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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后肯定要离开的啊,如今却被魏霖赋予这样的意义,这叫她怎么承受得起?
偏偏这几天赵以澜看到了魏霖更多的脆弱一面,他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完全就是个十四岁父母双亡又对未来感到迷茫的脆弱少年,让人心中的母性忍不住被激发,心底生出想要护他周全的念头。
在意识到自己面对魏霖那越来越柔软的心之后,赵以澜惊出一身冷汗来。难不成是大皇子府的物质条件太好,将她的意志力都腐蚀了吗?她的后续任务还多得是呢,可不能被困在这里,在这里待得越久,她就越舍不得离开,这是绝不行的啊。
赵以澜一边用自己的意志力继续抵挡着来自物质的诱惑,来自魏霖的精神腐蚀,一边期待着胡桢手下的人能尽早行动。她打定主意,一旦将胡桢的人找出来,她就要立刻离开这里,即便这个冬天还没有过去她都不能再等了,否则她就要废了啊!
这一天,事情终于出现了变化——胡桢在大皇子府的眼线摸上门来了。
第33章逃离
这天,在丁小花和几个侍女的陪同下,赵以澜走到花园里赏景。这儿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当初就是在这个地方,她救下了差点死于锦衣卫剑下的魏霖。当初那血腥的一幕早已不复存在,地上干净整洁得看不出一丝血腥痕迹,此处仿佛散发着勃勃生机,一片平静祥和。
赵以澜瘫坐在假山顶的亭子里,亭子周围围了一圈纱幔,风吹动纱幔,影影绰绰。赵以澜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呆呆地看了会儿,便吩咐侍女们下去采花,没一会儿,她把丁小花也派了下去。
之前总是在房间里养伤,赵以澜觉得就算有人想接近他,恐怕也很难办到,因此特意走出来,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制造机会。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花园,前一次,她在外头呆了快一个时辰,最终却无功而返。就在赵以澜以为这回也要铩羽而归时,有个人影悄悄地摸到了她身边。
亭子在假山顶,从下面望上来,只能看到个轮廓,即便有人接近赵以澜,丁小花几人也不太可能看得到,然而那人却十分谨慎,弯着腰靠近,隔着一些距离便压低声音道:“小玉姑娘,我是胡大人派来的。”
赵以澜精神一振,稍稍直起身,看向声源处,那是一个年轻的仆役打扮的男子,面容十分普通,她并未见过他。她连忙面露惊喜地回道:“胡大人终于派人来了,我还当胡大人不管我了。”
那男子道:“胡大人早先便联系了我,只是小玉姑娘先前受伤,养在房里,我未曾有机会接近,前两日见姑娘出了房门,我便晓得机会来了,这才守在这花园之中,等姑娘再来。姑娘,这是胡大人交给我的,他说,你只需将此物让皇太孙殿下贴身收藏便好。”
赵以澜双眼扫向那男子手中的物品,怯怯地问:“这是什么?可是害人的东西?”
那男子道:“我也不知,小玉姑娘只要按照胡大人的话行事便是了,何须问那么多?”
赵以澜是被吓到,讷讷道:“我……我有些害怕,我不想害人,胡大人先前只说,让我帮他传递消息,并未说让我害人……”
“小玉姑娘既然听从了胡大人的话,此刻便是反悔也来不及了。”那男子不耐烦地说,想想似有些不放心,他又道,“两日后我来寻姑娘,在那之前,烦请姑娘好好行事,莫让胡大人失望。”
那男子说完,将手中物品放到赵以澜跟前便要走,赵以澜忙拦住他道:“小哥哥,可否麻烦你帮我寻一身男人的衣裳?”
那男子皱了皱眉,疑惑道:“你要男子的衣裳做什么?”
赵以澜羞红了脸怯怯道:“皇太孙殿下似是喜欢我做男装打扮……我,我想试试看。”
那男人一愣,随即嗤笑一声,看着赵以澜的眼中多了一丝鄙夷的味道,不过是个女子,见着男人和权势便移不开眼了。想到此处,他亦有些担心,便冷着脸威胁道:“莫忘了你与胡大人的约定,否则只要胡大人将你进来的真实目的告知皇太孙殿下,你将万劫不复。”
赵以澜脸色苍白,咬着下唇点头道:“我,我晓得的……胡大人不必担心。”她顿了顿,不放弃地问道,“那小哥哥可以帮我带一套男人的衣裳来吗?”
