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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三,在苏云初攻城的前一日,暗中渡过淇水的靖王,仅仅带着五千精兵,在北梁虎峡谷一带与甘承带来的兵马短兵相接。
甘承根本料想不到慕容渊会出现在此处,就在前日,他已经给了焦甫信息,自己两日后便会到达常宁城,况且,淇水是天险,常宁城根本就还没有被破,当自己率领而来的大军再次遭受重击的时候,甘承只觉得,停止了两年之后的慕容渊,似乎比当年更狠了。
仅仅五千的兵马,却是借助虎峡谷这一天然的地势,将山川草木都化为自己的兵马,将他带来的十几万大军,再次重重打击。
这不像是慕容渊的风格,这个风格,更像是三道防线被破的时候,所运用的。
甘承的脑中,最后闪现过的是苏云初的名字。
而此时的常宁城之中,大新倾尽全力,进攻常宁城,从天还未亮的时候呢,借着秋日晨雾的朦胧,一声哨响,打破了常宁城夜空的寂静。
这一次的进攻尤为凶猛,便是焦甫也意识到今日大新的计划了。
在苏云初与颜易山等人的部署之下,直直对常宁城进攻到了天亮之时,一番进攻之下,双方的损失都有些严重。
焦甫站在城门之上,对着下边的苏云初,终于承认道,“靖王妃,老夫我身经百战,的确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会用兵的妇人,到了如今,老夫也不得不承认,老夫欣赏你,但是,老夫是北梁人,守护常宁,是老夫职责所在,今日,无论靖王妃如何攻打,老夫都不会让靖王妃进入常宁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焦甫也该明白过来了,一开始,苏云初的激将之法,的确是让他镇不住自己了,后来,更是不断的骚扰进行挑衅,从而激化了双方的矛盾,最后,更是避实就虚,让他误听误信,放心与她周旋,让慕容渊有机可趁就算了,便是崇义云那边,也是步步紧逼。
苏云初手下的士兵还如此多,焦甫知道,慕容渊能够带走的人并不多,如今,他只等着甘承能够带兵而来了。
对于焦甫这番话,苏云初坐在高马之上,“焦老将军所言,本妃不敢当,同样的,本妃是大新人,失地一定要收复!”
只一句话落下之后,焦甫手边一扬,城门之上排满了弓箭。
那是焦甫在常宁城内最大的底牌,神射手。
见此,苏云初只唇角一翘,做了一个手势,邓成会意,朝着身后的蓝鹰一挥手,焦甫的神箭手,对阵蓝鹰的弩箭队。
焦甫站于城墙之上,又见着那只出现过了两次的弩箭队以及他们手中的弓弩,面色一皱。
弩箭队之中带头的鹰一首先就发话了,“北梁的神射手,让你们看看,我们王妃训练出来的弩箭队,让你们知道,这天下,不是只有你北梁的神射手战战无不胜!”
弩箭队是苏云初训练出来的。
还不待焦甫消化这个信息,双方的拉锯战已经展开。
弩箭队经过特殊训练,神臂弩是这次攻城的最大利器,两者相加,对付北梁人口中的神射手,绰绰有余。
苏云初带来大新的神臂弩已经不仅仅是北宋那个时代的神臂弩了,而是经过了后世认识而改良之下的神臂弩,比起北梁的神射手射出的箭羽更猛,后劲更大,射程也更加远。
焦甫原本还对神射手抱有极大的希望,毕竟北梁人的体格,以弓箭为食的民族,在射箭这一方面,比任何人都要有权威。
然而,却是不想自己的神射手在面对鹰一口中的苏云初训练出来的弩箭队伍的时候,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此刻,他是焦急了,也没有办法了,想要借此拖住苏云初,似乎已经成了一个问题。
弩箭队却是继续攻击,城墙之上的神射手,在弩箭队的攻击之下显得溃乱不已。
焦甫站在后方,这个老将,终于显出了其慌乱的一面,焦常已经走到了焦甫的身边,“爹,常宁城是守不住了,我们尽快退出常宁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爹。”
然而,焦甫怎么肯离开,他一把甩开焦常,“去,用巨石!”
