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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气汹汹的说着话,脚下步子迈得飞快,趁说句话的时间,就已经走出了很远。
潘氏站在原地,远远的盯着姚氏的背影。
“哎哟,”潘氏哎哟一声,拍了拍自个的大腿,自言自语嘀咕着:“这一准又得出事,不行,我得去瞧瞧热闹。”
嘀咕完,潘氏便冲着姚氏的背影大喊:“长燕娘,你等等我,”说罢,她便扭扭捏捏拔腿去追赶姚氏。
瞧着姚氏气势汹汹的朝王老实家宅院方向去,潘氏紧紧跟在她身后,之前那几个帮忙劝架,将姚氏拉开的女人面面相窥。
这时,其中一个中年妇女道:“反正这个时辰也没啥事情好做,要不,咱们也跟上去瞅瞅。”
“走吧,我也想去瞅瞅热闹,看长燕娘能不能将银子讨回来,”那中年妇女说完,另一个妇女附和道。
几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几句话便推推攘攘的跟了上去。
姚氏气势汹汹,一口气直接冲到王老实的家门口。
王老实家里穷得叮当响,院子外面也没砌得一堵泥巴围墙,更没有粮食养只大黄狗来看门。
姚氏瞧见王老实家的堂屋门是开着的,料想除了那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外,他家里应该有人。
她几大粗步子,跨进王老实家的院子里。
“王老实,余春兰,杀千刀的,快给老娘滚出来,”姚氏走进院子,撕开喉喽,冲着堂屋内泼喊。
只见她两条胳膊叉在腰间,拉下一张老脸,气势汹汹的,脸色黑得跟锅底灰似的。
房间里,余春兰正在伺候生病的老母,用热水给她擦洗后背。
王老实的老母王苗氏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之后,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好半天她止住咳嗽之后,虚弱无力的对余氏道:“春兰啊,好像有人在门外吵闹,你去瞧瞧。”
王老实的老母姓苗,是从外地嫁进十里村的,当年遇上灾荒,她讨饭进了十里村,当时幸得王老实的爹收留了她,她最后便索性嫁入了王家,外人甚至都忘了她的本姓,年轻一辈都直接唤她王家大婶,王家大娘。
姚氏在门外吼得如此大声,余春兰早就听见了。
她听见姚氏在门外骂骂咧咧,还指名道姓的骂,骂得难听死了,便不由得皱起眉头,内心十分不悦。
帮苗氏擦干净后背上的汗垢子,余氏将手中的棉巾丢入水盆中,再小心翼翼的扶着苗氏躺下。
门外姚氏的骂声越来越大,听得苗氏又一阵猛烈的咳嗽,将她本无血色的脸都崩红了,瘦得皮包骨头的身子也开始抽搐起来。
她虚弱的拍了拍余氏的手背,道:“春兰啊,门外闹腾得厉害,你先甭管娘了,赶紧的,去外面瞧瞧。”
余氏帮她掩好被角,才道:“娘,你别着急,好好歇着,我这就去。”
说完,余氏便端着木盆走出房间。
她端着脸盆跨出门槛,便看见姚氏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撒泼,潘氏站在她的身旁,自家院子外面还围堵了五六个女人。
再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余氏并不想与人交恶,虽然姚氏骂得极为难听,但她还是忍住了胸中那股怒火,看向姚氏和和气气道:“长燕娘,你这是咋的了,我家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你作甚上我家里来,点名道姓的骂我和我男人。”
平白无故的,姚氏居然跑上自家来撒泼,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余氏将话说完,姚氏更加火大,她狠狠的盯着余氏,更是大骂出口:“余春兰,你少在老娘面前装蒜,你跟你男人合起伙来骗了我们老卫家的银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亏得你男人的名字还叫王老实呢,老实个屁眼劲儿,你赶紧的,将我们老卫家的银钱还给老娘。”
