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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叔,别客气了,咱们这次来带了不少土特产,咱们自己做一顿就行了。”
江大山连忙阻止,他们这趟来借住在白家,就已经够麻烦白叔了,要是还让白叔请他们下馆子,那不就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吗。
白昉丘看着他们拿来的大袋小袋的土特产,苦笑道:“主要是这也没有做菜的地方啊。”
当初住在内院的人搬走的时候,不仅把屋子里的家具都掏空了,连做饭的灶头都砸了,自己住不下去,也不想他好过。幸好,白昉丘平日里也不自己开火,每餐都是在医院的食堂或是在医科大学的食堂里解决的,倒也没什么影响,只是现在二妮一群人估计得在家里住个五六天的,没厨房还真不是个事。
白昉丘原本想着,他们照顾了自己这么些年,难得来一趟都城,这些日子就带他们去吃些好的,可是在淳朴的江家人眼里,这或许就成了负担。
“这灶头怎么被砸成这样了。”
江大海一听没有做菜的地方,好奇地走到厨房里,看见满地的石砖和碎屑,整个火灶被砸的稀巴烂,连通向屋顶的烟囱都断了半截。
“这可不行,以后要是想要烧个水喝口热汤多不方便啊。”
江大海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我看着砖头还有完整的,院子里还堆着水泥,咱们就把这灶头修修。”
水泥是白昉丘买的,只是修灶头的人一直没来,这水泥也就堆在院子里了。
“大山,你来帮个忙。冬梅,你和大山媳妇和建军媳妇去买两个炉子来,咱们就用煤炉烧几个才对付一下,咱妈不是给咱带了两大罐的酱料吗,咱们就烙个饼,或是做拌面也行。”
两个光着膀子的大男人风风火火地就干了起来,霍武也上前去帮忙。莫向东默默地脱掉干净的外衣,去院子里扛水泥。
“这——”
白昉丘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让客人来帮忙的。
“白爷爷,我妈她们也不知道这附近的供销社在哪,还得让你陪着去一趟。”这灶头肯定是得修的,不然以后生活多不方便啊。江一留直接找了个借口,就把想要阻止的白爷爷给支了开去。
“那行,我去房里拿钱。”
白昉丘无奈地笑了笑,进门去拿钱,这煤炉和煤球的钱,总不能也让江家人出了吧。
大家伙都没闲着,二妮几个从水井里打了一桶水,和三妮几个开始打扫起了屋子。
顾夏实和江一留借口帮忙拿东西,跟着白昉丘几人,去了供销社。
“走资派,黑心肝的臭老九,呸。”
几人出门的时候,江一留看到身后一个七十多岁走路颤巍巍的老太太从一院的房间内出来,冲着他们的背影吐了口口水。看到江一留回望的眼神,那个老太太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昂着头走进屋去。院子里还站着几个正在做饭的妇女,丝毫没觉得老太太的做法有什么不对,还露出一抹开怀的笑意,在孩子模仿那个老太太的动作,不断地吐口水的时候,甚至像是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捂着嘴大笑起来。
看的江一留不由地皱了皱眉。
“白叔,这一片的四合院现在都归个人了吗?”
顾夏实穿过胡同,从敞开的大院里,看着里头的布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现在的政策是下来了,当初被收上去的大部分私房都开始交回到原来的屋主手里,只是这些年,那些屋主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很多房子,其实就是无主之物。”
白昉丘叹了口气,看了看这条承载了自己所有美好记忆的胡同,一座座四合院,从院子里头钻出来的枣树,桂花树,每到五六月弥漫在胡同里的茉莉花香,热闹和气的寒暄声,他们家好几代人就住在那个小院里,邻里融洽,几个孩子每天在饭点窜来窜去,这家吃一口肉,那家偷一口鱼。
可是现在,记忆中干净整洁的胡同堆建了许多记忆中不曾有过的建筑,小小的院子变得更加拥挤紧迫,记忆中的大树被一颗颗砍断,那些花草树木被掘开,变成一块块种植蔬果的自留地,小院里的池塘被填平,记忆中那只老鳖不知道是被埋在了池子底下,还是在那些年,被人熬汤瓜分了.......
“白叔,你说我要是想买一间四合院,那得花多少钱啊?”