巨石,就是所谓的抛石车,简易的抛石车,这是战中防守和进攻的工具。
见此,苏云初毫不含糊,只叫弩箭队,继续用弓箭射杀城墙上运作抛石车的人,常宁城的城墙太高,太坚固,所以,梯子是指望不上了,运用梯子也会造成士兵的损失。
苏云初眯眼看着城上与城下的激烈对战,看着城墙上的的焦甫,只向邓成使了一个颜色,邓成会意,手拿神臂弩,直直对准了焦甫所在的位置。
焦甫自是看到了,旁边已经有重甲将焦甫护住了。
然而,即便如此,邓成还是发出了那一剑。
他们试验过的。
一直利箭,恍如横空出世,猛然射向了焦甫所在的方向。
重甲被袭毁,箭羽没有伤到焦甫,利剑贯穿重甲,射向焦甫的右胸膛。
主将受伤,常宁城内士气变幻。
苏云初却是下令,在这等时候,撞开常宁城的城门。
已经没有招架之力的常宁城,被大新的士兵闯入,常宁城彻底失守。
另一边,慕容渊并不恋战,将甘宁的大军阻挡在了虎峡谷之后,便带兵赶回了长宁城,在苏云初带兵进入常宁城之后,与苏云初前后会合,常宁再无招架之力。
焦甫成了败阵的将军,因为对一个女人的轻视而败阵的将军。
然而,在另一边,在常宁城尚未攻打下来的时候,攻下斗郭之后,崇义云却是遭遇了来自北梁的阻挡,前往戎谷的路上遇到袭击,袭击的不是别人,而是焦甫最为信任的将领之一——林昌。
崇义云受伤兵败,退回斗郭。
林昌却是不乘胜追击崇义云,比起长宁这边,斗郭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戎谷还在,侵占了一个斗郭,于大新也无多少利益,反而是要分散一部分兵力守住斗郭。
然而,当他赶到常宁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
刚刚攻打下常宁的大新士兵根本不是强弩之末,他根本还见不到自己的老师焦甫,便落得一个败走北方。
彻底断绝了焦甫最后的希望。
最后,找到焦甫和焦常的时候,焦甫已经算是受伤严重,邓成的那一箭,要不了焦甫的命,但是,常宁城混战之中,焦甫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身边只有一个焦常,此时已经无力招架,焦甫与焦常两父子面对将自己包围住的北伐军,面上也没有一丝惊慌害怕。
焦甫一双眼睛也看着跟随慕容渊而来的苏云初,并没有一般的败将看到敌人时候的情绪激动,更加不会质问和指责大新占领了常宁城,成王败寇,这是作为将士都明白的道理。
他看着苏云初和慕容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老夫只想问一个问题,想出这等攻城之计的,是靖王还是靖王妃?”
他说完一句话,便重重咳嗽两声,焦常见状。只一双红着的眼睛看着苏云初和慕容渊,充满了仇恨。
焦甫最后的执着,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输在了谁的手中,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可怜,更是可悲。
一个身经百战,在北梁几乎得到了所有将领尊重更是直接培养了甘承那样的弟子的人,最后的执着,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真的输在一个女娃的手中。
苏云初不开口。
但是慕容渊开口了,“自然是本王的阿初想出来的。”
焦甫听着,定定看着慕容渊和苏云初两人,最后,终于有气无力,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老夫该是知道的,该是知道的……”
他的声音带着悲戚之色,也是带着绝望之色,更是带着一股自我的可怜和嘲弄之色。
慕容渊最后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输在阿初的手中,并不显得焦老将军无能。”
常宁战役最后告一段落,至于焦甫和焦常,自然是成为了战俘,让曾经的一代战将最后成为战俘,苏云初只觉得这是无比讽刺的事情。
最后,他们还是给焦甫叫去了军医,自那一日见过苏云初和慕容渊之后,焦甫的状态反而日渐往下了,任由军医给自己处理伤口,然而,那一日之后,他整个人一夜之间,头发几乎全部白掉。
苏云初听说了此事,但是,却也仅仅是听过了而已。她心中对焦甫并无仇恨,两人只是站在不同的角度上为自己的国而已。
焦甫最后还是去世了,不是因为伤口而死,而是因为心中积郁而亡,焦甫在在临去的时候,对焦常语重心长提到的就是,“若我有一儿半女,也如靖王妃一般,北梁必定能够南下称雄!”