姚氏大骂完,余春兰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她可不曾记得,他们王家什么时候欠了老卫家的银钱,莫不是姚氏吃饱饭撑着没事儿干,故意上门找茬吧。
“长燕娘,你怕是搞错了吧,我跟我男人什么时候拿了你们老卫家银钱。”
虽然很不满姚氏的说话的态度,但是余氏还是坚持忍着胸中那股怒火,平平静静与姚氏道。
这没有的事情,她为什么要承认。
姚氏听了可就不依不饶了,只见她张牙舞爪,骂得更是凶悍:“好你个余春兰,你跟老娘装糊涂是吧,就你家那几亩坡地,也值得上四十八两银子,你骗鬼呢,你老实说,你跟你男人使了什么阴招,骗得卫长蕖那贱骨头出了四十八两银子,那贱骨头是傻,是笨,可是你别当咱们老卫家的人都死绝了,赶紧的,给老娘把钱掏出来,否则看老娘不掀了你家锅。”
姚氏一阵撒泼怒骂完,余氏听听就觉得好笑。
长蕖姐弟俩早被这恶婆娘赶出了老卫家,并从老卫家族谱上勾除了姓名,现在长蕖姐弟俩根本算不上是他老卫家的人,如今长蕖有钱了,这恶婆娘倒是上杆子称自个是长蕖姐弟的长辈,居然就这样冲进自家来讨债,真是瞧着就觉得恶心。
瞧见姚氏是冲这事来的,余氏当即就不再给她好脸色。
她端起木盆,哐当一下便将盆中的污水泼向姚氏。
一盆涨水被余氏泼出去老远,一股脑儿全撒在了姚氏的身前,水花溅起落在了姚氏的鞋面上,将她脚上的一双鞋打湿了半截。
姚氏垂目瞧着脚下一滩水,顿时抬起头瞪着余氏,怒火中烧:“杀千刀的贼婆娘,你居然敢用涨水泼老娘。”
余氏顺手将木盆搁在堂屋,虽然之前她处处相让,但是并不代表她就怕了姚氏。
再听姚氏大骂,她便不打算再退让了。
她道:“姚氏,将你的老嘴放干净点,瞧你都一把年纪了,儿女都谈婚论嫁了,也不知道寒臊,就你这泼妇德性,也不怕教坏你家那小孙子。”
“不错,我家的地是卖给长蕖了,那又咋了,我家卖地,长蕖出钱,这价钱都是双方商量好了的,我与我男人没有勉强长蕖半分,还有村长从旁见证,这样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上门讨账。”
“再说了,长蕖姐弟俩的名字,早就被你们老卫家划出了族谱,你们老卫家既然做了这等没皮子没脸的事情,你还好意思上我家来要账,长蕖花的是她自个辛苦赚来的钱,和你们老卫家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么,脸皮子可真够厚实,要是我是你,一早就羞愧死了。”
余氏说完,围堵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几个女人纷纷点头。
余氏专挑姚氏的短处说,并且说得一针见血,本来嘛,像姚氏这种自以为是,脸皮比城墙转拐还要厚的人,天底下可真是少见。
听余氏说完,几个看热闹的妇女都觉得有些道理。
这时,其中一名妇人看向姚氏,劝说道:“长燕娘,你还是别闹了,春兰大妹子家里可有病人呐。”
“是啊,长燕娘,你就少说一句,总归买地的钱是你家老四房那闺女自个出的,你又没损失半分,我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咱们别吵了王大婶休息,”另一个妇女也帮忙劝说着。
两人刚说完,姚氏扭头便在她们面前啐了一口唾沫:“我呸,说得轻松,这钱不是你们家出的,你们当然不心疼,一个两个都没安啥好心,别当老娘不知道,你们就是恨不得老娘要不到钱,一群贼婆娘。”
姚氏一阵怒骂,那几个女人赶紧闭上嘴巴,该看热闹的看热闹,再也不敢胡乱参合姚氏这泼皮婆子的事情。
姚氏骂完两个妇女,便扭头狠狠盯着余氏,道:“余春兰,你今儿是把钱还给老娘不,你若是不肯还钱,老娘今儿铁定饶不了你。”
瞧着余氏气汹汹的模样,余氏半分不让。
他家卖地得的钱,可是用来给老人治病的,姚老贼婆娘可真是丧尽天良了。
她道:“长燕娘,那些银子是我家卖地得来的,我凭啥给你,你别胡搅蛮缠,上我家来撒泼耍混。”
