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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苏折雪突然出手,将窗户给紧紧关了起来,她瑟瑟然背靠在窗户上,低声道,“你回去,这里已经无事了。”
“姐姐,”子鸢猛烈地在窗外摇头,咬牙道,“我只恨不能下毒药,一次把这个该死的沈少将军给药翻了!”
原本子鸢是打算好好歇着了,可是瞧见了阿翎匆匆回来拿迷药,又忍不住央着阿翎一起动手在酒中下药。当听说是对沈远下手,子鸢又忍不住多放了一倍,所以此刻沈远一旦睡下,只怕要明日正午方才能醒来。
苏折雪忍住了眼底的泪水,涩然笑道:“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醉今宵。”
“姐姐,既然他已经药翻了,为何你不跟我从窗户爬出来,离开这房间,回去……回去……”子鸢心头痛得难受,话说到了一半,又忍住了,若是现下直接说回去沐浴更衣,难免不会让苏折雪觉得子鸢是嫌弃她一身风尘。
苏折雪淡淡地道:“我们不是说好的么?”
子鸢握紧了双拳,想到三年前与苏折雪的约定,子鸢不来看苏折雪招呼恩客,给苏折雪留一丝残存的尊严。
“我毁约成么?”子鸢哑声问道。
苏折雪凄然摇头,“你就让姐姐留一丝尊严,可好?”
子鸢狠狠一记拳头打在了窗棂上,“我今日听姐姐的,可明日一旦我拿下禁卫都尉之职,我要姐姐你从明日开始,不再做这个小畜生的生意!”
苏折雪泪然一笑,幽幽问道:“他是镇国大将军沈佑之子,是连当今皇上都礼让的少将军,你就算是拿下禁卫都尉之职,也不过区区二品武官,又如何与他们镇国将军府斗?”说完,似是知道子鸢定会不服,她柔柔地唤了一声,“呆子,快些回去歇息吧。”
子鸢被苏折雪说到了痛处,摇头道:“姐姐,让我在这里陪你可好?”
苏折雪哽咽摇头,颤声道:“不好!这青天白日的,你一个人站在窗边小檐上,已经招人注意,若是被少将军带来的家将瞧见了,又横生枝节!”说完,苏折雪倒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轻轻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似是愠怒,“你若再不走,以后便不用再来姐姐这儿了!”
“我……”子鸢只恨自己太过无用,事到如今只能护得了苏折雪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子鸢苦涩地嘲然一笑,沉默良久。
苏折雪知道她还没有离开,又开口道:“你快走……就算是……算是……姐姐……求……”
“姐姐,我听话便是……”子鸢不能让苏折雪说出这个“求”字来,她的目光最后在紧闭的窗棂上看了一眼,却最后定定落在了上面刻出的芙蓉花纹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地激动地一笑,“姐姐,我有办法护你一世了!”
苏折雪愕了一下,“你还不走?”
子鸢重重点头,“姐姐,今日我依你的,他日我若开口求你,你必定要依我!”说完,子鸢转过了身去,一手攀着飞檐,笃定地道:“姐姐,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清清白白的出水芙蓉。”说完,子鸢足尖一点,小心地翻上飞檐,掠入了后院假山丛中,悄悄往阿翎的房间走去。
“出水芙蓉……”苏折雪喃喃一念,心底莫名地一暖,却又微微一酸。
人在风尘,怎会有真正的干净?
苏折雪垂下头去,系好了方才被沈远拉开的衣带,抬头看着此刻坐在椅上沉睡不醒的沈远,叹了一声,走上了前来。
虽然可以谎称沈远今日是酒劲上头,可也要伺候好了,毕竟主上的大事尚未成功,大云的这些权贵一个也得罪不起。
月儿影缺,月华微暗。
醉今宵还是醉生梦死的醉今宵,到了夜里,不论是堂内,还是院外,俱是欢声笑语,酒香四溢。
“踏……”
离醉今宵大门五十步外的小巷口左侧,那辆马车已经在这儿停了许久。拉车的马儿百无聊赖地刨着蹄子,车夫也不时地打着哈欠,可是马车上的人,却一刻也不敢松怠。
一袭黑影从巷口拐出,凑到了马车车帘边,轻声道:“启禀公主殿下,醉今宵一切如常,外面并未瞧见什么可疑人。”
“今夜竟如此太平?”马车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正是叶泠兮,只听她接着道,“无论如何,今夜醉今宵不可生乱,你们都好好盯紧了,只要安然过了今夜,明日本宫会让父皇好好赏赐你们。”
“诺。”黑影抱拳领命,却不打算马上回位继续暗暗保护醉今宵,似是有其他事要说,“公主殿下,沈少将军好像也在醉今宵中,里面的守卫也不算弱,我们是否只盯紧了各个巷口便好?”
