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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秀儿应声,放下糕点,跑了过去,见宋锦如对宋秀儿指着坐在花厅南边的几个姑娘,说了几句话,宋秀儿就往外面走去了,过了一会儿,宋秀儿就像个小丫鬟似的,端着几杯茶过来了,顾青竹往厅里环顾一圈,明明有几个丫鬟在,宋锦如却偏偏要让宋秀儿跑这一趟。
给那些小姐们倒了茶,宋秀儿回到顾青竹这里,若无其事继续吃点心,不过明显看着没有先前那么高兴了。
宋锦如对宋秀儿颐指气使俨然已经成为习惯了,宋家大房袭爵,二房沦为商户,就算姓着同样的‘宋’字,但身为侯府的宋家肯定自觉高人一等,即便在宾客面前,也全无尊重。
门外又走入几位小姐,顾青竹眉头一蹙,走在前面的两个姑娘她认识,一个祁秀芝,一个是祁云芝,祁云芝是祁晨的龙凤胎妹妹,她和祁晨的生母在生下他们以后,就撒手归西,留下一对儿女养在侯夫人膝下,祁晨和祁云芝是祁暄未落难时最亲的弟弟妹妹,祁秀芝和宋锦如是好友,祁云芝显然是跟祁秀芝一起来的,宋锦如对祁家的小姐那是相当热情,喊了顾玉瑶还有另外两个门第较高的姑娘将祁家两位小姐请入了内间。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丫鬟来到宋秀儿身边说道:“秀儿小姐,我家小姐请你给内间的几位贵客沏茶去。”
第64章
宋秀儿的小脸上露出不情愿:“啊?又让我去。”
这么抱怨一声,看着手里的糕点,无奈放下,问道:“沏几杯啊?”
丫鬟掰手指数了数:“我瞧着进去了七个人吧。奴婢那儿还有活儿,秀儿小姐快些吧,我家小姐和客人正等着呢。”
说完之后,丫鬟转身就走了,宋秀儿懊恼的跺了下脚:“七杯茶,我一个人怎么拿呀。”在丫鬟后头小声嘀咕一句,丫鬟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总之就不管不顾的走了,看来平日里没少替主子干这些事。
“我帮你吧。”顾青竹放下手里的糕点,对宋秀儿说,宋秀儿惊讶回头,顾青竹已经起身,往茶房走去了。
顾青竹和宋秀儿端着沏好的茶进了花厅,有些认识顾青竹都疑惑她在干什么,顾青竹很是淡定,反倒是宋秀儿相当局促,跟在顾青竹后面,小脸红扑扑的。
内间里,宋锦如正在招呼那些小姐们,看见有人端茶进来,正要招手,却看见是顾青竹端着茶,一愣,赶忙上前:“青竹姐姐?怎么是你送来?秀儿你怎么回事?”
宋锦如怒目瞪向了宋秀儿,吓得宋秀儿往顾青竹身后躲了躲,顾青竹道:“我送来有什么不可以?”
说完这句,顾青竹便端着茶杯往茶桌那儿走去,顾玉瑶蹙眉盯着她,却连喊都不喊她一声,生怕顾青竹丢人的行为给她带去不光彩。
顾青竹把手里的四杯茶分别送到茶桌旁坐好的姑娘们身边,祁秀芝认识她,奇道:“这不是忠平伯府的姐姐吗?怎的劳烦你?”
一旁祁云芝也看向顾青竹:“竟是忠平伯府的,那是顾三小姐的妹妹还是姐姐?”
