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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砂手抚着小腹,声音低低的,有些懊恼,“孩子,没事吧?”
“没事,但差点有事,这几日你需卧床静养。”此事对她的刺激太大,好在前些日子她心境愉悦,孩子现在还算稳妥。若是前些日子她情绪不稳,再经了今日之事,只怕孩子便保不住了。
“对不起。”酒砂忍不住掉泪。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三个字。”沉曦手覆上她手背,“我只想你好好的。”
酒砂哽咽,点了点头,待情绪稍作平复后,她终于沙声开口,“我爹是前朝太子,白暮雪。”
“是。”沉曦的回答很是平静。
“你一直知道。”
“是。”
酒砂没有说话了,反倒是沉曦按捺不住,先开了口,“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
“欺瞒你。”
酒砂顿了顿,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如果有得选择,我也不想知道此事。”
沉曦轻应一声,没有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酒砂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我之前让你查我爹当年落水的真相,你有查到什么吗?”
沉曦紧了紧怀中的她,“有消息,但是你别紧张,我还不确定。”
酒砂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心跳都跟着快速跳动了起来,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当年那具尸身不是她爹的?酒砂轻声问,“我爹还……活着是吗?”
沉曦顿了顿,还未开口说话,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两下敲门声。
“何事?”沉曦开口。
“王爷,”门外响起朝云的声音,“酒少夫人差了下人过来,问酒陌少爷是不是还在我们府上。”
“他在书房,你让他自己处理。”沉曦冷道。
朝云刚应下,门外又有了声响,“酒陌少爷。”
“我姐醒了吗?”门外传来酒陌有些沙哑的声音。
“应当是醒了的。”朝云轻声回道,刚刚王爷在里面那么大声回应她们,若是夫人睡着了,他是不会回复的。
“嗯。”酒陌轻声应了,又低声吩咐道,“让他们回话,就说我在这边有点事,晚些回去,让少夫人先睡,不必担心。”
“是。”朝云福身,吩咐了下去,同时屋内也传来了沉曦的声音,“进来吧。”
酒陌推门而入,入了内间,拐过屏风后,姐弟二人两双酷似的桃花眼相望着,心事重重。
酒陌自觉搬了绣墩过来,坐着下低头不语,心情十分沉重。
半晌后,酒砂开口问沉曦,“我爹还活着是吗?”
原本黯然的酒陌闻言猛地一惊,抬头望着二人。
沉曦从容道:“十一年前,曾有一支柔然商队入了帝都,那商队中有一商女,对你爹一见倾心,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求爱,此事你们可还有印象?”
姐弟二人细想,酒陌想不起来,酒砂却是回想起了几分。她还记得,当时是中午,阳光很烈,他爹带着他们姐弟俩沿着街边走着,突然被一些人拦住停了下来。站在中间的那商女是异域之人,以轻纱蒙面,裙裳鲜艳靓丽,她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是后来,这商女一开口,她便发现她性子霸道泼辣,当时也不顾她爹拖儿带女,听说了是个鳏夫,还笑言正好,惹得她爹当场脸都黑了。再后来的事她有些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那商女纠缠得紧,她爹让老仆带着他们姐弟俩入了茶楼避暑气,再之后就不知道了。
沉曦道:“没过几日,那商队便回柔然了。我查了一下,那商女不是普通商户,而是柔然一位十分受宠的郡主,她今年已二十有四,还云英未嫁,十年前,她在府中私养了一位面容十分俊美且精通诗词音律的面首,只是这郡主分外宠爱他,从来不肯让他以真容示于人前,一直让他带着面具。这面首到来的时间,与你爹失踪的时间线较为吻合,而且听说这面首性情温和,只是常有恍惚之态,似乎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姐弟二人听得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们的爹爹没死,可是却被人绑去当面首了?冷静想想,这当真是一奇耻大辱!想当年,前朝尚存时,那柔然小国还要每年前来进贡,可国破之后,虎落平阳,堂堂前朝的太子竟沦落到给柔然的郡主……强抢去了?
