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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市井中开始传出风声,当年国破后,前朝太子由一位侍卫护送出宫,侍卫出逃后为了掩人耳目,带着年幼的太子遁入空门,而他们出家的地方,正是城外的灵隐寺。
风声传出后,便有御林军火速赶往灵隐寺,似印证了此风言风语。这日,灵隐寺关门闭客,当晚,便有一老僧站出自认其身份,称他便是当年那个侍卫。昔日的侍卫今已垂垂老矣,而他当年带来的男童,长大后还俗娶了妻,还有过一个儿子,可惜后来夭折了,算了一下冥寿正好二十,而他也因独子早夭于多年前郁郁而终,只剩下其寡妻。
辅政王不眠不休连续三日彻查此事,其寡妻确认其左腕有两颗印迹,是点痣之后留下的痕迹,后来,更有前朝遗臣认出了老僧便是前朝随在皇后身边的一名侍卫。不过数日时间,此事便水落石出了。前朝余党所说的皇太孙年及弱冠,实则是冥寿,至于什么文武双全,纯属幻想!如此子虚乌有,不过是因为白思蓝之死绝望之余而故意哗众取宠,妄图动摇民心!结果一出,前朝余党像是遭了极大的打击,一片死寂,再无半点水花激溅而起。
沉王府,书房。
沉曦坐在书案前,双手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沉吟片刻后,对古还寒道:“接下来的时日,才是最重要的,你让半月注意,若有一点风言风语,务必从源头掐断,以免死灰复燃。”
“属下遵命!”古还寒应道,很快出了书房,往京城小报馆去了。
沉曦闭目养神,但愿前朝的复国,能够就此沉寂下去,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将前朝余党制压住了,可是分外吃力,他的举动只怕已经引起那人的注意了。
正想着,忽然从书柜后的壁橱中传出两声闷响,沉曦警觉地睁开了眼,这条暗道是通往御书房的,这是从……宫中来人了?也在意料之中,该寻来问个究竟了。
沉曦一手按在腰间软剑上,一手拧开了开关,暗道门打开后,来人让他意外,是元德帝本尊亲临。有什么事需要他亲自走一趟?毫无疑问,他知道了,是前来和他确认的。
二人入了秘室,元德帝开门见山,“酒眷白是前朝太子?”
“是。”
尽管已经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元德帝还是为之一震,半晌,开口道:“是……外祖收留的?”
“这个臣不知。”
他是真不知,还是不想说,元德帝心中清明,没有说话。
“圣上,要治罪于我们吗?”沉曦问道,神色安若泰山。
“如何治?”元德帝冷睨他一眼,“治你徇私?还是治外祖叛君?”
沉曦没有应答,元德帝独独没有说要治酒砂姐弟俩的罪,也是,他们姐弟二人,本就无辜。
元德帝凝思久久,“我让小寒留下,他会竭力帮你们处理此事。”
沉曦薄唇微抿,“谢圣上鼎力相助。”他之前要按压下此事,还得防备元德帝遍布于帝都城内的耳目,自是吃力。如今不用再去提防他,还得了他的配合,自是轻松上许多。
元德帝轻轻“嗯”了一道,道:“朕有个问题,希望辅政王能如实相告。”
“圣上请说。”
“柔然郡主那边是什么情况?那个郗如斯是何人?”他要查的话费时费力,还不如亲自问他,如果他肯实言的话。
沉曦一顿,“他可能是……臣的岳丈大人。”
元德帝一个怔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出口,“谁?”问出口后又是一愣,这还要问吗?沉曦只有一个岳丈。
沉曦缓声道:“圣上的小姨父。”
元德帝震惊不已,久久之后,才问道:“那他又为何逃脱?”他的人不是已经将小姨父从郡主府中救出来了吗?那小姨父在回来的路上为何又要逃出?
“他不信任我们。”沉曦道,“岳丈性子极为谨慎,在柔然时想必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是一直佯装无害,麻痹他人。”
元德帝拧眉,这事如今,棘手得紧。
沉曦心中有些打不定主意,“圣上……要治他的罪吗?”是要徇私,还是大义灭亲?
