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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赵青与赵玄目光相对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陛下知道陛下现在在做什么吗?”
“如果你连这样的用处都没有了,你就可以去死了。”赵玄目光在书房里面扫过,便看到了放在书桌之上的宣纸裁刀。
他几乎是癫狂地一下子把那裁刀抓在手里,飞快地比上了赵青的脖颈,乖戾道:“要么你帮我,要么……你今日就去死……这样你就和你最喜欢的贵妃阴阳两隔,再也无法见面了!”顿了顿,他又张狂地笑了起来,道,“要是你不怕死,我还可以让你活着,让贵妃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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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赵玄就是一个……因为男性自尊无法保存且必须牺牲的疯狂的男人……
☆、错了?
赵玄大约是没想到赵青会还手的。
在这皇宫当中,谁敢对他动手呢?他是一国之君,是皇帝,是万万人之上,谁敢对他动手?就算他和赵青是兄弟,可他也从来不觉得赵青会有胆子对他动手。
然而偏偏赵青这一次就是还手了,他几乎是不顾那比在他脖颈之上的裁刀,一下子就拧住了他的手腕。剧痛之下,赵玄几乎觉得赵青的手好像是钳子一样——那裁刀自然而然地就因为疼痛而落地了。
哐当一声脆响,裁刀在地上还弹了一下,才落在了赵青与赵玄两人的脚边。
“你……你大胆!”赵玄瞪着赵青,看着他脖颈上那道淡淡的血痕,莫名又觉得有些慌张了。
赵青却并没有松开赵玄,他一脚把那裁刀踢得老远,然后才看向了赵玄。他没有说话,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青弟,你松开朕。”赵玄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才道。
“玄哥,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赵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这样说道,他仍然没有松开赵玄,只是看向了外面——因里面这一番动静,屋子里面已经引来了范女史与张骏等人,他们也正紧张地看着屋子里面,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来。
赵玄看着赵青,忽然只觉得自己有些心虚害怕。
“或许从最开始,这便是一个错误。”赵青说道,“这些年玄哥对我的照顾,我都记在心里,当初是我贪心了,所以才造就了今日的结局。”
蓦地听到赵青去提从前,赵玄恍惚了一瞬,仿佛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当初我应当好好听从太后的话,早些给兄长留下子嗣。”赵青看着赵玄的眼睛,语气是平静的,“那样兄长就不会在今时今日因为子嗣的问题与太后起了嫌隙,此时此刻,或许你早已经儿孙满堂。从前是我太贪心了,我贪恋兄长给予的兄弟之情,又贪恋在这世上活着的美好,所以才拖拉成了现在的局面。”
这话话音刚落,祝湉出现在了门口。
祝湉看着赵玄赵青兄弟俩,面上是笑着的:“陛下,娘娘请您过去呢。”
赵玄一怔,回头看向了祝湉,脑子里面仿佛是一片乱纷纷。
赵青松开了赵玄,后退了一步,把自己藏在了黑暗的影子里面。
祝湉冲着赵青笑着点了点头,再次向赵玄道:“陛下,娘娘等着您一起用晚膳,外面肩舆已经准备好了。”
赵玄沉默了一会儿,他回头去看赵青,觉得有些陌生。
祝湉再催了一声,道:“陛下,走吧!”
赵玄垂眸,最后只迈出了长生殿,上了肩舆,往长乐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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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内往大内走,一路上除却禁卫之外,并没有别的宫人。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那一轮圆月发出了幽幽的光芒。
赵玄在肩舆上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仿佛是什么都没想。
“为什么青弟要说自己错了?”他忽然问祝湉。
祝湉安静地走在赵玄的肩舆右侧,听到他问了这么一句,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道:“小郎君只是把这些都想明白了。”
赵玄静默了一会儿,却不说话了。
祝湉见赵玄不再说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一路沉默地送着赵玄到了长乐殿,然后请了他进去殿中陪着刘太后一起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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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了长乐殿中,赵玄先愣了一下——方才在长生殿的时候,他以为刘太后要他来用晚膳只是托辞,而眼前摆着的已经仿佛不再是热腾腾的属于太后的晚膳却明明白白告诉了他,刘太后的确是在等他。
“坐下陪着哀家吃一点吧!”刘太后并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只是平和地说道。
赵玄带着几分迟疑坐下了,却并没有半点胃口。
刘太后并不在意这些,她一边让人给自己夹菜,一边慢悠悠道:“好久也没和皇儿一起用晚膳了,今日忽然想起来,便叫人去找了皇儿过来。”
赵玄捏着筷子,抬眼看向了刘太后,却情不自禁问道:“母后,你不是因为我去了西内,所以才让人去找我的吗?”
“是听说了,但与哀家要找你来一起吃晚膳没什么关系。”刘太后看了一眼赵玄,“你去西内想赵青,这是意料之中的。毕竟你想让张岭的女儿进宫,就得解决掉宠幸的问题。”
赵玄听着这话,只觉得难堪极了。
刘太后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难堪一样,只是继续平平常常地说道:“皇儿既然一心要放在这上头,做出什么事情哀家也不会意外的。”
赵玄抬眼看向了刘太后,忽然问道:“所以母后,当初为什么要把青弟丢在宫外呢?如果是青弟当了皇帝,母后现在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每每看到我的时候,便冷嘲热讽了。”
刘太后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着赵玄问道:“你觉得我所说,只是冷嘲热讽吗?”
