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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反倒让宋钊怔住了。
“你才是受委屈的那个。”赵暮染说着眼神飞扬起来,“你以已为聘,我为你红妆,早已是夫妻一体,实不必再多那赘文。”
“染染……”
少女一番话,让郎君心中似有激流,震撼得无法言语。一声呢喃,一声轻唤,已是他竭尽全身之力,他只有用本能紧紧将她拥到怀里。
清沓的凤眸内有光芒万千,有雾意朦胧。
他缓缓闭上眼,又是喊一声:“染染。”
两个字,含着无尽情意。
赵暮染能感受到他的欢喜与激动,他抱着她的手都在轻抖,他自己恐怕都没察觉。她就甜甜地应他。
他再喊一声。
她便再应一声,末了还加了句:“夫君。”
又娇又媚,勾得宋钊全身的热血都仿佛沸腾了起来,寻着她唇,缱绻深吻。
宋钊离开的时候,赵暮染双颊还嫣红,一双杏眸湿漉漉的,面容又娇又俏,似那雨后海棠。
她朝着郎君早已消失的侧门笑,还偷偷又将夫君二字念了几遍,笑得更加灿烂了。
戚远站在不远处,难得瞧见自家郡主的傻样,挑了挑眉。
果然情一字易让人痴癫啊。
凤翊宫内,赵文钧还未离开。
皇后双目通红,明显刚哭过,赵文钧亦一脸颓色。
“你回去定要再好好查查,后院那些妾室,还有那几个!一个都不能掉以轻心。”皇后咬牙切齿,面上都是恨意。
她的两个儿子,在子嗣上一直不顺,嫡长孙早早夭折,其它的都庶孙。
而两个儿子,一个马上要到而立之年了,还是那副怕事的唯唯诺诺样子,小儿子虽有才干,小儿媳妇肚子却是一直不争气。上一胎保得艰难,居然是个女儿,这一胎居然才六个月也掉了。
好在这是个女娃儿,若是个男娃儿,她怕真要就那么气过去了。
放眼望去,别的皇子个个都已是嫡子傍身了。
“母后。”赵文钧神色极不好的说,“你可有打听清楚,父王不立太子也罢,何故我们这些皇子,连爵位都不提。”
皇后被此一问,又是轻叹:“我与你父王委婉提过,如今皇子们都大了,皆也建了府邸出宫,却是顶着排辈命的府名……你父王倒没显出别的神色来,只道太子未立,封王怕朝臣想法过多。”
意思是不愿意看到皇子们结党营私。
一旦封王,嫡出两位皇子等阶自然是最高,不立太子,朝臣的心就更加不稳。
这是皇后猜测到的舜帝的想法。
赵文钧听着沉默了下去,他知道他父皇对皇子私下与大臣来往是异常的忌惮的。
可是忌惮,他们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子,难道就真的不会有动作了?他想着,心里冷笑一声,他的嫡兄与庶弟,他就不信哪个真那么安份!
“儿子带着王妃先行出宫了,母后您注意身体,儿子定然不会放过幕后之人。”赵文钧起身,朝皇后一礼。
皇后受了惊吓,又气急攻心,此时精神状态亦十分不佳,疲惫地安慰了他几句,让他离开了。
赵文钧刚出了宫门,便有人给皇帝禀报,舜帝听到他在皇后那呆了许久,神色淡淡挥退了宫人。
居然是个孙女,倒是可惜了。
舜帝想到先前的事,目光中的锐利微敛,便喊来了德信。老太监得召唤,忙前来跪下听候吩咐,却不想是皇帝给二皇子妃赏下一堆滋补的药材,他便带着口谕下准备。
德公公这边才离开,云姑就在外求见,舜帝听闻太后身边的老人,耐着性子见了。
“陛下,娘娘说,宫里也许久未有喜事了,就想让文颐郡主从她宫中出嫁。安王殿下夫妻并不在都城,如今边陲战乱,安王府连个送亲的人都没。娘娘说,如若给文颐这样一个恩典,外人也都只道陛下疼爱侄女,体恤兄弟。”
舜帝面无表情听着,听到最后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他道:“母后言之有理,朕准了。”
云姑便跪下告退,待她身影消息在大殿中,舜帝终于冷冷笑出声。
他母后还想看着他们兄友弟恭。
那他就再演一场,也无所谓。
当日下午,赵暮染就得到了太后让人传的话,让明日就到宫中待嫁,她便让管事帮着收拾用物和聘礼。这些都得全抬进宫,在迎亲的时候再送出来。
宋钊那边却并不是直接去了刑部衙门,而是先到一处酒家,围住了其中的一处厢房。
在打斗声停后,他才轻轻推门进去,见到被衙役按在地上跪着的两位大臣。
“宋钊!”其中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大臣瞪了眼,朝他就淬了一口。
宋钊面色平静地望着被污的鞋面,轻声道:“黄大人,念在黄大人也曾一片忠心上,本官也不想让黄大人到牢狱那样肮脏的地方去。黄大人不若就在这处说了吧。”他说着,向另一个面如死灰的中年男子也道,“齐大人亦是。”
两人眼中就都闪过惊惶。
宋钊对这样的神色看太多了,哪个过了他的手不都这种神色,他已经看到麻木,如今眼中更是一片漠然。
他一字一顿地道:“陛下已经知道了,两位大人若还想妻儿活命,还是招了吧。”
“我们不曾做过有愧于陛下的事。”脸色铁青的齐大人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压着他的衙役忙拔了刀,哪知他却是毅然的直接撞到了尖刃上。
霎时,屋内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齐大人痛苦地捂着伤处,慢慢跪倒。但他挣扎着,挣扎到宋钊脚下,拽住他的官袍下摆,极吃力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家人并不清楚这些事,还请…还请宋大人高抬贵手……”
他嘴里手字声落,整个人便软倒在郎君脚边,衙役见此忙上前扯开他。只是他拽着郎君衣摆的手,费了一通力气才松开,如此可见,他临死前是用了多在的力劲。
黄大人看到这一幕,吓得直发抖。
齐大人的尸体被拖走了,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烧灼着他的双眼。
他抬头看了眼那玉面郎君,见他俊逸的面上完全不为所动,那双凤眼漠然,仿佛刚才死在他眼前的是一尾鱼,一只家禽一样。根本不足一提。
“宋钊!”黄大人突然双眼赤红,声音极厉地喊道,“你残害忠良,你会有报应的!”
