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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徐宁使劲回身解数,煎炸蒸煮,整了满满一桌子菜,自己家的羊肉,张秀芝送来的鸡,买的鱼和肉,十分丰盛。寻序将酒打开来,给自己和徐宁每人倒了一杯:“我们两个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正式地吃过饭,所以要喝酒庆祝一下。”
徐宁一想也是,寻序刚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饕餮,什么都不挑,只要是吃的就行,而且是狼吞虎咽,以填饱肚子为第一要务,完全不懂得去品尝食物。后来虽然也一起喝过酒,但都是和亲戚们一起吃的,还真没有像这样,摆上酒菜,两人一起对饮。
徐宁举起酒杯,和寻序碰了一下:“好,干了。”然后一仰头,一口气喝干了,酒一入喉,便火辣辣地烧起来,徐宁被被呛得直咳嗽,伸着舌头说,“寻序,你拿的多少度的酒,怎么又苦又辣?”
寻序拿起酒瓶,仔细地看了一圈商标:“65度。”
徐宁赶紧喝了口汤:“你怎么买了度数这么高的酒?”
寻序说:“我也不知道,看见是酒就拿了。”他喝了一口,入口确实有一种辛辣感,不过很快便有一种回甘的味道,“还行啊。”
徐宁赶紧吃菜压住嘴里的酒味,寻序又给他倒了一点,说:“喝浓酒别着急,一口一口抿,才能品得出酒味来。”
“说起来你好像很懂似的。”徐宁斜睨他。
寻序夹一筷子鱼放进嘴里:“我不怎么懂酒,但是猴子爱喝,所以跟他学了些。”
“猴子是谁?”徐宁问。
寻序顿了一下:“就是申猴,他叫单鼎。”
徐宁明白过来,这还是他头一回提到以前的事,想了想说:“你们都住在十二生肖兽首里吗?”
寻序点头:“有一段时间是的。我们都寄身在兽首里,因为当时那处是个灵气十分充盈的所在,我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便在那里休养。”
徐宁有点想不通:“你既然是寄身在兽首里的,那应该是可以随时离开吧。怎么当初羊首被人带走的时候,你没有离开呢?”
寻序说:“那并非我们自己选择的栖身处,而是一位上神为我们选择的,因为兽首里正好有跟我们元神相契合的东西,我们寄身其上,元神才不会消散,以后才能慢慢修复。”
徐宁皱起眉头想,从十二兽首浇筑好到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前后刚好是一百年,他们在一百年的时间内都没有修复好身体,想必是伤得十分严重了。十二兽首里还有什么玄妙吗,不过它们都是铜铸的,也没办法弄开来验证一下。
“那你的元神现在已经修复好了吗?”
寻序说:“元神已无大碍,还差一点就好。”
徐宁转头看着寻序,然后慢慢说:“修复好了,就要走了?”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自己无论去哪里,都会想着这个人的吃饭问题该怎么解决,每次从外面回来,知道家里还有个人领着一群羊等着自己,便觉得安心,如果他离开了,这里就剩下自己一人了,跟一群羊为伴?
寻序没有说话。徐宁看看寻序,又抬头环顾了一下屋子,仿佛觉得明天这里就会只剩下自己了似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他喝了一口酒,然后又吃了很多菜,但是心还是没法填满,便抬手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元宵晚会,主持人说“在这花好月圆的日子里,祝电视机前所有的观众朋友们团团圆圆……”徐宁听着这话,觉得特别刺耳,又将电视关了,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都喝了。
寻序给他夹了一块鸡肉:“别光喝酒,吃点菜。”
徐宁看着寻序夹的鸡肉,过了一会儿,才夹起来放到嘴里,机械地嚼了,什么滋味也没吃出来。寻序又说:“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徐宁抬起眼看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将鱼尾夹断:“阿玄,小豹,来吃鱼。”说着往地上一扔。
寻序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鱼尾,说:“我最爱吃鱼尾了。”
徐宁瞪他:“你不早说?鱼尾有什么好吃的,全都是鱼刺。”
“鱼尾是鱼身上少有的活动地方,味道比别处鲜美。”
“我怎么没觉得,每次吃鱼尾巴的时候,都差点要卡着。”那记忆太糟糕了。
“那以后鱼尾都归我吧,你吃鱼头。”
“鱼头我也不要,我要吃鱼鳍下的肉。”徐宁洋洋得意,鱼鳍下的肉才是鱼全身最鲜美的地方。
寻序笑了:“那以后鱼鳍都归你了,剩下的都归我吃。”
“真阴险!”徐宁啐他一口,一条鱼才几个鱼鳍啊。
寻序嘿嘿笑,笑得十分得意。
正在埋头吃鱼尾的小豹抬起头来,不满地喵了一声,吃独食要不得,它也要。
徐宁说:“听见没,小豹都说你吃独食了。”
寻序给徐宁倒酒:“你要吃可以,但是它,就不行了。”
阿玄不满了,冲着寻序大声喵了一声。
寻序抬起眉看着阿玄:“黑家伙,你凑什么热闹?你本来就从不吃鱼,你只吃老鼠。”
阿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寻序,打了个呵欠,真是无耻,干活的时候就知道叫人帮忙,吃饭的时候就把自己给忘了,这种人,以后还要不要合作啊。
徐宁说:“好了,以后吃鱼,就买两条,我们吃一条,阿玄和小豹吃一条。这样就公平了。”当然,他们吃大鱼,阿玄和小豹吃小鱼。
小豹和阿玄都冲着徐宁甜甜地喵了一声,对这个提议非常满意。
徐宁不再追问寻序生肖兽首的事,开始说稻田养鱼的事,这都快春耕了,得赶紧整田去,寻序是最大的劳力,而且他爱吃鱼,所以这田就得让去整才对。徐宁说着打了个酒嗝:“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该你去挖?”
