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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简宝华在丫鬟的搀扶下入了车厢里,赵淮之翻身上了马,“走吧。”
王公公本想着江宁世子就是有话要叮嘱简姑娘,谁知道说过了话,仍是要送马车入宫门口,心中十分诧异。
等到江宁世子向简家下聘的消息传来,王公公才恍然大悟,世子爷分明是在送未来的世子夫人。
在马车里的颂秋见到了简宝华回来,面色不若刚刚的惨白,心中也多了些底气,颂秋身上的冷汗终于不再涔涔沁了出来。
距离宫门口也越来越近,简宝华打开了药箱,拿出了三瓶香露。
艾草香露的特有香气在小小的马车里弥散开了,简宝华让两个丫鬟各拿了一瓶香露,在耳后、手腕、衣上撒上艾草香露。
撒完了之后,把素白的瓷瓶塞入到腰间的锦囊之中。
马车缓缓停下,是要入宫门了。
王公公对着江宁世子说道:“这一路劳烦世子爷了。”
“王公公客气了。”江宁世子说道。
简宝华撩开帘幕,对着赵淮之绽开清浅微笑,随着马车再次驶入到高大宫门之中,简宝华的帘幕也放下,再也见不到骑在骏马上的那人了。
宫门缓缓合拢,赵淮之觉得那个黑压压的空洞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之中的恶兽吞噬了那辆载着心上人的马车。
赵淮之的手放在胸口,只觉得心惊肉跳,心跳骤急。
也不知道原地立了多久,夜晚城里的巡视军巡视过一轮,仍见着赵淮之立在原处,才说道:“世子爷?您在这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赵淮之被人一喊,整个人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在夜风之中,吹得手都有些发凉了,头脑更是有些昏昏沉沉。
“我刚刚送人回宫,我这就回府。”对着领头的微微颔首,“辛苦了。”抛出一锭银子,“明个儿下了夜,拿去喝酒去。”
那人手忙脚乱地接过了银子,想要道一声谢,只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只见着江宁世子玄青色的披风扬起。
赵淮之回到王府的时候,刚一叩门,就婆子迫不及待拉开门,“世子爷?”原本要唤大公子的,谁知道回来的竟是江宁世子,这一错愕之下,声音就格外大。
“怎么了?”赵淮之把马绳丢给婆子,“大哥还没有回来?”
自从太后娘娘替他说了话,说是皇家没有庶为嫡之事,这位大哥便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前些日子更是吃起了花酒,晚上归得迟,今日里这个时候了还未回来。
“是。”侯门的婆子说道。
忽的有人匆匆行过来,正是在旁侧耳房里候着的王妃身边的迟嬷嬷,迟嬷嬷见着了赵淮之也是有些失望,只是很快就调整了面上的神情,对着赵淮之行礼,“世子爷。”
“母亲让你在这里候着大哥的?”赵淮之把马鞭抛给了赶来接自己的侍从,活动者手脚和脖颈,问道。
“王妃让奴婢在这里候着大公子和世子爷。”迟嬷嬷说道。
“哦?”赵淮之似笑非笑,“那母亲定然是还没有睡了。”
迟嬷嬷一愣,世子爷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话语里的意思是要给王妃请安?谨慎回道:“爷已经深了,世子爷匆匆回来,想来也是累了。不如早些休憩。”
“累倒是不累。”赵淮之接下了披风,披风丢给了迟嬷嬷,迟嬷嬷万万没有想到赵淮之竟是把披风丢给了自己,手忙脚乱地接过了披风。
“我在外耽搁了没有回来,大哥没有回来,只怕王妃挂念着我兄弟两人。”赵淮之大跨步往主院的方向去了,“我去看看母亲。”
迟嬷嬷想要喊住赵淮之,但赵淮之的步子太大,她只能捧着赵淮之的披风急急跟在他的身后。
每年夏天,担心漓江江水泛滥,为了避免淹了皇陵,都要让江宁王爷去巡视一番,此时府里头就留着江宁王妃。如果有江宁王爷在,那么赵桓辰无论如何也不敢误了回来的时候。此时王爷不在府里头,按照江宁王妃的性子,定然是要等着赵桓辰的。
而赵淮之恰巧知道赵桓辰的去处。
他刚刚在去简府的路上经过了望月楼,恰巧见着了喝得醉醺醺的大哥被强拉到青楼里头,赵桓辰是想要回府的,但被青楼的姐儿拉着,在他背后的脊梁骨一捋,就把人带入到了花楼里。
想到了那一幕,他的唇边呷着一抹淡笑。
赵淮之到了正院,院子里是灯火通明,江宁王妃见着高大人影入了院,就迎了出来,“辰儿。”
谁知道走近了,才发现是赵淮之,“是你?”王妃的声音霎时间冷淡了下来,连带跑动的时候扬起的披风也轻飘飘落在她的背上。
“迟嬷嬷?”贺明莲的眼落在了迟嬷嬷的身上,下巴微微抬起,“怎么回事?”
