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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呀,是你不由分说把糖塞我嘴里的,我连不吃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顾青竹故意这样说。
祁暄疑惑:“是这样吗?”
“当然。”
祁暄拥着顾青竹的肩膀,两人坐在演武场的突石之上,迎面看着晚霞,祁暄笑的十分开怀:“可我怎么记得,有些人吃了那两块糖,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顾青竹没有说话,却把身子往祁暄怀里靠了靠,当时能不感动吗?祁暄气喘吁吁,浑身湿漉漉的跑回来,给她送上了用油纸包的糖,可一打开,只剩下两颗完好的。
“青竹。”祁暄喊她。
“嗯?”顾青竹回答。
军营里面,就数军士们吃饭的时刻最为安静,耳边只有列列的风声,战旗吹动,两人置身广袤演武场上,依偎而坐,斜阳将两人的背影拉长,周身仿佛镀着一层金光,耀眼的令人无法正视。
“我们俩之间其实也有好的回忆,对不对?”祁暄的声音听起来特别低,但一字一句皆钻入顾青竹的心。
“不记得了。”顾青竹笑意渐浓,故意这样说。
祁暄不厌其烦,用他温柔的嗓音替顾青竹回忆当年:“我记得有一年宫里放烟花,不知道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有一只飞到了你面前,你想也没想,就跳到我怀里去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没有推开你。”
顾青竹哼了一声:“可你后来嘲讽我了。”
祁暄一愣,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那还有一回,皇上赏了我一桷东珠,我想也没想,回来就全都送给你了。”
冷哼继续:“可你让我用那桷东珠给府里的妾侍们都做了一套东珠头面,颜秀禾也有份。”
“……”场面更加尴尬了。
祁暄努力在脑中搜寻他和青竹之间美好的回忆,却发现越是想记起,就越是想不起,最终只好放弃,肩头垮下,无奈的叹息。
多好的机会,可以跟青竹回忆一番温情,可谁知道,他和青竹之间的温情时刻实在是太少了。能够想起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甚至还带着尴尬的事件。
顾青竹见他这样,不禁笑了起来,祁暄发现,从毒瘴林回来之后的青竹似乎变得特别爱笑了,以至于让祁暄不禁怀疑,青竹是不是中毒了。
伸手在她额头上测量温度,被顾青竹伸手把他手给拍开:“干嘛。”
祁暄揉着手背,问道:
“你怎么老是跟我笑?”
顾青竹横了他一眼,祁暄见了她翻来的白眼,这才放心:“对嘛,这个表情才像你。”
顾青竹被他的话说的哭笑不得,伸手在祁暄胸膛上敲了两下,祁暄仿佛更加受用,拥着顾青竹的手臂越发收紧,两人打闹一番后,祁暄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青竹,咱们俩和好吧。孩子的事儿,我会记一辈子,我会永远记得我犯得错,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咱们做生生世世的夫妻。”
顾青竹耳中听着祁暄说的情话,不知缘由,鼻头发酸,不一会儿眼泪就从眼眶里掉落,祁暄没有等到顾青竹的回应,低头看她,见她两行清泪,哭的像个泪人,不禁心疼,拥着她哄道:
“怎么哭了。哎呀,我,我不会说话,又提伤心事了是不是?你别跟我计较,我保证以后不提那事儿了,你快别哭了。”
顾青竹双臂张开,结结实实的拥住祁暄,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之中,闷声说道:
“你不是说你要记一辈子的吗?”
祁暄身子一僵,这还是青竹第一次主动拥住他,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试探着回抱青竹,她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抗拒。
“我就记心里,不说就是了。”
祁暄感觉怀中娇小的人儿在怀里哭的一颤一颤的,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安慰,但隐隐的能够察觉出来,青竹开始宣泄自己的情绪,这些年她一直将伤心事憋在心里,不愿提起,就算偶尔听到,也是用强硬的态度应对,她表现出的冷漠,其实就是她防备的武器,她不是铁石心肠,她是故作坚强。
自从孩子没有了之后,她随祁暄到了漠北,一路过得都是相当苦楚的日子,但她从到了漠北以后,仿佛就失去了哭泣这个功能,不管日子多苦,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面对多么困难的境遇,她都没有哭过。
祁暄知道自己让她实在太失望了,即便他在漠北杀敌千万,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对于青竹而言,祁暄并没有过多的安慰,他做的一切,他自己知道,是为了能够让青竹早点回归京城,可是在旁人看来,也有可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祁家失去的家族荣光。
青竹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漠北的那几年,祁暄对她示好,她都是表面温柔,实际上拒人于千里,不给祁暄任何弥补的机会,她尽管脸上在笑,可实际上心早就被严霜封锁。
祁暄的求和,在她眼中,也变成了想要弥补遗憾,并不是真的想要与她在一起,所以青竹才会一味的抗拒,她付出真心的时候,祁暄将她的真心踩在地上,等到她收起真心的时候,又怎么能要求她接受一切呢?
