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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长时日,秦宝宝缓缓醒来,发觉自己竟躺在一张床上,昏昏蒙蒙间,只记得自己被人劫杀,掉下深谷,在半空中似乎被什么挡了一下,就没了知觉。
他原以为这次自己必死无疑,怎的现在还活着?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忽听身边有人说话。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干不干?”
—个男子犹豫道:“我”
“哼!”女子冷哼道“你不敢我来!我就不信爹爹会杀了我!”
说着话,她快步冲到床前,挥掌就劈。
男子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道:“小妹,你别胡来,你知道爹爹的脾气。”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老者的声音道:“你们在吵什么?”
屋门一开,一个老者手里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女子连忙笑道:“爹爹,我看这人想必是死了!”
“哦?”老者一惊,快步来到床前,伸手来探秦宝宝的鼻息。
秦宝宝不知这些人的来历,索性装作毫无知觉。
女子乘老者分心,上前张嘴在那碗里大喝了一口,转身跑出。
老者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随后拿小匙撬开秦宝宝的牙关,将药汁硬行喂了进去。
秦宝宝心说:“这是什么药,怎么那女子好好的要抢着喝?”
只觉药汁入口清凉润泽,苦涩微甜,知是疗伤圣药,便任其喂入。
老者喂完药,又替他诊了诊脉,然后站起,在屋里来回踱步沉思。
男子问道:“爹爹,这人有救么?”
老者道:“他的七经八脉都给震散了,为父昨晚想了一夜,看来也只有用百草丹,再辅以先天一气神功,助他打通经脉。”
男子惊呼道:“什么?爹爹你”看那样子似乎极为恼怒。
老者忙道:“别急别急,容我今晚再想想,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那男子不说了。
老者又道:“雨儿你这么大,应该懂事了。你妹妹刁蛮任性,你可不能任她胡来。你们若干出什么蠢事来,为父先拿你是问!”
男子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老者笑了笑,道:“走,咱们到外边去,别惊了他。”拉着男子出屋,将屋门关好,二人说着话走了。
秦宝宝睁开双眼,打量着四周。
小屋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隔着窗子,可以瞧见外面是座小花园,花红草绿,曲径通幽。
秦宝宝知道自己是被这家人救了,可他们既然救了自己,而那女子却为何要对自己下毒手呢?
他此刻躺在床上,四肢被木板夹着用纱布绑住,已失去知觉,浑身瘫软无力,微一调息顿感周身巨痛难忍。
众所周知,秦宝宝的父亲乃是一世名医。他耳濡目染,当然了解自己目前的伤情,自己不但手足四肢骨断筋折。而且周身七经八脉已散,即便得以治愈,只怕也得落个残废。
一想到这儿,他悲从心起,泪水从眼眶内流了出来。
忽地他想起了“百草丹”他曾听父亲说过,这“百草丹”是用一百种珍稀名贵的草药合炼而成,有修复筋骨,起死回生之功效。平常人服了它,能强身长寿,练武之人服了它,能平添一甲子功力;重伤待毙的人只要能及时服了它,可以起死回生。
只是这“百草丹”所需的一百种草药,俱都是世间罕有之物,并非以金银可以购得,尤其是一味名叫“碧苋草”的药,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秦宝宝的父亲生前也曾炼过“百草丹”就因为没有机缘来到这“碧苋草”而中途作罢。
刚才听这老者说到“百草丹”难道他有?
秦宝宝不信他能有机缘看到“碧苋草”何况那老者一提到“百草丹”他那个儿子便急得瞪眼发怒,想必这武林圣药,他即便有,也未必能给像自己这样的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想到这儿,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忽见花园内一个女子向这屋走来,脚步轻捷,神色紧张。
秦宝宝一想,知道不妙,这女子想必是来杀自己的。有心想喊叫,可转念一想,自己落得这样,即便活着也无异于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干净,免得亲朋好友见了徒添伤感。还有大哥,他若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又会
他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是伤心。
那女子悄悄地推开屋门,探头朝里望望。
秦宝宝忙闭上眼,暗说:“你别怕,要杀我你就快来吧!”