“治什么罪?”元德帝反问,盯着沉曦,一字一句道,“前朝太子已经病逝,此事到此为止。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小姨父。”
沉曦唇张了张,元德帝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做出了选择,他心中释然,又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元德帝这么做是为了谁,他更加确认了心中的那个猜测。
“砂……”元德帝忽而顿住,“他们二人知晓吗?”
沉曦知他口误的真心语,按压下心中的介怀,“这个月才知晓的,先前一直不知。”
元德帝唇微抿,她不是才怀身子没多久吗?他怎能将这种事告诉她?可是,这种话他却不能问出口,这不是他身为一个帝王该关心的问题,她已经有人照顾了。德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姨父若回来,你作何打算?”
“看圣上,愿不愿意让他们一家团聚了。”沉曦看着他。
元德帝思虑了片刻,“若前朝之事就此压下,他便还是酒眷白。”
年幼时,小姨父还教过他孔孟之道,他当时反复强调百姓需要安居乐业的日子,他知他渴望平静的生活,小姨夫满心疲惫,没有半点复国的野心。
沉曦拱手行了臣礼,“臣定当竭力,谢圣上隆恩。”
既然如此,那一切都好办多了。前世,他护不住她,他也护不住她,那是因为他们都各自努力,还相互明争暗斗,可若今世,他们二人合作呢?
夜色已深,沉曦回到床上的时候,酒砂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了,如今她肚子初显怀,穿着轻薄的中衣时尤为明显。
沉曦轻轻亲了她小腹,只觉得她小腹拱起的弧度极为优美。
酒砂低笑,心疼地摸了摸他有些憔悴的脸,“快点睡吧。”
“嗯。”沉曦拥她在怀,亲了亲她,闭眼睡了。
酒砂有些睡不着,稍微翻了下身,沉曦便微微睁了开眼,“怎么了?睡不着?”
“没有,刚刚睡多了。”酒砂连忙闭眼,不敢动了,怕吵了他。
沉曦睁眼,宽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酒砂抬眼看他,又垂了垂眸,笑得略有牵强,“我知道,我是怕你太辛苦了。”
“再辛苦,对我来说不过公务。我最怕的是,有我在你还要一直提心吊胆。这样我会感觉很无力,觉得自己没办法保护你。”沉曦声音疲惫道,经过今日,他已没了最初的安全感。
“对不起。”酒砂心生愧疚,她什么都帮不了他。
沉曦在她唇上重重亲啄了一下,带着些惩罚性,她还在和他说对不起。她一定以为自己为他做了很多吧,或许确实很多,可是却远远比不上元礼承的牺牲。他没有经历过她的前世,她只告诉了他她知道的结局,可他却猜出了她不知道的过程。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有事请两天假,这两天估计没时间更新,两天后肥来,后面会在这个月补两更,谢谢大家理解,吧唧!
第89章19.1
酒砂亲吻住他,手攀上他结实的背,她想他了。二人已久未同房,短暂的亲吻便让二人的身子起了变化,沉曦咽了咽口水,止住亲吻,高挺的鼻子抵在她鬓边,闭目喘息着。
酒砂知道自己点了火,可是顾及孩子,又不敢乱动了。听踏雪说,三个月后便能同房了,只是要小心些,温柔些应当是可以的。沉曦有些顾虑,没有继续往下的意思,只是紧紧拥着她,她这阵子情绪波动太大,还是小心些的好。
酒砂手摸上他精壮的腰身,小声道:“要我……帮你吗?”
“睡觉。”
“哦。”
沉曦紧紧搂住她,前生今世,他从未这般患得患失过。
月底这日,酒砂用完早膳便准备出门了,她昨日约了弟媳叶羡晚今日去逛街,虽然还早着,可是她却忍不住想看看小孩子的东西了。
正欲出门,沉曦却突然回来了,酒砂略有诧异,今日他不是早朝去了?