那句话透露出来的是对自己虎父无犬子的最深的遗憾。
林昌最后与甘宁转到东北,在下一站对战慕容渊,今年,自从北伐开始之后,也是甘宁这么多年来,打得最憋屈的一年,一连多次,三道防线的丢失就像一个诅咒一样,让他北梁顶梁柱的神话,在慢慢地倒塌。
然而,苏云初与慕容渊却是在常宁城留了多日,并不急于往下一处而去。
常宁城一役之后,大新也有不少损失,甘宁同样也不会主动出击,双方的修养时刻,倒是相似。
至于受伤了的崇义云,慕容渊最后离开常宁的时候,以主将的职权之力,让崇义云留在斗郭疗养,而后,镇守常宁。
永业帝布防在慕容渊身边的眼线被清除,但是,这样的方法,却是也保住了崇义云。
苏云初不晓得最后崇义云是否会想得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然而,不论在这次的计划之中,崇义云是否明白,他们最后,都还是要继续北伐。
崇义云的失利,在永业帝看来,只会怀疑崇义云成为了慕容渊的人,崇义云的信任便会更少一份,将崇义云留守常宁,其实是将崇义云从永业帝的手中保住了。
常宁城一役,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前前后后有一个月的时间。
而这个月的时间,也成了北伐的一个转折点,之后的时间,慕容渊和苏云初一路往东北而行,在今年冬天,也就是年末的时候,终于拿下了三座失地城池,仅仅半年的时间,慕容渊带领的北伐军势如破竹,让北梁毫无招架之力,北伐的捷报不断传入京城,传入永业帝的耳中,让永业帝又喜又忧。
然而,北梁之中却是起了一番言论,从一开始对慕容渊这个冷面战神的畏惧,最后变成了将慕容渊与苏云初夫妇称为“魔鬼夫妇”。
半年时间,三座失地城池,神话一般的速度,北梁士兵纷纷传言,莫说靖王是用兵如神了,靖王妃简直就是用兵出神,尤其是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北伐军势如破竹,苏云初在其中不知扮演了多少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她带领之下的蓝鹰弩箭队,更是直接让北梁的神射手变成无形之人。
而靖王妃用兵多诡异,没有一定的章法,用一句北梁士兵意气之下的话来说,靖王妃用兵,就如同妖魔一般,能够唤起天地间的一切,充当自己的兵力,然而,话到苏云初的口中,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她喜欢野战,将山川草木石头都充当自己的士兵,所以,北梁吃过火攻的苦头,同样也吃过水攻的苦头。
的确,别人也许不了解,但是,一直与苏云初在一起的慕容渊却是了解的,苏云初用兵,与他大有相差,苏云初不以攻城为主要目标,只以歼灭敌军的主要力量为目标,最后,一切不成为她目标的结果都成了歼灭敌军主要力量的成果。
苏云初会审时度势,强调特定情况之下的追击战。更为重要的是,苏云初还注重筑垒工程,让自己建造起来的人工筑垒区成为诱敌深入再歼灭之的埋伏圈。
苏云初擅长野战,慕容渊擅长城战,两人之间,互相补充,随着战争的一步步推进,魔鬼夫妇的名号便就此流传在了北梁的士兵之中。
然而,苏云初却是明白,只有精确的战前预算,对敌我双方在军事政治,两国在势态上的了解,才能更好的把握作战的先机。
不是她用兵出神,而是,她将更加系统的作战理论引入了这个还未有这些理论的世界。
行伍生涯之中没有过年过节的隆重概念,但是今日是大新的大年三十,刚刚攻打下来的开省,是当年的失地,如今,北伐军驻守在了开省,双方又进入了僵持的时段,只有不断试探一般的小战役,却是谁也没有让对方退步。
