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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陈莹生病,萧隐手顿了顿。
好像不管是他听到,还是看到,陈莹总是处于一个不太好的境况。
这一回又是怎么了?陈敏让陈莹得病,陈敏又去推刘云珍?他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似乎刘云珍是做了什么事情,就如同蒋震申一样。
他轻哼一声,这个女人,还真是容易招祸。
“你派柳玉荣去看着陈大姑娘。”
李综一愣。
身为王爷,安全最是紧要,柳玉荣算是萧隐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之一了,身手矫捷,来去如风,在京都,除了权贵世家,寻常地方于他来说都如探囊,这样的人派去保护一个难得出门的大姑娘,那是杀鸡用牛刀。
看到李综怪异的表情,萧隐忽然觉得他好像是太过关心陈莹了,但他轻易不会犹豫,又不是杀头的事情,挑眉道:“还不去?”
“是!”李综连忙去吩咐柳玉荣。
三月会试结束,不管是沈溶,还是常翊都榜上有名,只殿试之后,良莠立分,前者为圣上钦点榜眼,后者却只是同进士出身。
侄儿只差一些便能荣耀,袁氏是有些惋惜的,只不过这点惋惜很快就被后来的喜讯冲淡了。
陈怀安顺利入阁,升任为户部尚书,参与到了梁国权利的中心,那是文官们梦寐以求的,袁氏心里清楚,丈夫这是真正开始了飞黄腾达的一步。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倒是怕姐姐落寞,不好太过张扬,又因陈怀安为人低调,便是忍不住了没有大摆宴席。
自家人还是好好庆贺了一番,老夫人得意自己有个好儿子,眉开眼笑,晚上喝多了一些酒,第二日便没有起得来,头昏脑涨。
陈莹住得近,这日一直陪着老夫人,因前阵子陈莹病了,瞿氏当日怕妨碍离开,此时又来探望。
“我回家了还很担心呢,后来问相公,相公说回春堂的大夫最是厉害,像你这种算不上什么严重的病,我这才放心。”瞿氏满脸关切。
她是在陈莹六岁的时候嫁到钟家的,当时非常年轻,不过十五,成日里笑眯眯很是开朗,陈莹很喜欢她,与钟家原本关系就好,便总去那里玩,后来吕氏生下陈佑,两家都有男孩儿,孩子们便更好了。
“江大夫是手到病除,我早就好了。”陈莹笑着看她,“您来京都可适应了?我觉得浮山好像湿润些,在这里有时候嗓子眼儿都疼。”
“是呀,我也是这样呢!”瞿氏道,“还是有多处不习惯,但嫁鸡随鸡,慢慢就不觉得了。”
两人闲聊,瞿氏惦记吕氏,便问起来。
老夫人头还昏沉沉的,摆摆手道:“你便去清和苑看她罢,我这酒还没有醒。”
“您这身子骨到明儿定会好了,我记得,您有次来我们家同婆婆一起喝酒,能喝好几两呢。”
“老了,老了,不提当年勇。”老夫人哈哈笑。
瞿氏不再打搅,去了清和苑。
听说她来,吕氏迎到了门口。
柳绿色绣缠枝梨花的对襟春衫儿,月白色宗裙,系一条同色的腰带,浑身简简单单,却显得雅致,清新,一如记忆里的那般。难怪附近的人都说,要提俊,可没有哪个比得上吕小怜,镇上的男人都嫉妒陈怀林,家徒四壁娶到这样的妻子,那是祖上烧高香。
而今瞿氏看来,真是如此。
她来京都之后,也见过好些妇人了,没有哪个比吕氏好看的。
“你呀,真个叫人羡慕。”瞿氏拉住她的手上下的瞧,“明明比我大呢,生得这份模样,莹莹也像你……将来定会嫁个好夫婿。”
提到女儿的终身大事,吕氏默默发愁。
要是嫁不成沈溶,她也不知道女儿会再看上谁。
“要说羡慕,你不是也嫁了个好丈夫么?”吕氏笑道,“瞧瞧,都把你带京都来了,对两个孩子也好,我听佑儿说,一来就要给明春明山请西席呢。”
瞿氏的丈夫孔万景虽说是行商的,却很重义,娶了瞿氏丝毫的没有辜负,很有担当。
没有谁不喜听这种话,瞿氏露出小女儿的羞怯:“他哪里有这么好,不过是哄着我给他做这做那,你不晓得,他常要出门的,我留在家里什么都要管。”
吕氏只笑。
她善解人意,温柔又勤快,瞿氏故作发了一通牢骚,再看吕氏,越发觉得可惜,论容貌,她是远远比不得吕氏的,论品德,恐怕也是,她守孝不到三年就同孔万景认识了,生出情愫来,后来一到时日便嫁给他,有些对不住死去的相公。
而吕氏呢,有目共睹,陈怀林死后,她几不出门,更别提与什么男人搭话了。
这样的女人,一辈子独守空房,委实可惜!
