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相处

孟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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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容闻言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端着手里的那碗山药粥思索了片刻。

    有关蒋轩的差事,她很早以前就在女学的闲谈中听人提起过。

    那时候蒋轩还是二皇子的伴读,身兼羽林卫指挥同知的官职。

    年纪轻轻就位居从三品,无疑是当今皇上对靖远侯府以示恩宠的一种方式。

    而羽林卫在大齐朝虽属皇城禁军,地位超然,但蒋轩这个指挥同知却被他自己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闲职。

    早先是因为要进宫伴读二皇子,没空去当差也是理所应当。

    可后来自两年前端阳节落水之后,他一直都待在侯府养病,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况且此次靖远侯府去陆府提亲之时,自始至终都未提及此事,陆清容想当然地认为他这个差事早就没了。

    可现在听他这意思……

    “你这些年不是都在侯府养病吗?”陆清容还是问出了心中的不解,“难道那差事还在?”

    “当然。”蒋轩见她眉间微蹙,手里端着山药粥却也很久没动勺子,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不由开口解释道:“自打父亲从西北战场回来后一病不起,皇上对靖远侯府难免心存歉疚,所以如果不出什么大问题,我这差事想丢掉都难!”

    皇上心存歉疚?

    这可有些超出了陆清容的理解范围。

    当年靖远侯蒋成化的西北一战,若不是有随军的右将军徐翼力挽狂澜,以靖远侯的轻敌冒进,恐怕早就将带去的十万大军交代在西北了,又怎么可能得胜归来。

    这事在整个京城都不算什么秘密了,当初班师回朝后,靖远侯也因此受到了撤职的惩罚。

    “当年的西北战场……”陆清容只开了个头,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她心里依旧觉得。这心怀愧疚的怎么也该是靖远侯才对。

    蒋轩正欲开口,却是先抬头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绿竹。

    陆清容也想听他怎么说,便先让绿竹下去歇着。

    “事情并非如表面大家看到的那样。”蒋轩接着她的话说起来,“由于祖父积下的赫赫威名。在旁观众人眼中,父亲挂印镇西将军去西北平叛是顺理成章之事,其实但凡对靖远侯府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父亲从来没有任何领兵的经验。”

    陆清容还是头一次看到蒋轩如此严肃的神情,不由十分专注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皇上也是实在没辙了。盛世之朝缺猛将,天下太平了那么久,朝中骁勇善战且在军中又有威信之人,早已凤毛麟角。大舅舅那会儿在漠北镇守,又正值番蒙人闹得最凶之时,分身无术。皇上无奈之下。只有让父亲赶鸭子上架了。”

    陆清容此时也发现,自己以往所闻的确是有些流于表面了,只是仍有一事不解:“听说当时的右将军徐大人立了大功,想必是个骁勇善战之人,为何当初没有让他挂帅?”

    “你还真是听说过不少事啊!”蒋轩看向陆清容的目光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陆清容却不以为然。还放下了手中的粥碗:“京城里还有人不知道这事儿吗?想必是靖远侯府里少有人提罢了。”

    蒋轩无奈地笑了笑:“你这话没错,徐大人的确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只是他毕竟在军中威望不足。那时候西北叛军声势浩大,朝廷召集的十万人马在人数上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故而必须在气势上更胜一筹。以当时的情形,没有谁比靖远侯这幅旗帜更能鼓舞军心了。”

    原来是这样。

    陆清容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之前是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

    怪不得靖远侯损兵折将地回来。却并未被皇上过多苛责,只是撤了职,而且这还在蒋轩的官职上找补了回来。

    陆清容觉得这话题扯得有些远了,正想绕回来继续说说孙一鸣的事,谁知对面蒋轩的脸色却似乎有了一丝阴沉。

    陆清容转而问道:“那你现在都不用去当差吗?”

    “不用,等身体好些再说吧。”蒋轩的语气变得异常冷淡。

    此刻他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从来不是个口无遮拦之人。刚才竟然一反常态对着陆清容说了这许多……

    而陆清容也看到他越来越沉的脸色,心里正纳闷着,蒋轩却突然站了起来。

    “今日我要出去一趟,中午用饭就别等我了。”蒋轩一边往外走去,一边交代着。

    走到门口之时。蒋轩的脚步最终还是停下片刻,留了句“晚上回来”,方才跨出门去。

    他这变化来得太快,陆清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议论靖远侯的缘故?若是如此,那他早就应该沉了脸,而不是给她讲了这么多前因后果之后才突然来了脾气……

    陆清容一时也想不出头绪。

    而蒋轩刚出去没多久,绿竹就回了堂屋。

    “奴婢刚才看见世子爷出了榆院。”见到桌上的早饭和自己刚才出去时一般无二,“连早饭都没来得及用吗?”

