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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敲门的人纷纷探出头来,一眼看见波涛汹涌而出、重莲团聚肌玉暖光飘逸离去之人,缭绕的轻纱香气弥漫拂过人面。
人已不在,意却难忘。
“那是谁啊?哦,你瞧那酥胸……啧啧!”一人五指做掌握状,淫淫目光黏在美人背影。
“春红从哪弄了那样的衣服,看着有些不一样啊!”拿布单裹着身子的一女人道。
出来的男人一个个恨不得现在扑到春红身上,哪还管着身边方才还翻云覆雨的人。
“走走,咱去瞧瞧美人儿那般跑出来是为了啥!”男人勒好了裤腰带,笑哈哈满心淫邪的下了楼。
“妈妈,你瞧我!”春红一下扑到老鸨身上,满脸的骄傲喜色。
扑满脂粉的女人掰着春红的肩膀,观察她的胸。
“这是个好东西啊!”
半晌,老鸨一甩手绢,白粉扑撒了一圈的地面:“你从哪儿弄的?若是让咱们楼里的姑娘都穿上这衣服,什么红袖庄醉梦乡,通通滚到一边儿去吧!”
春红斜挑的眸媚色连连:“就是妈妈方才给人家找的公子啊!”
老鸨恍然,是那公子?
“他?”
“便是本公子!”石心忍着围堵男人身上的糜烂气味给秦玥清出一条路来,她风度飘飘步出,俊朗少年在老鸨眼里瞬间成了摇钱树。
秦玥每走一步,她都听见银子哗啦啦从天而降砸到她身上的响声,真是悦耳!
“公子!”老鸨半老徐娘了,也歪着眼角朝秦玥抛媚眼儿,幸而秦玥出来装了足够的信心,不然早已被这几家楼里的妈妈恶心死了。
“妈妈可有兴趣与我一谈?”
“愿意愿意!”头点如拨浪鼓。
秦玥一扫身后虎视眈眈勾在春红胸前的一众裹着衾裤半裸上身荷尔蒙爆棚的男人,道:“那,咱们找个清净的地儿?”
老鸨只注意着秦玥,她这意有所指的一瞟,顿时让她瞧见一群猥琐男人了,她笑着点头,我懂!
“公子跟奴家来!”
春红细长脖颈微扬,不屑看看众人,轻哼一声扭着细腰跟上秦玥,人家可是公子的人。
“春红身上的内衣,本是给家中娘子所买,不想今日在花满楼能见到让本公子中意之人,便赠给春红了。”秦玥道。
老鸨直叹缘分,“那公子这内衣又是在哪儿买的?”
“就是街上新开的内衣店嘛!我与李老板是老相识了,听说他开新店了特意来捧场的。”秦玥忽又叹气:“他今儿还一直向我抱怨内衣生意不好没人买呢!”
“我买,我买啊!”老鸨又惊又喜,没人买那岂不是其他几家青楼也不知道咯!
她心中尖笑几声,一定要与那李掌柜协议好,以后都买他家的衣服,让他不能再卖给别家馆子!她要一家独大!
“当真?”
“当然了,公子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我们花满楼是丰域县最凄冷的一家青楼了。”老鸨拉着秦玥扯起了家常:“春红今儿穿上这内衣,你看你们这些男人的眼睛,都要黏到她身上了。”
老鸨说着自己咯滴滴笑笑,“只要买了这内衣给我楼里的姑娘都穿上,不信比不过其他家楼子!”
秦玥轻笑:“那就先恭喜妈妈旗开得胜了!时间不早了,本公子该回去了,明儿还要回家呢!”
“公子才来,再玩儿一会儿吧!”春红看自己的金主要走,腰身一弯缠在秦玥身上。
她可还没享受二龙戏珠呢!
秦玥一转身绕开她沾满脂粉味的长臂,“春红乖,本公子下次再来看你!外面有许多位老爷等着你伺候,今晚你可是任重道远!”
