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法轮

午后方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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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字无广告第二百二十五章法轮

    第二天一大早,郑朗就起来了。

    天一天比一天热,起一点早动身,人舒服一些。

    本来想让孙叔与郑三锤子回去,因为要去临江寺看一看,又留下一天。

    吕三叔小心的吩咐杨氏兄弟与丁胜带上短刀,若是郑朗猜测正确,哪里不是佛门圣地,而是一个大大的贼窟。又要去州衙请几个衙役做保护。郑朗笑了笑说:“吕三郎,不用那么紧张。未必是真,就是真,他们仅是贪色骗财,那有那么大胆子?”

    敢么?

    不相信,自己马上孤身一人前往那六头虎家中,问一问他们敢不敢对自己进行伤害?

    但默许杨氏兄弟与丁胜带了兵器过去。

    打开门,门外面站着许多百姓,昨天未想起来,今天才听说了,附近的人一想,可不正是这一群刚搬过来的人。否则那家有这么多小孩子外加小婢?

    郑朗不知道,知道了一定会更郁闷。

    但是新知州昨天勇闯丹阳湖,已经给了太平州百姓一个深刻的印象。

    看到郑朗走出来,一个个问好。

    “见过大夫。”

    “见过知州。”

    “见过状元公。”

    “见过太守。”

    好几个称呼。郑朗一一拱手,严格说,这是他未来的管辖子民,也没有厌烦,未来好长时间都是这样子,最少过几个月后,大家熟悉起来,就象郑家庄的百姓一样,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很温和,很小,很从容,又让百姓发出一片赞叹声,然后开始评点他的几个学生。

    说王安石说得最多,昨天王益痛打王安石的小屁屁,给旁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且他是主动拜师郑朗的,居然让郑朗答应下来,还拽来了司马光,后来两骂范讽,很具有传奇色彩。议论吕公著的也不少,吕相公的儿子,能不让人注意吗?

    但郑朗是父母官,很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让他们来到太平口,上了船。此时当涂县城不象后来那样,离长江边还有好几公里,城址还是那个城址,州城却在长江边上。

    坐上船,再度溯流而上,来到左天门山,未到,哪里不好停船的,在上游一个平缓的地方将船停泊下来。五个少年,外加吕三叔,四个护卫,向天门山走去。

    也有一个小圩,面积不知几何,多是临江寺的寺产,高处种着桑麻,以及一些豆类,还有少量菜园子。

    零碎的散布着几个村庄,百姓正在忙碌,有的早稻都开始收割了,扎着刺眼的稻芒,长势不是很好,主要才从占城引进没有多久,品种没有进一步的改进,但胜在不挑地,所以种植的百姓多。

    村中有少量妇人,用缲车在纺纱织布。

    有的妇人在绞蚕茧,北方一年只能绞两三次蚕茧,到江南一年能绞四五次蚕茧,到了岭南,能绞七八次。想到岭南,郑朗又有些叹气。不是后人想的那么容易,看看江南如今的湿热气候,岭南因为人烟少,环境恐怕更恶劣。

    时不时村中有一两只不识相的狗出来乱吠一气,它们可不识状元榜眼。几只公鸡站在矮树枝上啼鸣,不想这几个村庄多是寺产,倒也是一派怡静的田园风光。

    慢慢走到左天门山下,山下就是大雄宝殿,修建年久,后来求子观音生灵后,临江寺收入增加,知善又花重金重新翻修了一遍。

    气势很宏大,高约十来丈,红色的遮壁,黄色的琉璃瓦,隔着一片碧绿挺拨的毛竹林,都能远远的看到。

    “好雄伟的大殿,”吕公著道。

    一分为二,寺中的情况眼下不清楚,但这座大雄宝殿修得的确富丽堂皇。

    郑朗说道:“佛祖也要包装的,否则哪里吸引到那么多香客?”

    包装一词比较新颖,但不难理解,四小默想一下,先后会意地笑了起来。

    门口是一副长长的楹联:自性清净法身众生同具

    离垢妙相庄严诸佛独证。

    郑朗看着这副对联,嘴角闪过一丝讥讽,但倒是冤枉了一些。楹联与知善无关,很早就存在的,原来的楹联连漆都掉了下来,于是后来又出资重裱了一下,所以看上去象是新的。

    进了殿门,是一尊几丈高的释迦牟尼佛像,左手横置于左足上,名为定印,右手直垂,名为触地,此为结跏跌坐相。两侧是十作罗汉,背后原来是三大士像,但让知善改成海岛观音像。

    捐了一些钱,不多,但必须的,从小和尚手中拿出一把香,放在香炉里点燃。

    天正是热的时候,又在农忙,大殿里的香客并不多。倒是有一些游玩的游客,其中有一些文士,准备登上山顶看江景。还有那个佛法无边法轮,也是他们要看的景点之一。

    其中有一个文士看着他们这一行,越看越疑惑,最后走过来问道:“请问阁下是不是太平州的新知州郑状元?”

