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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导死于突发性心力衰竭。
他们说他太累了,刚从医院回去就迫不及待投入到电影拍摄中,原本看着还算精神,但后那天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之后到夜里,他当天后一个镜头杀青一刹那,突然倒地猝死。
这是民晚报版。
网络版就有点奇异了,那是自‘尸变’剧组里某个并不太出名演员微博里爆料出来消息,说导演冯进昆那天表现有点奇怪,又有点像当初被黄皮子缠身时样儿了,说话或者做事方式都和寻常不一样,并且脾气特别暴躁,还突然外面破口大骂,虽然听不清骂些什么,但被骂人好象是张兰。之后当晚他突然猝死,死时候场很多人都看到有一团东西从他身上跑了出来,然后往外面一窜就不见了,似乎正是当初被张兰驱走黄皮子精。
这条微博出了没多久就被删除,但已短短时间里被人疯传了无数遍,一时,冯导是 ‘被黄皮子精重出现勾掉了命’说法不胫而走,甚至香港那边还做了正二八经节目,并找了‘尸变’剧组里香港演员作为嘉宾去聊,该节目网上点击率爆高,不过之后没多久也被数删除。
虽然不知道情况究竟是民晚报里说那样单纯,还是如网络上传那么诡异,总之,原以为已经没事了冯导终还是死了。
记得狐狸当初就说过,因为张兰对念蛊所做不合适处理,所以令被蛊缠身人没有得到好恢复,‘如半只脚踏进了棺材’,因而,也不知冯导死是否正是同这个原因有着直接关系。
之后那个剧组彻底停顿了下来,而张兰也因为总被媒体缠着询问冯导死因可能性,于是基本处隐居状态,不再像前阵子那样频繁出现公众视线。
那样又过了一阵子后,由于情人节和春节先后而至,关于冯导死因便渐渐不再成为人们议论中心。而我生活亦似乎也回到了原先平常状态,没再见到那个白色无常出现,也没有再发生过任何特别事。
真是相当平常,并且和以往任何一年情人节及春节一样,没有太多过节感觉,除了除夕到初三休息了几天,其余则整天除了忙碌还是忙碌,并且由于今年年货是杰杰负责采办,于是不得不被迫吃了一个多礼拜鱼。海鱼或者河鱼,煎炒蒸炸轮着来,那阵子厨房总弥漫着一股浓重鱼腥味,后来狐狸终于忍不住把剩余那些扔了出去,然后亲自出门采购。当然这对我来说并不意味着有多少改观,无非转了个样,从被迫吃鱼到被迫跟着狐狸口味吃了一个礼拜鸡。
直到初五这天林绢惯例来我家里吃饭,才少许有了点过节气氛,也吃了顿好。
林绢带来了她交男朋友。
我不知道这次这个跟她能持续多久,依旧是多金并英俊,法国人,说得一口流利中文,来到我家出手便是82年拉菲红酒。狐狸很喜欢,两眼笑得眯成了缝,可是我却总是笑不太出来,因为多了人便令狐狸挤坐了我身边,他身体总是碰到我身体,有时候还会错将我酒杯当作他,然后一边说着调侃我话,一边抢着我碗里菜。
而铘则坐那法国人边上。
林绢总是不太避讳她同自己男友亲热,也许是熟悉透了缘故,而每次她情不自禁和自己男友亲一口或者搂一起同我们说笑时候,铘便会观察着他们,随后将目光转向我,那时候我便会陷进一个有些糟糕境地。
仿佛前两天被小心编织起来平静和平常,一瞬间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没错,编织起来平静和平常。
若说真一切都恢复成原样,那怎么可能。
之后不多久,他便将目光移开,转向一个较远方向,以一种我所看不透神情。
而狐狸好似并未感觉到这些,只是同林绢他们说笑着,然后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红黄,乃至白。好似多少杯都不会醉。这酒量叫那法国人有些吃惊,也叫我有些意外,因为我不记得他有过那么好酒量,总是没喝几杯就醉了,然后唱歌跳舞,直到我和杰杰把他轰下去。
显见,现下一切看似都和过去没什么区别,但其实都悄然地不同了,不是么。
这真糟糕。
太糟糕了。
因此林绢和以往那样开玩笑般将她手里吸到一半烟朝我塞过来时,我没同过去那样笑着避开,而是张嘴用力吸了一口。
烟是什么滋味呢?