沉曦面容淡定,对此事不置褒贬,“我已经派了暗卫前去柔然打探,确认那面首腕上是否有烫伤,并想办法获取那面首的容貌画像,估计不日便有消息传回了。”
姐弟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声不吭。
作者有话要说:
白暮雪(马甲酒眷白):大家莫方,我贞操还在。
第84章19.1
酒陌回到酒府的时候,已是下半夜了,洗浴后悄声入了内室,刚坐到床边准备除鞋子,叶羡晚便醒了过来,她白日睡多了,晚上一直浅眠着。
“吵醒你了?”酒陌扭过头来看她。
“没有。”叶羡晚爬了起来,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身,柔声道,“在想你怎么还不回来。”
“今日临时发生了些事,我在处理。”
“嗯。”叶羡晚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累不累?”
“还好。”酒陌转过身来,二人躺下后,他撑在她身上静静地看着她,他突然有些后悔娶了她,他只怕要拖累她了。倘若有一天他们姐弟二人的身份被揭穿,那她该怎么办?指不准还会拖累到她弟弟。原先想着这些问题是姐夫该烦恼的,谁知如今全落到了他身上。
“有心事?”叶羡晚眨了眨大眼睛望着他,手从被中伸了出来,摸了摸他光滑的脸,他的脸好像比她还滑呢。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酒陌认真地看着她。
叶羡晚笑得甜蜜,脸有些红。
酒陌吻住她的唇,她闭眼,生涩地回应着他,缠绵细腻的吻结束后,他并无徐徐往下,而是停了下来看她,“还疼吗?”
叶羡晚垂眸,有些羞涩道:“有一点点……可是,轻一点的话没关系的。”话说完,她脸烫得厉害。
酒陌唇微微一抿,很快浅笑道:“那今晚就放过你,我们……来日方长。”他喜欢,可是今日确实没什么兴致,他不想敷衍她。
叶羡晚羞红了脸,轻轻“嗯”了一声,乖巧地依偎在他胸前,她真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酒陌环住她,二人相拥而眠。
他回来了,叶羡晚睡得心安,很快便睡沉了过去,可他却是一夜无眠。
两日后,叶羡晚回门,归宁后,叶慕阳也搬到了酒府入住,酒陌将后面的一整个院子都拨给了他住。叶慕阳已经考完秋闱,如今只等放榜,虽然轻松了许多,可他却不曾懈怠,每日手不释卷,闲暇时也会钻研医书。暖暖知道他搬到附近后,也经常随着酒砂前去酒府,找他玩耍,只是有时会冒出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弄得他脸红耳赤,哑口无言。
月底的时候,沉曦收到了从边疆远来的飞鸽传书,是平南王妃传来的,平南王在上个月二十便收到了他的传信,平南王妃决心带小世子回帝都医病,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估摸年底的时候便能到帝都了。
酒砂听说后松了口气,道:“她愿意来便好,希望还是有的,无因大师医术了得,更何况还有你和婆婆呢。”
“嗯,我们会尽力。”沉曦道。
于私,平南王与元极帝情同手足,若能治好便是喜事一桩,哪怕日后小世子资质平庸,他们也心满意足了;于公,平南王骁勇善战,他的忠勇毋庸置疑,可若能治好小世子,他也会对大满朝皇室更加地死心塌地。
“平南王妃只带了小世子回来吗?”酒砂有些关切,“郡主有一起过来吗?”太上皇在退位之前,还发了昭告封平南王的长女安宁儿为宁福郡主,他是怕到时安宁儿回来了,会因其痴弱而受人冷眼。太上皇如此细心,可见其对平南王一家的重视。
“信中并无提及。”沉曦道,“不过先前太上皇退位,平南王已经收到消息,他定会快马加鞭赶回帝都恭贺新帝登基,想必能追上平南王妃一行。如果不同行,指不准还会赶在王妃之前抵达帝都。”
酒砂点了点头,如果平南王也来了,那宁福郡主一定也一起过来了。
“你和宁福郡主相熟?”见酒砂关心她,沉曦便问了一句,他记得平南王妃和她的母亲二人算是旧识。