“好啊,贼婆娘,你不给是吧,”说着,姚氏便扑身向前,作势就要冲进堂屋,她边冲边骂道:“不给是吧,看老娘今儿不将你家里砸得稀巴烂。”
余氏瞧见姚氏朝自家堂屋冲进来,她赶紧张手就要去拦着。
这砸坏东西是小,况且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可砸了,姚氏这横冲直撞的,可别再将自个的婆婆给吓出个好歹来。
余氏上前一步,双手一张,便将姚氏堵在门口。
姚氏使劲抓住她的手,用力拉,用力拽,想要将她的身子推开。
因为余氏常年下地干活,膀子粗,力气大,与姚氏这泼皮婆子干上,两人力道不相上下,很快便扭成一堆,谁也不让谁。
姚氏见扭不过余氏,进不了屋,便扭回头,冲着一脸傻愣的潘氏道:“铁锤娘,你还愣着做啥子,赶紧的,上来帮我一把。”
“这……长燕娘,这可是你家的事情,我咋好插手,”潘氏犹豫着道,显然不想上前帮姚氏的忙。
姚氏气得直跺脚,她一边死命扭着余氏不放,一边咬牙看着潘氏,最终心一横道:“铁锤娘,你若是肯帮我,等我弄到钱,我分你一两银子,你看咋样。”
潘氏听说姚氏要分她一两银子,顿时眼睛都冒花了。
一两银子,可是一两银子呢,她家铁锤下半年的地也赚不来这么多,若是得了一两银子,岂不是能买老多东西了。
潘氏心里惦记上了那一两银子,马上便冲着姚氏道:“长燕娘,你先将余春兰这臭婆娘稳着,我这就过来帮你。”
说完,潘氏捞起两只袖子,做足了干架的势子,几大粗步就要跨到姚氏,余氏俩的身旁。
余氏瞧着潘氏冲过来,心道,不好。
她将姚氏拦在堂屋外面,已经很不容易了,潘老婆子再过来帮忙,凭她一人之力,根本就拦不住这两疯婆子,哎哟,余氏心里着急啊,这两个疯女人要是冲进屋,吓着自个的婆婆可咋办。
偏偏这个时间,自个男人又挑着水桶去井边担水了,可真是焦死人了。
此刻,余氏急得额头直冒细汗。
潘氏冲过来,二话不说,伸出两只胳膊,一把就狠狠揪住余氏的头发,只听得她尖声尖气,道:“臭婆娘,你是让我们进去不。”
潘氏下手那叫一个狠毒,余氏头上的棉布发带被她一把拉扯下来,一头发丝散开来乱七八糟的。
头发丝被潘氏揪掉了一小撮,余氏疼得简直钻心眼里去了。
她忍着头皮上传来的阵阵疼痛,看向院子里瞧热闹的几个妇人,求助道:“大妹子,嫂子,你们别看着呀,求你们了,你们赶紧上前帮我一把吧,我娘病得可不轻呀,今儿要是让这两个女人闯进去,将我娘闹出个好歹来,可咋办哟。”
余氏心里那个苦,老天爷啊,她不是怕自个被眼前的两个疯婆娘收拾,而是自个的婆婆实在是再经不起折腾了。
余氏一阵祈求,可是却没人敢再上前劝架。
姚氏那彪悍,泼辣的个性,谁敢去招惹,再加上潘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别怪她们,她们哪敢上前劝架,若是因为自个上前劝架,再弄得蓬头垢面,回家铁定会被自己男人收拾。
余氏求助无路,只好死命与姚,潘两人纠缠。
潘氏一只手狠狠抓住余氏的头发,另一只手狠狠往余氏脸上挖。
她那藏着黑垢泥的指甲,又尖又长,狠狠挖在余氏的脸上,小半会儿,余氏的脸便被她的指甲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长燕娘,我扭着这臭婆娘,你赶紧的进屋去找钱,”潘氏催促道。
打上人家家门,她可不敢再多耽搁,等到王老实那粗汉子回家,她们铁定会遭殃。
“好呢,铁锤娘,你可要扭住这臭婆娘啊,我先进屋去找找,指不定那些钱就藏在家里,”说完,姚氏松开余氏的胳膊,身子扭捏几下,就要冲进堂屋。
余氏被潘氏抓着,潘氏抓住她的头发死死不放,她也没办法分出手来,去阻止姚氏。
瞧着姚氏冲进堂屋,余氏急得扯开嗓子大喊:“姚春花,你可别乱来,我娘如今正生着病呢,你可别将她吓出个好歹。”
任余氏喊破喉喽,姚氏跟本不理会她。
姚氏进屋,先是在堂屋里翻动找西的寻了一会儿,堂屋内放着的箩筐,簸箕,全被她一股脑儿掀倒在了地上,活活像山贼进村一样。
她在堂屋寻了个遍,也没瞧见半两银子的踪影,便直奔房间而去。
余氏瞧见姚氏进了自个婆婆那屋,努力的想要挣脱潘氏的手。
