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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东家伤哪儿了?”
小刘回道:“全身都是伤,现在还昏着呢,我和东家是被人在半道截了,头上套了麻袋,那些人对我们拳脚相向,还有人用棍子什么的,我们东家身子本就不好,这么被人打了一遭,委实令人担忧,先生快随我去看看吧。”
顾青竹让昀生准备药箱,一路上跟那小厮问话才知道。
原来这段日子宋新成一直都收到一些威胁的信件,信中说的全都是要教训他的话,宋新成以为是别人的恶作剧,便没有做理会,没想到今天出去收租子,刚出了城就被人给堵了车,套上麻袋,挨了好一场打。
顾青竹随小刘到了宋记米粮铺,宋新成被放在一堆粮袋子上,同样鼻青脸肿,身上好些地方都破了皮在流血,一直眼睛被打的眼皮子外翻,昀生让铺子里的人稍稍散开,让顾青竹上前。
顾青竹让昀生配合着检查一番宋新成的手脚,确定没有断手断脚,将他衣裳解开,胸腹部青紫一片,坐下给他把脉,脉象倒不至于低落,想着这些皮外伤,若非因为宋新成皮糙肉厚,只怕伤的还要严重,那些人专门挑胸腹和背部打,明显没有留手的打算,被人套黑袋打死了,官府都无从找起。
“皮外伤很重,脏腑倒还成,先开几贴化瘀的汤药喝起来,等把废血呕出来之后再停药。”
顾青竹一边吩咐,一边站到柜台前写药方子,小刘是宋新成的贴身小厮,虽然也伤了,可到底没有宋新成严重,便坚持一直在旁边伺候,拿了顾青竹的药方子就随昀生回仁恩堂抓药去了。
顾青竹看着依旧昏迷的宋新成,对米粮铺子里的伙计说道:“前几日你们东家收到什么样的威胁信,这里有吗?”
伙计知道顾青竹的身份,也明白她险些成了宋家的主母,她询问起来,就没有不答的。
“有有有。小的这边去拿。”
第144章
顾青竹接过几张信纸,翻看了一遍,信上写的都是一些威胁之言,没有什么章法和规律,不像是预谋,倒像是那些地痞流、氓信口拈来的东西,而且字迹凌乱,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除了这些,我们东街口,南市,帽儿胡同的铺子这段日子也总有人骚扰,就是无缘无故进来打砸,直接让关门离京。”
小刘过来忍着疼给顾青竹说这些,顾青竹让他坐下,给他检查了一番,小刘的伤比宋新成要轻一点点,没什么大碍,让昀生去给他擦药。
顾青竹继续问:
“你们东家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我们东家最和善一人,做生意也讲诚信,人来买东西,他能多送些就多送些,再没有比他更好的老板了,哪会得罪什么人呢。”
米粮铺的伙计忍不住为宋新成鸣不平,这话顾青竹相信,因为宋新成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做生意有手段,诚信绝对第一,若非如此,后来他也不可能为自己挣来那么大家业了。
若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又怎会遭遇这样的对待呢?
宋新成渐渐转醒,顾青竹过去看他,眼睛那儿肿了一大块,还好没伤着眼球,看见顾青竹宋新成挣扎着坐起来,两个伙计扶着他,顾青竹道:
“你躺着吧,用不着起来。”
宋新成一开口,倒吸一口气,嘴角也有伤,酝酿一会儿后才对顾青竹道:
“又劳烦你了。”
“无妨。今儿你们都没看见人吗?这事儿还是报官吧。”
顾青竹这样提议,宋新成却不太赞同:“报不报官没什么差别,我们没有证据,也没证人,官府最多查问一番,费银子还费力,算了吧。”
宋新成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像这种套人麻袋的做法最是无赖,一没有嫌疑人,二没有证据,三没有造成人命官司,官府即便立案调查,也不会投入多少人力,案情侦破到最后,大多不了了之。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顾青竹对宋新成问,如果是她的事情,她可以直接让张荣接手,可这事儿毕竟发生在宋新成身上,他有他的想法和做事准则,顾青竹不能替他做决定。
宋新成低头想了想,深深叹了口气,对顾青竹摆手:“算了,息事宁人吧。”
一旁伙计听了都不服气,尤其是一同挨打的小刘,擦着药呢就挑了起来:“东家怎么能算了呢。现在咱们连谁下的黑手都知道,若直接息事宁人,您能保证他们下回不再动手了?”