春红想想外面垂涎欲滴的男人,想上她的床人多的是,“那……”
“哎,公子明日还要赶路就让公子先走,都给你这么好的东西了,你还不知足?”老鸨注意到秦玥给她递的眼神,瞬懂道。
秦玥:“还是妈妈体贴人。”
她又附到春红耳边吐气如兰道:“外面的人啊,不仅能陪你玩儿二龙戏珠,还能玩儿三阳开泰!五湖四海齐扎堆儿!”
春红顿时羞红了脸,娇羞捂着胸口跟秦玥哼唧。
“石心,我们走!”
锦服公子携了跟班一走,满室的男人拥到春红跟前,女人想到方才秦玥的话,不仅有一夫当关,还有五湖四海齐上阵?!
她妖媚一舔红唇朝众人道,“来啊!”
粉纱酥胸女子轻跃朝楼上跑,身后拥了一堆男人,挤垮了两边的栏杆……
秦玥和石心一路急速似飞奔跑到了客栈,招了小二烧热水,一关门鼻尖还萦绕不散的满楼女人脂粉味和男人荷尔蒙的腥气!
“主子,您今天真是说尽了不知廉耻骇人听闻的话……”石心再忍不住一天下来的憋闷,苦笑跟秦玥道。
“哎”秦玥耷了双眉,嘴角稍稍一撇带了无奈,面上略有些失望道:“还不都是为了这生意?你说你家主子容易吗,你还在这儿埋汰我……”
石心一叹气到秦玥跟前给她按摩:“主子一向大气不拘礼节,虽如此也不至于今日这番,奴婢只是有些不适应发了牢骚,您不必往心里去。”
“那是!”秦玥微笑,想来明日李亮的问题就能解决。
丰域县既有四家青楼,想必生意充足,男人都喜欢去那风月场所,对外称自己坐拥美人无数,在家又有发妻在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让外人羡慕夸赞。
花满楼有了内衣生意一好,其他几家青楼必争相模仿,销量不愁。只是,她想要的还不止几家青楼,她要丰域县所有的男人都蜂拥着去买内衣,买给家里的女人穿!
她不想男人都去青楼了,而不管家中辛劳女人的付出。
伙计抬了热水浴桶来,秦玥舒服泡了澡才感觉没有那股味道了,小女人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夜之后静寂了多时的花满楼终于一鸣惊人,座无虚席,门前车水马龙。而未尝到秦玥滋味的春红姑娘经过一夜恶战,三天没起身接客。
二日起身的秦玥仍是男装模样,她携了石心大摇大摆走在满是谈论着花满楼新手段的男人身旁。
眉目深遂如深涧幽密泉流的男子,步步踏出自己的仪态万方,冬日初阳的透彻,淡光如雾,映在男子面上若化不散的天锦灿烂。
她又似劈开清水的一道邪风,撩开了身边男人拥挤的道路。
前方,一面孔熟悉的男人进入秦玥视线,这不就是昨天与她在茶馆攀谈的人吗。嘶,有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岂不是白搭了她大老远来这里一趟?
她直直望着那男人,眼中含着犹疑色。
“诶,是你啊兄弟!”那人同时也看见了秦玥,笑着迎上来。
秦玥一脸恍然的样子,“我还说像在哪里见过兄台一样!你一说话我就想起来了,昨个才见过!”
“哈哈,”男人似是很高兴,“老弟贵人多忘事。还没回新县呢?”
“没呢,刚要走,就听到满大街的人谈论着什么花满楼。小弟好奇就听了听,这是个什么事儿啊?我还没听太明白。”秦玥温实了双目,带了讨教的恭敬,让人极是满意。
男人一笑:“还不是那花满楼,搞了什么新式的内衣让姑娘们穿上,啧啧,那叫一个香艳!满县的男人都吵着今儿晚上要去她们楼里快活呢!日后我们都去她们那儿了!”