顾夏实好奇地问道,江一留看了二舅一样,对他的远见心中佩服不已。要不是二舅的行为举止都很正常的话,他都怀疑二舅是不是和他一样都重生了。
“你想买四合院?”白昉丘疑惑地问道。只是石头远在j省,买都城的房子做什么呢。
“你要是真想买,我到是可以帮你问问。”
“白叔,你别搭理他,我二哥哪有那钱。”顾冬梅连忙阻止,二哥都一把年纪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真有那钱,就回家盖间房子,踏踏实实地娶个媳妇生个孩子,也好让妈安心点。
“二哥,大嫂前些日子不是给你介绍了个不错的对象吗,连妈都挺满意的,你都这把年纪了,也别浪荡下去了。”
顾冬梅对着哥哥说教,顾夏实和江一留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嫂大舅母介绍的能有什么好对象,顾夏实看妹妹极力反对,只能暂时偃旗息鼓,等没人的时候再像白叔打听打听。
他觉得自家外甥外甥女都考到都城来了,再回那乡下地方做什么,当然是留在都城做个城里人了,他这个舅舅没什么本事,替他们买间房的能力还是有的,尤其是.......
顾夏实眨了眨眼,他这趟来都城,可是来办大事的。
第109章争执
“丁零当啷、丁零当啷。”
现在正是工厂下工,回家吃饭的点,小胡同里骑过一辆辆自行车,车铃不停响着,“飞鸽”牌“永久”牌,让人应接不暇。
江一留几个小心地贴着墙面走,尽量把中间的道给空出来。
“这都城的供销社可真气派。”
穿过胡同,又走了几十米路就到了一家供销社,面积是渝川县县城供销社的两三倍,各种琳琅满目的梳子、面油、头绳,让几个女人看花了眼,别提那些有别于渝川县县里千篇一律的绿色、灰色、黑色、蓝色的布匹,顾冬梅还眼尖地看见一块红布。
“这都城还真不一样,我们家大妮结婚那会儿,想买块红布都买不着,私底下也不敢拿旧衣服改,这都城的供销社都敢大大咧咧地把红布摆出来了。”
顾冬梅小声地朝着身旁的大山媳妇说道。
一旁的江一留也听见了他妈的话,都城一直都是政治风向传达最快的地方,现在四人帮已经倒台,这影响不仅体现在政治上,也体现在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别说一块红布了,再过一段时间,想要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只要有钱,就能买到。
因为赶着回去烧饭做菜的缘故,顾冬梅几个也不敢在供销社里多逛,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选了两个看上起结实耐用的煤炉,大山媳妇细心地注意到厨房里没有最基本的的调味料,又买了盐,打了罐酱油。
现在有些晚,好的肉都被割光了,就剩下些在现在人看来不划算的“瘦肉”和几根猪腿骨,让白昉丘给包圆了,他还顺道买了二十斤白面和一些糕点糖果。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小本子和一叠钱,交给一旁的售货员,售货员手脚麻利地从小本子上呲呲呲地撕下几张纸,又将多余的钱找给他。
两个煤炉就由顾冬梅几个拎着,顾夏实将最重的白面抱到了怀里,那几根猪腿骨和几块瘦肉被售货员用黄纸包着,系上了一条麻绳,熟练地打了个结,正好留下个环让江一留方便地将那些肉拎在手里。
“太破费了,这瘦肉也没什么油水。”
顾冬梅觉得花这么多钱买了这么一堆肥肉有些不值得,但是又有些好奇白昉丘刚刚递给售货员的那本小本子,难道都城人买东西的方式和他们那不一样?
“没什么破费的,瘦肉虽然没油水,但是吃起来香。”白昉丘笑着解释到:“我每个月还有不少粮食补贴,小宝几个要是什么时候想要改善生活了,就来找我,有人陪着一块吃饭,还更香些。”
白昉丘笑眯眯地看了看身旁已经和他差不多高的江一留,这些年在青山村的生活早就让他习惯了江家这几个吵吵闹闹却聪明可爱的孩子。在他心里,江一留几姐弟和亲孙女亲孙子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担心太过离群不好,他都想他们几个别住学校的宿舍了,就来四合院陪陪他这个老头子。
房子太大太冷清,一个人住着也不是个滋味。
“那好,以后我们隔三差五就来白爷爷家吃大户,到时候你可别不让我们几个进门。”江一留怎么不明白白爷爷正真的想法,眨着眼说笑道。
“好,白爷爷到时候就等着你们。”白昉丘开怀地大笑道,额头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顾冬梅听着一老一少的对话,心中一动。
白老爷子似乎没有什么直系的亲属了吧,现在和他关系最近的就是二妮,到时候白老爷子要是......