开省虽然被北梁统治了几十年,但是百姓之中,过年的习俗仍旧是不变,只是比起大新,显得没那么隆重而已。
而此时,双方都没有要相互猛烈攻击的打算,即便是在大新的新年这样的日子,北梁与大新各据守一方,僵持在一处。
即便如此,过年的时候,开省的防护仍旧是很紧密,百姓可以阖家欢乐,重新回到了大新的土地,过上了久违的不敢隆重的春节,人对故土的留恋从来都是根深蒂固的,这一根深蒂固来自于对祖宗血脉的认可和传承,慕容渊让他们重新变成了大新人,那些北伐军未到的日子里,是一代一代的人不断翘首盼望的归去之路。
如今,在这个新年到来之前,能够回归,于百姓们看来,是最大的恩赐。
而战争过后,苏云初更是以云记之力为百姓善后,大新的士兵为百姓修缮被废弃的房屋,这样虽然会花费掉许多军需,但是,百姓的回馈却是更加值得。
恰如此时,开省城内,百姓自发组织了迎接大新士兵的新年,街上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甚至百姓自发准备了糕点来送给将士们,百姓与将士和乐的局面,是前所未有的。
慕容渊在一定范围之内也不多阻止,反而是夜幕下来之后,带着苏云初走入了开省城内的街市之中,感受着百姓的热情。
他原本就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与热闹,但是,一直以来的行伍生涯,不断打仗不断更换地方,一直未能安静下来,他和苏云初之间,更多的像是将士与将士之间的相处,平日里要么是他在战场之上,要么是苏云初带兵离开,更多的相处的日子,只剩下了与将士们一起商议军中大事的时候。
两人之间,平常的夫妻相处的样子,似乎变得更少了,如此想来,总觉得自己对苏云初有些亏欠,一直放在心上的女人,总随着自己漂泊。在这样的时候,只想陪着苏云初走走。
然而,却是不知,苏云初是乐意的,乐意与他一起奔马踏天涯。
如今,两人只换了一身衣服,若非慕容渊那双蓝色的眼眸,两人看来,也不过是开省的一般夫妇而已。
大街上张灯结彩,映红了一片。
慕容渊与苏云初携手走在大街之上,看到百姓和乐祥和,没有战后的悲伤与颓靡,只觉得以往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云初回头看了慕容渊一眼,“怀清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在京城外山顶上的一番交谈?”
慕容渊不知苏云初为何有此一问,只道,“自然记得。”
便是那时候吧啊,这个能够了解他明白他懂得他的女人一点一点地走入了他的心间,直到,彻底全部占据,他的心房,被她攻陷下来。
苏云初却是笑道,“那时候我说,若是在给怀清三年的时间,失地必定能够全部收回,如今看来,似乎不用三年了。”
虽然如今北梁与大新仍旧是还在开战之中,未来如何,变幻万千,谁也说不准,但是,按照目前的这个形势往下,三年时间,当初已经是卓卓有余了。
只慕容渊听着,料不到苏云初想要说的是这个,不过还是道,“若非有了阿初,三年时间是一定要的,可是,因为有了阿初,所以三年变成两年,甚至,只是一年……”
慕容渊低头看她,表情认真而又温柔。
这么多日子的行军打仗,加上体内毒素随着时间的增长而越加折磨慕容渊的身体,此时的慕容渊,面上的棱角更见分明了,北地多风沙,男子历来不如女子多注重,慕容渊的面上,仅仅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见了一层沧桑。
可他温柔的眼神,认真的表情看着苏云初,却让苏云初许久不曾砰然跳动的心为之凝滞了一刻。
她却是不动声色别开眼,听过慕容渊这一番话,只笑道,“怀清,如今北梁的士兵之间,可都传言,你我是魔鬼夫妇呢?”
