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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芊没再说什么,转回去低着脑袋,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她明明听到那个内侍说了“王爷”,姐姐对那个云南王那般讨厌,定然不会去见他,那便是昱王殿下了?
她入京这么久,一次殿下的面都没见着,只能这样远远看两眼。为什么姐姐却可以见他呢?
姜艾心乱如麻,对姜芊的心思半分不知。
嘉宥真的向请求皇上赐婚了吗?皇上同意了吗?倘若是真的,她该如何是好?赐婚旨意一旦下达,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姜艾想要向萧嘉宥问个明白,然而之后的两日,他并未现身。倒是某一日夜里,她忽然从梦中醒来,察觉睡在她身边的懒懒没了踪影,她起身下榻,四处找了一圈,却发现小家伙蹲在窗台上,窸窸窣窣嚼着什么东西。
她疑惑地走过去,正要叫它,却募地发现窗子开了一条小缝,一只手捏着一颗松子仁,从缝隙中伸了进来。
姜艾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慢慢走到窗边。
黑熊倚在墙上,听着房内轻缓的脚步声靠近,停在窗后没了动静。他直起身,慢条斯理掸了两下衣襟,转向窗子。
与此同时,窗扇从里面缓缓推开了。
只开了一半,正正对上他的眼睛,姜艾顿了下,缩回手。
“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黑熊伸手将松鼠抓起来,幽幽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姜艾的脸,面无表情道,“来看看这个小东西。”
姜艾垂着眼哦了一声,沉默下来。
片刻后,又开口,轻声道:“你若舍不得,便带走吧,本来就是你的。”
这个小没良心的……
黑熊恨得牙痒痒,连这点表面上的冷静下也维持不住了,冷哼一声道:“既然这样,你这里还有其他属于我的东西,一并还给我吧。”
姜艾抿唇,将一直贴身收藏的玉虎拿了出来,递过去。
黑熊却抓住她手臂,猛地一扯,将人带了过来,凶巴巴地盯着她霎时瞪大的眼睛:“我说的是你!”
第71章71
姜艾愕然地瞪大眼。他的脸近在咫尺,剑眉微竖,眸中带着凶恶的怒火,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心头轻颤,姜艾将头扭开,脸从他的肩膀擦过,呼吸间全是久违的气息。
许久没有这样抱过她,香软的身子入怀,黑熊心中的怒火便平息了几分,被一种满足所取代。手臂收拢,想抱得更近一些,中间却隔着一堵碍事的墙。黑熊不满意,手臂从她腋下穿过,将人从窗户提抱出来,纵身上了屋顶。
姜艾连忙抓紧了他,以为他要来真的,焦急道:“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她若这样失踪了,父亲母亲一定会吓坏。
停在屋顶上,黑熊便放开了手,与她隔着一臂的距离。窄窄的屋脊,姜艾站不稳,有些害怕,却不好意思碰他,本能降低了身体,小心翼翼保持着平衡,双腿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只问你这最后一次。”黑熊稳稳立在她身前,并不伸手去扶。
“跟不跟我?”
姜艾心头紧了一紧,抿唇不语。一排排瓦片倾斜向下,不小心瞥见一眼,小腿发软,心惊胆颤。
黑熊向她伸出了手,一字未言,意思却显而易见。
姜艾本就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又气愤他用这种方法来逼迫自己选择,咬唇,十分有骨气地不去拉他。黑熊眸光冷了几分,收回手,面色冷漠地看着她:“姜艾,你到底有没有心?”
姜艾心里又苦又涩。也许走到这一步,真的都是她咎由自取,她不该重新活这一次,将一切都搞砸,辜负了嘉宥,更害姜家再次置身朝不保夕的境地。
她恨自己,又有一丝委屈,抬手想要抹掉眼角冒出的泪珠,不料脚下忽然一滑,身体便向下倒去。
眼前天地骤然倾斜,姜艾短促地惊呼出声,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臂从身后横来,将她拦腰拖了回去。
黑熊面色不豫,口中嫌弃道:“笨!”手上力道却不松,将人搂在怀里,另一手穿过腿弯将她抱起,然后席地而坐,把人放在腿上抱着。哪还有半分方才放任不管的冷酷。
姜艾也堵着气,别开眼不看他。
她犟起来实在叫人拿她没辙,黑熊什么脾气都没了,将脸埋在她颈后,蹭了一蹭。久违的亲昵,心里空了许久的地方终于得到添补,他低叹一声,满是挫败和妥协的口吻:“你究竟要我怎样?”
姜艾鼻子霎时就酸了,眼泪汩汩地往外冒。
“我不要你怎样。”她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哽咽。
“那为何要推开我?”黑熊捉住她的手,在她要躲时仅紧紧握住,接着绕到掌心,与她十指相扣。“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别的男人,萧嘉宥也好,其他什么人也罢,你想都别想!”