    “正是。”

    “见过郑状元,”几位文士立即弯下腰,久仰大名,非是年幼,比自己小又如何,不佩服都不行,三元中的无可非议,并且要修儒学,还做出了那么多事。

    边上的小和尚一听眼睛睁大起来,然后滴溜溜地跑向后面。

    郑朗看到了,没有作声,一边与这几个文士有一句无一句说着闲话,一边向后面走去。后面又是一座大殿,这座大殿全部是知善后来新盖的,作为次殿,中间是释迦牟尼佛,左边是净琉璃世界药师琉璃光佛,右边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三世佛边上各有二位菩萨的立像,释迦牟尼佛旁边是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药师佛旁边是日光菩萨与月光菩萨。阿弥陀佛旁边是观世音菩萨与大势至菩萨。

    与前面大雄宝殿的佛像相比,后面这座次殿里面的九个佛像穷尽奢侈之事,不仅全部镀金,还配以琉璃,楠珠,华表,缤彩,饰以少量珠玉。金光璀璨,贵气逼人。

    若不是有外人在场,郑朗又要说一句:“有钱就是好啊。”

    继续往里走,穿过一扇拱门,斜斜的生了一些翠竹,中间是一个放生池,水很清澈,在里面有几个小乌龟在爬动,还有香客扔进去的许多铜钱,池子中间有一座假山,假山边缘长满青苔,证明也存在很长时间了。

    继续往后走去,迎面几个大和尚从山上走了下来,见面合什,道:“可是郑施主?”

    “是。”

    “见过郑施主,贫僧乃是方丈知善。”

    “我正要找你。”

    “请。”

    将他带到山上,就是临着山麓的地方,再往上去山势变得陡峭起来,不大好修建筑物。就着山体,修了几排禅院,白墙青瓦,环绕着苍松翠柏下,院内又有一些幽竹,不时有山鸟鸣叫传来,环境倒也很幽静。

    带到最后面一排禅房,坐了下来,知善让一个眉清目秀的弟子沏来茶水,郑朗合什道:“谢。”

    “不知郑施主找贫僧有可事?”

    看着这个大和尚,四十来岁,长得肥肥胖胖,外表不是很恶。再配以他那副庄重肃穆的模样儿,有些高僧风范。郑朗丢下杂念,道:“我家中几个娘娘喜爱佛法,自幼受了一些影响,正好听闻贵寺法轮一事,想过来亲眼目睹一下。”

    错也,他信的是儒家,非是佛家,否则刚才都不会在外面做抵毁言。可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确实大娘信佛一事,许多人也风闻过。郑朗没有撒谎,至于受了一些影响,很含糊的,证明什么?

    说这句话,目的是降低这个大和尚的警惕心。

    “贫僧也听说过郑施主的几个娘娘,阿弥陀佛,此乃造化事也。若郑施主要看,贫僧这就带郑施主过去看一看。”

    “不用急,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高家小娘子坠涯而死,高家不服,因此事两县百姓多次产生冲突,一州是太平州,一州是江宁府,不大好处理。昨天我本来到丹阳湖看一看,没有想到又遇上此事。为平息冲突,我做了承诺,再次将案子接手过来。但王知州接了张家六兄弟一案,案件未了结,所以本官还没有赴任。于是过来先看一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多次准备将那间禅院关闭,无奈香客们苦苦逼求,闭了开,开了闭。这罪孽何时能了?”

    “先带我过去看一看那间禅院。”

    什么的法轮,放在一边去。

    “好,郑施主,跟我来。”

    法轮寺也是新修不久,就在禅院边上,但没有进去,直接上了山,半山是一个小寺,撞钟寺。再往上去,山势陡峭起来,但一路铺有石阶,一直延伸到山顶上。

    时间快到七月,山上开着一些五彩缤纷的野花,一道清澈的山溪从山顶流下来,山道很安静,遇到山溪落差大的地方,能清楚地听到山泉陡落时发出“叮咚”的脆响。

    走过撞钟寺,一条石径通向山顶,一条石径通向山侧,并不远,能看到一堵红墙,红墙很高大,仅能看到里面禅院的屋顶。一扇朱红色的大铁门半掩着,背着他们,同样也看不到里面。