“都去?”秦玥惊讶:“那还不让花满楼赚个钵满盆满?!”
“这你就不懂了吧!为美人一掷千金那叫豪爽!”男人眉飞色舞,唾沫满天飞。
“哎——”秦玥皱眉长叹一声,满是遗憾无奈。
“怎么?”那人不解问。
“没什么。”秦玥摇头叹气,面上微蹙的神情昭示着她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人越是欲言又止越能勾起旁人的求知欲,都是好奇动物。
“诶,兄弟,有事儿说出来呀!”那人跟着秦玥走,一旁的男人都注意到二人,不禁停下闲聊看二人热闹。
秦玥看诸多目光已齐聚,才缓缓停了脚步,声音清亮足矣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兄弟我听闻丰域县的男人都持家有道勤俭又会挣钱,不想到了这里才知道各位只为青楼一掷千金,这哪里是节约,分明是挥金如土!有那闲钱去逛妓院给人家银子看美色,还不如给家里婆娘买个好内衣自己一个人欣赏呢!”
秦玥目光落在一旁的人身上,看他们神色不明,似在思量她说的话。
她再次重重叹息:“青楼女子不知有多少恩客……我听说啊,玩儿的多还容易染病,治不好呢!自己家的人还不是只有自己能……”
她一扬下巴,微挑的眼神你懂得的清亮,含义自知:“是自己榻上的人,穿什么怎么玩儿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内衣穿在谁身上谁漂亮,何必花那冤枉钱去买一夜的风流,而不用少量的钱长期享乐呢?”
丰域县的男人眼神渐渐展开,若有所思,好像真的是这样啊!
秦玥看他们点头互相叨叨几句,知道自己的话已起了作用,一拍那人的肩膀:“言尽于此,兄台自己思量吧,小弟我还要回家呢!我也给我家娘子买了内衣,回去看她开心我们俩恩爱呢!”
一番话下来的人甩袖长离,挥散了整片的日光如水,不见身后人称其睿智、会过日子。
“他说得对啊!”那人喃喃自语:“青楼的姑娘不知有没有花柳病呢……我去买内衣去,回家陪娘子好好玩儿!”
众人听到这人的话声都不禁打了寒颤,不去花满楼了,还是买内衣吧,让娘子穿给自己看。啧啧,反正都是波涛汹涌,娘子的滋味却是只有自己能享受的,好到极点!
李亮又高兴又奇怪,今早一开门就有人来跟他谈生意,包了他一半内衣,不一会儿竟又有男人来买了!
这周娘子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人们甘愿来消费的?真是奇女子!
他想这些还是抽空儿想的,客人太多腾不出脑子来。李亮是一天嘴都没合过,高兴着呢!
阿正早早起了床发现秦玥不在屋里,石心也不在,他便和石青出了客栈去找二人。
满街的都是男人,阿正想嫂子肯定是出去做什么事了,怕他跟着所以避开了他。
这街上的人谈论的事儿虽然杂,但是他还听到了一星半点的关于内衣的字眼。阿正淡眉微耷着,这么早人们就开始说了,说不定嫂子是昨晚就出去的。他睡得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熟悉的声音就传到他耳朵里:“阿正起来了?正好,事情都处理好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对面,秦玥修长的身子映在冬阳里如锦鲤跃水面,灵动又清逸。
小孩儿一整面部表情,上前去牵上她的手:“恩,咱们一夜不在家中住,不知大家有没有想咱们。”
这孩子定是猜出她与石心单独出去了,不然不会上来牵着她的。
“石青你去将马车牵出来吧,客栈的帐我已经结了,咱们这就回去了。”
石青应声,一转身快步去了客栈,秦玥拉着阿正慢慢走着。
这男人熙熙攘攘的丰域县大街,走了一圈尽是无奈淡漠,秦玥没有丝毫留恋,尽管自己在这里解决了经商来第一个非人为问题。
“阿正,嫂子昨晚上出去了,为了将这里的生意问题解决。”秦玥道:“但是嫂子没带上你,你昨天够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且就算嫂子带上你,你该也帮不上忙的。”
阿正看看秦玥淡淡的脸:“阿正是嫂子的累赘吗?”