“姐姐。”瞿氏亲昵的叫她,“有句话可能我不当说……而今早已过了孝期,姐姐是不是也该放下了,我瞧京都的男人都很不错呢,万景就认识好几个。”
凭着吕氏这等条件,嫁个年纪轻一些的,恐怕也容易。
听到这话,吕氏一下满脸通红。
那是要她考虑再嫁么,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啊……
瞿氏见她恨不得耳朵都红了,心知自己可能是太急了。
当初她嫁到钟家来,与吕氏说悄悄话,问些闺房的事情,吕氏就是光顾着红脸,什么都不愿意说,哪里有她这般的豪爽。不过时日久了,一个女人总要孤单的,到时候,她再劝一劝,或者她就肯了。
她这都是为吕氏好,女人同男人一样活在世上,凭什么女人就非得那么贞洁呢?可从来没有听说男人要立什么贞节牌坊的!
☆、027
怕自己话多了打搅,过得会儿,瞿氏便告辞走了。
从清和苑出来,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便是南园,路上遇到袁氏,因吕氏总说袁氏的好话,瞿氏心想这夫人很是好心,便是笑吟吟前来行礼。
“吕姐姐总是夸您,说亏得您照顾,她才养好了。”
袁氏眉头挑了挑,也笑起来:“哪里,这都是马大夫的功劳,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将她安置好罢了,”她原先也不想与瞿氏说话,不过见她上回与老夫人,吕氏说话的样子,像是颇为亲近,眼睛一转道,“就是清和苑有些小了,那时候是专给大嫂养病的,要住的话,不太合适。长嫂如母,我是想怎么也得有个两进的院子呢。”
那可真是大了。
瞿氏忙道:“您对吕姐姐太好了,这份恩情难怪她总念着。”
“这不是应该的吗?”袁氏笑着在附近的石凳上坐下,也示意瞿氏,“我还怕委屈她,正是打算在附近买一处宅院送与他们。”
虽说是一家子,可大房二房住一处,总是免不得让人产生寄人篱下的感觉,瞿氏觉得吕氏住在外面才好,挨着一起,又有自己的地方,将来嫁人也容易。
毕竟老夫人在,那是亡夫的相公,不像她,她的公公婆婆早就不在了,无人相管,轮到吕氏只怕会难一点儿。
“您想得太周到了!”瞿氏忍不住称赞。
袁氏笑着看她:“我是为大嫂着想,不过又怕她以为我是要赶他们出去,倒是不太好说,或者你问一问,要是大嫂有看上的,我必定会买下来。”
听到这话,瞿氏又觉得袁氏有些精明,不过扪心自问,处于她这身份是不太好做,她想一想答应了。
见这事儿有些顺利,袁氏心里欢喜,感慨起吕氏的遭遇来:“大嫂挺可怜的,大伯年纪轻轻过世了,我就希望她往后能过的好一些。”
“可怜是可怜,但也算不得太差。”瞿氏笑着道,“要真运气很差,只怕那天就死在草垛里了,可不是被二老爷发现,救回来了么?而今一双儿女也好,还能得你们好好相待,就像我婆婆说,那是难得的,桐州那么远,偏偏流落到浮山来,前头吃得苦多,必有后福……”
袁氏大为惊讶:“大嫂是相公救的吗?”
