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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默默将鲜菇夹起来,入口即化,爽口鲜嫩,味道极好。
待吃完后,一众人才去了徐老太太的正房说话。苏文卿坐在苏长宇一旁,因着主子们都在清风堂,一众大丫鬟们站在一旁伺候。
春蚕雪芮等人忙着倒水,苏长宇正微笑着听徐贤与徐大老爷说话,目光却蓦地定在雪芮手臂上。
雪白的手腕上是一只赤金缠丝的镯子。
雪芮毫未察觉的挽袖,今日是徐子玉的生辰,她是特意打扮过的。适才到清风堂的时候,徐子玉还夸她今天这身好看。
替苏长宇斟了茶,收回手退在二太太身后,苏长宇的声音突然响起,顿时一道炸雷一般劈得雪芮脸色煞白。
苏长宇突然对苏文卿道,“怎么从未见你带过那副赤金缠丝手镯?”
苏文卿微微一愣,余光瞥见突然蓦然紧张的雪芮,顿时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定是雪芮今日戴了这副镯子,被父亲瞧见了。
那时她刚刚到了徐府,王氏看她好欺负经常纵容雪芮给她难堪,至于父亲送来的东西,也被扣了下来。她那库房里有几个箱子一直空着,上次去库房时便让绿袖偷偷敲过。
苏文卿一直知晓这事儿,只不过后来王氏忌惮她,没有再往她的库房里伸手,苏文卿也便没有追究,却不想被父亲发现了正着。
苏长宇突然问起一副镯子,在座众人都是好奇,就连徐老太太也不明白这是何意,倒是徐贤趁机讽刺了一句说他记些女人家的玩意。
王氏瞪了雪芮一眼转而笑道,“不过一对儿镯子,多大点事情,突然吓人一跳。”
苏长宇垂眼,将,筷子放在碗碟上,接过帕子将手擦干净笑道,“嫂嫂有所不知,这镯子是静儿亲手画的图,送去给金匠打造的,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么一副。后来文卿喜欢静儿便给了文卿,以前这孩子最喜欢的就是这副镯子,这些日子居然一直没看她戴过,这才问了一句”,罢了转头对苏文卿不悦道,“可是丢了?”
苏文卿听着父亲的话差些笑出来,这镯子虽说难得,但苏家姐妹们人手皆有一副,分明没有父亲说的那么玄乎。但父亲既然问她,她也自然顺着父亲的话道,“怎么可能丢了,只不过舍不得戴一直在库房放着,爹爹若是不信我便让绿袖取来。”
苏长宇似笑非笑的转头看着苏文卿,“不曾骗我?”
苏文卿心中暗笑,爹爹这戏倒是唱的极真实,回头便对绿袖道,“绿袖你到库房跑一趟,将那对儿镯子拿过来。”
王氏适才还笑盈盈的脸,此刻已经微微发僵。
这副镯子她有印象。当初苏文卿来徐府带来的东西不少,她扣了不少,这副镯子确实极为精巧,雪芮求了她好几次,她才给了雪芮。
苏文卿一直未曾说过,她只当是苏文卿没有发现,但是如今王氏也不由怀疑,难不成苏文卿早就发现了,所以和苏长宇两人唱双簧?
今日就连徐大老爷都来了,刘氏那个多嘴妇也在,这若是被发现镯子不在,王氏根本不敢想象后果,这便急道,“镯子又不会凭空没了,这会儿拿什么镯子,都已经这么晚了明日再看也不迟。”
苏长宇别有深意的往王氏脸上看一眼,缓缓开口,“指不定就会凭空没了,只是让丫鬟去拿不妨事,嫂嫂喝茶便是。”
苏长宇慢悠悠的说完,王氏整张脸都有些发紫,什么叫指不定凭空没了?