“自然是姐姐。”祁秀芝凑到祁云芝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想也知道是在告诉祁云芝,顾青竹和顾玉瑶的关系。
祁云芝听了之后,恍然大悟,在顾青竹和顾玉瑶两人身上看了几眼。
“怎好劳烦顾姐姐亲自送茶,来这边坐吧。”
顾玉瑶身旁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小姑娘给顾青竹让了个位置,顾玉瑶却故意把长袖甩在那凳子上,神色傲慢的瞥向顾青竹,一副‘我这样,你还要过来吗?’的样子。
房里其他几个姑娘看着顾家姐妹暗潮汹涌,不禁都往宋锦如看去,宋锦如抿着唇,并不打算去管,若是以前,她也不好帮着顾玉瑶欺负顾青竹,可是顾玉瑶今非昔比了,已经跟崇敬侯府的二公子订了亲,将来顾青竹在秦氏这个继母手里,能讨着什么便宜,现在帮了也是白帮。
宋秀儿在后面拉了拉顾青竹的衣袖,小声说道:
“青竹姐姐,我早上来的时候,看见园子里的花儿开的好,我们去外面看花吧。”
这傻姑娘怕顾青竹留下来受她们欺负,便想把顾青竹带走。
顾青竹本就没打算留下来和这些人说话,拿了托盘就要走,顾玉瑶暗自对门边的一个小姑娘使了个眼色,那小姑娘在顾青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伸手要去拔顾青竹发鬓的簪子,顾青竹抬手就在她手臂上的麻筋拍了一下,那姑娘立刻调转了手臂方向,一巴掌甩在站在同样站在门边的宋锦如脸上。
“哎呀。”宋锦如一声惨叫,捂着脸对那姑娘怒道:“黄青青,你敢打我。”
那姓黄的姑娘按着手臂的麻筋,见宋锦如质问她,赶忙吓得摇手:“不,不,不是我,我,我……”
这名叫黄青青的姑娘,支支吾吾的,想要指认顾青竹,却发现顾青竹早已若无其事的插回自己的簪子,跟宋秀儿一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里间。
宋锦如知道是顾玉瑶让黄青青使坏的,没想到顾青竹那么厉害,洞察先机不说,还借黄青青的手打了她一巴掌,偏偏她是主人家,这件事又不能闹大,只能当做哑巴亏吃了。暗自埋怨顾玉瑶在她家里使坏,一点不给她面子。
祁秀芝和祁云芝对看一眼,她们坐在上首,先前顾青竹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她们看在眼里,都暗自咋舌,这顾青竹果然如外界传闻那般凶悍,看来她找舅家来逼自己父亲交出嫁妆的事儿是八、九不离十了。
宋秀儿拉着顾青竹往院子里去,不敢回头,生怕后面有人追似的。
园子里也有不少宾客在,宋秀儿的心才稍微定些:“这下糟了,定被她们记恨了。”
顾青竹看着她,不禁说道:“记恨就记恨,你是想一直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吗,你们都是宋家的孩子,她有什么理由差遣你?”
宋秀儿被顾青竹说的低下头,顾青竹见她这可怜样,也不忍心再说她,她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顾小姐说得对。”
顾青竹和宋秀儿同时回头,宋秀儿眼前一亮,蹦蹦跳跳的过去,惊喜喊道:“哥哥,你来啦。”
是圆圆胖胖的宋新成,他容貌生的憨厚,个头不高,再加上这体型,看上去矮墩墩的,宠溺的点了点宋秀儿的额头:“你是不是又被如姐儿使唤了?”
宋秀儿嘟着嘴,想起来一件事,对宋新成道:“哥,今儿多亏了青竹姐姐,是她帮我解围的。还跟我一起端茶来着。”
宋新成听后,眉头蹙起:“胡闹,你怎可让顾小姐做这事儿?”
眼看宋秀儿又要挨骂,顾青竹不忍心,替她解释:“宋公子,别怪她了,是我要帮她的。不过这种事情,今后还是少做些为好,别再让人欺负了。”
宋秀儿抿唇点头:“也不算欺负吧,反正都是一家子姐妹。”
“如姐儿真要把你当姐妹,就不会使唤你,既然她不当你是姐妹,你又何必当她是呢?”宋新成看着憨胖,言语却很睿智,顾青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他今后能将宋家二房一力撑起来,若是个糊涂的,只怕就做不到了。
教训完妹子,宋新成转向顾青竹,先是腼腆一笑,在顾青竹回以微笑后,宋新成就红了脸,慌忙拱手:“舍妹给顾小姐添麻烦了。”
顾青竹见他耳朵根子都红透了,心道还真是个腼腆的,笑着摇头:“令妹很好。”
听顾青竹说完,宋新成就松了一口气,傻愣愣的抓头笑了起来,宋秀儿将自家哥哥的样子看在眼里,宋新成又对顾青竹拱手一揖,才拉着宋秀儿离开,他们兄妹转身前,顾青竹隐约听见宋秀儿对宋新成说:“哥,你脸怎么这么红?”
