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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将至
温凉斟酌了一下语句,将自己知道的,关于《丝柏树》是赝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记忆中,那幅《丝柏树》作品是由美国的一家拍卖行递送过来代拍的。
当时这幅画是由金正拍卖行的一位鉴定专家和一位销售主管负责接洽,据后来的一些爆料说,美国拍卖行之所以能跟金正的这位销售主管和鉴定专家搭上线,其中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中间人。
这名中间人一直都鲜少被人提及,但是那名鉴定专家和销售主管可就倒霉了,不但被判入了狱,还连累了自己的家人。
这两人的家人亲戚中从政从商的大多都被牵连,后来就演变成了一场的派系争斗。
政斗是从商的人绝对不能碰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想蹚这趟浑水。
温凉一边说,一边自己也理了理思绪,一幅西方的油画作品在美国的拍卖行手上,根本没这个必要特地找一个华国拍卖行在华国代拍,这其中本身就有些不寻常。
她自认为没什么政治头脑,但从现在她能分析的表象来看,恐怕这个中间人就是扳倒这些人的一颗催命棋。
但是,她现在隐隐觉得,这个中间人,恐怕就是她认为的那个。
这个人必然是和政治派系无牵扯的人,不然他不可能跟牵扯另一个派系的鉴定专家和销售主管交好。
南沐越听脸色越差,金正拍卖行的那些股东虽然不是他的至交好友,可大部分都是圈子里的朋友,《千岩奇秀》的预计价也就几千万,不算太高,这事情要是真爆出去倒也没多大问题。
何况,里头还掺杂着温家的旧事,就是驳了金正背后那些股东的面子,只是为了为小凉出一口恶气,他南沐也不怕事情闹大。
毕竟,如今的温家早已经烂透底子了。
可这《丝柏树》牵扯到的人实在太多,不说保底估价接近2个亿,就是他们南家都有可能会在这件事中吃上暗亏。
客观上,南沐并不想相信温凉说的这些话,可主观上,甚至是他自己对如今时局的了解,他又觉得温凉说的话莫名的让人觉得这件事是真的。
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侧厅的拍卖已经开始,南沐则暗中将金正的几个股东叫到了主院南侧的一处独立厢房,而温凉则在隔壁厢房等着鉴定专家。
拍卖会只有两个小时,而压轴拍卖的时间大概会占用后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时间非常紧迫。
南沐必须说服他们延期拍卖《丝柏树》,再进行一次鉴定流程,确认万无一失后再进行拍卖。
而温凉这边关于《千岩奇秀》的事情,南沐却没有跟这些人提过一字半句。
吴彩送画盒过来的时候,顺带还领着张羽光帮忙联系的三位字画鉴定专家进了厢房,经过三人的鉴定,温外公的这副《千岩奇秀》才是真迹。
温凉在向三位鉴定专家鞠躬感谢后,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最后的压轴拍卖还有二十分钟,她朝着三位专家中须发皆白的年白大师询问道:“年老,您是不是知道《千岩奇秀》原本是由谁家收藏的?”
年白捋了捋白须,细细打量了温凉片刻,点头道:“你姓温,想必是温家的娃娃,不过,我瞧着你眼生,恐怕是温老四家的吧?”
温家总共四房,温凉的外公恰好排行最末。
“是的。”温凉恭敬地点头。
年白见她乖巧听话的样子,倒是有些意外,眼珠子扫了一下正被人收起放入画盒中的画卷,鼻子出声,颇有些嘲讽地哼了一声。
“早年温家分家产的事情,在京都可是闹得风风雨雨,温老四分着了一堆的宝贝,他上头那三个兄姐哪个愿意?原先我还在想莫不是温老四死了,温明轩那老不死夺了家产,不然这画怎么就送到金正来拍卖?现在这么一看,有些人这是要自取灭亡喽!”年白说着话,双手背在身后,朝着身旁两个鉴定专家打了个眼色,一同朝着厢房大门走去。
温凉在听到年白的这几句话后,整个人怔在原地,脑子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之前,她虽然觉得温家有可能就是当年的凶手,可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确定过。
一个不相熟的人都知道外公和他那些兄姐之间的关系,更清楚那三个人对外公手里那些东西的觊觎。
那他们自己心里恐怕更清楚明白,甚至是惦记了几十年。
如果是上一世,外公的这箱子字画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温明轩手里,这次的拍卖会上可能拍卖的就不是《千岩奇秀》的赝品,而是其他的真迹。
“小凉,东西收拾好了。”
吴彩的声音打断了温凉的思绪,她抬起头朝着吴彩轻点了点,哑着声开口道:“走吧,该压轴了。”
温凉在二楼贵宾座上坐下没多久,南沐也跟着来了拍卖会的侧厅,他一边在温凉身旁坐下,一边递了个眼神给她,示意她《丝柏树》的拍卖确定延期处理。
温凉暗暗舒了一口气,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伸长脖子,在南沐耳朵旁小声说:“沐叔,一会儿我要是大闹拍卖会现场,你会不会给我撑腰啊?”