“当然啦。”酒砂笑道,“小宁儿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她呢,还给她喂过饭,可乖了,一口一口吃着,干干净净的。她小时候长得可漂亮了,讨人喜欢得紧,那个时候陌儿调皮捣蛋,我巴不得能拿他换这么个乖巧漂亮的小妹妹回来。”酒砂回想起幼时之事,眼睛都散发着柔光。
安宁儿小她五岁,在她印象中,安宁儿是个非常讨喜的小丫头,初时也不能算是痴傻,只是说话走路比一般的孩子要迟钝一些,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发了几日高烧,醒来后性子便有了极大的变化。
那时她和陌儿去看她,平南王妃抱她在怀中,她安静得如同一个扯线木偶,一双往日清澈的大眼睛都变得呆滞起来,似乎不认识他们了,他们和她说话,她就往平南王妃怀里钻,像是极度怕生。
平南王妃哄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想起姐弟俩来,还冲他们笑了一下,可是说起话来也是磕磕巴巴的,不怎么记得以前的事了。酒陌见她笑了,便放了心,后面故意笑她,这么大个人还要娘亲抱抱,平南王妃顺势哄她,想将她放下来,结果她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呀,平南王妃怎么哄都哄不住,后来将她抱出了老远,姐弟俩还听得到她的哭声。
后面趁丫环们出去的时候,陌儿偷偷问她小宁儿是不是傻了,不巧这话还叫折回来的平南王妃给听见了,平南王妃当场眼睛就红了,姐弟俩尴尬着道了歉,平南王妃强颜欢笑,派人将他们送回了家。
不久后,平南王一家人便离开了帝都,现在回想起这事,酒砂还觉得有些难为情,当时也是年幼不懂事。
酒砂回想起往事,哀中带笑,“我记得小时候她很喜欢我们姐弟俩,陌儿老爱欺负她,可是只许自己欺负,不许旁人欺负。”
沉曦淡淡一笑,酒陌这小子生得好看,又爱笑,从小到大不知道惹了多少女孩子喜欢,就是有些没心没肺,想来他对谁都没上过心,除了叶羡晚,但关于叶羡晚,他也是很晚才开窍的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欺负她,”酒砂喃喃道,很快又释然笑道,“谁敢欺负她呢。”她是平南王的嫡长女,如今又贵为郡主,酒砂这么一想,放下心了,想来平南王妃也为替她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婿的。
沉曦眼眸一转,很快回想起前世安宁儿的下场来,她确实是遭了人欺负的,还是遭了自己夫婿的欺负。
当时平南王妃千挑万选,挑了一个面如傅粉、言行举止皆十分文雅的状元郎,不曾想此人却是个衣冠禽兽的伪君子,他喜欢的是小安宁儿两岁的庶妹安可儿。
这安可儿的生母原是一清贫的农家女,只是姿色生得较为可人,曾在机缘巧合之下救过重伤的平南王一命,后来平南王便将其纳入王府。平南王不是好色之人,除了平南王妃外,只纳此一妾,想来一是对她有些喜爱,二是此妾确实有些上位的手段。有母如此,其女的手段自然也不一般。
那状元郎与安宁儿成亲后,仍心心念念着安可儿,安宁儿什么都不懂,平南王妃对于女儿的床笫私事也不好细问,只委婉推敲了数次,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直到两年后,安宁儿在一次宫宴上,不小心从怀中掉出了一柄……玉势来,当时连向来淡定的他也惊呆了,安宁儿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脸欢喜地将它捡了起来纳入怀中,平南王妃当场便承受不住,晕死了过去。
后来他派人去查,才知道这状元郎和安宁儿平素同房时只是脱去其衣,以玉势与其交合,不肯自己去触碰他。平南王震怒不已,调查后发现这状元郎也是有□□的正常男子,只是他的心却不在其女身上。后来,平南王将其毒打一顿送入宫中,命老太监去其势,留其命。最后,又让人传了消息出去,说这状元郎有龙阳之癖好,不喜女子。可饶是如此,安宁儿却不是清白之身了,毕竟当时她捡起玉势时一脸天真,又欢喜,大家皆有目共睹,显然她是经过男女之事、还有些喜爱的。这饮食男女,谁人不爱,可哪有女子敢将对色-欲的欢喜爱恋直接显现于脸上的?许久之后,曾经参加过那场宫宴的贵人们回想起此事,都还忍不住替那平南王府难堪,连隔世的他也不例外。