所有都是祁暄自找的。可是这个道理,他花了太多时间弄明白,一直以来,他以为青竹最介意的是从前受过的痛苦,是经历过的那些难过事,所以他想弥补青竹,他想让青竹忘记从前那些痛苦,但从一开始,他的路就是错的,青竹在乎的不是曾经过得有多痛苦,她那么坚强,就算是痛,咬牙都能挺过去,她最难接受的是祁暄对她的感情。
在青竹看来,祁暄对她好,是对从前错事的悔恨,并不是因为爱她,出发点是错误的,青竹可以接受任何苦楚,却不能接受祁暄不爱她。
这个道理,祁暄是现在才明白的。他的青竹不是冷漠,更加不是计较,她活的太通透了,对感情太执着,她要的不是祁暄的补偿和悔恨,她要的是祁暄心中有她。
第171章
祁暄和顾青竹在演武场上看夕阳,顾青竹平静下来,擦干眼泪靠着祁暄,其实在遇到大蛇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明白了,她和祁暄就算是孽缘,她也想再给他和自己一个机会,人可以犯错,她也能选择原谅,但是原谅的前提是,她得知道,他的心中对她有没有爱。
如果只是一味的弥补,那顾青竹并不稀罕这样的弥补,因为没有什么可以代替她受过的伤,但若是因为爱,她倒是愿意再试一次。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祁暄回头,就见一名士兵急急忙忙往他们这里跑来,那士兵看着像是张黎身边的贴身副官,难道是父亲那儿出了什么事情。
两人起身,祁暄迎上前问道:“怎么了?”
那副官指着主帅营帐的方向说道:“世子快去看看,张将军和宋将军打起来了。”
祁暄眉头紧蹙,往顾青竹看了一眼,两人心中似乎已经有数,顾青竹对祁暄道:“我回帐子歇着,你去吧。”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顾青竹不便在场,所以就让祁暄自己去解决了……
祁暄将她送到帐子里,然后才急急随着那名副官去了主帅营帐,在营帐外头,已然围了不少将士,而将士们的围绕圈中,张黎和宋铁成果真动手打了起来……
副官为祁暄拨开人群,祁暄喊了声:“别打了。”
张黎占了上风,正擒着宋铁成的颈项,别看张黎没有宋铁成生的高壮,但手脚却十分灵活,出拳有力,出剑如风,宋铁成不是他的对手。听见祁暄的喊声,张黎就停手放开宋铁成。
但是宋铁成觉得特别丢人,在这么多士兵们面前,张黎一点没留手,把他打的像个孙子似的,如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趁着张黎松手之际,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向张黎,张黎大惊,抬手一挡,却还是晚了一步,让宋铁成的匕首把他的手臂给划伤了。
祁暄上前一脚将宋铁成手里的匕首给踢掉,宋铁成也惊讶万分,看着张黎受伤的手,上前解释:
“不是,你怎么能用手挡呢?没听说刀剑无眼啊。”
张黎用手按着伤口,冷哼一声:“是刀剑无眼吗?还是你故意为之,宋铁成你这就是偷袭!你他妈不是东西!”
宋铁成被当面骂了这么一句,立刻反驳:“你这话说的。谁知道你用手来挡啊,再说了,也是你先动手的,我不过好心好意来瞧瞧侯爷,你不由分说就对我动手,怎么着,就你能守着侯爷,我连看都不能看一眼?”
张黎和宋铁成都是祁正阳麾下的大将,两人一左一右,为祁正阳所用。张黎是从小跟着祁正阳在侯府里长大的家将,而宋铁成是后来祁正阳从军以后,跟随过来的。都是感情颇好的兄弟朋友。
张黎呸了他一口:“滚犊子!你丫是来看侯爷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丫就是来杀人的。”
张黎此言一出,引起周围士兵们的一阵躁动,纷纷往前凑着,想要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铁成脸色大变,指着张黎怒道:“张黎,你别血口喷人。你成天拿把刀站在侯爷身边,我还觉得你是要杀人呢。”
张黎挣开士兵的搀扶,来到宋铁成面前与他对峙:“我是保护侯爷,因为我知道,有人要对侯爷不利,我早就怀疑你了宋铁成,侯爷几次遇险,全都是遭受埋伏,身边必然有内奸。内奸是谁,别人不知道,宋铁成你会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你就是在胡吣!侯爷遇险的内奸都已经摘出去了,侯爷都没有怀疑我,你凭什么怀疑我?你说这种话,是要有证据的,今天你若能拿出证据来,我和你既往不咎,若是没有证据,就休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宋铁成说的大义凛然,丝毫不见慌乱。周围的人们看的全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他们应该到底听谁的,一时间议论纷纷。
张黎看向祁暄,大声道:“侯爷如何遭受埋伏,如果不是身边人通风报信,又怎会让那些大梁的杀手得手?侯爷那日要去视察关口,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事先知道,我一直跟随侯爷身边,没有离开半步,可是你宋铁成,当天有两个时辰不见踪影,你是去干什么了?我忍你到今天了,侯爷没醒,我暂且容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见侯爷身上的毒马上就要解了,你就想来杀人灭口。”
“简直胡说八道。若只有我们知道,那我还怀疑是你去通风报信的呢。你有什么证据指责我?我离开那两个时辰,一直都在兵器库里,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非但不信,还在这里污蔑于我。”
宋铁成逻辑清楚,半分不落张黎之后。
“好啊,那你就解释解释,为何你在来侯爷帐中之前,派人来喊我出去?还跟我约在演武场见,我让人穿了我的衣裳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来了,怎么着,你不是跟我约了演武场去了,你不是应该在演武场等我吗?我走了,你又返回来侯爷帐中做什么?”