她一边用力挣脱,一边冲着姚氏道:“姚春花,你别吓到我娘。”
姚氏冲进房间,苗氏正躺在床上咳嗽不止,因为咳嗽得太重,她瘦削的身体猛力的颤抖,隔着棉被都能瞧见她双腿在动。
“长燕……娘,咳咳,你这是要做啥,你……咳咳,你要找啥,”苗氏瞧见姚氏在房间里翻东倒西,她拼了最后一口气,努力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咳嗽的太剧烈,她说话断断续续的,稍微挪动一下身子,就重重的喘着粗气。
姚氏听到她说话,扭转眉目看向床上,一双尖锐的目光狠狠的瞪着苗氏,道:“老不死的东西,赶紧的,告诉老娘,你那狗东西的儿子将银子都藏在哪里了。”
苗氏不明白姚氏说的话,她喘息几声,才道:“咳咳,长燕娘,你说啥,啥银子。”
“老不死的,你少给老娘打马虎眼儿,啥银子,你那狗东西的儿子,还有你那杀千刀儿媳妇骗了我们老卫家的四十八两银子,还敢问我啥银子,赶紧的,告诉我银子藏在哪里了,”说着话,姚氏的目光落在苗氏的身上,恶毒得像两条毒蛇。
苗氏恍然不知,她整日里病得稀里糊涂的,哪里清楚自个的儿子将家里唯一的几亩薄地卖了给她治病。
姚氏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一只破木箱被她掀开,打翻在了地上,苗氏那几件破衣裳散落一地。
屋子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还是不见银两的踪影,姚氏再将一双尖锐的眼睛落在苗氏的床上。
她几步走到床边,一把便将苗氏身上盖着的棉被扯开。
到处都找遍了还是不见银子,银子一定藏在这老不死的床上。
姚氏找啊找,抱起那床破棉被寻了好几遍,甚至将里面的棉花都给扣出来了。
棉被里没有,她又将视线移向苗氏睡着的枕头。
“老东西,给老娘滚开,”二话不说,姚氏粗野的抢了苗氏头底下垫着的枕头。
她抱着枕头,将枕头摸了个遍,又将枕芯给拆出来细细的看了一遍。
苗氏被她逼得卷缩在床角,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上更是煞白如纸。
“哎哟,长燕娘啊,你咋能这么做呐,你这跟强盗有啥区别,咳咳,”苗氏无可奈何,只能卷缩在床角嘤嘤抽泣,这一边哭,一边剧烈的咳嗽,听着那咳嗽声,仿佛心脏都要咳出来了似的。
“老不死的,瞧你这半口气挂着,还不如早死了干净,你说你活着不是祸害人么,你那狗娘养的儿子,为了给你这老不死的治病,将你家里那几亩薄地给卖了,你说,就你家那几亩破地咋能值上四十八两银子。”
姚氏骂完,又将床单给撸了,床上床下,硬是没放过一个角落,就差将王老实家的破房子颠倒过来找一遍。
苗氏听姚氏说,自个的儿子将家里的几亩地给卖了,一时之间,整个人就不好了。
“咳咳,长燕娘,你说啥,我家老实将家里的几亩地给卖啦,卖给谁啦,咳咳。”
苗氏说完这句话,就一口背过去,整个人栽倒在床板上,身子半点再也动不得,只见她嘴巴一张一合的说不出半个字来,显然是受气过度。
之前苗氏与姚氏的说话声,余氏还能听见。
此刻,苗氏整个人栽倒在床板上,余氏再听不见响动,便有些急了,她扯着嗓子冲屋里大喊,道:“娘,娘,你没事吧,你可别出啥事,吓我呀。”
可是她喊了半天,还是听不见苗氏回应半句。
潘氏见姚氏进屋翻了半天,这时候还没见出来,便也有些着急了。
她也不松开余氏的头发,便冲着屋内喊:“长燕娘,你进屋找了这么久,咋还没找到。”
这要是王老实回来,她们俩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姚氏正愁找不到银子,急得眼睛都红了,听见潘氏在门外大喊,她没好气的回道:“铁锤娘,你鬼叫鬼叫啥,喊魂催死呢,要是老娘找见了,莫不是还留这这里过年么。”
这句话说得又响又亮,从屋子内传来,外面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赶巧这时候,王老实担着一桶井水回来了。