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瞿氏怔了怔:“您竟然不知道?那快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听说吕姐姐逃难来时,差些死了,话也说不动,走也走不了。”
快二十年,吕氏当时才十几罢,想到她的容貌,袁氏忍不住咬唇,陈怀安那时也是很年轻罢,不像自己认识他的时候,已经二十出头。
是不是见她好看,他这样的冷性子,才会把吕氏救回来?
袁氏越想越不舒服,等到瞿氏走了,回到房里忍不住摔了茶盏。
罗嬷嬷莫名其妙,不知主子发哪门子的气,老爷而今是阁臣,她出门在外备受夫人们礼遇,正当是最风光的时候啊!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她耐心询问。
袁氏一字不说。
等到傍晚,她去见老夫人。
老夫人歪在榻上,让凤娘揉捏额头,叹气道:“人有时候真得服老了,我往前就算是喝半壶的酒也不在话下,昨日才喝多少,难受到现在。这人啊,一日一日就老了。”
听起来真是刺心。
她可不是也老了么,虽说往前便不太好看,但也是豆蔻年华,少女风姿。
袁氏深呼一口气道:“刚才儿媳遇到孔太太,才知道大嫂原是相公救回来的,您都不告诉我,相公也是,弄得我在孔太太面前丢脸了,家里的事情都不清楚。”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告诉你又有何用?”陈年旧事,别人不问,她不想提,毕竟吕氏她原本就不喜欢,若是可以,恨不得小儿子不把她救回来。
也许大儿子此刻还活着吧?
“怎么说,我都是陈家的人了。”袁氏笑道,“我就想听一听,母亲,大嫂真是桐州人吗?那真是逃得远了,相公他是怎么救回来的?他又不是大夫。”
“能怎么救。”老夫人不咸不淡的道,“他也不过十五岁吧,便是把她抱回来……”
临到家门,下着漂泊大雨,她清楚的记得,儿子托着一个姑娘出现在门口,兴许是走得太久了,没有力气,他一到家就摔了,那姑娘也落在地上。
凌乱湿透的乌发下,露出一张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脸。
秀丽的不可方物。
那时候,她没有料到将来的事情,连忙让陈怀林也出来,帮陈怀安一起把那姑娘拉起来放在床上,给她请了大夫。
陷入回忆,老夫人许久没有说话。
袁氏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只是有一种感觉不停的涌上来,好像要把她淹没似的。
陈怀安回来并没有发现袁氏的异样,明日是休沐日,他交代袁氏:“有两位公子前来做客,你让厨房准备下,午膳我同他们一起用。”
要是往常,只怕袁氏要高兴得很了,但这回是淡淡应了声。
陈怀安奇怪,深深瞧她一眼。
“他们都是进士出身。”年轻才俊,父辈与他也认识,两位公子是想向他请教一些衙门的事情,他觉得人品才华都不错,让陈静看一看,那边长辈的意思都是有意结亲的。
听到他的提醒,袁氏回过神。
微微跳动的烛光里,男人的脸英俊的出奇,修眉凤目,卓尔不群,岁月虽然也让他老了,却老得沉稳,老得出众,像历经了沙场的将军,面对敌兵从来没有慌乱的时候。
总是那么冷静。
袁氏看着他:“你是要我告诉静儿吗,莹莹呢?”
“她的事你不用管。”陈怀安语气淡淡。
陈莹这样的小姑娘,无论是容貌,野心,都是远远超过女儿的,就算是叔父,恐怕她也不会甘心听从,嫁给他指定的男人。
只能静观其变。
听到这样的回答,袁氏又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在陈怀安的心里,陈莹真的不是一般的侄女儿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吕氏,她咬一咬唇答应,不管如何,怎么也得看看那两位公子。
四月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