“世子爷说要跟你来请安。”迟嬷嬷小声说道。
江宁王妃眼底有些不耐,自从知道赵桓辰记在她的名下无望之后,她对赵淮之就少了面上的亲近,多了几分客套,此时不是自己的赵桓辰回来,见着是赵淮之,连几分客套都不想给赵淮之,“夜已经深了,请什劳子的安?世子不如早些休憩。”
赵淮之对王妃的冷脸置若罔闻,“刚刚门口见到迟嬷嬷,知道王妃在候着我和兄长。如今京都里可不太平,我见着兄长还未回来,心里头怪挂心的。”
江宁王妃的眉心蹙起,三皇子死了,还有一个什劳子的吉御医,还有什么旁的事不成?
江宁王妃尚不知道和妃娘娘染了这病症,“只怕桓辰是在友人家中耽搁了,忘了打发人回来说一声。”
赵淮之听到这一句几乎就想要笑了,他天天喝得醉醺醺明显是同人喝花酒了,王妃还说什么在友人家里耽搁?
“听说三皇子得的病会传染。”赵淮之故作担忧说道,“如今宫里头的贵人都有人得了。”他长吁短叹说道,“我前些日子在小红楼里见着兄长出来,青楼里是人最杂,最容易染上病的。”
说到这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道,“不过长兄既然是在友人家里做客,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赵淮之就准备转身离开。
“站住!”江宁王妃喊住赵淮之的声音几乎要破了音。
“母亲?”赵淮之转过身,故作疑惑开口。
江宁王妃定了定心神,“不如到屋里喝杯茶,你刚刚说宫里头的贵人都得了病?是怎么回事?我和胡夫人交好,她已经递了帖子,后个儿一早就要进宫。”她的手搅着帕子,不是担心胡夫人,而是担心很有可能在青楼里的长子!
赵淮之不意外王妃喊住自己,摇了摇头道:“喝茶就不必了,我这会儿还有有些困意,等会再喝了茶就不好睡了。”
“那就喝些水。”江宁王妃斩钉截铁说道。
“已经很晚了,也就三两句话的功夫,这里说就成。”赵淮之说道。
不管王妃的态度,就说起了事,“宫里头生了病的是和妃娘娘。听说状况很是凶险。儿子与和妃娘娘有些渊源,和妃娘娘病了自然就有人早早了告诉了儿子,也就是今个儿晚上的事,傍晚的时候还是略略有些发热,晚上的时候忽然就打了摆子,有太医署的太医看了脉案,说是和三殿下的病一模一样。”
“母亲你也知道,三皇子的病也是来的凶又急,请了吉御医,还没有去看诊,吉御医人就去了,然后三殿下也就去了。”赵淮之不胜唏嘘。
江宁王妃听着赵淮之的话,忍不住说道:“这病就这么厉害?”她听着赵淮之的话,有些难以想象病的凶险。
“可不是?”赵淮之说道,“关键是这才多少时候,就传到了宫里头,和妃娘娘也染上了。”
赵淮之叹了一口气,“只怕京都要不太平了,过些日子,只怕京都里还有旁的人要染上这病。”
江宁王妃听到这里,才惊觉这病的惊险之处。夜风丝丝缕缕缠绕在人的身上,她竟是觉得肌肤上的汗毛都耸立起来,摸了摸手臂,“这病是怎么传染的?”她忧心起这病是怎么传染的。
“不知道。”赵淮之摇摇头。
江宁王妃一愣。
赵淮之打了一个哈欠,“虽说不知道怎么传染的,但总归是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把病症扩散开。这病已经死了三殿下,和妃娘娘的也是病重。这样又严重又容易传染的病,只怕……”说到这里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对贺明莲说道,“母妃,已经很晚了,我也就是忧心兄长,所以多说了几句,兄长无事,我也回房了。”
说完就径自走开。
江宁王妃的身形一晃,身边的丫鬟连忙扶住了她,“迟嬷嬷,吩咐下去,府里头……”
迟嬷嬷连忙说道,“娘娘,万万不可啊。”她知道王妃是想要让所有人都去找大公子。
“你也听到了,这病如此凶险。”贺明莲含着泪说道。
“如今已经过了宵禁的时候。”迟嬷嬷抓着王妃的手臂,“如果大张旗鼓的去找,只怕明儿一早就传入到圣上的耳中,御史也要给大公子参上一本。”
“那怎么办?”江宁王妃的泪珠落下,神情说不出的惶恐,“这病……这病……已经死了一个了。”
迟嬷嬷说道,“等到明个儿一早就去找大公子,悄悄地去找。今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忍住,若不然坏了大公子的仕途……”
贺明莲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会恨我是不是?”