问完就被宋新成强势捂住了嘴,宋新成慌忙回头看了一眼顾青竹,见她并未不悦,这才拉着妹妹快速离开。
顾青竹瞧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再老沉的人都有青春年少时,那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想起自己的少女怀春时代,一腔热血全都付诸在祁暄身上,就算遇到艰难,她都能咬牙挺过去,那阵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咒,就算被祁暄奚落,被祁暄欺负,她都能无怨无悔的帮他打理家事,替他周旋,再热的心头血,也会有枯竭冰冷的一天,她和祁暄的孽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荣安侯宋毅这回替夫人操办的四十生辰宴,也算是规模宏大了,至少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女眷里一品诰命夫人就来了两个,其他各府的夫人,小姐加起来不计其数,最令人羡慕的是,宋侯爷还在生辰宴上,送了夫人一尊玉身金色观观音像,足有半人那么高,这要是换做金银,只怕得有十几二十万两。
让秦氏眼睛都看直了,回家的路上,仍然沉浸在那种虚无的想象中:“宋侯爷对夫人可真好,什么时候你爹也能那样对我就好了。”
秦氏和顾玉瑶一起坐在马车上,对于秦氏的艳羡,顾玉瑶只努了努嘴:“娘要是喜欢,也跟爹要求就是了,爹那么重视您,送你的东西,一定比宋侯爷送给姑姑的还要好。”
秦氏心里美滋滋的,说起来,她的生辰也快到了,去年因着顾及孝期,顾知远只让府里摆了一桌寿星席,晚上在房里送了她成套的玉质首饰,今年他会送自己什么呢,会也像宋侯爷似的,为了夫人大肆操办,请人来府里给她贺寿吗?秦氏心里那是相当期待。
晚上回到家里,顾知远不声不响进了房,秦氏随后脚进去,顾知远似乎喝了些酒,醉醺醺的,一进门就把伺候的丫鬟给屏退了,顾知远亲自把房门给关上,秦氏还以为顾知远要行房事,正要欲拒还迎一番,可刚一走近顾知远,就被顾知远扬手打了一记大大的耳光,因为力气太大,秦氏整个人都被打趴在椅子上,捂着脸看顾知远,惊恐万分。
顾知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指着秦氏的手指都被气的颤抖:
“你给我买的是什么骏马图?一张三文不值两文的赝品,你怎么敢让我送到陈大人府上去!”
顾知远把这件事情交给秦氏去办,心里一百个放心,图买回来之后,他就让人给陈大人府上送去,一心以为陈大人定能感受到他的孝心,可万万没想到,秦氏这个蠢妇,居然偷梁换柱,给他买了张赝品回来,他就说怎么他送了礼,反而陈大人对他疏远了,今日大着胆子上前与陈大人身边的心腹交谈,这才知道了这件丢脸丢到祖宗家的事情。
第65章
秦氏心惊肉跳,竟是因为这件事。她以为这件事至少还要过那么一段时间才会被顾知远翻出来,看来今天在荣安侯府,定是有人给他上了眼药。
捂着脸,据理力争:“伯爷,什么赝品?我不知道,你冤枉我。”
顾知远指着秦氏,怒气滔天:“我冤枉你?你敢说,那不是你故意的?”
“我敢说!”
秦氏红着眼眶,对顾知远大声回话,一副‘我没做过,你就是在冤枉我’的神情,顾知远也被她的反应给弄得迟疑了,秦氏见状,再接再厉:“东西就是我花了八千两从珍宝阁买的,要么是伯爷您自己看错了画儿,要么是珍宝阁的老板骗人,要么就是那陈大人收了礼不想办事,故意这么说的。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我哪有那么拎不清状况嘛。”
顾知远看着秦氏这样,只觉得头晕乎乎的,今天他从那位同僚那里得知了这件事,未及多想,就认定了秦氏在耍奸,因为当时让她买的时候,她的确嫌东西太贵,说不值得来的,到了席面上,顾知远就顾着低头喝闷酒,想着回来怎么惩罚秦氏,可现在回来之后,秦氏一番说辞,他又给动摇了。
也许是他看错了?那画根本就不是莫萧子的?
