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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舜华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容子修,恳求道:“父亲就答应了吧,父亲答应了,舜华再起来。”
容子修黑着脸僵持了一会儿,最后长叹一声,弯腰将容舜华扶了起来,“罢了,罢了,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多谢父亲!父亲深明大义,实乃龙未山之福。”
容子修轻“哼”一声,“为父只希望,你没有枉做好人。”
容佩玖略一矮身,对容子修道:“多谢伯父成全。”又朝容舜华笑了笑,“多谢大姐姐。”
容舜华握住她的手,笑道:“小九,我是真心替你高兴。”
容佩玖有些不适,硬生生忍住了将手从容舜华手中抽出的冲动。
“明日我会与你母亲详谈此事。”容子修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罢。”
“是。”
“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容佩玖在前,容舜华在后。檐廊长且直,一眼望到底,已不见那人身影。容佩玖在檐廊上没走几步,便听到容舜华在背后温柔地唤了声“小九”。
她转身,容舜华眉目含笑,对她言道:“小九,大姐恭喜你觅得佳婿。”
她想了想,回以容舜华一个明媚的笑,“今日之事,多谢大姐姐,小九感激不尽。”
容舜华面露惊色,有些不敢置信。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见到这位堂妹如此明朗的笑容了,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与这位堂妹好好交谈。
小时候的容佩玖生得粉雕玉琢、分外的娇憨可爱,自己很喜欢逗她玩儿,她也很喜欢与自己亲近。只是,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这位堂妹变了性情,与自己也生分了起来,见到自己就躲得远远的,即使不得不与自己打交道,眼神也是清冷而疏远的,好好说话更是几乎没有。她百思不得其解,也曾心伤过很久。父亲只容远岐一个胞弟,她待容佩玖也如同胞妹一般赤诚,奈何两人之间却是渐行渐远。她一直努力挽回两人之间的僵局,却始终一筹莫展。如今,似乎……
待得容舜华回过神来,容佩玖已转身走远,只留下一抹赤色的身影,渐渐模糊。凝神注视着那一抹身影,容舜华目光坚毅,有舍才有得。
是夜,云岫苑。
夜空澄澈,月色如水,繁星如碎玉洒落穹幕。
容佩玖屈腿抱膝坐在屋顶,如儿时父亲还在时那般,仰头认真地数着那一颗颗碎玉。待数到第三百六十六颗时,身旁落下一个玄色身影,也坐了下来,丝丝熟悉的清冽淡香飘忽而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奇道。
褚清越得意道:“心有灵犀。”
“说实话。”
他露出一个不可说的表情,“高人妙计。”遂岔开话题道,“容子修可曾为难你?”
她一脸无谓,“我见惯了。”
他冷哼,“龙未山的长老们大概都老眼昏花了,让一个伪君子当家,我看你们龙未山前途堪忧。”
历来,宗主人选均是由长老集体议定的。
他一竿子将人全部打倒,她替处尘长老不平:“他装得像,又不露痕迹。”
“不过。”她想了想,道,“他答应得太过爽快,我不信他。”
他长臂自自然然地一伸,揽过她,“别怕,有我。”
“容子修并不是个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他唉声叹气,“谁让你夫君我实在太过耀眼,招人惦记。你没看见容子修每次见到你夫君我时那如狼似虎的眼神。”
她扑哧一笑,“是,自古英雄爱美人,更何况是只美妖。你要是个女的,他一定会不惜一切地霸占了你。”
越扯越离谱,简直不堪入耳,他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一把扯过她,一手勾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恐吓,“妖怪我现在要行凶了,小美人儿你怕是不怕?”
她抬了抬下巴,“妖怪,放马过来。”
他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向她的唇凑了过去,触到的瞬间,万般美好不足言表。
她双眼微阖,感受着他唇舌的细致描摹。与前次的浅尝辄止和暴风骤雨不同,这一次他吻得很深入很温柔,一遍又一遍地缓慢轻啜,一圈又一圈地追逐嬉戏。
容佩玖从不知,竹林的清香也能醉人。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容佩玖靠在褚清越怀里,将将睁开眼。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钟声,振聋发聩,响彻龙未山,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又有六道钟声依次传来,一道比一道急促。
褚清越也睁开了眼,问道:“这是?”
“云天钟,召集令。”容佩玖脸色沉重,站起身,“召集容氏所有族人。”
“有大事发生?”
容佩玖点头,“上一次云天钟被敲响,是我父亲身死之时。”
☆、第19章(改)
七声钟鸣,昭示了事态的紧急,所有弟子都应即刻赶赴朝露台。
留下一句“我先去了”,容佩玖便要纵身跃下,却被褚清越拉住了右手。
她不解,头微微歪向一侧,黛眉上挑,无声询问。
他眉眼带笑嘴角翘,温言软语吐出熨帖心魂的字句,“往后,不论遭逢何事,都不必你亲自应对,万事有我,我会替你出头,再不让你受委屈。譬如昨日,在容子修面前,你就做得很好。”
她抿唇,轻笑道:“好。”又问,“昨日,大姐姐可是你叫过来的?”
“是。”他大方承认。
“你这可是曲线救国?”她调笑。
“救国倒谈不上,不过是救妻罢了。”他将她拉近身旁,轻轻抚上她侧脸,“我说的,你可记下了?”