赵玄鼓起勇气道:“当然,母后每每看到我的时候,都只会这样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来点评,从来都不曾为了我着想。”
刘太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定定看了赵玄一会儿,最后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既然皇儿这么认为,哀家也是无话可说的。”
“难道不是吗!”赵玄仿佛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样,又或许是多年的压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母后……母亲,您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您对我从来都不和蔼可亲,您几乎心狠手辣到看待我仿佛一个陌生人一样。从前父皇还在的时候,您对我也好像只是一个……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我从前总在怀疑,如果我有兄弟姐妹,您压根儿不会让我登上皇位。”
刘太后轻笑了一声,道:“所以皇儿,在你心中,哀家不过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赵玄慌乱了一瞬,先摇了摇头,仿佛否认了这一点,却又迟疑了一会儿,点了头。
“哀家这些年为你做的一切,在你看来,都算什么呢?”刘太后此刻的语气算得上和蔼可亲了,“从你登基开始,日以继夜帮着你熟悉朝政,帮你把那些有狼子野心的宗室皇亲一个个都撵走;从你亲政开始,让赵青进宫帮着你打掩护,好让你留下子嗣,帮你把那些心怀不轨的权贵都挡在朝廷之外;在你面对内忧外患手足无措的时候,站在你前面,帮你扛着谩骂,帮你选用最应该用的大臣,平定边疆,理顺朝政——这些都算什么?”
赵玄低下了头,不敢看刘太后了。
而刘太后笑了一声,也没有等赵玄说什么,只轻轻道:“在你眼里,这些都是哀家在弄权。”
赵玄听着这温和的话语,却只觉得嘲讽更盛了,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勇气,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这些难道不都是母后弄权的证据吗?我只不过是一个木偶一个傀儡,一切都要听从母后的安排!”
“所以,是母后错了吗?”刘太后看着赵玄,轻声问道。
赵玄张了张嘴巴,忽然想起了在长乐殿中赵青说自己错了。
“我……我要回昭阳殿去了……”赵玄仓促地起了身,他不敢去看刘太后,也根本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刘太后闭了闭眼睛,只道:“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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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玄走后,刘太后命人撤了晚膳,轻叹了一声,缓缓地走去了偏殿,却无心再看那些奏折了。
祝湉进到殿中来,悄声道:“娘娘,外面小郎君求见。”
“不见。”刘太后疲惫地摆了摆手,“让他回去西内好好待着吧!”
祝湉应了下来,先退出去,不久又转了回来,道:“小郎君让我给娘娘带话,说他现在已经全部都想明白了,一切任由娘娘安排便是。”
刘太后听着这话倒是笑了一笑,声音仍然是疲惫的:“可以一直糊涂的人竟然想明白了,应当明白的人却一直糊涂着,真是好笑。”
祝湉想了想,道:“陛下用情时候多……这也是难免的……先帝也是用情至深的人。”
“用情至深?”刘太后几乎是嘲弄道,“一旦用情,脑子里面就装不下其他,这可不能用‘用情至深’来美化了吧?”
祝湉不敢说什么,只站在一旁。
“你出去告诉赵青,让他安安分分的就行了,该有安排的时候,我自然会安排了他。”刘太后看向了祝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祝湉应下来,便迅速退了出去。
刘太后拿起了一本奏折又放下,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窗外,那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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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的选择
薛瓷再一次在昭庆殿中见到赵青的时候,已经真真正正入了秋。
进了八月,薄薄的夏裳已经换下,宫里面已经开始换了秋天的厚衣服,桂园的桂花开放,阵阵幽香扑鼻。
赵青仍然是晚上来的,他如之前一样孩子气地翻了窗户,眼中却已经不是之前那样茫然无措的样子了。
“我是偷偷跑来的,不要赶我走。“见到薛瓷的第一句话,他是这么说的。一边说,他一边笑着,便嘻嘻哈哈地歪在贵妃榻上坐下了。
“看起来你的气色比上次好多了。”薛瓷含笑从床上起了身,在赵青的对面坐下了,“怎么会过来了?还以为你会——会更久一点才会过来。”
“想明白了,就过来找你邀功呀!”赵青语气是轻快的,“我真的想明白了,小瓷,虽然我思考的时间虽然长了一点,但我已经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薛瓷嘴角噙着笑。
赵青认真道:“想明白了什么才是我应该做的。”
薛瓷微微挑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想明白了上一辈的恩怨终究是上一辈的恩怨,我作为小辈或许只能看到一丁点,却无法知道全貌——执着于从前并不是什么好事。”赵青的语气是平静的,“我想,作为我自己——我这个人来说——我想做什么、我现在想做什么,已经很清楚了。我想活下来,我想和你在一起。听起来这个理想似乎有些渺小,但却十分实际,对不对?”
“对。”薛瓷笑了一笑,“虽然渺小,但很明确。”
“我知道我想活下来不容易——所以我愿意什么都听你的。”赵青定定地看着薛瓷,“只要你不嫌弃我,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
薛瓷觉得有几分意外,她是没想到赵青会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想明白的。
赵青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道:“小瓷,怎么样,你愿意带着我这个拖油瓶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吗?”
薛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披荆斩棘翻山越岭要去做什么?”
“到权力的最巅峰,帝国两个最尊贵的女人决一雌雄?”赵青调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