这话语里边的戏谑之味可足够浓厚,可她其实只是想要说些别的什么而已。
慕容渊自然是看见了她眼中那一瞬间的凝滞和痴迷,听着她了的话,却是轻哼一声,“何来的魔鬼一说,阿初这是用兵如神,他们因惧怕而生的谣言。”
听他如此不满意的语气,苏云初只觉得心中好笑,“如今,北梁之中,不仅仅是说怀清与我是魔鬼夫妇,更有传言,怀清惧内,可是怕我怕得紧呢。”
苏云初说着,挑眉看他。
的确如此,如今在北方这一带,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靖王惧内的传言就已经传了不少出去。
有人认为,靖王妃打仗如此勇猛,必定是个脾气火爆的人,而靖王竟然还一路带着靖王妃随军,必定是靖王惧内。
这是诋毁之词,借以诋毁主将来找寻打击大新的由头。
更有甚者,还有的说,大新的军中,是靖王妃在做主,靖王妃说东靖王不敢往西而去,靖王妃说西,靖王不敢往东而去,靖王的惧内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哪怕靖王妃说天上的太阳是圆的,靖王也不敢说一句不是。
这还是谣言,也是诋毁之词,这一番言论,不过是想挑起大新军中的矛盾罢了,女人掌权,会让男子不服气,然而,北梁的这种言论,并不能成为攻击大新的武器,因为,在军中,靖王妃与靖王平齐,并且,靖王妃温和淡然,具有上位者的威严,但是对一般的将士更是尊重和照顾,何况她战绩卓越,北梁的造谣,伤不了大新军营中的半分和气。
当初听到这些的时候,慕容渊和苏云初根本不在意,甚至战斗紧张之时,哪里还有工夫理会这等事情。
然而,此时,在这样的场合,被苏云初说了出来,慕容渊看她一脸的戏谑,展颜笑,不顾着此时大街上人来人往,只双手搂住苏云初,“那是胡言乱语,阿初,本王这是尊重你。”
苏微微挣扎,“意思是怀清不怕我喽?”
挣扎开,苏云初唇角微扬,抬眼看他。
灯笼映照之下的小脸,似乎带上了一层明明暗暗的光华。
慕容渊挑眉,轻笑一声,“怕,怕得紧!”
却不料,苏云初微微眯眼,“怀清惧内,意思就是如同北梁士兵所传,我很剽悍咯?”
慕容渊扶额,女人不讲理起来,尤其是苏云初,他一点法子也没有。
可他扶额的动作只是一瞬,看着苏云初似笑非笑,分明是只想要戏弄他,脸色忽转,“不,阿初不剽悍,阿初……嗯……很温软……”
她靠近了苏云初,轻声出口,可偏偏在嘈杂的人声之中让苏云初听得清清楚楚,暧昧的语气,暗示十足的语调,在人群之中的紧张与刺激,苏云初腾地一下,感觉自己面上一热。
她咬牙一口,“流氓!”
慕容渊是轻笑了一声,只心道,阿初,与我斗,你还嫩着。别看他处处让着她,以她为先,在这一点上绝对是占据主动的。
低骂一句流氓之后,苏云初才意识到两人已经几乎已经走到了结尾,正想着说要回去,慕容渊却是仍旧牵着她的手,将她带离。
苏云初也不理会先前那一茬了,只好奇道,“这是要去哪里?”
慕容渊只神秘一笑,“带阿初去一个好地方。”
好地方,苏云初面上不解,却是任由慕容渊将她带走,走到街尾的时候,慕容渊直接一声哨响,平日里一直陪着他的战马却是应声出现在了街尾之处。
苏云初挑眉,“这是要出城?”