“不是!”秦玥直直看着他,眼中是专注和肯定:“你不是累赘,是后盾!只有你们好,嫂子才能安心的全心全意的去做自己的事,才能有足够的把握给你们好的未来。”
“嫂子虽不常用到你,但你一直在嫂子心里,是嫂子背后永远的支持者。若有朝一日你不再为嫂子着想,嫂子也不将你放在心上,那该是我们离心离德,背道而驰了。”她低着身子与小孩儿同高,身边只有他和石心能听到此话。
“不是!”阿正攀上她肩上趴下小声道:“阿正不会这样的。嫂子有嫂子的事,阿正有阿正的事,我们各司其职,互相信任才是好!阿正永远是嫂子身边的人,不离不弃!”
“好,”秦玥拉起小孩儿直起身子,“这才是大哥的好兄弟!”
石青已将马车牵来,几人上了车,背后的丰域县渐行渐远。
只是短暂的过客,不将常留不落情,秦玥淡漠的面上安静如莲,清冷盛开在冬日的路途上。
连程昨日下午回来才知道秦玥和阿正都出去了,一开始家里人还都不知道俩人是一块儿的,周勤进了小孩的屋子看见纸条才知道怎么回事。
连程瞬间想到的是,晚上的饭是不是可以全做成荤的?!
谁知道秦玥连饭菜的样式都已经准备好告诉了紫叶,又是醋溜白菜和土豆炒鸡配上米汤。大男人吃饭时一直冷着脸,心中咆哮,土豆鸡块才有几块肉?!够几个人吃啊!
“连大哥!”小雨一字一顿:“你的脸比外面的天都冷,你别放冷气了,菜都被你熏凉了!”
连程轻瞟她一眼,冷意稍散了些,毕竟是在别人屋檐下,不得不稍微低点头。
“给给给,都给你!”小雨将大盘鸡里的鸡块挑了两块给周勤剩下的都夹到他碗里了,堆了冒尖儿的一碗:“都是肉,够你吃的!”
连程不自在清清嗓子,脑袋不动地再瞟她一眼,她可还没吃一块肉呢:“你要不要,给自己留一块儿?”
“不用。”小雨声音无起伏:“嫂子说晚上吃太多容易长胖,特别是晚上睡得早的我们,光喝米汤就够了。”
真的吗?连程半愣神儿,那他天天吃很多肉,怎么不见他胖?
“一口吃不成胖子。”周勤清淡道:“连大哥每日运动量大,消耗的食物多,就算吃的多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连程刚要点头说正是如此,周勤又道:“就算你吃胖了,我们整天呆在一起,也是根本看不出来的。得要一个不常见你的人才能瞧出来,比如说好几个月没见面的张文隼大哥。”
“嘎?”连程被口中的一根鸡骨头卡住了嗓子,他使劲一咽,鸡骨头终于顺了下去。
那他还是不要吃这么多了,作为大将军的侍卫长,他不为自己的脸面,也要注意将军的脸面,不能吃成一个胖子!
他默默地将一整碗的鸡块端到一边儿,想着一个威武雄壮满脸横肉的连程站在将军身边阅军?
简直是在抢将军的风头!
小雨秀眉一挑:“你不吃了?”
“不吃了,你们吃吧,我今日肚子不太舒服。”
小雨将鸡块儿搁在桌子中间,对周勤道:“阿勤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有油腥会糗住的。”
“恩。”俩姐弟一人一块吃得高兴,肉被嚼烂的声音回绕在连程耳边,怎生那般揪心呢?!