众人这会儿也才发现了端倪,苏长宇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今儿却非要看一对儿镯子。徐贤有些无奈的皱眉,“不过一对儿镯子,妹夫想看拿来便是,春蚕,你与绿袖一同去。”
王氏这回是真的慌了忙站起来让雪芮去,“哪儿用得着让春蚕去春蚕还伺候老太太呢,雪芮,你去走一趟,将镯子取过来。”
雪芮慌忙点头往外边走,一直安静的徐老太太却是突然出声,“等等。”
苏长宇突然说想看一对儿镯子,这事儿本就不对劲,什么镯子非得在这会儿看,明天看不成?但苏长宇非要坚持,这里边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徐老太太已经看出了端倪,她不动神色的往王氏脸上看了一眼。
雪芮自是不敢动,徐老太太这才缓缓道,“雪芮又没有见过这镯子什么模样,又如何找的到。绿袖是文卿身边伺候的,就让绿袖去,春蚕有库房钥匙倒也方便,与绿袖一同去吧。”
春蚕点头应了,与绿袖一同出了清风堂。雪芮僵硬着转回来退在二太太身后,一手紧紧捂着手臂,镯子硌着手腕发疼,恨不得将镯子就这么镶进肉里。
这镯子她带了将近半年,苏文卿从未说过,她也渐渐忘了这原是苏文卿的镯子,更忘了今日席上还有苏长宇。
苏长宇定是看见了她手上的镯子这才故意发难,镯子在她手上,库房里又怎么会找得到。
雪芮着急的去看二太太,王氏这会儿却也是坐立不安。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大不了受徐老太太一顿责罚,但是今日老爷在,大房一家也在,更不说苏长宇也在。
众人皆是有些心思,刘氏出声打趣,“不知是什么样的镯子,听说可是妹妹亲手画的,等拿了来正好让我们开开眼。”
苏文卿确实喜欢这对镯子,这么多年没有看到却还记得模样,“是打造成极细的金丝编成的手镯,接头的地方嵌了一颗猫眼大小的红宝石。”
话音未落,一直窝在徐老太太跟前的徐心葵却突然糯糯的开口,“表姐姐这个镯子我见过。”
徐二太太只觉得头皮一麻顿时大喝一声,“小孩子说什么胡话,你表姐说她从未戴过你又怎么会见过。”
众人有些惊讶王氏会突然动怒,苏文卿脸上笑意不减,徐子越却难得开了句口,“太太此话差异,小孩子才是最不会说胡话。文卿只是说戴的极少,却也不是未曾戴过,心葵许是看见了也说不定。”
徐二太太这句话说出口便后悔了,果然就连徐贤看她的表情也有几分古怪,徐子越放下茶盏,声音轻柔甚至有种诱哄的意思,“心葵告诉大哥,你在哪儿看见了这镯子?”
徐心葵被徐二太太吓得缩在徐老太太身后,这会儿听见徐子越的话才怯怯的开口,“我没有见表姐姐戴过,我只是见雪芮姐姐有一对儿这样的镯子”,说罢眼圈已经红了,“我只是觉得有点像…”
雪芮只觉得双腿都在打颤,恨不得一时间跪下去,嘴里哆嗦道,“六,六小姐看错了,我没有…”
徐心葵年纪小,听雪芮这么一说顿时急了,“你明明有,你今天还戴了呢!祖母,我没有说谎,我刚给还看见了。”
说罢晃着小身子就去抓雪芮的袖子,雪芮慌乱之下将徐心葵甩开,徐心葵被摔疼顿时哭了起来。二太太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有雪芮捂着袖子慌慌忙忙解释道,“只,只是与表小姐的镯子有些相像罢了…”
苏文卿笑的良善,“原来雪芮也有这样的镯子,我倒是有些好奇,可否给我瞧瞧?”