顾冬梅低着头走在后头,心里盘算着老爷子现在的家产,越想越是火热,她回去可得好好提点几个小的,在都城的这些日子好好巴结眼前的老人,以后荣华富贵岂不是享之不尽。
顾冬梅从来没有向今天这样感激过自家老爷子当时的决定,他请进家的哪里是什么瘟神,这简直就是财神啊。
一行人说说笑笑,回到了四合院里,在一院那些住客古怪的眼神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江一留看着那些人盯着他手上拿着的肉怨恨嫉妒的眼神,有些无奈,总让这些人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这明明就是白爷爷的屋子,白爷爷好心让他们接着住着,反而住出怨怼来,与这样的人为邻,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得想些办法,把那些赖着不走的住客给送出去。
他们回来的时候,江大海几个已经麻利地砌起了半边的灶头,莫向东和霍武两人调着水泥,给江大海和江大山两人递着砖头。
“先把火生起来。”林娟,也就是铁柱他妈点燃废纸,把炉子里的木屑点燃,再在烧旺的木屑上压上一层煤球紧接着不断摇扇送风助燃,一会儿的功夫,灰黑色的浓烟弥漫在了小院里。
“咳咳咳——”
“谁家这么丧天良啊,大伙吃饭的功夫开始升炉子,是让人吃饭呢,还是吃灰啊”一个瘦高个女人叉腰站在二进院的门口,扯着嗓子叫骂,虽然没有直指院子里的几人,可是大伙都知道他针对的是谁了。
“就是,一点公德心都没有,这种人让他回来干什么,谁知道他私底下有什么勾当,我看呢就该让红卫兵再好好查查他。”
刚刚冲着白昉丘几人的背影吐口水的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掩着鼻子满眼鄙夷地看着院里的人,阴阳怪气地朝那个泼辣女人附和道。
“妈,你说啥呢,红卫兵早没了。”
一个清秀的女人慌张地走出来,把老太太拉了回去:“妈,你快回屋吧,豆豆没你喂可吃不下饭。”
那个叫豆豆的估计是老太太极其喜欢的小辈,听那年轻妇人一开口,老太太也顾不得争吵了,瞪了院子里的几人一样,挺着背离开。
清秀的妇人朝顾冬梅几个带着歉意,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老太太离开。
“我不管,你们把这炉子给我熄了,你看这浓烟滚滚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泼辣的女人看附和自己的人走了,也不胆怯,依旧插着腰指着院子里的人说道。
“大姐,你看我们这也是要做饭了,就一会的功夫,而且你们外头不也生着炉子吗,你要是嫌呛,要不我把炉子搬到外头去,和你的那个一块生?”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毕竟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他们也不想把关系给弄僵。林娟好言解释,可那那人丝毫不理会,依旧不依不饶。
“我不管,反正你们这炉子干扰到我了,你今天不熄也得熄。”
泼辣的妇人看着别家窗户里头站着的人影,似乎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下子气焰越发高涨了。她早就看那白家的老头子不顺眼了,他们都在这宅子里住了十几年了,这老头是哪里冒出来的,他说这房子是他的就是他的了,她还说这房子以前是她祖宗的呢。
总之让她把屋子让出来,门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还得想办法把那个糟老头子给赶出去。
“啪——”
江二妮可受不来这气,从进屋起她就看屋外那些人不顺眼了,听了那个泼妇胡搅蛮缠的话,拿起刚刚打起来的那桶水,跨过门,走过那妇人身边,站在她刚刚升起的炉子旁,把桶里的水一泼,炉子里升起的活顿时就灭了,只留下煤饼和柴火发出的滋滋滋的声音。
“你、你干什么,你个杀千刀的小娘皮。”
那妇人先是一愣,压根没想到江二妮会有这样的举动,等她回过神来,顿时火冒三丈,伸手就想来抓二妮的脸,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升起来的火,她还要准备做饭呢。
论打架,二妮可不怵她,挽了挽袖子就要上手,虽然自从弟弟出生后,苗老太已经很少打她们几姐妹了,可是那些年的底子还在那呢,躲一个战斗力远低于苗老太的泼妇,她还是有信心的。
“干什么呢?”
江大海几个正在修理灶台呢,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拿着手上的工具就走了出来。
因为修理灶台的缘故,几人把外套脱了,只留下件汗衫,结实的肌肉,强壮的身板清晰可见。此时他们的手上还拿着铲子和菜刀(找不到合适的工具,用菜刀来把水泥找平),身上脸上沾着泥浆和灰土,显得十分不好惹。
原本还想动手的泼辣妇人顿时就腿软了,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往地上一趟,打滚哭嚎起来。
“干啥呢这是?”
江大海挠了挠头,有些纳闷地看着在地上打滚撒泼的女人,他啥也没干呢。
“别理她。”
二妮拎起地上的水桶,往院里走去:“她嫌煤炉的烟味呛人,我帮她把炉子熄了,这不正感谢我吗。”
江一留停下了想去帮忙的脚步,为二姐越发见长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点赞。
“这都城人还真奇怪。”
江大海自然知道真相不会是这样,可是他觉得自家闺女聪明懂事,自然不是先挑衅的那一个,一定是对方做错了,才会惹来二妮的反击。
这么一想,江大海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到了厨房里,接着修他的火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