“嗯,记下了。”
他放开她,“去罢。”
在龙未山,一般的族务乃是在弟子祠进行审理,主持审理的可以是宗主和七位长老中的任一位。如若遇到大事,则是通过敲响七声云天钟,将所有族人召集至朝露台,在宗主的主持之下,由宗主和七位长老一道审理。
容佩玖赶到之时,朝露台上已聚满容氏族人。一眼望去,外圈尽是着黄衫的低阶弟子,往里则是紫衫弟子,即高阶弟子。紫衫弟子们站立在汉白玉台前,不似黄衫弟子的挨挨挤挤和密密匝匝,紫衫弟子看上去疏少了许多。
容佩玖一路穿过众黄衫弟子,往汉白玉台的方向而行,一身赤衫格外出挑,分外夺目。前一刻还因不知发生何等大事而惶恐不已的弟子们,在容佩玖行经其侧时纷纷忍不住交首窃语起来。容佩玖一路走,耳旁一路传来低声细语。
“你看她,好不威风!”
“嗤,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杀修,非我族正统。”
“那也威风!”
“什么威风,没听宗主说么,她这叫张扬、离经叛道!”
“嘘,你轻点儿声,可别让她听见了。”
“她听见又怎地?”
“杀修可是会杀人的!而且她心性暴戾,我听说,昨日五师姐因言语间得罪了她,她出手就是杀招,五师姐都被她吓得失禁了……”
“啊呀,真是粗鲁!”
“可不是,丝毫没有我容氏的风范,不过就是个空有其表的河东狮。”
……
汉白玉台上,七位长老与容子修陆续就位。
容佩玖不经意地向前扫了一眼,赫然发现母亲晏衣竟也在列,此时正于容舜华身侧比肩而立。容佩玖便止了脚步,将自己默默隐在一处角落之中。抬起头时,恰好撞到处尘长老的目光,一向泰然自在的处尘长老眉心紧拧,双目写满担忧。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处尘长老是在为她而忧!
容子修走上前,示意众弟子禁声。很快,整个朝露台便静如一潭死水,众弟子抬首挺胸,恭恭敬敬地侧耳聆听。
容子修板着一张惯常的冷面,用内力传声,“自我容氏于龙未山建族以来,族众分甘共苦、同德一心,始得现下繁盛。由此可见,一族之兴衰与族人心性品德之密切关联。容氏族训第六条,身为容氏弟子,当尊长爱幼;容氏族训第七条,身为容氏弟子,当友爱同门;容氏族训第二十八条,身为容氏弟子,当崇德向善。昨日,却有人枉顾族训,行大逆不道、戕害同门之举!”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容子修再次示意弟子们禁声,继续沉声说道:“族中一名女弟子于昨日夜间遇害,本人与诸位长老深感痛心。今日将尔等召集于此,所为有三。一为查明真凶,二为严惩不贷,三为以儆效尤。”说完,容子修退至一旁。
七位长老之中的镜缘长老走到容子修之前所站之处,朝台下厉声一喝:“容佩玖,还不上前来跪下!”。
镜缘长老身形瘦削,是七位长老中唯一的一位女长老,也是年岁最轻的一位长老,专司戒律。镜缘长老是容念常胞妹,也是个刻板严厉之人,素来不喜容佩玖。
周围的弟子们如遭雷击,纷纷投来讶然的目光。容佩玖抬头望向处尘长老,后者摇了摇头,复又轻轻颔首。
“磨磨蹭蹭做甚!”镜缘催促道。
容佩玖步伐从容地走上台。
“跪下!”镜缘怒喝。
容佩玖身形未动,“弟子不知为何下跪,所跪何事。”
镜缘冷笑一声,“少给我装模作样!你会不知?我问你,本族弟子容菁菁,你可相熟?”
容菁菁?是她?容佩玖心中震惊无比,据实答道:“认识,但不熟。”
“你与容菁菁,可是素来水火不容?”
“水火不容谈不上,曾有些过节不假。”
“是以,你便一直对她心存歹念,妄图除之而后快?”
“我没有。”
“没有?”镜缘声气陡的拔高,“昨日女诫课上,你可是与她再起争执并且差点杀了她?”
“昨日情急之下一时失控,但我很快便平复心绪,并未伤她。”
“是以,”镜缘嫌恶地蔑向容佩玖,语速放缓,语调淡漠,“你回去之后越想越恼,郁结难消,终于忍不住将容菁菁诱至紫竹林,将其杀害。”
此言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容佩玖,还不跪下认罪!”镜缘喝道。
容佩玖抬起下巴,倔强地迎向镜缘,“我没有杀她。”
“容菁菁素未与人结怨,除了你,自小便与她不和!不是你还有谁?!”
容佩玖怒极反笑,“长老的道理好生奇怪。断案不讲求真凭实据,一味靠猜么?我不服。”
“我这不是正断着么?”镜缘冷哼,“你且跪下听审!自会叫你心服口服!”
容佩玖漠然置之,岿然不动。
“容佩玖!你不要以为你是杀修我就拿你没辙了!”镜缘怒目圆睁,“上戒器!”
台下的容舜华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台下已是一片沸沸扬扬,弟子们纷纷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台上,生怕错过这难遇难逢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