慕容渊只将苏云初抱上马背,随后脚步一蹬,坐在她身后,“去了就知道了。”
慕容渊最后带苏云初来到的地方,是开省城外的一座山上,这一片地方,自慕容管渊从玄门关打过来,也已经重新收归大新的版图,还未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前边便已经见着一阵缭绕的烟雾,“是温泉!”
苏云初声音之中还有一些惊喜,这个地方,进来的时候便让人觉得温暖,直至前边烟雾缭绕,苏云初便马上猜中了。
慕容渊对于她惊喜的声音,只轻声一笑,“的确是温泉。”
所以,他想要带苏云初来这个地方。
苏云初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当年也曾走南闯北过,但是,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天然的温泉,这时候知道了,心中也是惊喜,还在马上行走的时候,便转回头看着慕容渊,“怀清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的?”
慕容渊已经下马,只伸手再将苏云初抱下了马,没有回答苏云初他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但口中却是道,“我记得阿初与我说过,温泉之中有许多……矿物资源……温泉泡澡对人益处极大,此处无人,较为偏僻,并且,如今过年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过来,阿初去试试。”
矿物资源这个词太过现代化,慕容渊理解不了,但是却是明白,这些对人体有益。
这么说着,已经牵着苏云初走到了温泉池边。
这个温泉池不算很大,但是也有一半富贵人家府中的用于风景装饰的湖面一样大小,此时是黑夜之中,冬日之夜,即便苏云初穿得足够多,但是,身在山中,初始的时候亦是觉得寒凉,但一走到了这个地方,便觉得有一股温暖之意。
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她自然是懂得享用的。
何况,这么久的行军打仗的日子,艰难的时候,苏云初甚至会连着几天都不能洗澡,甚至有一段时间,因着北地少水而干旱,让她这个习惯了每日一次洗澡的人总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这会儿,自然是高兴。
慕容渊似乎也是明白这一层,只对着苏云初道,“阿初,去吧,马上有换洗的衣物。”
苏云初回头看他,“你早有准备?”
分明是双眼光亮,意外之喜。
慕容渊唇角一扬,“算是给阿初的新年惊喜。”
苏云初高兴,直接双手环抱了慕容渊的腰身,踮起脚尖,在他面颊上飞快一吻,“怀清,谢谢。”
慕容渊看她难得如同少女一般的模样,轻笑一声,“阿初,若要谢我,得拿出实际行动。”
说着,却是一手已经剥开了苏云初的外衣,一个轻巧的动作,将苏云初剥得只剩下一身里衣,带着人,直接往温泉池中而去。
温暖的泉水,将两人包裹者,天然的温泉池,就像是专门为发现它的人而准备的一样,池水并不深,苏云初下去的时候,刚刚到了她的脖子,加上她本就识得水性,更是享受。
两人下了温泉池水,苏云初便被放开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温泉池足够她游动一番。
她就像入了水的鱼儿一般,一下了温泉池,一头黑发被慕容渊披散开,也不在意,自己在池水之中自得其乐。
慕容渊只靠坐在池水边,姿态慵懒,同样也在享受着着难得发现的这一池温泉带来的舒适之感,看着苏云初对这个地方的喜爱,唇角有一抹浅淡的笑意。
不论是在什么时候,好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苏云初,也会觉得满足不已。
二十多岁的人了,他没有经历过无忧的少年时光,所以也不会懂得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逍遥感,没有经历过风光大盛的天家之子被人拥拜的时候,所以没有满腔意气的骄傲与自负,他的人生,除了月妃还在的那段如今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后边的少年,青年时期,只有战场的厮杀,朝堂阴谋的你来我往尔虞我诈,甚至由此,他厌恶极了那高墙深院里边的肮脏与不堪。直到与苏云初相识,方才觉得人生多了一抹温暖的阳光。