    郑朗又抬起头,看了看山上。除正面的山体,到禅院时,已经是侧背面,山体很陡峭,几乎形成一个绝壁,人根本无法上下攀援,正如王知州说的,从上面任何人都没有本事滑落下去,那不是滑落,是自寻死路。

    问道:“方丈,为何当时想起来在这里设此禅院。”

    “贫僧刚来此寺,时常听到一些女施主于佛祖面前念经,求子望后,当提贫僧年幼,不懂事,更不知道此乃业报也,前世做的孽业,今业前来偿还。贫僧起了嗔念,恳求当时方丈修一寺,还这些女施主心愿。方丈不是很乐意,我偏强求,山下多地,又出了大雄宝殿外。山上山势险恶,唯有此处有一平台,马上进去,郑施主就知道了。于是在此平台处,修了一间小殿,以及三间小禅房,满足一些女施主的心愿。有的女施主得偿心愿,这是少数,业报何其重,那有一一偿了?然而传出去后,前来求子人又多,偶有中愿,便更神奇。”说到这里合了一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然而地势太恶,陆续出了几件事。前任的贺知州就过来劝说,贫僧也听从了,将求子观音请于竹林西边。”

    指了一下山脚,大雄宝殿两边皆是苍劲的毛竹林,未看到,此时站在山腰,看得很清楚,在竹林西边还有一间小寺,后面两排禅房。知善又说道:“但迁过去后,无一人成愿。在各位善女子苦苦央请下,不得不又将此间禅院开放。贫僧那时已成了方丈,于是出重资修了一些铁柱子与铁链,以防万一。可不久后还是出事,无奈之下,再度请人将那铁链加固,这一回平安了几年,前度高家小娘子又出事。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来到门前,知善没有进去,道:“里面还有女施主,昨天刚住进去的,说是从江宁府刻意赶来,贫僧不肯同意,又是苦求,阿弥陀佛。”

    说着轻轻敲门,道:“里面女施主可在,知善求见。”

    铁门吱哑一声打开,里面走出来三个女子,少妇梳着宋人常见的朝天髻,头发挽起五六寸高,也是标准的高度,还有的妇人能挽起两尺高,这同样让郑朗很无语。发髻上缀着一些金玉钗簪,身边着绫绸做成的粉红色石榴裙。仅看穿着打扮,家世很富有,长相也很柔美。还有一个少女,梳着双头髻,系着白色的纱裙,梳着双罗髻,岁数不大,十六七岁,一张小圆脸,吹弹得破,肤色洁白赛雪,岁数不大,然而双峰傲人,比起成熟的姐姐,模样不逊色半分,眼睛也很灵动,正用一对乌黑的大眼睛盯着诸人看。另外后面还有一个小婢。

    知善合什道:“魏大娘子,魏小娘子,太平州的新知州来看一看禅院,打扰则个。”

    大魏娘子,小魏娘子眼睛立即闪出光亮来,小魏娘子惊讶的用手捂着小嘴,然后盯着郑朗看。大魏娘子反应快,走过来问:“可是状元。”

    “正是。”

    “请进来吧。”

    引进去,知善为了避嫌,却站在了门外。

    三间房,一间是小殿,里面正烧着香,大约是这个魏家姐妹烧的,另外两间便是女眷的房间。郑朗没有进去,对三个好奇的女子说道:“你们回避一下。”

    “喏,”三个女子进了屋。

    郑朗抬起头看,原来此处是一个平台,面积还是很小,知善建此院时,又请了工匠用脚手架子,削去一段山壁,拓展空间。本来此处山壁就很陡了,这一削更陡,三间房屋就是倚着山壁建筑而成。

    外面空间不是很大,只有十几平米,崖边打了十几根铁柱子,工匠是用了心的,铁柱子不但粗,打得很深,郑朗试着推了一下,没有推动。丁宜过来推,也没有推动。

    铁柱上绞了许多铁链,外面便是悬空的大江,江水至此,两山夹击,十分湍急。

    郑朗问道:“能不能从上面下来?”

    想破案子,得捉人,现场活捉,人往哪里埋伏?不能埋伏在山道上,不是瞎子,看到衙役们站在哪里,会做什么事?

    人要么埋伏于山上的山林中,要么从下面悄悄攀登上来。下面不可能了,只有上面一条路能想一想办法。

    丁宜摇摇头:“不行,此处能登山者,仅大雄宝殿一条道路,在游客多时,混居其间,伏下三两人,寺中群僧未必会注意。虽陡峭,可以用绳子系着滑下来。但需几十丈的长绳,提在手中,寺僧必然看到。这才是难处。”

    忽然丁宜眼睛一亮,又用手摇了摇铁柱,可再度摇头,若是虚惊一场,兴师动众,必然讨人笑话。若是真的,不能寻几个黄花大闺女给他们糟蹋,就是寻几个妓女过来,传出去,同样会影响状元名声啊。

    郑朗踱了几步,王安石说道:“为什么他们不将这个铁柱子再铸高一些。”

    修墙是不可能,其实铁柱子铸造时再铸高一些,用铁链子拉成网,人也不会失足摔下去。

    郑朗笑了一下,人没有失足的可能,这些大和尚们怎么办?