余氏瞧见自家男人回来,顾不上先让自个的男人将潘氏拉开,便大声道:“快,快进屋去看看娘,这都没听见出声了,可别出了什么好歹。”
王老实担着一担水,满头大汗的站在自家门口。
他听了余氏的话,心里一阵猛急,哐当一声,就将肩上的担子卸下来。
因为太过着急,一时之间木桶没有放稳,一担子井水全撒泼在院子里,搞得一地湿淋淋的。
二话不说,他抄起担水的扁担,就冲到堂屋门口。
瞧见自家媳妇被潘氏狠狠的扭着,披头撒发的样子,屋檐下落了一地的发丝,还带点血星子。
王老实瞧得一阵心疼,便停下脚步,作势要去帮余氏解围。
余氏一眼看穿自个男人心里的打算,顾不得疼痛,赶紧道:“先别管我,我还死不了,长燕娘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可别吓到了娘,你赶紧的进去看看。”
听了余氏的话,王老实抄着扁担赶紧冲进屋去。
步子太急,一时之间他的左胳膊狠狠的撞在了门框上,本来就是烂房子,那扇门被猛力的撞击,摇摇欲坠,就像要垮塌下来一般。
王老实眉头一皱,顾不上胳膊疼痛,跨过门槛。
他一脚踏进屋,第一眼就瞧见自个的老娘卷缩在床板上,顿时一颗心猛揪起的疼。
“娘,娘,你咋了,可别吓我,”他大喊了两声娘,几大粗步跨到床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搀扶起苗氏。
苗氏靠在自个儿子的胸前,终于是缓过一口气来。
“咳咳……”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她虚弱无力的道:“老实啊,儿啊,你真的将祖上留下来的几亩地给卖了么。”
这么一场闹剧,王老实知道,自个娘一定是知道了他卖地的事情。
他不敢去看苗氏询问的眼神,避开话题道:“娘,咱们先别提这档子事,你先躺好。”
说完,王老实小心翼翼的扶自个的老娘躺下,扯来棉被好好给她盖上。
照料好苗氏之后,王老实才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姚氏。
这恶婆娘简直是太可恶了,若是他再回来晚一些,恐怕这恶婆娘,黑心肝的非要生生气死他老娘不可。
王老实右手抄着扁担,狠狠在泥巴地上跺了跺。
庄稼汉子力气足,王老实这一跺扁担,泥巴地上边立马出现了几个骷髅洞。
姚氏正在专心致志的翻找银两,王老实回来得太过突然,令她始料未及,此刻瞧见王老实要吃人的模样,她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她心虚的看着王老实,道:“大兄弟,你……你别这样瞪着我。”
王老实简直是被姚氏气哽心了,一口气恶气喷发出来,想都没想,便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谁是你大兄弟。”
“你说,你今儿和铁锤娘干嘛冲进我家里来,你若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我今儿非拉你去见官不可。”
一听说王老实要拉她见官,姚氏顿时恼大,一股火气冲起来,腾腾腾的往上长,便也不再害怕王老实。
比起王老实一个庄家汉子,那衙门的板子可更令她害怕。
姚氏怒目,叉腰,道:“好你个王老实啊,你还敢这样问我,你说,你是给我家老四房那贱骨头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那贱骨头出四十八两白花花的银子,买你家那几块破地。”
这样毫无头里的话,亏得从姚氏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还一条一条。
这样混满不讲道理的婆娘,王老实还真是第一次与之打交道。
他老实不怎么会说话,只道:“我将地卖给长蕖,村长也在场,我怎么给她灌迷魂汤了,你这不是污蔑人吗。”
“我污蔑你,你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谁不知道你那老不死,挂着一口气的娘,正愁银子抓药吃呢,你这缺心眼的为了钱,啥事干不出来,就是你给老四房那贱骨头灌了迷魂汤,村长是瞎了眼了不知情,你别当老娘也是傻包蛋,好糊弄。”