他这时的神态和心态,完全可以用得上“视死如归”这个词。
忽听一人喝道:“小妹,你干什么?”
随后一个青年男子急掠而至,将女子扯住。
女子甩开他的手,厉声道:“干什么?你知道我想干什么。你胆小,怕爹爹怪罪,我可不怕。咱家的‘琼芝液’就那么一点儿,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从山上摔下来,爹爹都没舍得给你。这回倒好,竟拿来喂这人当水喝,你就不心疼?”
那青年被她这一说,嗫嚅不言。
秦宝宝暗道:“原来自己这些日子不能进食,竟是靠这琼芝液维持生命。”
他知道这“琼芝液”乃是用罕见的百年琼芝,加泉水以温火煮透而得到的至圣之药,怪不得刚才那老者喂自己时,这女子抢着要喝,原来是自家的好东西白送给别人她于心不甘。
一想到那老者对自己的恩情,秦宝宝不禁心头一热。
那女子又道:“这人到现在还没醒来,只怕活不过来了。再说像他这样,即便被咱爹救了,活着也是受罪,倒不如把他杀了,既免了他活着一生痛苦,又省了咱家的宝物被他糟踏。”
青年似乎被她的话所动,说道:“刚才我问爹爹这人有没有救,你猜爹爹怎么说?”
女子道:“怎么说?”
男子道:“看爹爹的意思,好像是要用‘百草丹’替他治伤。”
“啊!”那女子惊呼一声,随后悲声道“爹爹,你的心好狠啊!”秦宝宝暗忖道:“济世救人,原本是善事呀!哪儿来的‘心狠’之说?”
就听那女子忽地狠声道:“不行,我一定得杀了他!”
接着就是二人在屋外扭打之声,想是那男子怕爹爹怪罪,不让女子进来。
秦宝宝听着这二人的争执,想着因为自己竟惹得这家人不和,心里好生难受,有心想一死了之,可此刻浑身却又动弹不得。
他以前一向认为活着总比死了要好,可现在却发现有时候人活着,反倒不如死了干净,安心。
外面兄妹二人争执越来越烈“嘣”的一声屋门被撞开。
忽听园内一声暴喝,那老者及时赶来,沉声道:“你们俩干什么?”
两兄妹似乎极怕老者,见他面沉似水,吓得谁也不敢出声。
老者探头看看秦宝宝,见仍是睡着,便悄悄关上门,低声道:“畜牲,我就知道你们要干蠢事!”
女子道:“干什么蠢事?他是什么人,跟咱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爹爹干嘛要这样救他?我就是要杀了他,免得爹爹糟踏那些”
“啪!”的一声,老者想是气愤之急,竟打了女子一记耳光,颤声道:“你你这个无知的东西,我”
女子被打得甚是委屈,哭泣道:“爹爹心里既然没有女儿,那女儿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掉头跑出。
青年急道:“爹爹,小妹她”
老者喝道:“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快去给我追回来!”
青年迟疑了一下,追了出去。
老者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推门进屋。来到窗前,负手而立,默默地望着窗外沉思。
秦宝宝听了这感人的一幕,忍不住竟哭了起来,这也许是他自打入了江湖以来,第一次被感动得哭泣,也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这等人间至情。
老者听得身后哭泣声“咦”了一声,回转身来,见秦宝宝眼角流泪,竟欣喜地道:
“哎呀!你醒过来啦!”
秦宝宝睁开眼,见这位老者身材高大,脸上一团和气,但眉目间却透着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老者过来,伸食中二指,搭在他的脉门上,凝神诊断。
秦宝宝哭道:“老伯伯,我不要你救,我不要你救!”
老者一愣,自语道:“这两个畜生,还没有人家一个孩子懂事!”
秦宝宝又道:“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老者笑道:“傻孩子,你一定是听了我那一双宝贝儿女的话吧!唉,我那两个孩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罗!”