“哟。”黄大人声落,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位穿着二品官服的人走了进来。“宋大人,他这般诅咒你,你倒是真沉得住气。”
宋钊听见动静,连头都没抬,“枢密使大人怎么来了。”
“陛下说,这两个人颇有傲骨,怕是不肯招。故让本官来看看,这不,就死了一个了,这黄大人怕也是不想招了。”
黄大人见到枢密使居然也出现在此地,心中更是惊恐。
他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枢密使笑笑看着他,淡声道:“你这是要成亲的人了,以前做事那种爽利怎么就不见了,你这般,陛下又该要忧心了。”
他话中有话,宋钊眼底闪过冷光,余光扫了眼被吓得随时都要背过气的黄大人,回道:“大人放心,本官不会让陛下多添烦扰的。”
“希望如此吧。”枢密使还是笑,却是转身离开。
离开前,还拍了拍宋钊肩膀。
屋里霎时又安静了下去,宋钊闭了闭眼。
舜帝派了枢密使过来,是在提醒他,还特意说到成亲之事。舜帝是怕他放过这些和他岳父大人有过联系的人吧。
舜帝那颗猜忌的心,其实对谁都不会放心的。
“先将黄大人带回刑部,其它人随我到齐家,随后……”宋钊睁开眼,眸光又冷又厉,“随后就该到黄大人家中了。”
黄大人闻声猛得挣扎起来,却被衙役死死压住,除了能张嘴咒骂和落泪,再无别法。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不过是三年前与安王去过一封信问安,便遭此横祸。
宋钊脚步极快,出了酒楼,一路奔往齐家。
半个下午,齐家连同家仆,四十余口人,全被围杀在府内。当宋钊脚下糊着黏腻的血迹回到刑部大牢时,黄大人已被逼供得只剩一口气。
宋钊挥挥手,几个人头落就被衙役丢到黄大人身前,看着年近五旬的男子抱着人头大哭。宋钊只是朝衙役挥了挥手,当即有人取了白绫,直接勒住黄大人的脖子。
大牢中再度安静了下去,郎君冷着脸离开,“带出去吧。”
舜帝既然给了他名单,就是杀无赦的意思,不管他们会不会招,不管他们是不是冤枉。
而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两家人,彻底帮舜帝了结了。
不过一日,朝中就空下御史大夫与中书侍郎之位。
宋钊穿着一身染血的官服回到护国公府时,已是过了二更天。
护国公半路就将人载了过去,见他袍摆被血染成暗色,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一声,让他早些歇息。
护国公夫人送宵夜到书房,就与安静走在月下的郎君遇上,郎君见到她,神色极淡点了点头,便又径直离开。护国公夫人在他离开后,用帕子掩了掩口鼻,嘴里小声说了句什么,她身边的侍女吓得忙去捂住她嘴。然后警惕四处张望。
护国公夫人的脸色为此也变得极难看,最后夜宵也不送了,铁青着脸转身回房。在房门掩上那刻,她温婉的面容已是敛不住的厉色。
宋钊一路往西院。
他走得极慢,还时不时抵拳轻咳一声,月色下的面容被幽光映照着,显出白日没有的苍白来。
在快要到院子的时候,邱志从他身后追了上来,喘着粗气,是一路急赶而来的。他朝郎君抱拳:“都已经送出都城了,确定未惊动任何人。”
宋钊清冷清冷的面容上终于有了别的神情,他闭了闭眼,脑海里是齐大人以身撞刃的一幕。
“我知道了。”他唇角微微扬了扬,继续拾步回住处。
当他回到屋内的时候,却是被榻上的人惊住了。
赵暮染就抱着他被子,跟昨天一样,睡得香甜。
他看着她的睡颜,想到从进院子的时候,侍卫就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怎么还是跑来了,若是他今晚未归,不是让她白等一场。
宋钊心头有着暖意,一日的劳累和烦心事仿佛都不见了,他走上前,赵暮染就警惕地睁开眼。她迷迷糊糊坐起来,见是他,嘟囔一句你回来了,又抱着被子倒下继续睡。
宋钊想去亲亲她,觉得她对他不设防的样子实在可爱,却又想起自己一身的血迹,只能是强忍下先去了沐浴。等到一身干爽了,又用过药,才轻声上榻,将自主就滚到怀里来的人儿搂紧。
明天,他们可是一整天都不会见面了。
他想着,眼中却满是笑意。
翌日清晨,宋钊仍是早早起身,进宫复命。赵暮染与他一同出了院门就偷偷摸摸回到王府,等着太后的人来接她进宫。
进宫后的一整日,赵暮染就都陪在老人身边。可今日的太后精神十分颓萎,睡觉的时间为多,清醒后也不过与她说一两句,就会咳嗽不停。
赵暮染看得心疼,尽量不叫老人多说话,就取了话本坐到老人身边,给她念话本打发时间。
宫中各人得知赵暮染要在太后宫里出嫁,都纷纷前来添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