原来是苦,还特别呛人,呛得我几乎咳掉半条命。
林绢见状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我背,一边将烟又重塞进了她嘴,“不会抽别乱来啊宝珠,你当酒呢,一大口这么直往喉咙里吸。”
“看你每天抽那么多,我还以为味道很好。”我也笑着答道。
她笑得花枝乱颤:“那,鲜还是甜?”
“苦。”
“噗!你啊,怪不得老被胡离叫小白,有时候真是傻兮兮。”
“可不是么。”
“没事,我爱你。”她边说边大笑,‘爱你’两个字是总挂嘴上口头禅,百说不厌。“我也爱你。”然后她转头对那法国人道,“第二爱。”
法国人朝我笑笑。
我也朝他笑着时候,见到铘站了起来,朝楼上走去。法国人见状微微怔了怔,随即被狐狸拍了下肩,微笑着道:“老白干还是威士忌?”
送走林绢和她男友时,已是将近凌晨,四周炮竹声隆隆,每年接财神和送财神时段,总是壮观一个时段。
林绢走时问我怎么现连出门时间都没有,我也不好回答什么,只能推说太忙。
这瞒不过她,那么多年朋友,我什么时候忙什么时候空闲她总是一清二楚,但也没有继续问什么,便拍了拍我脸对我道:“你瘦了,宝珠,有了空给我电话,姐带你多吃几顿好。”
我点头。
她便又道:“顺便还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得了空出来跟他见见。”
这句话说得有些大声,也不知因为爆竹声太响怕我听不清,还是故意说给我身后狐狸听,之后她便离开了,同她男友手挽着手,仿佛胶着一起般身体并着身体一起离去。
我目送着他们身影消失路口。
正要回屋,忽感觉脸上凉丝丝一点一点,便抬头看,发觉原来是下雪了,今冬第一场雪,细细碎碎,从墨黑天空上旋转着飘落。
“狐狸!”不由下意识回头要叫狐狸看,南方雪,总难免叫人有些兴奋。
但随即发觉他不知几时已进了屋。
这令我一时有些失落,但转而再次抬头朝上看了去。即便一个人看雪又怎样呢,雪仍旧是美,无论看人是一个两个还是一群,不会因此而有任何变化。
“呜……”这时身旁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哭声。
幽幽,周围正逐渐变得零碎起来爆竹声里突兀得让我吃了一惊。
当即迅速朝后看去,随即一下子跌靠到了身后房门上,因为就离我不远那条马路中间,摇摇晃晃站数条人影。
说是站,其实都是悬空着。
僵硬身体踮着僵硬脚,四周纷纷而落白雪里隐隐绰绰,依稀能辨认出冯导脸,他离得我近,带着上次见到时那种黄疸病蜡黄,夜色里缩着脖子直勾勾看着我。
哭声是自他身后传来,那是罗娟娟,她脖子还保持着上吊时姿势,僵硬地歪斜着整个身体,并用一种极其僵硬声音哭泣着,同周围冷冷风混一起,听得人手脚冰凉。再后面那些脸便看不清了,我也不想看清,因为就那些身影背后我看到了一张苍白脸,它这些黑幽幽影子中间是如此突兀,让我一望之下立即发疯般地朝门上撞了过去,一下将门撞开,见到里头狐狸愕然目光时朝他直奔了过去:“它来了!狐狸!它又来了!!”
奇怪是,当狐狸出门时,那些影子以及那张苍白脸却都已不见了。
雪空落落夜色里飘坠着,热闹爆竹声全部息止之后,这条街上静得如同坟墓。
狐狸张开手风里站着,似风里摸索着什么。片刻回头望向我,微皱了下眉:“你确定见到它了么。”
“确定!”我用力点头。
“但它若来过我不可能感觉不到,况且它也不可能这么就寻到这里来。”
“为什么??”