所以,他只愿意珍惜爱惜疼宠着眼前这个女人,经历过太多漂泊的岁月,方才知道恰如这一刻的温暖与惬意是多么难能可贵,苏云初曾经说过,若是他想要轰轰烈烈,她便陪他开天辟地,若是他想要平平淡淡,那么她就陪他种豆煮瓜。
经历的生死太多,轰轰烈烈于他而言,已经不是有志男儿建功立业的追求,若是可以,他倒是愿意与她一起平平淡淡,看她欢快自由,看他们儿女成双……只是,如今,兜兜转转之后,苏云初还是在陪他“开天辟地”……他们必须开天辟地,苏云初淡然不羁,处理朝堂甚至战场上的事情游刃有余,可慕容渊知道,苏云初厌恶这些暗招诡谲,就如同她能够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一般,因为,战场是最直接的战斗,最直接的拼杀,而他,同样明白,不管是开天辟地还是种豆煮瓜,都要给苏云初足够的资本。
他要他的女人,在这个世间,可以横着走。
曾经所有的隐忍,不过是觉得自己孜然一身,全无所谓,只要成全了先帝的遗愿便罢了,可是,如今,生命总多了一个揉入骨血的人,他会给她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他靠坐在池边,姿态放松,俊美的男子,冰蓝色的双眸,有一股无可言说的美感,像是传说中的神仙一般,可他目光柔柔地看着苏云初,那个下了水之后便不再理会他的女人,虽是月末的时候,但是今夜的天空却是很亮堂,苏云初在池水的另一边,他还能看到她欢快的表情。
慕容渊看着她,突然摇头失笑,手中微微运用了内力,一*水波便朝着苏云初而去。
独自游水的苏云初自是感觉到了来自水波的压力,转过头来,有些不满地看着慕容渊。
慕容渊只轻笑一声,“阿初,过来。”
苏云初不满,但还是游向了他,“怎么了?”
“阿初不是要好好感激我,怎的只顾着自己玩,把我晾在了一边?”
苏云初看着他,“你要我如何感谢你?”
慕容渊只唇角一扬,“阿初为我搓搓背吧。”
如此简单的理由,苏云初自然是应下了,只游到了慕容渊的身后,但是却是顿住了,“怀清,用什么搓?”
“用手。”
苏云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吧,没有反对的意见,却是尽职给慕容渊搓背了起来,以手搓背,不如澡巾一般好,可看着慕容渊的样子,似乎极为受用。
苏云初深谙此道,一边给他搓背,还不忘运用一番穴位按摩。
只是搓着搓着,慕容渊突然道,“小时候,母妃也是如此为我搓背的。”
苏云初为他搓背的手一顿,“你还记得?”
月妃能为慕容渊洗澡的时候,最多维持到慕容渊四岁的时候,那时候那么小,慕容渊竟然会记住。
“原本记不住的,不过阿初这般搓澡的方式,让我想起了而已。”
她搓澡的方式么?带着穴位按摩,她想起,慕容渊说过的,月妃懂得一些医术。
按照顺妃的说法,一个可能忘记了许多事情的人,还记得自己的医术……
苏云初搓背的动作放慢了一些,“怀清,你说母妃到底是哪里来的人?”
慕容渊背对着苏云初,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怀清不想知道么?”
“想,不过,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他依旧背对着苏云初,却是继续道,“这个世界上,明白母妃究竟是什么人的人,可能有两个人,一个是父皇,还有另一个,是……南阳侯?”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苏云初面上震惊,永业帝说得过去,可是,南阳侯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渊只道,“当年,南阳侯的夫人,进宫见过一次母妃,母妃受到了惊吓,从此以后,父皇再也允许柳夫人进宫。”
首次听到慕容渊提及此事,苏云初面上的震惊消化不过去。
“所以,南阳侯的夫人,可能知道母妃是什么人,但是,南阳侯夫人早逝,而后来,知道这个秘密的,可能是南阳侯?”