寻序点头:“是,我去挖。”
“好好挖,养好了,你什么时候想吃,随时去抓就行了。”徐宁拍拍他的肩,然后拿酒杯倒酒喝。
寻序说:“你吃点菜吧,别喝那么多酒。”
“这酒刚开始喝着挺苦挺辣的,喝多了,就觉得挺香的。”徐宁嘿嘿笑,“酒原来真是个好东西。”
寻序看他说着说着就往桌上趴了,赶紧扶着他:“徐宁,你还没吃饭呢,吃点饭吧。”
徐宁努力撑起眼皮:“好。”
寻序起来给他盛饭,发现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酒的度数太高了,徐宁加起来也就喝了一两多而已,结果就趴下了,菜也没吃多少,会不会饿。“徐宁,你还吃饭吗?”
徐宁咂巴了一下嘴巴,没有回应。寻序只好将他抱起来,往床上放去,徐宁的左胳膊抬了起来,勾住了寻序的脖子,咕哝了一句:“不要走。”
寻序一下子愣住了,终于明白了徐宁喝闷酒的原因,他轻拍着徐宁的后背:“好,不走。”
徐宁闭着眼睛又咕哝了一句:“别走。”
寻序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掀开被子,脱下鞋子,也上了床,抱紧徐宁,扔下一桌的狼藉,和衣睡了。
小豹不解地看着那两个人,桌上明明还有那么多好吃的,那两个人怎么就不吃了,居然上床睡觉去了。阿玄用爪子将它的脑袋推转开,用脑袋碰了它一下,示意它也赶紧走吧。小豹有些不满,它们俩一共才吃了条鱼尾,还没饱呢,桌上还有大半条鱼在那摆着。阿玄用牙齿轻咬它的脖子:走,带你去抓老鼠。
睡到半夜,徐宁醒了,不知道是饿的还是酒醒了,他动了一下,发现身上特别不舒服,束手束脚的感觉,一摸,原来衣服还没脱呢,身上还被寻序八爪鱼一般缠着,自己的胳膊还圈着他的脖子。“寻序,起来,怎么不脱衣服睡觉?”
寻序动了一下,抬手开了灯:“你喝醉了,抱着我不让走,我就这么抱着你睡了。”
徐宁摸摸额头,是这样吗,自己会说这话?他感觉肚子空空的,好饿,最近他吃得特别多,饭量都超过寻序了,晚上没吃饭就睡了?他皱起眉头想了想,好像是和寻序在喝酒聊天来着,后来发生了什么真没印象了。
寻序坐起来脱衣服,徐宁也坐了起来,揉着肚子:“好饿。”
寻序说:“饭菜都凉完了,不能吃了,明天再吃吧。肚子太饿是因为空间消耗太大了,来,我给你补充点灵气。”说着就伸手去帮徐宁解衣服。
徐宁用手肘捣他:“干嘛呢,别每天精虫冲脑。”
寻序将他推倒在床上:“这么大半夜的,这种方式是最省事的了,总比你起来刷锅烧菜省事吧。”
徐宁还想反驳几句,寻序已经覆上了他的嘴,一抬手,将灯给灭了。过了许久,一切归于平静,徐宁觉得身上暖洋洋的,靠在寻序怀里动也不想动,睡意袭上来,徐宁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好像肚子还是饿啊。
自从元宵节那晚过后,徐宁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寻序有一天会走的。虽然刚开始寻序出现的时候,他一门心思想把人送走,但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却发现没法想象寻序从自己生活中消失的情况了。他要是走了,自己做饭给谁吃;他要是走了,谁来帮自己放羊;他要是走了,自己跟谁去抬杠呢。
寻序说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这个一时半会儿又是多久呢,一个月、一年、十年?徐宁发现自己不敢去细想。春天来了,雨水节气过后,降水开始多了起来,飘飘洒洒、淅淅沥沥的,充耳都是婉转的鸟鸣和滴答的水滴声,徐宁发现自己变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起来了。
但是徐宁并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虽然心里有这点忧心挂着,但是日子还是要过啊,他抓紧时间整地播种,在徐敬山和万金贵的指点下育苗,辣椒、茄子、瓜类、豆类等等都要赶在正月里育上苗,等天气再暖和点,就要种下去了。纵使有空间在手,这些步骤也省不了,不过是比别人稍有些不同,就是用空间水泡一泡种子,或者用空间水浇一浇土。
寻序果真去水田里挖沟坑去了,他对养鱼这事还挺上心的,在徐宁翻土挖地的时候,寻序就穿着连身雨裤在水田里挥着锄头挖湿泥,将稻田四周的湿泥挖下去一米宽七十厘米深的沟坑,再在稻田中间挖出一个半米深宽的十字形沟坑,放满水,这样就能够养鱼了。
这活儿没多少技术性,只要力气够大就行。寻序自打和徐宁双修后,体力灵力充沛,只觉得浑身劲没处使,挖这个正好,几天功夫,就将三四亩地的沟坑全给整出来了,非常得瑟地跑去找徐宁表功。
徐宁看着高低不平的水田,有点哭笑不得,沟坑里挖出来的泥全堆在田中央,这样怎么种地啊。便叫了个犁田机来,花了一笔钱,让人帮忙将田中央的泥全都整平了,这样才看起来像样子。田挖好了,虽然还不到播种插秧的季节,但是可以养鱼了啊,徐宁上街去买鱼苗。
买鱼苗的时候,看见伍师傅在卖羊肉,便过去打招呼。寒暄过后,伍师傅问:“小徐,你的羊打疫苗了没有?”