当晚连程破天荒地做了一夜梦,梦里满是他肿胀如猪的脸,回到家他娘不认得他了,张文隼一脚将他踢开道是他扰乱军纪霍乱军心,阿正也嫌弃他跟着重阳练武不搭理他了,更可恶的是石心一句话也不说一直端着一碗油乎乎的大肥肉让他吃……
醒来了的连程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从虚无空洞的眼神中恢复过来,男人深阔的眉目满是疑惑,为什么他会因为两个孩子没有根据的话就反应这般大?真是的,呆在这个人间烟火味十足的农家小院,他都变成什么样儿了……
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昨夜秦玥和石心竟是没有回来,当然,连带着石青和阿正自然也没回。连程在寂寥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没有小孩儿在自己身边乱说话,还挺寂寞的。
“重阳,跟我上山打猎去!”
重阳在一旁整东西,连程一捞他的膀子,二话不说将人带上了屋顶,几个跳跃到了山边。
“诶,主子可是不让我们私自出去的。”他的功夫比不上连程,硬是被捞着过来了。
山边斜卷的风扫了尘土堆了一弯半月,重阳转身要往回走。
连程逮猫似的掐上他的后颈,“跟着我就没事。”
他揽上重阳的肩膀,边走边道:“我告诉你啊,山上有狼,还有一只白狼是在阿正家长大的,现在也在山上,咱们找着它把它带回来,阿正肯定高兴。”
“白狼?我见过。”
啊?连程微顿:“在哪?”
“就在山上,那天咱们去摘核桃板栗,它就站在离你们不远的山头上瞧着你们。”重阳拿下他的胳膊,“还是只小狼,没长大。”
“这么说那狼真通人性?整日看着阿正呢?”连程轻声说着:“你带我过去,咱们将它捉回来。”
“那咱们不打猎了?”
“猎到银毫比别的都好!”连程一拍他脑袋道。
俩人在山间走着说着,一路到了山顶。
“连根狼毛都见不到,你是不是带错地儿了?”连程扫视周围一眼,阴测测与重阳说话。
这冬日里的荒山野岭,没有个人瞎儿,满目苍凉寒人。
“村子里的人都不希望遇上狼,怕丢了性命。你倒好,遇不上还说我……哪有每天都能遇上的?那天我也是一瞥瞧见它了。”重阳望望四周,寂寥暗淡,风声唳唳扎人的凉。
“该不会是躲起来不想让我找到吧?”连程原地转了几个圈,一圈圈瞧着四周,丝毫异样都不放过。
银毫自走后就没有一点消息,他是后来的,也是听他们提过才知道。秦玥说它还会回来,只是不知何时。
山中除了植物就是动物,银毫懂人性知物性,难道是这山上的动物提前告诉它了所以它藏起来了?
连程很苦恼,他在新县给阿正买了顶毛边帽子,不知道他戴着合适不。若是能在小孩儿不在家的时候将银毫逮回来,他肯定比见到一顶帽子要开心!
离连程五里外远的山坡头上,银毫迎着寒凉的北风站立,遥望周家村地界,冰眸粉碎的凌光丝丝缕缕交缠。
它身上暖萌的气息渐消,披上的是凶戾雄姿,遥望生寒,翻浪白毛掀起层层掩藏的生猛,若冬日冰山的银辉冰芒,夺目耀眼。
银毫身后是跟随而来的灰狼,条条硕大压它几倍,却都安静的立在它身后,毫无离了领地的焦躁不安。
银毫亮眼的白毛如抖开了一顶斗篷迎风而起,如雪纷飞。它是狼王,天生的狼王。连程在山边的话早已被山间的动物传入它耳中,以消免自己被撕食的恶果。
这安稳人世毫无纠葛,顺风行船事半功倍,周恒与秦玥日子过得安逸,它还没有回去的理由。为免连程抓狼,狼群有伤亡,它便带了部属奔至此处躲避。
世间辽阔苍茫,万事宗杂,总有箭在弦上千钧一发之险,它只需宁静注视,潜伏山间,待有难,必相助!足矣。
连程与重阳寻而不得,在山间搜了好几处兔窝狐狸洞,扛了一大堆野物回了家。
“主子,我好像看见连大哥和重阳了。”石青赶着车,山间土路上,前方两人扛着众多野物甚是抢眼。
秦玥一撩车帘,果然就是他俩,打那么多东西?幸好现在是冬天能保留的时间长些,不然都得馊烂了。
阿正也掀了窗帘往外看:“二师父!”