雪芮哪儿肯,慌忙摇头就是不肯。徐老太太眉头深深皱起正要让人拿下来,正巧外边绿袖和春蚕回来,春蚕越过雪芮沉声道,“回太太,没有找到表小姐说的那对儿镯子。”
苏文卿一副惊讶又惊慌的模样,“这,我分明是放在库房了啊。”
春蚕目光有些复杂的从苏文卿脸上扫过,“我与绿袖找遍了确实没有找到,而且…”说到这里春蚕顿了顿,往苏长宇脸上看了一眼才低头道,“而且表小姐库房里,有七抬箱子是空着的。”
第52章
不知是谁一声抽气,清风堂骤然肃静。
众人猜测到苏长宇故意寻不是,定是酝酿了什么大事情,但也是被这个数吓了一大跳。
整整七抬。
雪芮此刻已经吓得双腿战战,脸色惨白险些晕过去。
苏长宇坐在位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茶,幽深的目光是止不住的讽刺与厌恶。他只是看到了静儿的镯子,心想许是这丫头手伸的太长偷来的,却未曾想到有这么大的惊喜等着他。
转头向苏文卿看了一眼,苏文卿也是微微惊讶。
只不过苏文卿惊讶的却是其他,她早就知道王氏拿了她库房中的东西。只不过那只是重生以前,她未曾想到在她重生后,王氏居然还拿了不好。
是以为她好欺负,还是以为苏家是冤大头?
徐贤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七抬去了哪里。徐老太太一张尚不显老的脸此刻也多了几分狰狞,一时气的狠了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拄着拐杖的手在止不住的发抖。
众人皆是不敢言,徐老太太怒火中烧的往王氏身上狠狠瞪了一眼,拐杖猛地跺在地上爆喝一声,“给我扒下来!”
雪芮还未曾反应过来,几个有力的婆子已经冲上去抓住了雪芮,将她手腕上的镯子狠狠的扒了下来。
雪芮手腕通红一片却是根本不敢叫一句,那婆子将手镯用手帕包了递上去。金丝缠绕,末端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做工异常精巧,哪儿是一个丫鬟能戴的起的。徐老太太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怒气转头对苏文卿缓声道,“文卿过来瞧瞧。”
苏文卿接过镯子,不用细看,只是用手指将红宝石那处轻轻一扣,镯子就被打了开来。这镯子和一般镯子不同,是用极细的金丝密密的编成,比一般镯子软得多。
苏文卿将它翻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这确实是我的,外祖母您瞧,这里还有我的名字呢。”
这镯子其实根本不是徐静所画,苏家的姐妹人人皆有一对儿,当初工匠为了区分开来,在接口那处竟巧夺天工的印上了苏家众女的名字。徐老太太接过来,在烛火下皱眉看去,果然上边有个极小的“卿”字。
刘氏凑过来不由啧啧称奇,“真是好东西,设计的这般精巧,又好看又方便,瞧这石头的颜色红成这样,怕是几百两银子也买不来呢!”说罢不怀好意的往雪芮惨白的脸上一瞥,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啧啧,这若不是心葵眼尖瞧见,这样的好东西白白被这丫鬟偷了去!”
多少银子苏文卿并不在意,苏家什么生意都做,这镯子除了上边那颗石头,其他都是自己铺子做的值不了多少钱。只不过再如何,也不是一个丫鬟戴的起的。
雪芮适才说许是和苏文卿的镯子有些像,但现在镯子被摘了下来,无论是不是一个丫鬟能否戴得,只是上边连苏文卿的名字都印着,哪儿还容她狡辩。
徐贤这人最众面子,当着大哥一家还有苏长宇苏文卿丢了这么大的脸,这会儿活剐了雪芮的心思都有,大喝一声就要让婆子将人绑下去。苏长宇却是抬手制止了,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道,“二哥这么急做什么,等问清楚这七抬箱子里的东西去了哪,再打发不迟。”
徐贤一张老脸顿时黑如锅底,苏长宇却当没看见道,转头对徐老太太道,“还望老太太替我这孩子做主,苏家自是不会吝啬这些银子,却不能白白让人欺负了去。”
刘氏也是急忙插嘴道,“妹夫多虑了,老太太疼文卿就和亲孙女似的,肯定不会让文卿受委屈。”
