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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个胆子大不怕死的,兴平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没显露什么,想了想便指了指董慈,朝青娘道,“公子房里占时没了空缺,这是我们的小主子,你暂且先伺候着她好了。”
董慈这还未从奶奶往未成年孙子房里塞美女的事件里回过神来,就无辜躺了一枪,又不好拆兴平的台,只好尴尬地站着,硬生生受了青娘一礼。
眉目顾盼神兮,柔美温婉,娉娉婷婷的,青娘行礼间并无多余的动作,却显得绰绰约约分外好看,这一身宫装分明也是一样的穿法,但在她身上,就显得特别娴静清雅,美不胜收,身形气质都太好,显然是个典型的衣架子。
兴平扯了一脸呆像的董慈去了书房,进了院子便朝董慈低声道,“姑娘赶紧找个由头整治了她,这等奸宄之人,来者不善,不如乘着公子回来前处理掉,也免得公子见了烦心。”
董慈全程痴呆,反手指了指自己,半响才问道,“……怎么整治?”
兴平闻言笑出了声,“姑娘你别怕,有公子在背后给咱们撑腰呢,老人家半点情面不讲,咱们索性也恶人做到底。”
老人家指的便是夏太后了,赵小政刚当上储君没几天,年纪还不满十三岁,她一个老太太往孙子屋子里塞个美貌天仙的妹纸过来……
不管是想让赵政陷于美人乡耽于玩乐,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拿一国储君开玩笑,这手段实在不高明,倒像是赌气似的,董慈揉了揉发懵的太阳穴,朝兴平问道,“你们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到底也是一国太后了,但凡有点想法的,按道理应该做不出这等事来。
兴平这才想起宫里清理人的事董慈还不知道,便道,“之前拔了几颗烂钉子,打死扔回她宫门口去了。”
董慈:“………………”
兴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在书房里走了两圈,问董慈道,“姑娘,可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他们乘公子不在,私自强闯进了月泉宫,明目张胆地往公子房里塞人,姑娘打算怎么处置?”
如果可以,她想拨打110。
兴平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是觉得她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董慈心说兴平对她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她当然是知道钉子早拔早好,只是除非提刀当下就把人直接砍了,一时之间她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董慈只好道,“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还是等公子来了再说罢。”
“…………”兴平只好道,“那姑娘再想想,老奴先去卧房那边看看,那姑娘一看就不怎么安分,还是盯紧点比较好。”
董慈见兴平一脸失望之色,觉得自己身为人民教师的神格有一路下跌直至跌停的趋势,心里不由呐喊,兴平我不是万能的,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好好谋划谋划罢!
拿捏个奴婢很常见的,董慈心说明早就让青娘给她梳头,然后她就说自己头发被扯掉了,接着就生气,然后就能把这姑娘打杀了事了。
董慈想出了一个办法,顿时舒了口气,看了看外面暖阳普照的天,心说赵小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可以先晒晒太阳好好睡一觉,这里白天睡觉跟犯罪没什么差别,平时可是没这等好机会的。
董慈让守在书房外的宫人随从全退到了外面去,自己找了卷竹简,拿着坐到了外面的石凳上,后背对着暖洋洋的日光,脑袋搁在石桌上,闭着眼睛就开始享受日光浴了。
太阳底下好睡觉,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董慈伸手挠了挠鼻尖,打了个喷嚏猛地支起了脑袋,有人来了,而且拿类似逗猫棒的东西逗她了!
兴平还没这么不尊师重道,肯定是无聊的赵小政回来了!
董慈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只是夕阳斜射,她还未看清来人的脸,就先看见了后头榆钱树枝上垂着一条黑色的阴影猛然射了出来,正对着面前人的后脖颈!
董慈心下大骇,头脑昏昏沉沉几乎来不及反应那两声呲呲声究竟是不是幻觉,手一伸便往来人脖颈后头擒了过去,入手冰凉蠕动,董慈死死紧握着指尖,掌心收紧,也顾不得其他,捏着七寸便使劲往石桌上不住拍打,等察觉手里的蛇身不再扭动了,这才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反手把蛇远远扔开了,自己也离了地面三下五除二爬上了石桌!