沉曦拉着她的手往回走,“砂砂,今日有事,弟妹那儿我替你推拒了。”
“怎么了?”酒砂跟着他。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酒砂顺从跟上,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府中最后的院落。
酒砂立在院门前,有些迟疑,这儿不是软禁她姑姑白思蓝的地方吗?他带她来干什么?还没问,身后传来酒陌的声音,“姐夫!姐?你也来了?”他三两步上前来,“姐夫,叫我来这儿干嘛?”
沉曦看着他,“带你来见一个人。”
“见谁啊?”酒陌问道。
沉曦没有回答他,轻轻握着酒砂的手,“砂砂你听我说,待会儿你会见到一个人,但是一定要冷静,别太激动。”
酒砂咬唇,“为什么要见她?”她手摸上微鼓的小腹,其实她还没有很足的心理准备。
“是时候了。”
“见谁啊?”酒陌莫名其妙,看着二人。
“见了就知道了。”沉曦说着,推门而入。
庭院宽阔,空无一人,只有几株鸡蛋花树,绽放着外白内黄颜色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沉曦领着姐弟二人入内,入了东厢房。东厢房里,踏雪候在圆桌前,桌上放着一碗橙黄色的汤药,酒砂闻到空气中熟悉而浅淡的草腥味,知晓是安胎药,上个月她喝过不少。
踏雪将药端来,沉曦接过递给酒砂,“坐下喝完,我再告诉你。”
酒砂听话,喝完话后拿帕子擦了擦唇角,踏雪拿了碗退了出去,沉曦也坐下,轻握着她的手,“你爹回来了。”
酒砂手一紧,刚坐下的酒陌惊得站了起来,“我爹?”
“七日前他便入了帝都,一直潜藏其中,昨日联系上了你们大姨母,你们大姨母将他带去了太师府,昨夜,我与外祖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那、那我爹呢?”酒陌急问,他爹既然已经回了帝都,为什么还不来见他们?
酒砂手捂住小腹,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看着沉曦迫切道:“那我爹呢?”
沉曦盯着她,“你坐好,不许起来。”
酒砂点头。
沉曦起身,往内室唤了一声,“岳父。”
姐弟二人齐齐回首,只见屏风内拐出一身穿竹青色缎面直裰的斯文男子,身形颀长略有消瘦,身上带着几分清虚寡淡之气,面容略有沧桑,儒雅不减当年。
他缓缓朝二人走来,酒砂捂住嘴巴,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泪水迅速没入她的指缝,那一张被记忆模糊了的面孔在姐弟二人眼前逐渐清晰了起来。
“爹!”酒陌迅速朝他奔去,酒眷白张开双手,将他抱入怀中,父子二人紧紧相拥。
“爹!”酒砂哽咽唤了一声。
酒眷白松开酒陌,大步朝她走去,来到她跟前温柔抱住了她,酒砂坐在位上,紧紧抱住他的腰身,闷声哭着,酒眷白柔声道:“砂儿,爹回来了。”
酒砂泪流满面,痛哭出声。
“爹对不起你们姐弟二人。”酒眷白轻轻摸着她的头,伸手将一旁的酒陌一起抱住。
酒陌抬手擦泪,颇有埋怨,“爹,你怎么才回来。”
酒眷白哽咽,将这些年来的事情一一道来——
当年他落水后摔到了后脑勺,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柔然,柔然郡主说他是她的夫婿,可他却觉得自己的妻子不当是她这个模样的,他怀疑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觉得怅然若失。到后来,他开始记起了一场大火,记起了自己的妹妹,他记起了无尽的追杀与鲜血。渐渐的,还想起了一个小女孩,他记得她年幼时的懵懂可爱,记得她在洞房花烛夜的娇艳妩媚,也记得她难产时的可怕画面……
他迫切地想回来,可是郡主却开始怀疑他,反而盯他盯得越来越紧了,直到后来沉曦的暗卫到了,他才在暗卫的帮助下离开了郡主府,一路逃亡而来。
酒陌听得愤然,“那个郡主也太不要脸了!”
“罢了,”酒眷白垂眸道,“不过孩子心性,况且这么多年了,她也一直对我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