连程听见了马车轮子碾地的声音就知道他们回来了。谁还会在周家村有马车的,不就是他们家吗?
“回来了?正好有吃的。”连程将手中的兔子一伸,白毛晃晃,怎不见石心探头?
这丫头昨晚上还让他吃大肥肉来着,今儿不让她吃兔子了,女人要保持身材不能吃太多肉。
躺枪的石心,吃肥肉根本就是连程的梦,他现在却将那当成真事儿了……
“师父真牛!抓了这么多兔子。”小孩儿一直探着头在车外,大脑袋跟挂在车上似的。
“还有一只活的。”重阳手中捧着的小只兔子递给他,“拿着玩儿。”
小孩儿接过兔子咯咯笑:“正好,小雨姐又多了一只兔子。”
“那是我捉的。”连程声音突然重了些,不知是想让谁听见。
阿正没接话抱着兔子钻回了车厢里,将兔子一举对秦玥道:“嫂子你看,又一只兔子,可以跟家里的养在一起。”
“恩,小雨该高兴了。”秦玥笑道:“估计以后就不愁我想吃她的兔子了,只要有连程在,每天都能给她捉新兔子。”
“恩。”阿正点头,将兔子给了石心:“你抱着吧。阿正是大男孩儿,不好整天抱着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好……”石心将兔子握在手里,你才多大啊,还大男孩……
秦玥和石心还是男装的样子,一下车连程和重阳就盯着二人呆住了。
“你,”连程看看秦玥,再看看石心:“你……”
“出去方便些。”秦玥轻抚鬓间垂下的细发,一派风流倜傥玉树兰芝。
“那石心?”
“石心是我的小厮,自然也要装扮一下。”秦玥一拍抱着兔子已变了模样的丫头,袖子扫出轻风携了香气阵阵:“随本公子回家吧!”
“是。”石心轻回一声,跟在她身后进了家门。
连程石化在门口,石心怎么可以比他还俊美耐看!他的脸往哪儿搁?
“二师父你怎么了嘛?”阿正拍拍他的胳膊,歪着脑袋看嫂子大步流星般畅通无阻进了内院,“你是被嫂子的样子吓到了?我觉得还蛮不错的,比大哥的样子还好看啊。”
“好看,主子若是男人想必会招来满城姑娘的追捧!”重阳已回了神,笑着接了小孩的话。
好看极了,连程心道,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抱只兔子……
“回家吧!”阿正扯着他的袖子将人往里拉:“反正一会儿就变过来了!”
重阳笑嘻嘻在后面跟着,连侍卫恐怕不是被主子的样子吓到的,这惊吓是来自一旁的“小厮”啊……
连程没有逮到银毫,该说他连狼影都没看见,所以就没把银毫的事儿说给阿正,只把他准备好的帽子给小孩儿戴上了。
幸好买帽子的时候他长了个心眼儿,让一边的男娃试了试大小,现在阿正戴着,正正好。
“谢谢二师父,阿正很喜欢!”小孩儿扬着白嫩的笑脸。
“恩。”不枉他花了一半的月钱……
每次捉来的兔子都是被完整的扒了皮的,皮子整整还能用,这次又抓了狐狸,它的毛皮更好,反正也不能吃,迎客就直接扒了皮将狐狸肉喂给别人家的小狗了。
阿正此时又想起了银毫,若是它在家,这些吃食都是它的。只是这样一来,倒真是像养在家里的犬而不是驰骋山林的狼了。
天那么辽阔才有云和鸟儿飞翔游荡的地方,银毫确实是要去属于它的地方才能自由,才能释放。
阿正想,银毫离开是正确的。
他还要每天奔波山间习武打磨呢,银毫不该有更宽广的高山密林深水溪涧,任它自在癫狂对月长嗥吗?