王老实是个耿直的庄稼汉子,说没做便是没做,最讨厌的便是受这些混蛮不讲道理的婆娘污蔑。
他气得一双眼圈赤红,抄起扁担就向姚氏的屁股招呼去。
“恶婆娘,看你还胡说八道不,我将地卖给长蕖,是长蕖自个给的钱,和你有啥关系,要你在这里来瞎说。”
姚氏瞧着王老实的扁担落下来,赶紧跳起脚躲开。
她发疯似的,满屋子躲,满屋子跳,还哭嚎道:“哎哟,杀人呢,王老实要打死人呢,大家快来看哟。”
王老实人老实,经不起气,姚氏几番哭嚎,他早气得失去了理智。
瞧见姚氏哭嚎得像死了老娘一样,他大声怒道:“你这个黑心肝的婆娘,我今儿就打死你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话,但是他手下的动作半点没停下来。
姚氏的屁股上已经吃了好几杖,但是都只擦到了边,并没有打得多痛,但是她却像死了老娘一样哭嚎不止。
姚氏的哭嚎声实在是太吵了,就算苗氏精神不济,但是也听得真真切切。
她害怕自个的儿子真闹出啥事,拼了命的支起手肘,想要爬起来。
“咳咳……儿啊,长燕娘,你们别打了,老实,你快停手,可别闹出人命,咱们骂不赢人家,吃亏点便吃亏点。”
“娘,你甭管,你被这恶婆娘气成这样,看儿子今天不撕烂这恶婆娘的嘴。”
正在气头上,王老实哪里听得进去苗氏的话。
屋子里太狭窄,王老实的扁担,一棍一棍招呼过来,姚氏见躲无可躲,瞧见门开着,她赶紧一跳脚,出了房间。
她出了房间,便冲出堂屋,半点不敢马虎跑到院子里。
瞧见院子里站着的几个女人,她顾不得赶紧求救:“大妹子,赶紧的,王老实要杀人啊,他要打死我啊,赶紧救救嫂子。”
地上有水,姚氏一脚没踩稳,鞋底板一滑溜,一屁股狠狠摔在了地上,只见她四脚八叉的摔了个狗吃屎相,嘴里啃了一口稀泥巴。
这边,王老实气势汹汹的抄起扁担追出来。
潘氏瞧见王老实一双眼眶子赤红,一瞧便知他是气得失去了理智,她深怕王老实再对自己下手,赶紧松开余氏。
余氏是第一次瞧见自家男人气成这样,一时心里也惊了。
潘氏松开她,她也当即就松开潘氏,冲着自己男人跑去。
她着急道:“孩子爹,你这是要做啥子,赶紧醒醒,别闹出什么大事。”
王老实两口子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十五岁去年就已经嫁人了,小儿子十四岁如今跟着别人学木工。
余氏说完,便扑身上前,作势要抢下王老实手中的扁担棒子。
王老实推开她道:“你甭栏着我,我今儿非打死这恶毒,黑心肝的婆娘不可。”
余氏的力气,哪有自家男人力气大,王老实推了她一把,她摇晃着身子后退了两步,趁着这空档,他抄起扁担走到院子。
潘氏瞧见王老实抄着扁担过来,赶紧伸手去拉摔成熊模狗样的姚氏,她一边用力拉扯,一边着急道。
“哎哟,长燕娘,你倒是赶紧爬起来啊。”
姚氏这一跤摔得可不轻,此刻是全身上下都疼,地上又是一滩水,打滑得很,她借助潘氏的手想爬起来。
不料她身子太重,反而将潘氏拉了一个趔趄,潘氏鞋底板一打滑,身子一歪,猛得向姚氏的身子扑去。
潘氏重重的身子,狠狠的砸在姚氏的腰上。
姚氏疼得呲牙咧嘴,嚎啕不止:“哎哟,杀千刀的,疼死老娘了,铁锤娘,你咋拉人都不会呢,你是猪脑袋么。”
虽然是砸在了人肉垫子上,但是这摔下去也疼啊,潘氏本就疼得鬼火冒,怒从心中起,此刻再听见姚氏责骂自己,她顿时大怒。
“长燕娘,你咋那么不知好歹呢,老娘好心好意拉你一把,你反倒还责怪老娘,你咋这么没心没肺,缺心眼呢,活该被王老实打死,什么狗东西,谁爱再拉你,谁就是你孙子。”
潘氏死死压着姚氏,待她大骂完,再狠狠的压了姚氏几把,从她的身上爬去来。
姚氏被潘氏压到腰,顿时疼得像杀猪一样喊叫。
“哎哟,疼死老娘了,臭婆娘,等老娘起来撕了你。”
潘氏这还没完全爬起来,只见王老实有抄起便来过来了。
他狠狠盯着摔成一堆的两个老女人,怒狠狠道:“两个黑心肝,坏心肠的婆娘,看我今儿不打死你们。”
说完,噼里啪啦,一顿扁担棒子就落在潘氏和姚氏的身上。
潘氏屁股上吃了一杖,腿顿时一软,又一下子扑倒在姚氏的身上。