小刘对顾青竹道:“顾先生,我们东家就是怕麻烦您,还请您施以援手,凭您如今的身份,这些事儿若由侯府出面的话,想必一定能给我们东家一个公道的。”
仁恩堂的顾大夫嫁给了武安侯世子祁暄,这件事在整个朱雀街都已经传开了,所以小刘才会说出这番话。
顾青竹还没应声,宋新成就喝止道:“行了。这事儿我说息事宁人就息事宁人,都别说了。老赵,你送顾先生回去吧,劳烦顾先生出诊,该付的诊费切不可少了。就这样吧,我今儿先回去,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宋新成几乎是捂着肚子说这些话的,一鼓作气,神情痛苦,说完之后,就让身后两个伙计将他给扶起来往内室去休息了。
顾青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叹,老赵站在那儿有些为难,顾青竹对他说道:
“诊费免了,你们按照药方给他煎药喝,应该没什么大碍。”
老赵连连点头,又问:“那这事儿……您就不管了?”虽然老赵觉得这么说有点无耻,毕竟顾先生跟东家虽然订过婚,可也不能因此就巴上人家不放。
顾青竹沉吟一叹:“再说吧。”
说完之后,顾青竹就回到仁恩堂。昀生提着药箱跟在她背后,不解发问:
“先生,您说宋掌柜这是得罪谁了?下手可真够狠的。”
顾青竹看了一眼昀生:“狠吗?”
昀生不解:“算……挺狠的吧。”
顾青竹没有说话,继续往前,到了仁恩堂里,良甫就迎出来,顾青竹进门后,第一眼就看见柜台上放着一只很大的食盒,良甫赶忙解释:“哦,世子爷送来的,问了先生的去向,原本是要等的,可东市那儿发生了点事情,刚走没多久。”
顾青竹走到食盒前,将盖子打开,扑鼻而来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是两盘刚切盘儿的酱牛肉和酱鸭,良甫将脑袋凑过来看,翠娥也是,顾青竹让翠娥将盘子和碗筷拿出来,自己夹了两片酱牛肉和一块酱鸭,回到诊台后坐下,其他的便让翠娥和良甫他们分食。
良甫和翠娥倒是兴致很高,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只有昀生看着碗里的牛肉和酱鸭若有所思,端着碗来到顾青竹身旁坐下,顾青竹正在咬牛肉,见他过来看了一眼:“想说什么?”
昀生原本还在犹豫,听见顾青竹的问题之后,顿时就忍不住了,小声对顾青竹问:
“先生就一点都不怀疑吗?上回先生从宋记回来,他就在这儿等着,宋掌柜为人厚道,不可能和旁人结怨,唯有他……”
顾青竹吃完一片牛肉,让翠娥倒了杯清茶过来,一副并未听见昀生说话的表情,昀生见她这样,有些着急:“先生,您听没听见我说话呀?”
不是昀生瞎猜,而是事情确实有点可疑。
宋掌柜的为人,方圆十里都知道,很是和善,从未与人有过口角纷争,唯一做的过分的一件事,就是与顾家订了亲没几天,就上门退亲。
可宋家退亲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早上刚退婚,中午祁家就去顾家提亲了,这不是明摆着的,武安侯世子为了得到先生,定以威势逼迫宋掌柜退婚,有了威胁逼迫的前例,那今次的事情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武安侯世子定是醋意大发,不想先生和宋掌柜再有任何牵连,所以暗地里出手,找宋掌柜的麻烦,但又不想惹得先生发怒,便施以暗手,叫人拿不着证据。
昀生想了一路,都没敢说,可现在看见祁世子对先生的行踪控制的这般眼中,先生刚去宋记,祁世子就迫不及待过来盯梢,若昀生不提醒一下先生的话,将来还不知道祁世子要背着先生做多少事情呢。
可是,昀生发现自己将心里所想全都说出来之后,得到的不是先生恍然大悟的神情,而是神色如常,毫无波澜。
顾青竹将碗里的牛肉和酱鸭都吃完了,放下空碗,坐在那儿喝茶,往义愤填膺的昀生看去一眼,无奈回道:
“这事儿你就别想了,我心里有数。”
昀生还有话说,见顾青竹对他抬起了手,做出‘打住’的手势,昀生才将肚子里的话重新憋了回去,起身回到柜台后头,翠娥和良甫已经快要把两盘子肉都吃完了,一个劲儿的说好吃,昀生拿起的筷子又放了回去,良甫见他不吃,抢了他的碗就走。
顾青竹的目光落在她吃完的空碗上,碗里还沾着酱汁,口中肉香四溢,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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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城中坊市不太平,夜里也要加紧巡逻,祁暄避无可避,这两日都忙到华灯初上才回来。
顾青竹歪在软塌上看医书,祁暄回来,身上带着一股子坊市的浊气,祁暄很是自觉,身上有其他味道的时候,绝对不会强行靠近顾青竹的,乖巧进了洗房,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干净之后,才来到软塌旁,对顾青竹比了个手势,让她往里面点。
顾青竹没像往常似的跟他争辩,而是默不作声往里边挪了挪身子,祁暄喜笑颜开的躺到顾青竹先前躺的位置上,还从她身边拿了个软垫垫着。
“看来那盘酱牛肉和酱鸭起了作用嘛。”
祁暄得意洋洋的说,拿起顾青竹的一本不在看的医书给自己扇风,满心认为青竹今晚这么给面儿,是托了那两盘肉的福。
顾青竹低下头,不置可否,翻了一页医书,好整以暇的回了句:
“宋新成被人威胁了,还给打了。”
祁暄扇风的动作一愣,往顾青竹看去,良久后才问:“你不是怀疑我吧?”