“我谁都不会嫁,你不必……”
“你要嫁给我,只能嫁给我。”黑熊打断她,不容拒绝的语气,“艾艾,这一生你都别想离开我!”
心头又酸又甜的不知什么滋味,眼泪却渐渐停了,姜艾望着无边夜色,声音闷闷地:“哪有你这样霸道的……”
黑熊听出她语气中的松动,胸口一热,握着她的小腰将她转了过来。这样面对着面,姜艾反而心虚,眼神避开不与他对视。黑熊便用虎口钳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你知道便好。”他看着那两片甘润娇嫩的唇瓣,心头一阵痒,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你一遍,跟不跟我?”
姜艾望着他的眉眼,睫毛颤了一颤。
“我当你默认了。”黑熊说完,复又低下头,含住了她微凉柔软的双唇。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他的吻一点点加重、加深,将她的嘴唇吸咬地发麻,舌头随后侵入齿间,灵活捕捉到她的小舌,纠缠逗弄。
姜艾被吻得轻喘不止,手臂环绕着他的脖颈,双腿搭载他身侧,指尖和脚尖都发麻。等他终于吻够了松开时,姜艾眸中已是水光盈盈,嘴唇和双颊红得不像话,一点也不剩了,柔柔地靠在他臂弯里,细细喘息。
黑熊一手在她背后护着,另一手则贴在她腰上,隔着中衣光滑的料子,时轻时重地揉捏着。动作稍稍一重,姜艾口中便泄出一丝轻咛,又被自己羞到,慌忙闭口,去推他乱捏的大手。
那只手从善如流地离开,手指又来到她胸口,点了一点。低沉暗哑的嗓音道:“这里有我,你休想不认账。”
姜艾无法面对他灼灼的目光,黑熊却不给她躲开的机会,抱住她便又是一通热切的吻。
他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禁不住这样的情动,几日前吸入的依兰香似乎依然残存在体内,此刻终于被唤醒,在他的血液中窜涌作祟。
“艾艾,我想要你……”他呼吸愈加粗浊,胸口剧烈起伏着,吻沿着姜艾精致的下颌、脖颈,一路下移,抬手便欲解她衣裳。“我想你想得快要魔怔了,夜夜梦里都是你。好艾艾,给我,嗯?”
姜艾按住他的手,偏开头道:“你身边不是有女人……”
黑熊被这个问题搞得一懵,短暂停了一瞬,脸上是真真切切的不解:“我身边何时有过女人?”随即反应过来,意识到她话中掩饰不住的酸意,一阵狂喜,“艾艾,我很开心你为我吃醋,但你这飞醋吃得也太没道理了。你倒是说说,什么女人,凭白冤枉我,我可不认的。”
那句酸话一出口,姜艾就后悔不迭,此刻愈发难为情。偏他追问不止,非要她说个清楚,姜艾扛不住,面红耳赤道:“明明是你自己说,她是你的人,现在又要说我冤枉你,究竟是谁没道理?”
她气呼呼的,黑熊凝神想了片刻,反而笑了。
“你说蒙飒?她是蒙通的侄女。她叔父对我有恩,我只负责她的安全,其他一概不管。”他扬了扬眉,“一个混不吝的假小子,你怎么吃她的醋?”
姜艾脸更红,撇开头不说话了。
黑熊心里却莫名舒坦,不老实的手这里摸摸那里捏捏,接着捉住她一只小手,往下引;与此同时低头含住她耳珠,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艾艾,这里只为你……”
姜艾霎时明白他的意图,不等他说完,被烫到似的猛然抽回手,又羞又恼地斥道:“你、你下流!”