妈呀,呆在自己家里都有蛇!
董慈死死盯着远处那条成人拇指粗足足有半米长的蛇,见它彻底不会动了,这才敢摸一把快滴到眼角上的汗,轻轻喘了一口气,夜晚凉风一吹,董慈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后背都被冷汗沁湿了。
背面棕黑色,头侧土黄色,体背棕褐,有灰白色方形斑块,咽喉部有小黑点,大天[朝十大毒蛇之一——五步蛇。
剧毒,在这个没有血清的年代,倘若被咬上一口,必死无疑。
董慈脸色寡白,慌忙去看身边的人,却发现不是赵小政,这人跟她一样站在石桌上,身形比赵小政小太多了。
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董慈甚至不用问他是谁,端看他与赵小政五分相似眉眼就知道了,成蟜。
董慈在他脖颈上碰了一圈,没发现伤口也没摸到毒液,这才放下心来,腿一软就瘫坐在了石桌上,说实话,要不是她和成蟜不熟,她都想抱着他好好尖叫一通以舒缓心里的恐惧和后怕了,蛇这种东西,尤其是毒蛇,真的太可怕了。
董慈甚至不想从石凳上下去,也不想在院子里多走一步,忙扬声唤道,“来人,快来人!”
就说她为什么要把人都撵出去的,简直自作自虐。
董慈唤了几声没人应,正想扯开嗓门再叫两声,就听旁边成蟜说道,“他们都被我骗跑了。”
他童音稚嫩,带着微微的颤意,显然也被吓得不清,只是比之董慈,就镇定了许多,她是直接吓瘫在地上了。
成蟜蹲下来坐到了董慈身边,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董慈的背,安抚道,“不怕了不怕了,蛇已经被你打跑了,谢谢你,你救了我,你真勇敢。”
董慈顾不得琢磨被一个小孩夸赞勇敢是什么感受,忙朝前面的空地看去,空空如也,那该死的蛇果真不见了!
董慈头皮发麻,更可怕的是她闻见了一丝混合了甜腥的苦涩味和血腥味,从成蟜身上传来的,很细微,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凑巧坐得很近,她鼻子又特别灵,这么细微的味道根本就发现不了。
董慈心沉到了谷底,再也顾不得其他,忙拉着成蟜下了石桌就往卧房里跑,“快跟我来!”
诱蛇药这种东西市面上十个有九个是假药,但还有一个是真的,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丝细微的涩苦味,应该是一种别地冬青,蛇莓里面还参杂了不知道什么类型的血液,可能还加有别有的东西,离诱蛇药已经很接近了。
换言之,成蟜现在就是一只会走动肥美可口的猎物,他必须得马上洗澡换衣服,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成蟜倒也乖,不挣扎也不多问,被董慈拉着跑进了正院。
兴平见了成蟜脸色微变,忙迎了出来行了礼,董慈来不及解释,气喘吁吁地朝兴平急道,“兴平快准备干净的清水给成蟜沐浴,衣服鞋袜从头到脚全部都要换掉。”
兴平见她神色焦急慌乱,当下也没问什么,忙唤了宫人来伺候,好在浴池里本就一直准备着活水,倒也是现成的,兴平便请着成蟜入内更衣去了。
董慈右手上滑腻腻冰凉的触感一直挥之不去,她到现在连擦汗都不想用右手了。
董慈在房间里仔细查了一遍,没再发现什么异样,这才让珠玉陪她一起洗了个澡,洗完紧绷的精神这才稍微松下来了些。
成蟜已经穿戴好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盘腿坐在案几边,挥舞着小木剑,成蟜胆子算大的,忘性也快,现在脸上一点异色也没有了。
董慈坐到他对面,问道,“二公子来找大公子么,他去议朝了,估计要晚一些才会回来。”
成蟜年纪小玩心重,见她坐下来,就把自己的小木马分了一匹给她,眼睛亮晶晶地笑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听宫人说大兄身边有个很厉害的小宫人,年纪跟我差不多,我就想乘着大兄不在,过来找你玩,没想到大白天的,你居然敢睡觉。”
董慈听闻成蟜是来找她的,心神顿时一乱,心说若不是她习过些武艺身手快,今日成蟜便要死在赵政的书房里了。
成蟜兴许以为她被吓坏了,想了想便学老夫子摇头叹息道,“大白天睡觉,要是夫子在的话,定然要骂你了,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董慈知道成蟜是好意,只她精神不济,动辄人命关天的事,她实在笑不起来。
董慈勉强提了提神,朝成蟜道,“今天太累了,我先让兴平送你回去,改日再和你一起玩可否?”