    陆清容摇了摇头:“别管他了,你叫人把这些先撤了吧,我也吃好了。”

    绿竹看着桌上只有陆清容面前那碗山药粥勉强算是下去了小半碗,却也没有多言,喊人进来撤了早饭。

    “对了,趁着今日世子不在,咱们正好把带来的东西收拾一下。”陆清容进了内室,看着屋里略显空荡冷清的摆设,对着绿竹吩咐道:“先把我那箱子书搬过来吧,还有那个汝窑天青釉花口瓶也拿来,我这里间连片叶子都没有,着实不习惯,回头找两支竹子插起来,看着也舒服点。”

    绿竹点头应是,正要出去取了来,刚走到门口又被陆清容叫了回来。

    “等等!你记不记得咱们好像还有两幅珠帘,上面串了很多贝壳的那个!”陆清容问道。

    绿竹琢磨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您说的是咱们刚回到京城那会儿,老爷拿给您布置屋子用的两幅帘子?”

    那珠帘是用大小均匀的贝壳串制而成,挂起来十分好看,只是当初陆清容嫌它被风轻轻一吹就叮当作响,觉得扰了清净,才只在紫藤阁挂了一天就被收了起来。

    “对,就是那个。”陆清容点了点头,指着内室隔开里外间的那座六扇柚木雕荷花镂空双面屏风的两侧,“你把那两幅帘子找出来,就挂在那两边!”

    绿竹闻言微怔,盯着那屏风的两侧看了看,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这……挂起来能好看吗?”

    “好不好看倒在其次,你只管挂上去就是!”陆清容十分坚持。

    虽然心里纳闷,绿竹却也不再多言,按照陆清容的吩咐出去取东西。

    内室便只剩下了陆清容一人,此刻正盯着那屏风发呆。

    早晨去靖春堂敬茶之时,吴夫人那句“尽早为侯府开枝散叶”依旧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之前那些什么“暂不圆房”的所谓承诺,就并不见吴夫人为此有任何行动,今日又说出这样一番话……

    木已成舟,她若真就这样出尔反尔,自己倒也实在没什么办法。

    好在蒋轩虽然有时语带调侃,但对自己还算尊重。

    只是不知道他要在外间里住多久。

    想着这夜深人静之时的孤男寡女,那屏风也好,珠帘也罢,无非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摆设而已。

    陆清容突然又想起刚才来给自己请安的那一群花容月貌的俏丫鬟,心里不由暗道,那蒋轩若真是……也不用非跟自己过不去吧?

    其实刚才那群丫鬟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清容此刻还有些拿不准。

    蒋轩没有妾室这是肯定的,但有没有通房可就不好说了。

    适才那番请安倒是十分平常,只是丫鬟拜见主母的礼数,并无其他,但却因蒋轩那有些**不明的态度,让陆清容心里也没个准谱。

    想到此处,陆清容也不由微微叹气,看来要做这个榆院的主母,也不容易呢!

    此时绿竹已经带人把东西都拿了来。

    “这么快就找到竹子了?”陆清容看到绿竹抱着的汝窑花瓶里,已经插上了几根富贵竹,干枝细长,叶片翠绿。

    “榆院的后面就有个小暖房,碰巧就有这竹子。”

    绿竹一边应着,一边把花瓶摆在了内室里间靠窗的长案上,还吩咐跟来的小丫鬟将那箱子书也搬来里间,并把两幅珠帘风别挂在了屏风两侧,方才出去。

    陆清容独自一人在里间收拾着自己的书,偶尔抬头看到窗下那几株生机盎然的竹子,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

    除了午饭的半个时辰之外,陆清容一整天都在归置那些书。

    与旁的物件不同,这一边收拾,一边翻看的,等她都整理完毕,天色已经渐暗。

    陆清容也惊觉天色已晚,连忙喊了绿竹进来:“世子可回来了?”

    “还没有,奴婢已经叫人在院门那边候着了。”绿竹回道。

    “等世子一回来就摆饭吧。”折腾了一整天,陆清容也终于有些饿了。

    然而一直等到戌正时分,都不见蒋轩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