短短的一下触碰,稍纵即逝,隔着数层衣料,那感觉甚至来不及品味,却已经足够撩人,黑熊呼吸一滞,闭了闭眼睛,压下狂乱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
梆子敲了五声,更夫沿着墙下慢慢走过,浑厚悠长的声音久久不散。
屋顶上,姜艾屏息,一动不敢动。黑熊抱着她,眉头高拢着,满脸不豫。等人一走过,姜艾便急忙道:“你快走吧,再晚要被人看到了。”
乾宁帝勤政,日日早朝,五更后,各路官员便要陆陆续续起身进宫了。欲望再强烈,黑熊也不得不将人送回,匆匆离开姜府,以免被人看到,殃及姜家性命。
“迟早收拾你!”他临走前,幽幽丢下这么一句。
姜艾看着窗扇合上,躺回榻上,右手抚着胸口,里面狂跳不止。片刻后她翻过身,面朝里侧躺着,心中填得满满当当,却比前几日轻松许多。堵在心口的石头,仿佛终于卸下。
她大概,真的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一觉睡到晌午,姜艾醒来后,才听采芙说,父亲上朝回来,带回了一道圣旨:三日后秋弥,圣驾启程前往南苑行宫,特恩准詹事府少詹事姜寅携眷属随行。
隔日,便有数匹骏马与宫廷尚衣局特制的四套骑装马靴,从东宫送到了姜府上。四套骑装显然是按照自家四口人的身量所制,不禁令姜寅与沈氏受宠若惊。
四匹马儿身量各有不同,一匹为普通体型,枣红色大马;两匹娇小一些,更适合女子的身形,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匹毛色雪白,纯净无暇,极为美丽,实乃难得一见的好马;另一匹则是枣红色的小马驹,长相机灵,与姜艾从前在黑熊寨的那匹小马十分相似,额间同样有一簇白毛,只是形状略有区别。
除了马匹与骑装,一同送来的另有一样,十分出乎意料的东西:
——一串糖葫芦。
糖稀晶莹透亮,包裹着一颗颗已经去核的山楂,鲜红饱满,看一眼便令人口中生津,仿佛能体会那酸甜的滋味。
看到这东西,姜艾心里便如明镜似的,定是那家伙的手笔,假借太子的名义罢了。
“这是太子特意嘱咐,请姜小公子品尝的。”前来传达旨意的内侍笑眯眯道。
“给我的?”姜麟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向父亲望了一眼,得到首肯才上前,彬彬有礼地接过,不忘向对方道谢。
他咬了一口,满足得眼睛微微眯起来:“好甜!”
姜艾心中不免好笑。
那头熊怎么这么幼稚啊。
作者有话要说:黑熊:欠小舅子的糖葫芦[]~( ̄▽ ̄)~*
第72章72
萧家时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因此从高祖几代传下来,一向十分看重骑射本领,年年七八月份在南海子围场举行秋弥大典。先皇在位后几年,因年事已高未曾行围,直到乾宁帝即位,方恢复了一年一度的南海子秋弥。
出发前夜,乾宁帝照例宿在皇后的栖凤宫。清晨,皇后亲手为乾宁帝更衣,柔声叮嘱道:“这几日天气转凉,猎场风大,要小心着凉;还有,皇上切莫逞强好胜,与那些个年轻子弟一争高低。现在可不比年轻时了,保重龙体才是。”
乾宁帝不耐烦听这些啰嗦,转移话题问道:“此次秋弥本没有姜寅的事,皇后为何特意要朕带上他?”
他探究的目光望过来,皇后笑了一笑:“臣妾听闻,十四弟在夷陵时与姜寅便有交情,回京后更是在皇上面前保荐,将他调入京城。十四弟老大不小了,婚事耽搁不得,欣儿没有那个福分,也强求不得,臣妾近日一直留意京中尚未出阁的适龄女子,见那姜家姑娘容貌秀丽,举止得体,虽出身低微,却颇有大家风范。便想着十四弟既与姜家交好,倒不如撮合两人……”
“愚蠢!”皇帝怒斥,“一个小小姜家之女,到底给你们施了什么迷魂咒,一个一个如此看中她?就凭她的破败之身,妄想进姜家宗祠?呵,朕看皇后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唯恐天下不乱吧!”
皇后自知失言,连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忧心十四弟的婚事,并无他意!不瞒皇上,中秋那日,曾有宫人瞧见十四弟与姜女在花园幽会,臣妾以为两人有情,这才好心想要撮合。”
乾宁帝眉头紧蹙,片刻后才冷声道:“此事不用你操心,朕自有主张。”
到了吉时,圣驾出发前往南苑庑殿行宫,御林军护卫,宗室及各部院官员随行。
姜艾从前随萧维来过,只不过那时以王妃的身份,来往皆乘坐青盖马车。此次自己骑马而行,曾经错过的壮丽恢弘的沿路风光便都补了回来。
这匹白马显然被人训练过,在姜艾手中服服帖帖,再加上一身无暇白色毛皮,在人群中格外惹眼。骑马而行的贵女并不少,或穿精挑细选的美丽常服,或着特意定制的华美骑装,一个赛一个的美艳。
相形之下,姜艾身上的轻便骑装便显得最正常,也最为普通了。她将乌发挽成男子发髻,束以玉冠,面上施以淡妆,远远看去反而更像一名神清骨秀、朱唇玉面的少年郎。
姜麟骑着小马驹走在她身旁,黑溜溜的眼睛时不时便要瞟姐姐一眼,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姐姐这样真好看。”
姜艾失笑,眉眼舒展开来,精致面容上漾起笑意,刹那间仿如一夜春来桃花开尽。
远处不知名的视线暗了又暗,有人心尖被羽毛搔过,酥而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