顾青竹笑了笑,没说话,祁暄转了个身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儿,顾青竹就受不了他,将手里的医书盖在他脸上,趁着他拿书的时候,从他身上翻下了软塌,随口带出一句:
“你要不要去查查,自己得罪谁了。”
宋新成这件事听起来简单,就是被人当街套麻袋打了一回,表面上看是宋新成惹了谁,倒霉催的,可实际上,顾青竹却觉得这回的事情,根本就是冲着祁暄来的。
因为就连昀生这个局外人都想的出来,有可能是祁暄背后施以暗手,对宋新成报复,只要宋新成把这件事情闹大,那么所有人都会想到祁暄身上,觉得祁暄气量小,容不下曾经与自己妻子定过亲的情敌。
说实话,若非与祁暄认识二十多年,顾青竹也会这么想,那幕后想要黑祁暄的人,必然不知道顾青竹与祁暄真实的关系,才想出这么一招隔山打牛的计谋,想叫祁暄背了这个黑锅。
顾青竹今天心情还不错,也许祁暄送的那两盘肉真的起到一点作用了吧。总之顾青竹知道有人想黑祁暄,心里还是有点爽快的。
第145章
顾青竹坐在凤藻宫里等候,祁暄与她一同在。
那天晚上顾青竹对祁暄说了祁皇后的事情,祁暄忙活了好长时间终于发现了不对,祁皇后开的药方,单个拿出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将之凑在一起看,就多少有点问题了。
祁暄原本是想从外面请大夫入宫来,可是一来这样会打草惊蛇,二来大夫入宫也是个问题,向祁皇后提议让顾青竹入宫试试,云氏和祁皇后对于顾青竹的医术多少还有点怀疑,就算她能自己开设医馆两年多,可年纪毕竟在这儿。
祁皇后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顾青竹入宫来的。
两人给祁皇后行了礼,顾青竹便上前给祁皇后请脉,没过多会儿,便转身提笔写方子,祁皇后为这速度有些震惊:“这就好了?”
顾青竹将方子拿在手里,点了点头,呈送给祁皇后看,说道:“娘娘气血有亏,幸好还不至于太严重的地步,娘娘月事不调应该也是近年的事情,只需将平日里喝的补药中的几味药材稍稍更改,小剂量调养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稍见成效了,到那时娘娘再一日三顿的喝,喝上两个月,亏损的血气就能养回来了。”
祁皇后看着方子,心中略微惊奇,开始她还觉得不太信任顾青竹,可见她言之凿凿,把脉极其迅速,还能准确的说出自己近年月事不调之事,她月事不调,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除了身边几个伺候的,连云氏她都没有说过,她却能一眼看出,可见是有些真本事的,并且从她的话中不难听出来,她心思缜密的很,表面上却丝毫不露,知道祁皇后对她不太信任,便说以小剂量服用。
将方子交给贴身宫婢,祁皇后对顾青竹问:“你这医术是跟谁学的,小小年纪便这般了得。”
确实很了得,她能仅凭一面就看出皇后身体抱恙,明明所有人看着她都说气色好,唯独顾青竹看出端倪,之所以说后宫人心思难测,祁皇后这回算是彻底体验了一把,若真的按照太医院开的方子一直喝下去,身子早晚会有损伤,到时候,敌人在暗处不战而胜,她拖着病体,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什么结果。
顾青竹还没开口,祁暄就代她说:
“从前仁恩堂的老大夫,青竹小时候就跟着那老大夫学,后来老大夫要去云南投奔儿女,青竹就把仁恩堂给盘了下来。”
顾青竹看着祁暄,心中惊疑他对仁恩堂的事情知道的很详细,这人为了接近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在她所有会出现的地方,都买了相近的宅子,铺子,无孔不入。
“原来如此。那你当时怎么就想到一个姑娘家,开设医馆呢?”
祁皇后继续对顾青竹问,祁暄继续代言:“那是因为……”
还没说完,就被祁皇后给制止了:“我问的是青竹,你老是替她回答干什么?”
祁暄看了看似笑非笑的顾青竹,对祁皇后回道:“我是她相公,相公替娘子回答,有什么问题?”
祁皇后气结,与云氏互看一眼,云氏对祁皇后摇头,眼神仿佛在说‘别和他一般见识’。
顾青竹抿唇一笑:“回娘娘,当初我的母亲早早离世,留下我与弟弟,我想着若是我能会医术的话,我娘也许就不会那么早去世,便去了仁恩堂做学徒,久而久之,看多了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便觉得这事儿应该继续做下去。”
这些说辞,顾青竹是早就想好了的,用不着祁暄给她圆,祁皇后听了直点头,欣慰笑道:
“像你这么有魄力的女子可不多,你就不担心继续做这事儿,将来嫁人受阻吗?”
祁暄立刻插嘴:“不担心,这不有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