接着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宝宝道:“我叫秦宝宝。”
老者笑了笑道:“宝宝,你这名字可真有意思。”
秦宝宝觉得奇怪,自己这名字现在可算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怎的这老伯伯竟没听说过?
老者这时从怀中拿出秦宝宝的那柄金匕首,道:“这是你的么?”
秦宝宝点点头。
老者又道:“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秦宝宝诧道:“这是我的家传之物,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老者眼睛一亮,说道:“令尊可是个身材高瘦精通医术的药师?”
秦宝宝道:“是呀!”
老者惊喜道:“二十年了,我总算找到他了!令尊现在何处?”
秦宝宝眼圈一红,低语道:“他已经过世了!”
“啊!”那老者张大了嘴巴,似乎极为失望。
秦宝宝从老者的神态中,看出必有隐情,便问道:“老伯伯认识家父?”
老者沉吟半晌,道:“二十年前,老夫去白云山采药,不慎从山上摔了下来,跌成重伤。
偏巧又有一条毒蛇寻迹而来。那地方荒山野岭的,根本没有人迹。我原以为这次必死无疑谁知就在那毒蛇向我扑来之时,寒光一闪,就是这把匕首将蛇截为两断,后来我就被来人救了。”
秦宝宝这时稍稍有些安心了,原来此人是冲着这柄匕首才不惜一切要救活自己的。
老者又道:“那人医道很高明,很快就使我伤愈,我与他相处几日,倒也学了不少东西。
我现在炼制‘百草丹’,还是他昔日指点我的。到了分别那日,我让他留名,他却只是笑笑,便走了!我虽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却认识这把匕首。”
最后,他感慨道:“二十年了,我常为此事而内疚。想不到今天才知道他已先我而去
唉!”
秦宝宝见他一副伤感的样子,想说几句劝劝他,可是一想起父亲,他也不禁落下泪来。
老者见他又落泪了,忙一转话题,道:“你是怎么从山上掉下来的?”
秦宝宝道:“山上风大,路又滑,我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
老者沉吟道:“幸亏我在摩云岭下发现峭壁上长有‘碧苋草’,这才攀上峭壁,却没想到竟意外地救了你,这或许是你父亲在天之灵保佑于你。”
秦宝宝一听“碧苋草”三字,眼睛一亮,看来这老者竟有此奇遇,真的配齐了“百草丹”这一下自己有救了!
老者道:“你父亲救了我一命,我能活到今天,也是拜他所赐。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救你!”
说罢,他站起身来,仔细检查秦宝宝的伤情。
秦宝宝见他望闻切问,手法娴熟,知是医中高手,当下问道:“老伯伯这接骨之法,可是引自黄帝内经的正骨篇?”
老者一愣,看了看秦宝宝四肢上所绑缚的木条,随后“呵呵”一笑,道:“我倒忘了,子当承父业。呵呵看样子老夫这是班门弄斧了!”
秦宝宝道:“老伯伯不但医道高明,更有一颗悲悯众生济世救人的仁慈心肠。”
老者被他这一夸,直乐得“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娃子竟如此可爱。”
秦宝宝也跟着笑了,忽地想起一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者道:“红叶谷。”
红叶谷?秦宝宝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想必这家人是隐世到此。
老者又道:“此地位于险道剑阁之下,老夫举家迁来此地时,当见谷内长满了枫树和映山红,常年不败,所以便给它取了个名,叫红叶谷。”
秦宝宝一听“剑阁”二字,心中一凛,忙道:“这‘剑阁’可是入川门户?”
老者道:“正是。”
秦宝宝没想到自己这一昏迷,竟从北方的“摩云岭”来到这千里之外的蜀中剑阁。
他连忙问道:“老伯伯,我伤了几天了?”
老者笑道:“一月有余。”
秦宝宝茫然若失,自己一个月没在江湖露面,大哥不知道自己的消息,不知会急成什么样?
忽地想起此地已是蜀中,可算是到了蜀中唐门——自己的干爹唐老爷子的家门口,大哥找不着自己,想必一定会派人到唐门来寻,等自己伤好了,到唐门去,顺便看望一下干爹不就成了?