苏长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这等丑事本不该让外人知道,但如今苏长宇已经在这里,徐老太太不得不做这个主。她不用审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若不是有人纵着雪芮哪儿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吞了苏文卿那么多钱财。
她本以为王氏也只是私下使些小绊子让苏文卿不舒服,但却不想她竟然胆子大到这等地步。
苏长宇还在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给苏文卿公道,徐老太太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才咬牙道,“给我传程家媳妇。”
程家媳妇管的几个库房,里边就有苏文卿的。王氏闻言身子不由一晃,徐心莲忙扶着母亲,心中却是怕到了极点。
她虽然看不起苏文卿是商家,但苏家每次送来的东西却让她眼红,就连她那里,也还有几件首饰是苏文卿的。
程家媳妇战战兢兢的被人带了进来,今儿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春蚕突然要看表小姐的库房,她就觉得要出事。心惊胆战的等了半个时辰,果然清风堂又来了人。
程家媳妇还是第一次将府上的主子们一起看了个遍儿,老太太,大房的老爷太太,还有一众公子小姐,还有最近经常出入徐府的苏家舅老爷。
目光停在王氏身上,王氏却装作没有看见的转开脸,程家媳妇心中咯噔一声,暗暗觉得不太妙。
徐老太太沉沉的坐在最上边,倒是徐贤更加沉不住气,一拍桌子大吼一声,“还不快交代,你将表小姐箱子中的东西弄去了哪里!”
程家媳妇吓得跪倒在地嚷道,“这这这,我,我不知道啊!”
刚刚是春蚕姑娘亲自来,她开了门根本就没有敢进去,现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七箱子东西去了哪儿,还能去了哪儿,当然去了太太手里啊。只不过王氏就坐在上边,当时替太太保密,太太还赏了她几件东西,那都是表小姐的单子上的。
她若是将王氏供出来,她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苏文卿倒是有些可笑的往徐贤脸上看去,她这个舅舅倒是不知道是真傻假傻,难不成真的以为是这媳妇将她的东西全部私吞了?
这媳妇咬定自己不知道,她既不能将王氏供出来,却又不能承认了,这会儿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道,“是奴婢粗心了没看牢表小姐的箱子,许是让人偷偷拿走了,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贪了表小姐的东西!”
众人又何尝不明白这媳妇不过一个幌子,这媳妇在替谁瞒着,这人就在这处坐着还捏着这媳妇的把柄,所以她根本不敢说。
那媳妇倒是个极会推脱的,“况且奴婢手里确实有表小姐库房的钥匙,可是有这钥匙的却不止奴婢一个,老爷说表小姐丢了七抬东西,但是奴婢真的不知啊。”
比起私吞主子的财物,玩忽职守这个罪名可是小多了。这库房的钥匙确实不止只有她有,老太太屋里的春蚕有,崔官家有,太太跟前的婆子也有一把。
顺手又拉了几人,甚至连徐老太太身边的人也被怀疑了进去,苏文卿一时都有些感叹这媳妇倒是个极有心思的。
果然话音一落,就连徐老太太也骤然冷了脸,难不成她还会贪了外孙女的钱财?
她一时还未曾想出什么好办法,却有人慢悠悠的道了一句。
徐子越看戏不限事大,清越的声音响在王氏等人的耳中,比任何时候更加毛骨悚然。
“既然分不清楚,那不如搜上一搜,谁敢拿了,总能搜出蛛丝马迹来。”
这法子真是粗暴有胆大的紧,既然这媳妇说春蚕也有钥匙,那不如将老太太和春蚕的房间一起搜了。苏文卿一时都不相信居然是徐子越开的口,转眼却对上徐子越戏谑的眼神,顿时明白这人其实就是在看戏!
王氏整个人已经僵在了那里,这回就连徐心莲也瞬间煞白了脸。徐老太太沉默片刻,徐贤却是有些皱眉道,“今日天色已晚…”
苏长宇靠着椅子一副我不着急的模样,“我等得及。”
刘氏也是乐的看热闹,听苏长宇开口也是跟两句,“我们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