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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第一卷到此结束了。晚上第二卷开始。
正是紫砂壶。
比郑朗想像的要难得多,运来的紫砂泥让他用去了一半,制出三十几件成品,仅烧成功了六件,其他的要么因为做工原因,要么因为烧制的温度与方法不对,皆成了次品。
本来郑朗利用后现代主义,将壶身做了一些扭曲,徐徐向上,制了一壶,象征着步步高升。用此壶送给刘知州最好不过,然而那一件也烧坏掉了。
几件当中,唯有这一件是效果最好的。
但不能用一件来说,应当是一套,一个壶,配着四个小杯子。
这把壶的形状,是仿制明末清初制壶大师范大生制作的四方隐角竹顶壶。
取了他的壶意,不能制成竹顶,那就麻烦了,改成了松枝顶,流嘴、顶纽、壶把浮刻成松枝形,原壶壶盖上是一片可爱的竹叶,现壶的壶盖上是一片松针叶。原壶身是竹段演变而成的,也变成了松干形,用镂空手法镂起了隐隐的松纹。又加了一幅画,一个老者站在松树下,对着一个童子问答。远处用寥寥几笔画了几座山峰与一朵白云。
图案很简洁。后来有在紫砂壶上浮刻繁复图案的,不过终不是主流,多数紫砂壶上面仅是寥寥简单的一幅画,或者几十个字,以取古拙之意。因此这幅画从远处的山峰到云,到松树到人物,全部用了简单的笔法绘制。
背面有一行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字还是原来的字。
郑朗曾尝试做篆书作字,这样古意更浓一些。然而篆书在书法史上,是一个另类,所用的笔法,与隶楷草行皆不同。很少有人能将篆书写到登峰造极,在隶楷草行上又能再次达到大成。
所记得的篆书大家笔法不少,特别是清朝时,涌现出来许多篆书大家,然而到了自己手中写起来,很是别扭。最后老老实实的还是用了米体字作体,拓于壶身之上。
唯独颜色让他很满意。原壶是葵黄色,用来作竹壶,倒是很般配的,可取松意,颜色就nèn了。烧出来后,却发现了壶意外的烧成了肝红色。这个颜色是郑朗无法控制的,因为砂泥所含的矿物质不同,颜色也不同,经验又少,叫郑朗如何去区别砂泥的矿物质成份?
略略上了光,没有敢上多重,怕影响了古朴。
除了这把壶外,还有四个小杯子。
也做了一些修饰。
先是一株腊梅,后面是一行小诗,一种幽素姿,凌寒为谁展。似嫌冰雪清,故作黄金浅。
再者就是幽兰,又有一诗,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飞霜早淅历,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接下来到竹,诗为:生挺凌云节,飘摇仍自持。朔风常凛冽,秋气不离披。乱叶犹能劲,柔枝不受吹。只烦文与可,写照特淋漓。
最后到了菊,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兰与菊的诗都知道,一首是李白写的,一首是陶渊明的名作。另外两首诗,皆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所作。但四首诗皆取了高洁孤雅之意。
然后看着这松壶,梅兰竹菊四杯,正好合成了花中四君子。
器是好器,喻是好喻,诗是好诗。
不仅如此,五物放在锦盒里,又用朱红丝绢层层折叠,拱卫起来,更显得雅意逼人。
宋代人喜欢品茶,有各种各样的喝法,也见过各式各样的茶壶,陶的、瓷的、铝的、铁的、铜的,可多会见过这精致的茶壶?
一个个围观,惊叹不止。
新知州更是艳慕的看着刘知州,这老小子运气咋这么好呢?别的不说,闲来时,将这壶与杯不用来喝茶,就是放在手中把玩,也是一大乐趣啊。然后又看着远处,郑家子左拥右抱着,坐在牛车上,牛车已到了街道的拐弯处,那个秀丽文静的小行首似乎在与郑家子说着什么,嘴角还有着笑意。
心里面又叹惜,这个行首运气更好,出身如此低贱,却最后与这个少年走到一起。才华不用说了,仅凭借着这份雅约,大宋也没有几个少年所能相比的。
这份雅约不仅是富贵,京城里面富贵公子不要太多,不但要有富贵,还要有那个才华,那个修养。又不知道那块石碑后面,那几间瓦舍,是什么样的雅约所在。
低低的叹息道:“好物事,好人。”
没有这个小妙人,怎么能有这个好物事?
刘知州得意的微笑,在众人留恋不舍的眼神下,将锦盒合上,离开。
这次出行,没有前几次那么拉风。
想起来也让人啼笑皆非,郑朗实际出门的次数很少。前面的小郑与高衙内的互殴也算到郑朗头上了,后面端午出行,再次群殴。这是坏的一面。然后到好的一面,诗社、花会、京城。那一次不轰动了乡里,甚至最后连老太太与几位宰相都惊动了。
唯独这次出行,悄悄而来,悄悄而去。
可这件雅物,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议论。
刘知州到了京城,就让老太太喊去,并且让他带着这套茶具进宫,老太太想要看一看。
刘敬不敢怠慢。
老太太从锦盒里拿出来,端详了好久,最后问了一句:“刘卿,你舍得用它来吃茶么?”
刘敬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老实道:“有时候也有的,但多数臣舍不得,只是用来赏玩。”
“这个郑家子,难不成长着七窍心?”老太太一边端玩一边乐。
刘敬看不到,可听到老太太的笑声。
识相点,就将它交出来吧。不过刘敬此时也犯了邪,不是不懂,看似简单,恐怕自己后生为了这物事,也花费了许多心血。若是为了仕途巴结老太太,将后生的心意捐出来,有碍清名。坐在哪里装糊涂。
老太太弄没辄了,只好还给他。
不是字,下一道旨书,说写一份字给哀家看一看。这是器物,人家为座师才放下身架制作的。若自己讨要,外面的清臣,又要吵。更不能向大臣讨要学生送给老师的礼物。说了一会儿话,才让刘敬离开。
罗崇勋在刘敬离开后,愤愤不平的说:“此人不识好歹。”
“勿要多言,若是他人送,哀家留他定是给的,此物乃是他后生所献,自然舍不得。罗卿,此言以后勿准再提,防止谏臣又要多事。”
“喏。”
“只不知那个郑家子会不会来京城。”
来京城就好办,召见一下,委婉的将意思说出来。若不通情达理,那么自己让别人打发走,就直接吼出来,替哀家制一壶吧。不服也得服。受了黑天冤枉,都没有人替他做证明!
想到这里,老太太开心的笑了起来。
然而此时,她想郑朗到京城来,郑朗却不来了。不但不来,几乎在一年加大半年内,连家门都没有出,整成了一个养在深闺里的黄花大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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