“因为,”他略迟疑了下,道:“无常只为它所勾精魄而出手,当目达到后,它便会离开。而原本你并不是它目标,因为无常是从不勾生人魂魄,只因为你能见到它,因而打开了同它之间联系,所以引得它自此缠上了你。而一旦被这种东西缠上,就好比倒扣沙漏,无论你穷极任何方式,也无法逃出它手心。”
“……是么?”他话令我手心一阵冰凉。
原来无常竟然是这样一种东西么?穷极任何方式也无法逃出它手心,那是不是意味着即便狐狸和铘都我身边,我都逃不出一个死字。所以那天殷先生才会说,一旦知道了,我会绝望。那就跟病者得知自己病竟是癌症……一个道理。
“那……后来……”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我直愣愣望着狐狸喃喃不知所语。
他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淡淡道:“后来,所幸殷先生有样东西能替代你被无常带走,因此它那时消失了,便是以为已将你精魄纳入手中。”
“但它还是会回来不是么……”
“确还是会回来。但等到被它发现是假时候,还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所以,近它绝对不可能这样情形下就重过来找你,”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他重望向我道:“况且,一旦被它重找到,你哪还有命像刚才那样逃回来。”
我呆呆点了点头。
脑子里依旧空落落着,只下意识再讷讷地说了句:“但我刚才明明看到它和那些死人一起啊……”
“哪些死人?”
“……冯导演,罗娟娟,还有其它一些……我看不清楚。”
“是么?”狐狸闻言转身进屋,随即有回头朝外面看了眼,目光闪烁,似若有所思般道:“今天是财神爷过路日子,不管怎样,也不该会有那些东西出来作祟,毕竟,冲了神道,便是一个魂飞魄散下场……”说到这里话音突然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他低头将那枚从张兰这里取来古币自衣袋内取了出来,朝它仔细看了两眼。
片刻眉心一蹙,自言自语道:“或者,莫非是还有别什么原因,是我没看出来。”
“是什么……”我被他这神情弄得心都揪了起来,不由自主地靠近到他身边,直直地望着他。
他见状咧嘴一笑,朝我额头上点了下:“哦呀,你怕了?”
“谁不怕死。”我咕哝。
“睡觉去。”
“睡觉?”这三个字真叫我意外。
他竟我见了刚才那些东西、又听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轻描淡写地叫我去睡觉……却也没办法继续追问什么,因为他朝我丢下那三个字后,转身便不再理睬我,只朝沙发里一窝,啪地打开了电视。
我只能慢慢朝自己房间走去,到门口不由又回头问他:“那,如果它们又来了怎么办……”
“我这里。”他懒懒道。
我便不再继续说什么。
转身进门,特意将门敞着,以便能望见厅里忽明忽暗光线,随后爬到床上和衣钻了进去,却又哪里能睡得着。
闭上眼就看到冯导那张蜡黄脸,还有罗娟娟僵硬着脖子朝我哭神情,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来找我,找我却又什么也不说。罗娟娟是不能说,那冯导呢,他又究竟是因为什么,他和罗娟娟身后那些东西又究竟是什么……
然后不得不又想到那张苍白脸。
狐狸说它绝对不可能是无常。因为撇开别不谈,若真是无常到,我只怕顷刻这条命就已被它勾了去,即便狐狸也救不了我。
所以,那又到底是什么。
种种疑问,折磨得我脑子一片混乱,又疼得仿佛要裂开。直到天亮,方才周围隐隐响起鸟叫和早起人说话声里,终于抵不住渐渐袭来倦意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样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突然砰砰一阵声音蓦地响起,把我从似有若无睡意中一下给震醒。
随即一片朦胧中,我眯着眼似乎感觉到那扇被帘子半遮着窗外隐隐好像有着什么。
便揉着眼睛再朝那方向看了眼,随即一下子从床上跳坐了起来。
因为那赫然是张青紫色脸。
它面对着我扒我房间外窗玻璃上,一双幽黑眼不带一丝表情,呆愣愣朝我看着,嘴角带着一丝无比奇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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