成蟜点点头起身,兴平自知怠慢不得,有心想问董慈几句又无法,只能先将成蟜先送回去。
高泉宫离月泉宫有点距离,兴平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董慈坐着发呆,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听得外面传来宫人们的行礼问安声,便猛地爬了起来,快步迎了出去。
是赵政回来了。
理智上告诉她赵政肯定没事,但董慈还是忍不住围着赵小政转了好几圈,被不甚其扰的赵小政拉到了身前。
事情赵政已经知道了,不管是一箭双雕还是一箭几雕,总之这是有人拿他不当一回事,做手脚做到他头上了。
赵政将董慈拉到身前,朝后面跟着的兴平秦鸣吩咐道,“去查。”
月泉宫中竟出现了剧毒之物,秦鸣与兴平面色亦是凝重发寒,两人领命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都往外院去了,烛火通明,今夜是不能好眠了。
赵政握住董慈冰凉的指尖,见她还要凑上来,便也不揽她,索性任由她围着细细辨别了一番,见她寡白着脸垫着脚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手一拎便把人抱了起来,笑道,“好了好了,我身上没事,安心些。”
耳边的心跳声沉稳有力,鼻尖干净清爽,只有丝丝点点若有若无的皂角味,并没有什么异样,董慈心里稍安,这算今日对她最大的安慰了。
董慈一惊一乍之下,身体也累,精神极其疲乏,并不怎么想动,脑袋索性就抵在赵小政的胸膛上一动不动,企图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所幸一切安好。
这是被吓坏了罢。
赵政手臂紧了紧,下颌在董慈头顶上摩挲了两下,抱着董慈在床榻边坐了下来,掌心握住董慈冰凉的指尖,慢慢揉搓让她暖和起来,低声安抚道,“没事了,成蟜没事,我也没事,现在不会有事,以后也不会有事,一切有我,安心些。”
第$1章.打死了,扔回去
是啊,赵小政没事,成蟜没事。
她两次参与了历史人物的生死,一次事关赵政,一次事关成蟜,两次都惊险万分命在旦夕,结果却都化险为夷了。
这说明历史也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她应该淡定一些,不必要动不动就这么惊慌失措的,事后害怕慌乱有什么用,往后行事更加小心注意才行。
道理是这么讲的,董慈也是这么让自己平静下来的,但这种事防不胜防,她本就身在局中,想把自己摘干净了作壁上观当个局外人,谈何容易。
董慈长长叹了口气,心说做人难,做一个能圆满完成任务的穿越者更难。
赵政听怀里的人小老太婆似的长长叹着气,不由垂头在她耳边蹭了蹭,紧了紧手臂低声笑道,“我听成蟜说你不是很神气么?三两下就把那条蛇拍晕了过去,听他说那蛇醒来一溜烟立马就跑了,估计也是怕了你了,只怕往后遇见你都得绕道走了,呵。”
赵小政低低哑哑的笑意混着温热的鼻息就在耳旁咫尺之间,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董慈这才发现她又坐在陛下的腿上了,老脸顿时一热忙挣扎着要下去,心说她刚刚凑上来真的只是为了闻闻始皇陛下身上有没有药味,并没有诉委屈找安慰的意思,不过一条蛇而已,她是个成年人,还会怕这个不成!