男人嗤了一声:“你等着,两日后还是在此处,你要的东西我会替你带来。”
赵以澜连连点头,感激道:“多谢小哥哥。”
男人很快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赵以澜拿起地上那包东西,打开看了一眼,那是一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石头,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深褐色,表面凹凸不平。
赵以澜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但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或许是带辐射的陨石什么的?先前庄王可是直接派锦衣卫来暗杀魏霖,没想到这会儿却换成了慢性毒害,倒是多了不少耐心,
至于赵以澜向对方要男性衣裳的目的,自然不是她所说的,她如今心急如焚想要离开大皇子府,一时半会儿却也不知该如何在不浪费好感度的情况下顺利离开,只能多做些准备,到时候机会一来便能脱身。
胡桢的人给的东西,赵以澜拿锦帕又包了一层,才带回了房间。
这不会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物,否则那人不会如此淡定地拿着,还不提醒她——毕竟,她可是行动人,万一她被毒死了,谁还能帮胡桢做这事?这东西的毒性或者伤害一定是慢性的,那么短时间的接触便不大要紧。
不过到底对那东西有些忌惮,赵以澜远远地将它放到了房间的一角。
当日晚上,魏霖来探望赵以澜,赵以澜便将下午之事和盘托出,只是略过了男人衣裳一事。
简单说清楚下午事后,赵以澜便道:“不会只有他一人,大皇子府里一定还有她的同伙,两日后,他再来见我,我会告诉他,那东西被我不慎弄丢,让他再去拿一份东西进来,然后你便能让人跟着他,查出这条线上的所有人。”
魏霖点头道:“待会儿我让人把那东西拿走。”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霾,“庄王果真贼心不死,今后等我掌了大统,我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以澜不太喜欢看到魏霖脸上露出这般阴鸷的神情,连忙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放过胡桢和漪漪。”
魏霖面色稍霁,点头道:“答应你的,我自不会食言。”
赵以澜这才放心地笑笑,又郑重提醒道:“我闲得发慌,你派人跟踪的时候我也要去瞧瞧他的同伙究竟还有哪些人。”
魏霖面露为难之色,皱眉道:“以澜,我本不想让你卷入此事,你伤还未好,若到时出了事……”他沉了脸。
赵以澜道:“跟踪人能出什么事?还是说,你把我当成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走个路都能大喘气?”
听出赵以澜话中的不悦,魏霖只得道:“那好吧。”
赵以澜这才展颜一笑,笑盈盈地问道:“我想看的话本,你有没有给我找来?”
躺在床上养伤太过无聊,赵以澜便央求着魏霖替她找一些话本来看看,魏霖之前确实也替赵以澜找了一些,而赵以澜却习惯于一次性看完,一次便看个一两个时辰,因此魏霖便有些不大高兴,听赵以澜问起,他皱着眉头道:“以澜,你还受着伤,不可太过劳累,这两日便先歇歇吧。”
赵以澜脸色便垮了下来:“再歇下去,我都要发霉了。”
魏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自责,看着赵以澜道:“今后我会多来陪你说说话的。”
赵以澜闻言心中哀嚎一声,那我宁愿发霉呀!
可她到底不好践踏魏霖的一片心意,只得干笑道:“你有事忙便忙去吧!不用管我。”
魏霖轻轻握住了赵以澜的手:“其余事再重要,也没有陪你要紧。”
赵以澜:“……”说这种情话,你这是要命啊。
她也不知接什么,便露出疲惫的神情,让魏霖主动离开了。等魏霖一走,她要离开的决心便更坚定了一分。
过了两日悠闲的日子,赵以澜如同约定一般,再次来到花园假山顶上的亭子里,并将侍女们支开。而魏霖干脆亲自带人,守在了暗处,因视角的问题,他只能看到亭子的上半部分。
没一会儿,那男人果然来了,一来便迫不及待地问赵以澜:“事情办得如何了?”
赵以澜像是怕被人责骂一般,缩了缩脖子说道:“我、我不慎将那东西弄丢了……”
“什么?!”那男子差点惊叫出声,好在他还记得此处的环境,连忙压一下心中的惊怒,气急败坏地问道,“怎么会弄丢的?”
赵以澜讷讷道:“似乎是侍女们打扫房间的时候,把那东西当成是脏东西给丢了,我也不敢问……”
那男子气得直喘气,连声道:“你真是,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胡大人养你何用?”
赵以澜就跟个小媳妇似的,缩在一旁默不作声,像是被吓得狠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男子才停下咒骂,毕竟他时间不多,重要的是如何解决,他想了想说道:“我会再想办法给你送来新的,两日后再在此处等我,这回你要是再出纰漏,胡大人可不会轻饶你!”