叶泠兮眉心一蹙,“他在醉今宵?”
黑影继续回报,“不错,据说今夜他在大堂二楼要了花魁苏折雪,现下还在房中歇息呢。”
“这……”叶泠兮又是一惊,“你说什么?”
黑影迟疑了一下,再说了一遍,“沈少将军好像成了……成了花魁苏折雪的裙下客。”
叶泠兮心头一紧,一是为苏折雪可惜,二是更加担心祁子鸢,若是祁子鸢今日真在这醉今宵中,又岂会让这样的事出现?
“公主殿下?”黑影听到车内一片沉默,不知道楚山公主是允了,还是不允?
叶泠兮回过神来,道:“你去打听一下,今日祁校尉里了皇城后,有没有来过这儿?”
“诺!”黑影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另外一个指令,也只能依着叶泠兮的话,退下去打听。
叶泠兮忧心忡忡,抬手撩起车帘一角,远远瞧着热闹非常的醉今宵大门,喃喃道:“祁子鸢,你究竟在不在这儿?知不知道今日苏……她……”
“公主殿下,还是不要轻易露面得好。”马车之中,老宫奴出声提醒道。
叶泠兮忧然放下车帘,回头看了老宫奴一眼,道:“锦奴,我总觉得明日要出大事,足以搅乱整个计划的大事。”
老宫奴锦奴叹道:“是祸躲不过,奴婢听说过九千岁的手段,他若真想要一个人的性命,便是生死簿上没有阳寿终了,那人也定会横死。”
叶泠兮笃定地摇头,“不,祁子鸢不能死!”说完,似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加了一句,“锦奴,本宫不可以失了这颗棋子。”
锦奴怔怔地看着叶泠兮良久,忽然开口道:“公主殿下,请恕老奴多嘴,就算是这个祁子鸢可以躲过今夜,明日胜出,他也活不了多久。”
叶泠兮转头安静地看着锦奴的眉眼,眸中的惑然渐渐消散,慨然道:“我大云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好儿郎,本宫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
锦奴摇头道:“公主殿下,就算您可以护着他躲过所有暗箭,可属于皇上的那一支明枪,你如何防,又如何拦?”
叶泠兮愕了饿,问道:“锦奴,你这话何意?”
锦奴连忙跪下拜倒,沉声道:“奴婢服侍公主十八年,见过和听过的皇室宿命太多太多。奴婢斗胆问公主一句,现下朝里朝外,是如何看待公主您的?”
叶泠兮恍然大悟,只见她木然摇头,只是苦涩地笑了笑,“楚山公主,不是嫁入镇国将军府,便是嫁入安乐王府,就算是再忧国忧民,也终究会是这两家国蠹的府中妻。”说到这里,叶泠兮又明白了锦奴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连忙道,“锦奴,祁子鸢于本宫而言,算不得……算不得……”
“奴婢记得公主回来那日对奴婢说过,若不是祁子鸢,只怕公主是回不来了。”锦奴说着,定定看着叶泠兮,“祁子鸢是个好儿郎,公主又是豆蔻年华,经历了生死之后,若是没有一丝情愫,那是假话。”
“你……大胆!”叶泠兮被说中了心思,当即脸面喝止了锦奴,“不要说了,本宫相信父皇会为我选一门好夫婿,但这个人不会是沈远,不会是曹伯宵,更不会是……祁子鸢。”说完,叶泠兮又笃定地说了一句,“所以,父皇决计不会为了逼我嫁人,而杀了祁子鸢!”
祁子鸢是苏折雪一世的钟爱,是她最后的温暖,她楚山怎可夺人所爱?
“是老奴多言了,还请公主责罚!”锦奴对着叶泠兮再一拜,她已在这宫中生活几十年,楚山公主这点滴心思又怎能瞒过她?
“罢了,以后此事莫要再提。”叶泠兮冷冷说完,惊动的心却一刻都平静不下来,微微合眼,脑海之中浮现的还是祁子鸢那张贼兮兮笑着的脸。
“回禀公主!”马车外,又响起了方才那黑影的声音。
“打探得如何了?”叶泠兮连忙问道。
“白日里,祁校尉确实来过这儿,不过因为身上染血,被老鸨给狠狠赶了出来,只知道他被一个丫鬟赶入了后巷,便没了踪影。”
“这……”叶泠兮急然掀帘,急声道,“速速去临安城中的客栈中查一查,瞧瞧今日祁校尉究竟去了哪里?对了,他今日负了伤,必定会去找郎中医治,你们快些去临安各个药铺中问问,今夜必定要找到祁校尉的下落。”
“诺!”
“祁子鸢,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叶泠兮心头一片冰凉,想到白日里安乐王曹衙脸上的阴森笑容,一抹恐惧油然而生,心底不禁说道:“祁子鸢,你还未帮本宫做牛做马,岂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