“啊,啊,啊,”只听得姚氏连接惨叫三声,疼得她双眼冒金星,差点就背过气去了。
余氏瞧见王老实打人,赶紧冲过来,同时对院子里的其他几个女人大声道:“嫂子,大妹子,你们赶紧的帮忙劝劝呀,不然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几个妇女瞧着眼前一幕,不曾想一向老实憨厚的王老实发起火来,竟是这般恐怖。
姚氏,潘氏正是料定王老实两口子为人老实憨厚,平日里被人欺负几句,也不吭声,便觉得王老实一家子是好欺负的主,才敢放心大胆的打上门。
可是这两个老女人愚笨无知,就是这种脾气好,憨厚老实的人一旦真正动怒了,那火气才叫大,那憋屈在内心的怨愤一下子冲出来,不打死她们才是怪事。
几个女人瞧着余氏的劝说根本就不顶用,眼见王老实依旧怒火冲天,那扁担棍子拿在手中,谁敢上前去劝架,棍棒无眼,万一落在自个的身上,她们去找谁哭诉去。
余氏见无人赶上前劝架,脑子一转,想起自家离村长赵德全家很近,便赶紧道:“大妹子,你们赶紧去喊村长来一下呀。”
去叫村长,这事好办,她们也不想真闹出个啥事。
“诶,王大嫂,我这就去叫村长,”一个比余氏年轻的女人应一声,飞快的朝村长家跑去。
幸得现在是午休时间,村长赵德全正好在家里歇息。
小片刻时间,赵德全便与那妇人几步匆匆的赶到王老实家里。
赵德全几大粗步跨进院子,瞧见眼前一幕,大声呵斥,连名带姓的直呼王老实的名字,道:“王老实,你这是疯了不成,你咋抄着扁担打人,你是想闹出人命吗,今儿你若是打死了长燕娘,铁锤娘,你不也得偿命吗,你死了,你娘咋办,春兰大妹子咋办,你咋就这么缺心眼呢,咋这么冲动没脑子呢。”
赵德全几声吼完。
若铁壶灌顶,一字一句落入王老实的耳中,想到自个那生病的老娘,还有辛苦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媳妇,心中那股怒火顿时熄灭,他这才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中的扁担丢在地上。
他看向村长,道:“村长大哥,今儿是我冲动了,我缺心眼儿了。”
赵德全盯着他,狠狠的啐了一句:“你的确够缺心眼,失心疯了,”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王老实,而是看向余氏,道:“春兰大妹子,将你家老实看好,可别又在发疯。”
“村长哥放心,我会看好我男人,”说完,余春兰深怕王老实再去抄起那扁担打人,她赶紧弯腰捡起地上的扁担,转身拿进屋去好好藏起来。
这时候,姚氏,潘氏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只见两人满身湿泥巴,蓬头垢面,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姚氏瞧着赵德全前来主持公道,便哇的一声嚎哭出来,先恶人先告状,道:“德全大兄弟啊,”她这哭着,直接唤赵德全的名字,“今儿,这杀千刀的王老实,可是要打死我哟,那下手真叫一个狠,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恐怕今儿我这条老命就没了。”
姚氏一哭,眼泪鼻涕的都流出来,她抬起袖子朝脸上一抹,搞得一张老脸全是泥巴。
赵德全瞧着她一身邋遢的模样,哭死嚎丧似的,眉头微微皱起,听得心里是一阵厌烦。
别人不知道,不了解姚氏的个性,他这个村长还能不了解么。
这恶婆娘没事都可以搅出三分事来,心肠更是恶毒。
听见姚氏嚎哭,潘氏也跟着嚎了几声出来,道:“村长啊,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哟,杀千刀的王老实哟,打得我全身都疼,下手可真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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