赵以澜缩了缩脖子道:“下回我定会小心的,再不敢了。”
男子气恼地瞪了一眼赵以澜,丢下手里的包袱,很快离去。
赵以澜连忙将那包袱打开,那是一套小一号的男人粗布衣裳,正正好给她穿。她将包袱一提,塞入旁边假山的凹陷之中,又用上方垂下的绿植遮住它,拍了拍手。
亭子的视野很好,从上可以居高临下地看清下方的一切,赵以澜探出头去,便看到那男人鬼鬼祟祟的从假山下离开,她视线一抬,右边魏霖正让她的人悄然跟上那人。
魏霖回头,看向亭子,赵以澜对他挥挥手,指了指自己,又摆摆手,示意自己突然不想去了。魏霖点点头,想着赵以澜不去也好,看向自己手下离开的方向,脚步一抬跟了过去。
看到这一切的赵以澜放了心。她先前说也先想去看抓人的过程,就是料到魏霖不会放心她自去看,必定要跟着,否则这跟踪抓人的事,或许魏霖本不会亲自去做。而现在,虽说赵以澜临时改变主意不去,魏霖人都在这儿了,自然便想着过去看看,正合赵以澜的心思。
这次的行动丁小花是知情的,那男子一走便回到亭子里。赵以澜打了个呵欠道:“我有点困了,想在这儿歇会儿,麻烦你们帮我拿点被褥过来。”
丁小花迟疑道:“姑娘,这儿风大,您要是困了还是回房歇着吧!否则若是着凉了,殿下该心疼了。”
赵以澜无赖地说:“我不!我就是喜欢在这儿歇着。”
丁小花拿赵以澜没办法,只得留下一个侍女,带着其他人回去搬东西。
等丁小花带着人离开,赵以澜又对那留下的侍女说:“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给我端碗红豆汤来。”
侍女并未多想,福了福身便离开。
赵以澜当即换上那身男人衣裳,飞快往魏霖先前离开的方向跑去。
当赵以澜追上魏霖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这是大皇子府的后院,此刻地上跪着两个人,一个是之前寻赵以澜的那个男子,另一人穿着粗布衣裳,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了,不远处,有一辆板车,车上是隐隐散发着臭味的泔水桶。
此刻两人正跪在地上不断求饶喊冤,声音中满是恐惧。
魏霖站在前方,小小的年纪,却令人不敢轻看,脸上面无表情,眼中闪着冷意。
“人赃并获,你们竟还有脸喊冤。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魏霖冷冷道,“来人,把他们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二人!”
他身边的侍卫领命,立刻动作粗鲁地将二人捆绑起来。先前冷风来找赵以澜一事被魏霖知晓之后,原本就对冷风颇有微词的魏霖更是疏远冷风,在大皇子府中时,便让冷风和他带来的人待在前院,只有出门的时候才再带上他们,因此,他此刻身边的都是大皇子府的普通侍卫。
赵以澜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等魏霖带着侍卫和那两人离开,她看到原本稀稀拉拉跪在院子角落的最下等仆役都起了身,不少人面上仍然带着惊恐。
这是最下等仆役待的院子,先前有人进来跟他们院中人说话时,根本无人在意,可谁知道,下一刻,皇太孙殿下便带人冲进来,还把人绑走了呢?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却也吓得够呛。
如今人被抓走,事情却还要有人做,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指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仆役处理那泔水桶。
被点名的仆役唉声叹气,却也不敢不听,吃力地抬起板车,推出院子。
赵以澜挑了挑眉,跟上去扶住了一边,在对方惊讶地看过来时她微微一笑:“大哥哥,我是新来的,我帮你吧!”
赵以澜这个年纪,身量还未长开,扮了男装看上去就像是个俊俏偏女气的小男孩。
年轻仆役愣了愣,心想这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他?
可既然对方是来帮忙的,他想了想也就懒得再问,只叹了口气道:“谢谢你了啊!也怪我倒霉,这种事总落到我身上。本来这一直都是马伯的活,也不知他干了什么,竟劳烦殿下亲自将他抓走,可真是吓人啊!也不知他今后还能不能回来,若不能,这事今后只怕都要落到我头上了,烦!”
赵以澜安慰道:“大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想事情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知咱们要把这泔水桶运到哪去?”
年轻仆役叹了口气道:“也不远,府外有人就等着收这个呢。”
赵以澜笑了笑,没再说话。
其实赵以澜心里也捏着把汗,她不知道魏霖什么时候会发现她不见了,进而来找她。万一被抓回去,她倒不担心魏霖会伤害她,只是他肯定会伤心她的逃离,若她看不到也就罢了,若他在她面前露出那种被伤害了的表情,她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了。
因此,不成功便成仁,若无法顺利离开大皇子府,她只好兑换点轻功丸什么的直接逃了。
泔水桶要从大皇子府的侧门运送出去,门口有人看着,赵以澜尽量将自己缩在泔水桶后头,而那年轻仆役便与守门的聊了起来:“王叔,你家小子最近还好吧?”
“还不是那样,皮得很啊!”王叔边说边给年轻仆役开门,有些困惑,“今日怎么你来倒这个?”
年轻仆役叹了口气:“马伯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抓了,我也是因先前跟着马伯做过一次,才被叫来做这个的。”
王叔面露惊讶:“这马大哥胆子也够大的,居然敢犯事。咱们小主子岁数虽不大,那气度真不用说,马大哥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乱来!”
“是啊,还好咱们一直小心本分,等将来主子……”年轻仆役点了点上面,笑道,“咱们也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了吧!”
“那是!这一天估计也不远了……”王叔突然捂着嘴巴,面上有些惊慌,咳了一声道,“不说了不说了,你快去快回吧。”
他忽然注意到泔水桶后的另一个身影,疑惑道:“他是谁?”
年轻仆役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是个来帮忙的小家伙。”
王叔也就没再多问,进门的要仔细把关,不是府上的可不能放进来,然而这出去的,自然就放松多了。他让年轻仆役早去早回,开了门让二人推着板车出去了。
赵以澜走出大皇子府的那一刻,只觉得重获新生,随后就被一阵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