跌跌撞撞坐下来,顾知远捂着脑袋,实在分不清真还是假,秦氏小心翼翼的靠近,给顾知远倒了一杯凉茶,让他醒醒酒,顾知远接过茶喝了一口,心中的烦躁就稍事压下,秦氏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万不会做那等糊涂事才对。
伸手抚过秦氏的脸颊,顾知远选择相信她:“还疼吗?”
秦氏心中稍定,摇了摇头:“不疼了。伯爷您今儿喝多了,怒极了伤身子,等明儿您酒醒了,再来审问我不迟。”
这么一说,顾知远心里愧疚:“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管不顾就怀疑你的。”
捂着头,确实抬不起来了,秦氏扶着顾知远上床躺下,体贴的替他除了外衫和鞋袜,盖好被子,服侍的无微不至,越发让顾知远觉得心中愧疚。
秦氏站在床边,看着顾知远睡过去的样子,伸手抚过自己的脸颊,心中略显慌乱,只希望明天顾知远醒来,能够继续糊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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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竹在仁恩堂里给一个孩子包扎伤口,盯着孩子娘亲回去要怎么护理,待忙的差不多的时候,仁恩堂外停下两匹骏马,从马上跳下两个人来,为首那人是贺绍景,身后是护卫,昀生问明他的身份之后,暗自咋舌,将人请到一旁去喝茶。
最后两个人出了医馆,顾青竹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看向贺绍景,收拾好了之后,才往他走过去,贺绍景笑容爽朗:“我不请自来了。”
顾青竹看着他,冷声问:“有事?”
贺绍景指了指外面:“上回承蒙顾公子请我喝茶,该当礼尚往来,今日特来请顾公子赏脸,咱们再去喝点茶?”
上回顾青竹是有事,才破天荒与他喝茶去,既然事情已经说了,那可就没什么兴趣再与他相交了。
“不必。”
顾青竹果断拒绝并没有让贺绍景气馁,因为他知道这姑娘就是这脾气,外冷内热,对他尤其是好,从容一笑:“那我总要还了你的人情啊。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的人情。”
顾青竹拧眉看他:“若真如此,那你把上回我请的喝茶钱给我就成了,十五两八钱,谢谢。”
贺绍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失笑道:
“好了好了,不与你分辨了,你这张嘴太利,我可说不过你。不过今儿我请你喝茶,是真有事儿。你就不想听听你上回告诉我的事情,结果如何?”
顾青竹上回编造了一个关于祁暄的谎言,为的就是骗贺绍景去跟祁暄为难,当时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相信了的,可是,上回祁暄来找她,并未提及,以至于她一度怀疑,贺绍景是不是什么都没敢做。
眼眸微动,对柜台后的昀生说道:“我和这位公子去德胜楼喝杯茶就回来,若有人看诊,你去喊我。”
“哎,知道了。”昀生的目光在贺绍景与顾青竹身上流转两回,直到顾青竹跟着贺绍景出门去,昀生才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账本,幽幽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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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胜楼二楼雅间内,顾青竹与贺绍景对面而坐,一杯清茶,两盘点心,顾青竹并没什么兴趣,直接问道:
“你想与我说什么?”
贺绍景鼻眼观心,莞尔一笑:“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就该让人捧在手心里,却偏偏想不开,开了这么一家医馆,每天那么累,难得出来喝喝茶还惦记着回去看诊,你说你到底图的什么?”
贺绍景喋喋不休的,将茶水递到顾青竹面前:“喝吧,上好的碧螺春。”
顾青竹坐着不动,就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贺绍景兀自喝了两口茶,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那天多亏了你提醒我,才让我避免了被朋友欺骗的下场。你说的没错,他们俩确实想联手陷害我,幸好我躲过去了,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所以今天,我特意过来与你道谢。”
贺绍景说的跟真的似的,顾青竹却听的半信半疑:“这么说,你识破了他们。那你怎么应对的?”
顾青竹青葱般的手指在杯沿上打转,贺绍景将那指尖看入眼中,觉得心上酥麻麻的。
“我用了一招反间计,拆散了他们的合作,然后又使其中一人替我做事,让他将一个虚假的消息带回去给他主子,等他回去之后,他主子知道自己被骗,定不会轻饶他,这样我的仇就报了。”
贺绍景尽量将一切都说的模模糊糊,一般人只能听个大概,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谁,可偏偏他是说给顾青竹听的,顾青竹一听就明白贺绍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