迟嬷嬷不说话,但流露出的意思便是如此。上一次的时候,因为王妃说出了那话,绝了大公子记为嫡子的路子,若是此时再让大公子的仕途出了错,只怕大公子要恨死王妃了。
王妃的心如刀绞,抱着迟嬷嬷嘤嘤地哭着。
既担忧赵桓辰的安危,又不敢轻举妄动。
第151章金针
汉白石台阶在月下泛着淡淡的白光,白日里是气派非凡,晚上这光让人的心尖儿泛着凉意。
金丝绣履又踏上了昨日里曾走过的宫殿。越往上走,就越觉得多了一分肃穆的气息,空气之中是若有若无的酸气,这是陈醋倒在滚烫的银霜炭上发出的气味。
王公公只送简宝华到了鸾鸣宫的门口,就再也不肯进去了,里头的人染了疫病,三皇子已经死了,他如何敢进去?
就连在这里停下,也屏住了呼吸,细声细气地说道,“简姑娘,请。”在鸾鸣宫门口一个多的字都不想说,生怕吸入了不该吸入的东西。
简宝华扣了扣门,很快就有人上前开门。
门开的并不大,只是开了足够一人通过的小缝,让简宝华和两个丫鬟进入之后,宫门就死死合拢。
在门口就浓郁的陈醋味道,在这里浓郁得呛人,简宝华低低咳嗽了两声。
这两声咳嗽让开门的小丫头如同惊弓之鸟,在摇曳的烛火之中,简宝华见着她小脸刷的一下雪白。
清了清嗓子,简宝华温柔说道:“只是味道呛着我了,你别担心。”
小丫头勉强露出笑,嗫嚅不安开口,“这边请。”
“不急。”简宝华摇摇头。
平月递过来了一方面纱,简宝华系好之后,在鼻尖下抹上薄荷膏,才觉得这股子让人窒息的味道消散了不少。
“宫里头的丫鬟和小太监,都在这里找颂秋。”简宝华说道,“蜜丸一人用上一枚,也给他们涂上驱蚊的香露。”
“是。”颂秋应道。
简宝华不等着小丫头领路,自己带着平月就往杨蓉的寝宫方向走去。
到处都是酸醋的味道,等到入了杨蓉的寝宫里头,这味道反而淡了些。
担心时疫扩散,这里的门窗紧闭,若是用了太多的陈醋,杨蓉受不住那个味道,所以到了寝宫里,反而少用了些陈醋。
先见着的是太医署的王术,王术见着是简宝华到来,冷笑着说一句,“总算是来了,当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若是再晚来一会儿,只怕也不用过来给人看诊了。”
简宝华虽说没有见到杨蓉,猜测她状况不好,但也不至于到王术说的那般地步,若不然,他也不会安安稳稳隔着屏风坐着,“圣上下了旨,王公公马不停蹄就到了我家,统共也就用了半个时辰,王大人莫不是觉得王公公耽搁了行程?”
上一次讽刺简宝华,她闷不啃声,以为是个软柿子,谁知道是个烫手山芋,“没空和你嚼嘴皮子,你看看娘娘的状况,赶紧行针给娘娘落胎。”
简宝华就入了那扇琉璃嫦娥奔月屏风,见着了半靠在床上的杨蓉。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和妃,而且是这般模样的和妃,面如金纸,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旁侧放着的是厚重的被子,一旦身上发冷,她就须得裹住被子才会舒坦,床尾有一个丫鬟,坐在矮榻上,面上说不出的惶恐,死灰一般的面色在见到简宝华的时候才稍稍亮了些。
杨蓉见着简宝华了之后,长舒一口气,“你来了。”掀起了盖在身上的薄被,此时简宝华看到她下身隐隐有血痕,杨蓉说道:“你若是再晚一些,我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小腹坠痛,这个在她腹中没多久的孩子在怀上孩子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要失去他的时候,在她的腹内搅动着,翻腾着,昭示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