    但王安石这句话使他想起一个人,主意已定。然后扭头看了看那两间房屋,那个少女正伸出脑袋,鬼鬼祟祟地看着她。又笑了一下道:“小娘子,实不相瞒,前些时间此处摔下一个小娘子,掉入大江,尸骨无存。我前来正是查处此案,能否让我进去看一看。”

    小姑娘迟疑一下,与她姐姐嘀咕了几句,然后说:“郑大夫,稍等。”

    里面有一些女子的私密物品,得收拾一下,过了一会儿,少女又说:“请进。”

    走进去,两间房屋形式差不多,一张床铺,一些简易的家俱,还有一个香龛,别无他物,要么是三女带来的一些奁柜与行李。倒是床为了防止住的人多,很大,能挤一挤。

    此时郑朗心中已经明了。道:“两位小娘子,这件案子差一点闹出重大纠纷,马上要封停此处,你们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少妇不甘心的问。她也听说过以前出了几次事例,皆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反而让寺中那个方丈守得紧,自己花重金捐香火才得以住进来。

    有的情况郑朗不了解,但临江寺名气大,听的事也不少,郑朗看到少妇脸上的犹豫之色,知道她的心思,道:“若魏大娘子想求子,三个月后进来,若方丈不同意,我替你央求,但此事关系到两县几百户的渔民恩怨,昨天好不容易才劝解开,之所以能劝解开,这也是条件之一。”

    司马光有些急了,老师说好话呢,现在你们安然无事,可你们这个长相,比烤熟的羊羔子还诱人哪,再过两天,你们保准吃得尸骨无存!道:“你们居然不相信状元的话?”

    郑朗已经走出去,直接对知善说:“方丈,高家小娘子的事,引起许多事情,昨天我调停时,答应过接手此案。至少要给他们一个表面上的交待,因此我让你将此院封去。”

    “封院?”

    “你方才不是多次说想要封院吗?本官也不是想长久封院,过一两个月时间,等本官将两家事务处理好,你们再次此院重新打开,减少争执。同时钥匙交给本官保管,若有女施主过来央求,你也好用些做借口。若你不同意,几百户百姓为此冲突,又出了数条人命,本官只好下令,将你这间寺庙整个封锁起来,以清境辖!”

    不答应也得答应。

    别说什么方外高人,也别想来压我。

    知善有些不悦的答应下来。

    没有办法,官大。就象前几年,贺知州压迫他,不得不将求子观音挪于山下一样。

    带着三个女子,手中提着钥匙,向山下走去,郑朗又对知善说道:“带我去看法轮。”

    门同样锁着,郑朗问:“为什么要将它锁上?”

    “郑施主,你进去一看便知。”

    将门打开,三个女子提着行李,也跟进去。寺庙里是一尊释迦牟尼立佛像,可下面镂空成荷花状,能看到大佛的里面,郑朗问:“为何镂空?”

    “佛家终要空了。郑施主,再看法轮,便知为何要锁上。”

    郑朗看了看,除镂空部分外,佛像肩上环以一个镀金的**轮,前端位于佛像捏决的食指上,形成两个支点。这样重心偏前,因此部分法轮陷于佛像的身后里侧。构造很精巧,后面同样有一个支点,正好形成一个三角,托起法轮。法轮又微微前垂,佛身将法轮卡住,不会让它向前继续滑落。但后面这个支点不明显,缝隙紧密,不细看,都看不到缝隙存在。而且这部分陷入佛身的金轮在转动时,也起到一个视觉作用,仿佛法轮从佛身上旋转出来的,更使信徒膜拜。

    也就是力学原理,仅三点,阻力会小,转动容易,但三点受力,时间转得久,三点会渐渐磨平掉。所以知善不让它常转,减少磨耗。

    然而新的问题来了,它是怎样转动的,不能念念佛,自己转起来。或者人推,这是镂空的,里面有人推,必然看到,外面更没有人推了。或者机械原理,又没有看到什么齿轮。或者风吹的,更不可能,是在室内,风怎么吹动它。况且这么大的法轮,有可能接百斤,什么风才能吹动它?

    于是好奇地问:“它是如何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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