徐宁摇摇头:“没有,该打疫苗了吗?”
“对啊,每年的三联四防都在这个时候要打了,一会儿你去防疫站买点疫苗回去。”伍师傅说。
三联四防徐宁知道,就是预防羊快疫、羊猝狙、羊黑疫和羊肠毒血病,但是他家的羊需要打疫苗吗,徐宁想了想,为了不显得那么特出,还是去买点吧。“好的,谢谢伍师傅提醒。”
“你会不会打?”伍师傅还特意问了一遍。
徐宁笑道:“当然会,我学过兽医啊。”
伍师傅说:“可不是,我把这事给忘了。防疫站就在种子公司旁边,你知道地方吧,自己去买。”
徐宁点点头:“好呢,我知道了。”
徐宁买好鱼苗,用三轮车装好拖着,回去的时候顺道去买疫苗。进了防疫站,只有一个女的坐在柜台后玩手机,头也不抬地问:“要什么?”
徐宁说:“买羊的疫苗。”
对方听见这声音挺年轻,一边抬头一边问:“多少头……你是徐宁?”
徐宁也有些诧异,抬起头来看对方,这女的年纪看起来也就是二三十岁,估计因为生产发福了,白白胖胖的,完全认不出来:“你是?”
对方兴奋地说:“我是陈晓露,咱们是高中同学,我以前还坐在你前排呢。”
徐宁想了一下:“我想起来了,你跟以前的样子差别比较大。”徐宁隐约记得陈晓露是个很瘦小的女同学,跟面前这个白胖的女人相去甚远。
陈晓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都是生孩子给闹的,像个气球一样吹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都说你在北京定居不回来了啊。”
徐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我去年就回来了,一直没有大家的联系方式,所以也没跟大家联系。”
陈晓露盯着徐宁看了好几眼:“你怎么一点都没老啊,还是那么年轻。我们都快变成黄脸婆了。”想当年徐宁还是班上不少女同学的梦中情人呢,其中就包括她陈晓露。
徐宁用手挠了挠额角:“你在这里上班?”
陈晓露说:“是啊,我爸原来就是干这个的,后来他退了,我大专毕业后也没去找别的工作,就接替我爸干这个了。对了,徐宁你现在做什么呢?”
徐宁说:“我在家养羊呢,这不,来你这买疫苗了。”
陈晓露瞪圆了眼睛:“你不是在教书吗,怎么回来养羊了?”徐宁可是他们班的人才啊,虽然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但后来听说混得也非常不错啊,读了研究生又读了博士,留校任教了。
徐宁犹豫了一下,说:“我现在自己在家搞养殖做研究。”
陈晓露也没有追问:“有多少羊啊?”
徐宁说:“大约九十头大羊,六十多头小羊。”
“那就拿一百三十头份的,小羊用大羊的一半就够了。按照上面的说明书打,要是不放心,大羊可以多0.2倍的量。”陈晓露从架子上给徐宁取药,一边说,“你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有什么同学聚会之类的,可以一起来聊聊天啊,大家都还很记挂你的。”
徐宁笑说:“好啊。”既然已经回来了,老同学联系一下也是应该的,没准会有很多方便之门。
陈晓露将疫苗用袋子装起来,嘱咐他怎么用药。他们说话的当儿,一辆警车开到防疫站门口停住了,徐宁扭头一看,车上下来那人不是派出所的郑副所长么,只见他提着一袋包子朝防疫站走进来。
陈晓露兴奋地说:“老公,买着了?”
郑锋将手里的包子晃了晃:“可不是,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抢着。”
陈晓露就想伸手去接包子,郑锋将手一抬,躲开她的手:“去洗手,别拿了药就来吃东西。”
陈晓露连徐宁的钱都不收了,赶紧跑到后面洗手去了。徐宁看着郑锋,打了声招呼:“郑所长,真巧。”
郑锋这才正眼看徐宁,发现是熟人,有些意外:“是你啊,你在这里买药?”郑锋不愧是干警察的,看见徐宁就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