“阿正。”小孩儿正想着事儿,周勤到他身后一喊:“你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额,阿正挠头想找点措辞。
周勤抱着双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事先跟嫂子说过的,是偷跑走的吧?”
小孩儿朝他甜甜的笑,大眼懵色。
“别跟我卖萌!”周勤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一开始找不到你大家有多心急?以后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自己跑出去,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阿正很乖的。”小孩儿一攀周勤的胳膊朗声道。
“嫂子给你买了新帽子?”
“不是,这是二师父送我的,说是补给我的生辰礼物哦。”
紫叶端着饭菜过去大厅了,周勤拉了小孩儿跟上:“连大哥有心了,今天应该让他多吃点饭。”
只是不知道他还敢不敢吃……
秦玥和石心已换回了原貌,女主子温娴,小丫头俏丽内敛,还是这样看着舒服。连程心情一好,吃的也多了,完全忘了昨晚的心里阴影。
饭毕,秦玥在沙发上坐着,侧面另一条上坐着连程。
“去新县怎么样?”
“徐峥没有你说的那些症状,身体好得很。”连程道:“另外,近几年新县和梁城都有年轻男性失踪,只是被人压下来了,无人吱声。”
“作息一切都正常?除了夜里睡得早?”秦玥缓声。
“是,正常。冬日里天冷出去的就少了,跟旁人一样。”
“那徐家其他人呢?”
“正常。”连程忽又想起了一事:“他身边的两个通房丫头有一个在府里有情郎,私会多次,徐峥貌似知道却默许了。”
少女沉思,徐峥不在意这些事?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他初次行房的女人,怎会拱手让人,还是让给府里的下人?
想不出头绪,“你再说说丢人的事儿吧,先不提徐峥了。”
“说完了。”
秦玥一噎:“好,我问你说。丢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两年前。”
“都是长相漂亮,恩,阴柔瘦弱类型的?”
连程想了想,揣摩道:“好像是,长的都是娘娘腔的样子。”
“这些事都是被谁压下来的?失踪人口的家庭不闹事?”
“来人是谁没弄清,反正不是新县县令。那些人也没出声,因为有人恐吓他们了。”
新县梁城都有人失踪,不是邢县令那就是比他高阶的梁城太守咯!倒是与徐峥是一家子人呢!都不做好事。
两年前就开始了,这人到底是有多欲求不满?秦玥阴恻的面上暗影连连,黑长的睫羽微动,投下一弯阴影似月。
都是县里的事儿,离的远感觉自己心有余力不足,秦玥有种乡下人没有城里人会玩儿的苦笑。
“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了?”秦玥半晌没吭声,连程想回自己屋子了。
“当然要,徐峥那个与人私通的丫头,你从她身上查,为什么徐峥会默许这件事。还有,他没有那些症状肯定是正常时间睡眠的,那么,他吹灯后都在屋里做什么了。都是你要查的重点。”
这女人头脑倒是清晰,几次调查路线下来,连程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
只可惜是个女人。他瞥一眼秦玥,若是男儿,可入军当军师探敌情。
“另外,徐峥他自己与徐栋的关系如何?是不是因为他与徐栋的关系比他爹与其的关系要好,才致使徐家上下对他敬畏的。”
古往今来都有类似的事,家中长辈因孩子的关系与高位者结成联盟,助自己得更多利益。若高位者没有儿子,有人会想办法将其子献给他做干儿子。多的是讨好互利,明谋阴谋。
“好,那我明天再出去?”