不过寻思间的事,沉曦心中有了打算,日后这安宁儿挑选夫婿时,他替她把一把关便是了,至于那宁可儿母女,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小世子天灵盖上的那根银针是谁所为,时隔数年已不易翻查,可若有人露了马脚,便能寻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指不准真相便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19.1
初一的时候,酒砂和叶羡晚约了去灵隐寺上香,沉曦和酒陌二人适逢休沐,一同前往。夫妻四人连同暖暖、叶慕阳六人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有说有笑。
暖暖还是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一路上好奇极了,总忍不住探头出车窗这里看看那里望望,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爱揪着坐在她对面的叶慕阳问,问了一会儿嫌二人离得远说话费劲,硬是挤了过去,坐在叶慕阳身边的酒陌被她挤得没位置了,没办法,自觉跑去她的位置坐了。
她依得有些亲近,叶慕阳有些窘迫,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往一旁退了退,耐着性子一一详细解答她,很快便解说得入了神。二人趴在车窗边说着话,暖暖手指向哪他就说到哪。
酒砂歪头看着二人,这二人的身影看着竟是意外地和谐,颇有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调,她忍不住唇角弯弯,看向了沉曦。
沉曦面无表情,他不会因这叶慕阳和他妹妹有了肌肤之亲就认准此人为妹夫。妹妹心思简单,身世复杂,她的夫婿定是要千挑万选的。叶慕阳性子虽单纯良善,可终究少了些男子气魄,城府也过于简单,他只能留着备选,还是很靠后很靠后的位置,可是……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备选了。不过不急,以元极帝的性子,只怕不将暖暖留够三年,都不允许她嫁人。
到了灵隐寺,酒砂和叶羡晚二人低低说着话,沉曦和酒陌没什么话聊,沉曦只问了他几句武艺上的事和镖局的事,酒陌一一答应了,情绪有些低沉。
沉曦见状,低声道:“别把心事都写在脸上,在外面要做到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莫教人窥了你的心思。”
酒陌点头,打起精神来,“谢姐夫教诲,陌儿知道了。”
沉曦“嗯”了一声,朝暖暖和叶慕阳的方向瞥了一眼。
暖暖这边正趴在放生池旁看乌龟,激动起来还扯住了叶慕阳的袖子,将他衣襟都给她扯歪了。沉曦心中叹了口气,心思还是得让砂儿仔细教教她男女大防。
女眷们上过香后,叶羡晚带着暖暖到荷塘边的凉亭中歇息,叶慕阳也坐了下来,诵《爱莲说》给暖暖听,暖暖不爱听,趴在美人靠上对着碧叶连绵的荷塘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好香啊!我听踏雪师父说这莲花什么都可以吃呢!”
叶慕阳点头,温和解析道:“确实,莲花活血止血;莲房消瘀去湿;莲须清心益肾;莲子养心补脾;莲叶清暑利湿;莲梗清热通气;莲叶蒂和血安胎;藕节止血散瘀,各有其功效。”
暖暖听得眉都拧了,咽了咽口水,“不是啊,我说的是脆炒藕片、糖酥莲子,还有我昨天吃的莲子羹,真的好好吃啊!”暖暖说得口水都掉了下来。
叶羡晚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小丫头,静想着吃的!”叶羡晚看了看,见不远处有小沙弥划着小舟在采莲,对身旁的丫环吩咐道:“去找那小师父讨几个莲蓬来,给她解解馋。”
暖暖闻言,一双眼睛顿时亮晶晶的,“莲蓬?怎么吃?是凉拌吗?还是要煮熟?煮熟要煮多久?会加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