董慈自己把自己的胆子吹得南瓜那么大,挣扎着从赵政膝盖上下来了,走了两步忙又折了回来,朝赵政道,“这一次和漳水那次十之八[九是同一伙人,往这个方向查查看,应该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药理知识说了赵政也听不懂,董慈只说对方手里有一个极其厉害的药理师,让赵小政平日吃食用度都要小心些。
赵政点头应下,“此人倒是有些歪才怪才,找出来之后若能为我所用,倒也能免去一桩憾事。”
能用则是友,是敌则杀之。
董慈听明白赵小政的意思,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生怕他掉以轻心,忙正了正神色表示自己没开玩笑,“公子你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不信你找机会问问秦真,我可不是说着玩的。”
古滇哀牢那边一直以来都很神秘,苗疆、哀牢山、中甸、雪山雪域……从古至今哪一个拎出来都充满着传奇神秘的色彩,这地方又是闻名世界的植物王国,因为气候条件特殊的缘故,经常产出一些世上独一无二的解药和毒[药,从那里流出来整治人的手段也稀奇古怪,轻易沾染不得。
赵政自是知道事情的轻重,也未在多说些什么,恰逢秦鸣叩门进来禀报事情,便起身去书房了。
赵政出去没多一会儿,兴平回来了,董慈便把赵小政给他批阅过的文简全都抱给他,随口笑道,“这都是公子给你指点的,有公子给你把关,可是比我强多了。”
董慈这话也不是乱说,毕竟这年头读书习字是士人做的事,像她和兴平这样,顶着奴隶的身份能识得几个字,已经算是个中翘楚,奴隶里面拔尖的了。
更何况得了家主的指点,多半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
兴平闻言先是不敢置信,接过文简翻了翻见果然是自家主子的笔迹,顿时欣喜若狂了,抚摸着文简,三十几岁的老青年连眼眶都红了,激动得语无伦次,“公子竟是愿意指点老奴,且如此尽心……公子如此大恩……兴平愿为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董慈猜到了兴平可能会有点小激动,但没想到他会激动成这样,表忠心也不看看对象在不在,这不是白表了么?
董慈看着神色激动的兴平,心里忍不住咂舌,她也尽心指点了,为何不见兴平感激涕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兴平你这样很伤人啊……董慈隐晦含蓄地提点道,“老叔,我也愿意指点你的。”
兴平许是太过激动,连平日里察言观色的本事都一起歇了菜罢了工,并没有理会出董慈的言外之意,只情不自禁地对着竹简抚摸了又抚摸,目光火热像是看自己的老情人一般,好半响了才稍稍平了平情绪朝董慈道,“午间商量的事,姑娘莫要忘记了,老奴这就先回去把文简看了,公子即是对老奴寄予了厚望,老奴定不能辜负公子一片心意。”
兴平说完便小心地抱起自己的宝贝文简出去了。
董慈:“…………”
董慈晃到榻上躺了下来,拉过被子来把自己盖好,不住感慨道,陛下不愧是陛下,一出场就把她秒成了渣,看样子兴平今天晚上估计是连觉也睡不成了。
兴平确实是一夜没睡,但他也没忘记正事,一大早就过来卧房这边了,指挥着青娘伺候董慈洗漱。
董慈很少会规规矩矩坐下来好好看铜镜,今日这一看她就想起来她似乎很久没听见有人嫌她丑了。
董慈看了看自己白白细细的手,忙往铜镜前凑近了些,这铜镜打磨得很是光滑,清晰度高,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貌似有点以前小时候的模样了。
董慈伸手捏了捏脸上的肉,对着铜镜偏过来左看了看,偏过去右看了看,眨了眨眼睛就咧嘴笑开来,这几个月她吃得好也睡得好,原先干瘪的双颊上也长出肉来了,皮肤白皙细腻了许多不说,似乎连睫毛和头发都长好了许多,身高也长了一些,哈哈,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