
对于自己的祖父,那位传说中戎马一生、所向披靡的靖远侯,蒋轩是没有亲眼见过的。他出生之时,祖父就已经离世,故而他对祖父的一切印象,都是来自周围众人的口口相传。只知道那是一位传奇般的人物,在大齐近几十年的杰出将领之中,如果说有人可以凌驾于姜元昭之上,那必是自己这位祖父无疑了。
也正是因为老靖远侯曾经的赫赫威名,使得往日的蒋成化,乃至于现在的蒋轩,能够在紧要关头被众人想起。
“之前父亲那次出征纯属赶鸭子上架,不知道我又是否能够担此大任?”蒋轩恐怕只有在姜元昭面前,才会如此坦诚地发出这等感慨。
“你既有征战沙场的热血,又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已经十分难得。”姜元昭认真地说道:“我对你是十分看好的,至于究竟是否能够担此大任,恐怕谁也不敢妄言,只能留给战场来检验。”
蒋轩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起:“今日来找您,便是想着提前有所准备,若皇上突然问起,不要一问三不知才好。”
姜元昭含笑颌首,在详细嘱咐之前,突然想到:“你家里的人,不会有什么阻碍吧?”
蒋轩微微一怔,继而回道:“我父亲的情况您也清楚的,‘打仗’之类的字眼,是万不能在他面前提及,即便真的成行,也要找个旁的理由含糊过去。至于沁宜院……应该巴不得我越早去越好吧……”
蒋轩只说了这两处,但在他的心里,却不停闪现着另一个身影。
明知道陆清容这些天一直为自己担着心,却始终不知该对她如何开口。陆清容是个通透明理之人,但战事总归是凶险的……蒋轩决定,还是等有了准信儿再跟她说,免得她白白替自己忧心一场……
与此同时,回到榆院的陆清容突然有些坐立不安。
感觉屋中实在烦闷,陆清容带绿竹去了院中散步。
许是心中惦记的缘故,不知不觉间,主仆二人走到了书房门前。却不想没有看到蒋轩回来的迹象,反而碰到了另一个熟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