南沐闻言,扭过头,单指微屈,弹了一下温凉的脑门,低声道:“你就是大闹天宫,我都给你撑腰。”
“那我可真放开了闹啊!”
温凉的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一楼的拍卖师已经开始介绍《千岩奇秀》的来历,汪之卫同系列作品,之前拍卖的价格。
之后,拍卖师请出了俞鸿出来介绍汪之卫的生平,以及作画的风格等等。
南沐在看到这个俞鸿之后,侧弯身,在温凉耳边说道:“他就是《丝柏树》的鉴定评估人,另外一个销售主管是他的女婿。”
温凉微微眯了眯眼,“他有两个女儿?”
南沐一听,低头给人发了一条手机消息,没过一会儿,就出声回答:“三个,大女儿在路管局工作,他丈夫就是金正的销售主管,二女儿嫁了个外交官,目前跟着丈夫驻外,三女儿还是清大的大学生。”
温凉秀眉一挑,这么看来俞家就是当年的倒霉蛋,怪不得温雅兰这种一看就像是高岭之花的人,会跟俞青青这种性格的女生交往密切。
原本她还觉得奇怪,以温雅兰这种家世出生的人,生活再怎么拮据,也不至于沦落到送个假沉香手串给俞青青,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面子上得多难看?
朋友相疑,反目成仇这种戏码,温雅兰这种世家小姐肯定是不会轻易尝试的。
毕竟,这种事情容易崩人设,像她这么美好高雅,温柔端庄的女子,怎么可以留下这样的污点?
不过。
俞家要是彻底败了,这种戏码恐怕是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温雅兰面前。
温凉心里想着,目光朝着同样坐在二楼,离她稍远一些的一个贵宾雅座上看了一眼。
俞青青正跟温雅兰坐在一起,正一脸高兴地讨论着什么,而温雅兰却像是察觉到了温凉的目光一般,状似不经意地朝着南沐和温凉的方向瞥了一眼。
两人视线对上,温凉微微扬了扬下巴,朝着她露出一个少见外放的灿烂笑容。
温雅兰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显然,温凉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
就在两人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一楼的拍卖台上,正式响起拍卖师开始竞拍的声音。
随着底下和二楼一次有一次的叫价,温凉原本还有些放松的心情慢慢紧张了起来。
直到最后一次,拍卖师问价三次,最终落槌。
“汪之卫《千岩奇秀》立轴画卷,最终价800万美元,恭喜宋煜书先生拍到此画。”
听到宋煜书三个字,温凉不自觉转头看了一眼南沐,见他朝着自己露出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温凉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轻喊了一句:“宋煜书先生,我这里也有一幅《千岩奇秀》,您要不要先过目一下,再决定是否跟金正拍卖行交易?”
温凉的话音一落,整个拍卖会侧厅一片哗然,更是有人大吼:“哪儿来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敢来金正的拍卖会上捣乱!”
“这小丫头瞧着眼生,谁家的?难倒是混进来捣乱的?”
温凉对着楼下站起来的人淡淡一笑,目光一转,朝同样坐在楼下的吴彩点了点头。
接到温凉的指示,吴彩站起身,让随行的助理拿着画盒走到拍卖台前,然后在一众混乱的议论声中,大声道:“我代表白露集团董事长温凉小姐,向大家展示一下她收藏的《千岩奇秀》真迹。”
本该上来拉人出去的众多保镖,此时像没有看见一般,任由吴彩身旁的助理将画盒摆放在前面的台子上,动作利落地打开盒子。
然后带上白手套,将放在里面的画卷取出来,一点点展开铺平在铺着黑色绒布的桌案上。
底下仍有人叫嚣,甚至站在一旁的俞鸿都涨红了一张老脸,歇斯底里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千岩奇秀》是温家委托拍卖的,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这幅画早在建国之前就被温家收藏,你们这是故意来扫温家的脸,砸我们金正拍卖行的招牌?!!”