张黎将今天他与宋铁成动手的主要原因说了出来,如果不是宋铁成暴露太多想要杀人灭口的痕迹,张黎也不会冲动的挑在这个时候与宋铁成摊牌。
宋铁成脖子一梗:“我干什么?我派人来通传不假,可我难道就不能亲自过来喊你了吗?我来看侯爷,顺便喊你,有什么问题吗?”
如此诡辩就是张黎也无话可说了,看向祁暄,祁暄上前,对宋铁成问道:“宋叔,今天的事儿暂且先放在一边,我这里也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宋铁成缓下针锋相对的气焰,对祁暄抬手:“世子请说。”
祁暄负手上前,在宋铁成面前似笑非笑的问道:“今天早上我们去毒瘴林的中途,遇到了一拨刺客,不知道宋叔可知道那拨刺客是什么来头?”
宋铁成目光坦荡:“什么来头?你们遇到刺客了?怎么回来没听你说过?你可有哪里受伤了?”
张黎心中冷哼:装的可真像!从前竟为发觉,身边的这个宋铁成隐藏的如此之深。狡辩之言脱口而出,都不带想的。
“我们当时赶着去毒瘴林拿月千草,将刺客杀退以后便离开了,那地方人迹罕至,那些杀手的尸体应该还在,我已经让张叔派人前去将那些尸体带回来,只要看看那些尸体是什么人,就能知道真相了。”
宋铁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不过只是一瞬间就恢复过来了:“竟还有这等事。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放心,只要那些尸体回来,找出凶手,我宋铁成第一个不饶他。”
转而面向张黎,宋铁成诚心诚意的问道:“你派了多少人去运尸体,可要我再多派些人一起?”
张黎冷哼,营地外头跑进来一匹快马,张黎眼前一亮,让人给那马让了条路,马上之人勒紧缰绳,从马上跳下来,张黎迎上前,这正是他派出去运尸体的兵士,如今回来,一切就要水落石出,将那人扶起问道:
“怎么样?尸体可都运回来了?”
张黎问。
那士兵一脸无奈,回道:“将军,我们按照您说的地方去找了,可是那条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刺客的尸体。”
张黎蹙起眉头,看向祁暄,祁暄看向宋铁成,只见宋铁成一本正经的过来问道:“怎会没有尸体?难不成世子会信口开河?”转而对祁暄问道:“世子,你且与我再说一遍到底是在哪个位置遇袭的,往毒瘴林那条路,一般没有人去,只要真有尸体在那儿,就绝不可能找不到的。他们也许没找对地方。”
祁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重复一遍所在地,跪地的兵士说道:“我们就是在那里找的,往前往后多找了一里地,也没有发现尸体的踪迹。再加上今儿下午刮了大风,路上连痕迹都看不到。”
宋铁成遗憾的上前叹息:“哎呀,若是往前往后找了一里地都找不到的话,那可能真就是没有了。不过,我相信世子不会信口开河,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应该都是误会吧。”
他走到张黎身旁,轻拍张黎的肩膀,说道:“张黎啊,今儿的事儿,你我之间算是个误会,侯爷中毒,命在旦夕,你情急之下胡思乱想,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不与你计较,只不过咱们既然为同袍同泽,那便不可互相猜忌,如此太伤兄弟情分。就好比今天,你我刀剑相向,咱们今后还是留点力气,上阵杀敌,岂非更好?”。
张黎一把甩开宋铁成的手,气的直喘气。
宋铁成见他这样,心中得意,正要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去,没想到营地那儿又跑进来两匹马,身后还拴着一辆板车,走过之地,掀起尘土飞扬。
宋铁成见状,脸色微变,双目暗垂,往张黎看去一眼,只见张黎也是一脸懵,一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宋铁成心中怀疑,这是不是祁暄故意找的人来冒充的?
两个兵士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跪在祁暄面前,他们是祁正阳的亲兵,对祁家效忠,祁暄的话便是祁正阳的,不受他人控制。
“世子,我们在您所说的那片乱石后头,找到了这两具尸体。”
第172章
板车被推到众人面前,两具尸体出现,祁暄看向宋铁成,宋铁成眉心一蹙,敛下目光,祁暄来到他身旁,低声问道:
“宋叔,这两个人您认识吗?”
不等宋铁成开口,围观将士中就有人看了出来:“这个不是王龙吗?”
随着这一声开口,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就是他。”
“还有这个,李三财。”
两个人的身份一下子就被人认了出来,宋铁成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蹙眉怒道:“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说他们是刺客?这怎么可能!他们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出现过,我一度以为他们俩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现在他们被人杀了,还换了这身衣服,你们就把他们抬过来跟我说他们是刺客!这样的栽赃陷害,还能再明显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