慕容渊点头,但是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可是南阳侯已经死了。”复而又有问道,“怀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慕容渊若是早先怀疑了,便不会直到现在才处理这件事。
“两年前回京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能否从南阳侯那里知道母妃是什么人,但一直无果,南阳侯知道不知道,很难说,当年南阳侯夫人入宫,具体到底如何,如今已经查探不清楚。”
苏云初听着,轻叹了一声,“所以,怀清,先前一直觉得南阳侯有异,也是因为如此么?”
慕容渊点头。
“可后来为何就将线索中断了?”毫不留下任何希望,将南阳侯一起算入了局。
慕容渊只摇摇头,“母妃是来自何处,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已经不重要了,但是,重要的是你,阿初,他们该死。”
苏云初心中一滞,她知道,慕容渊让月妃的过去成迷,随风而去,不管那些被封住的记忆是否对他有益有害,作为一个儿子,能为失去的母亲做的事情,便是守住她的安宁,不至于在十多年之后的如今,仍然被拿出来说道。
她心中有思虑,却是听得慕容渊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碰到了伤口。是苏云初下意识的想法。
其实,碰到的伤口于慕容渊而言,根本就没怎么样,不过是他感觉到了苏云初的晃神而已。
他吸气,引来苏云初的紧张,转脸却看着慕容渊一副没事的样子,苏云初也知道了是慕容管渊戏耍了她了,没好气下手更重了。
一番因为想起了月妃而产生的插曲,就这么中断了。
慕容渊只轻笑了一声,将苏云初拉到身前,“阿初,手粗糙了。”
苏云初瞪他一眼,几个月沙场生活,她的手要是还能白白嫩嫩才奇怪,却还是似笑非笑看着他,不理会某人已经将他圈入了怀中,“嫌弃了?”
慕容渊可是喜极了苏云初一双可以揉捏的手,只轻轻握在手中,摩挲着浅浅的茧子,放到唇边轻吻,口中的语气有些散漫,但眼神却是认真无比,“阿初,仅此一次,日后,你这双手,我要让她免苦免累,我要给阿初这天下最好的一切。”
苏云初听着他这句话,看他坚定的眼神,她明白了慕容管渊话中的含义,这天下最好的一切,若非是至上的权力,如何能够将自己保全在诡谲的的风云中,以承诺出这一句“给最好的”?
定定看了一会儿慕容渊,苏云初开口道,“手护得那样好,要来做什么?”
慕容渊将她搂紧了一分,“给我搓背咯。”
苏云初看着他,“说好的免苦免累呢?”
“阿初,累的是我。”慕容渊将她再搂紧一分,让她感受着,意有所指。
苏云初低咒一声,“流氓本性。”
慕容渊低声,“只对阿初流氓。”
苏云初扶额,低声,“这是野外。”
“可我记得阿初说喜欢野战的。”慕容渊已经将她里衣的带子松开,将人调好了位置,放在怀中。
苏云初咬牙,却被某人弄得已经微微喘气,“我说的野战,是指这个么?”
“野战自然是指野外作战,否则阿初以为是什么,这个又是什么?”慕容渊低声,已经欺上她细白的脖子。苏云初不知是因为冷还是被刺激了,只轻微颤抖了一下。
慕容渊轻笑一声,身子却是再往下一份,温暖的泉水没过了苏云初的脖子,他将人搂在怀中,语气之中有一股满足与喟叹,“阿初,几个月月来,许久不曾如此轻松了,我好想你。”
苏云初只伸手用力环住了慕容渊的身子,两具没入了水中的身子,激起阵阵涟漪。
今夜,苏云初还对慕容渊说了一句话,她告诉慕容渊,有他的地方,她便没有苦没有累,于她而言,慕容渊便是这天下最好的一切。
结果一句话,换来了温泉池水荡漾半夜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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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呜……要开学了要开学了,西青开始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