正老佛爷似地由南沐扶着手,从木质楼梯上走下来的温凉,穿着一身水红色的仿古纱裙,眼眸儿微抬,语调不紧不慢道:“确实,这幅画自建国之前就被收藏在温家,不过,四十年前,温家就已经分家了。东西究竟在谁手上,你知道?”
吵闹的声音忽地停顿了一秒,一秒之后,议论声不轻反重。
此时,坐在二楼贵宾座位上的温雅兰和俞青青神色难看的站了起来,而她们身旁坐着的一对夫妻,面上更是难掩的愤怒。
温雅兰见状,温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坚决,“小姑姑,小姑父,我们不能让这几个人抹黑我们温家。“
林启君紧皱着眉,神色冷厉,“我倒是要看看这个白露集团到底想怎么跟我们温家作对!”
他说完这句话,就拉着温明轩的二女儿温轻岚匆匆下楼,一走到一楼大厅,便大声呵斥:“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没凭没据地污蔑,我们温家受不起!”
“没凭没据?你们温家?”温凉微微歪了歪脑袋,娇俏的小脸上一脸的天真无邪,她朝着在场的所有人,璀然一笑。
当即站到拍卖台前,随手拿起拍卖师面前的话筒,掷地有声道:“我温家自古便有家训,不涉政,不从军,不贩文明,不侮历史。”
“温家历经诸多王朝而屹立不倒,不是因为富可敌国,亦不是因为权势滔天,而是因为,这个家族在华国的历史兴亡之中,始终坚持着保护华国的文化与历史。”
“战乱动荡的年代,是温家的子孙保下了一批又一批的文物古籍,而今这些文物中的绝大部分,都在华国建立之后送至国家博物馆。”
“唯一留下的那些字画,那都是温家人自己的收藏,这么多年,你们见过哪个温家人拍卖字画?有哪个温家人敢卖??!!!”
“你们,根本不配做温家人!”
温凉的这些话通过话筒放大,从侧厅四四面八方的音响中响起,她那柔软的声音,此刻却仿佛千斤巨石一般,砸进人群之中,砸在他们突突直跳的心脏位置。
温家。
是啊,这是京都老百姓心中备受尊敬的书香世家啊!
第78章拍卖
温家为华国做出的贡献,不说整个华国的人,起码他们这些生活在皇城根儿的京都人几乎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的。
就是外省的人来京都旅游,大多也都会去国家博物馆游览一番。而这国家博物馆中,起码有一半的展馆的展品都印有温家人捐赠的字样。
文人自古都有文人的坚持,可这份坚持到了温家这一代已然被腐蚀得一干二净。
温凉目带可悲地看着温雅兰和她身旁的那对夫妇,出声:“不是说无凭无据吗?今日,我特地请了年老,楚老,连老,三位字画专家过来,不如我们将两幅画放在一起,由他们来鉴定一番?”
她说着转头看向俞鸿,语调平淡道:“他们三位都是字画鉴定界的泰斗级人物,俞先生应该不会说我买通他们作假吧?”
俞鸿在听到温凉说出“年老”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年白是华国最德高望重的鉴定专家,不说是俞鸿,就是俞鸿的师父见到年白都要行弟子礼,这个叫温凉的女孩竟然能请得动他?!
俞鸿心里一阵发慌,温家的那幅《千岩奇秀》他确实是鉴定过的,不论是布帛的年代,画笔的用法,甚至是上头的落款,藏印,他都一一检查过,不可能出问题才对!
俞鸿站的位置正对着侧厅的大门,此时已经看到被人请进侧厅的三位老者,唇色止不住发白,嘴皮子连着颤了几下,脚下已经不受控制地走到温凉身侧的拍卖台前,目光一落及面前的这幅《千岩奇秀》心头猛地一跳。
竟然和那幅如出一辙!
“不用看了,你们卖的那幅上头少了一枚藏印。这画我早些年在温家见过,里头有一枚林忠将军的军印,指甲盖那么大,印在宋帝藏印的边角。”年白大师还没完全走到拍卖台前,便高调出声。
在座的众人突然噤声,整个侧厅因为年白大师的这句话,陷入无边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拍卖师后头的投影荧幕上,上面显示《千岩奇秀》的左上角有一枚宋帝的藏印,而藏印边角并没有年白大师所说的其他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