“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秦玥道:“我看见你给阿正买的帽子了,多谢你对他的关心。”
“我是阿正的二师父,这事还不是应该的!”男人起了身准备走。
“你们将军有说什么时候将你召回吗?”
连程微停:“没有。怎么,正用着我还想赶我走?”男人心中有些憋屈了。
“不是。你在这儿的任务多,我怕你一走没人用呢!”秦玥笑笑,你走了谁给我当免费劳力。
“……这还差不多。”连程心情瞬间畅朗:“将军没发话我是不会走的,你放心吧!”
男人出去,石心正在厨房旁边的小屋里洗她们方才穿过的男装,他正好看见小丫头的红手。
“天冷怎么不用热水?”连程大步过去。
“啊?”石心一仰头,男人挺拔的身材立在自己跟前,身后是冬日明晃的天光,人影深重,浮雕样刻着。
连程指着她的手,“都冻红了。秦玥是开明的主子,没跟你们说冬天用热水洗衣?”
“是热水。”石心道:“我的手是搓红的。”
“啊?”这次换连程愣了,他一摸那水,果然温温的。
男人动作静了片刻,抿嘴道:“那就好。”
他站了一会儿,俩人都没说话。
“那我走了。”他闷闷道。
石心看他背影又刻刀样划进天光里,“多谢连大哥。”
连程背对着她,平常无奇道:“不谢。”
口是心非的人嘴角都咧到耳根了,自个儿高兴地脚步都轻快了几个度。
这衣服沾了好几家青楼的脂粉气,泡在水里还若有若无的,石心不知是自己鼻子里的气味还是衣服的味道,所以搓洗的时间长了些,手泡在水里又狠劲儿搓才变红的。
虽然连程不知情,但他关心自己的话是真的,石心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
他们姐弟自小失了爹娘,若不是自己和弟弟都有那么点小心机,早被府中其他人给挤压的不知在何处了。秦玥这里的人比那些长年累月相处的人更近人心接人情,她庆幸被秦玥选中。
这间小屋角落里有下水道,直通到地下挖的大洞,石心正要将水盆推到那儿换水。连程又过来了,还垫了一个小板凳。
“我来。”他轻轻将木盆一垫,脏水尽数倒去。
倒了水他又到一旁的水缸里舀了干净的,“厨房有热水吗?”
“有,我去拿。”
“连大哥有事吗?”兑好了热水,石心继续漂洗,连程坐到自己搬来的小凳子上。
“没事,你一个人多没意思,我陪着你。”连程一脸正色道。
石心手一顿,要看着她洗衣服?
“连大哥还是去休息吧,不是还要跟正哥儿去练武吗?歇一会儿体力足。”
“不需要。”
“……哦。”那你看着吧,反正我快洗好了。
连程一直和石青在一个屋睡,知道俩人早没了爹娘,就没问他们家里的事儿。大男人坐在一旁碎碎叨叨的说着他如何跟了张文隼,如何行军打仗,受过最重的伤歇了半年才缓过来。
石心安静听着,耳边火箭刀枪密,目中雨林荒漠凉,冲锋的战马嘶啸浓烟满天,儿郎刀起血溅,争一口气,搏一生荣。
“我娘还在京城边的小村里等着我呢。”连程淡淡道:“我娘五十多了,家里就她一人,我在外面其实是很担心的。”
“幸好旁边的邻居感情都好,时常去与我娘聊天做活儿什么的,她还不算太寂寞。”
石心抬眼看他:“乡村人的感情还是实在,没什么冲突。拉个家常,在人家里坐个半晌都不是问题,你多回去陪陪你娘她肯定会更高兴的。”
“我知道。我娘就是盼着……”
“阿正,我来找你玩儿啦!阿正,你在哪儿?”院中忽然有奶声奶气的孩子喊,瞬时打断了连程的话。
我娘就是盼着我找个媳妇,回去给她生了孙子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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