他又想起了秋莫离和龙海娇,暗道:“师兄为娶老婆受了那么多罪,我这就算是考验一下大哥对我的心。”
一想到这儿,他脸上泛起了甜甜的笑意。
老者看他一会发呆,一会又独自地娇笑,笑着问道:“宝宝,你在想什么?”
秦宝宝当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心思,只是笑道:“我在想老伯伯你真好!”“哈哈”老者被他惹得大乐,拍拍他的脸蛋,道“你这张小嘴可真甜。”
秦宝宝道:“老伯伯刚才说举家迁来此地,那老伯伯原先住在何处?”
老者似乎被他这一问触动了伤心之事,脸色一变,顿时不言语了。
秦宝宝也甚乖巧,知道隐遁世外之人,要么是看破红尘图个清静,要么为避灾免祸,总之必有原由。
人家既有难言之处,他当然不能追问,忙道:“老伯伯如何称呼?”
话锋一转,老者略一沉吟,笑道:“老夫复姓东方,单名一个‘泰’字。我那一双儿女,哥哥叫东方春雨,妹妹叫东方秋燕。唉,都怪我自幼把他们娇惯坏了,那么不懂事。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哟!”
秦宝宝默默点头,暗自忖道:“这兄妹俩有个这么好的爹爹,可真有福气!”
接下来二人又谈论一番关于疗伤医病方面的问题,当真是志同道合。
东方泰为人谦和,又甚健谈,说了不少疑难杂症的治病心得,秦宝宝凭着家传学识,或嘉赞一番,或引经据典予以辩驳,说得东方泰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二人一番畅谈,直至日落西山,老者才乐呵呵地离去。
自打东方泰知道秦宝宝是自己恩人的后代以后,他的那双儿女,似乎也对秦宝宝消除了敌意。
可秦宝宝却能感觉出这兄妹俩对自己并不热情,每次来陪自己,似乎并非出自本意,而是被爹爹逼着的。
秦宝宝不知什么原因,逗他们说话,他们不理不睬,要么随便应一句,弄得秦宝宝索然无味。
就这么过了七八天,秦宝宝的伤在东方泰精心护理下,日渐好转,缚在手足上的木条被拆了,四肢已能活动,只是整个身子却瘫软如泥,不能动弹。
秦宝宝知道这是七经八脉散乱而至,只须服了东方伯伯那“百草丹”再以精湛的内功打通各处血脉,自己便可康复。
东方泰嗓音宏亮,中气充沛,两个太阳穴鼓得像小球,分明有一身极高明的内功。虽然从未在秦宝宝面前显露过,但又哪能逃得过他这双明察秋毫的眼睛?
秦宝宝精通药理,现在已能吃些玉米稀粥一类的流食,心中甚是高兴,只等着“百草丹”
来使自己行动自如,转世为人。
可不知什么原因,这两天东方泰竟没有过来,而且东方春雨和东方秋燕兄妹对他也忽地更加冷淡起来,甚至连送来的饭食,有时候也是凉的。
秦宝宝的心也冷了,老伯伯虽是慈心仁厚,一副菩萨心肠,可这“百草丹”毕竟太珍贵了。“珍奇百草,只求一丹”老伯伯花了毕生的心血,才求得这一颗丹药,自难免舍它不得。
秦宝宝虽然有些自悲,可他却不怪老伯伯,将心比心,即便自己有这颗“百草丹”又岂能舍得给他人享用?
他想着老伯伯一定是出于自责,无颜见他,故而这几日才一直避而不见。
他心中虽暗自伤感,却在想着如何编个理由,告诉东方伯伯自己如何如何不想康复,如何如何喜欢成天躺在床上。
编这么个理由,可算使他伤透了脑筋。他以前一向认为这世上能难住自己的问题几乎没有,可他现在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劝东方伯伯?
最后他总算想了个自己最不情愿的办法。
他忽然冲着屋外的东方秋燕道:“臭丫头,你给我滚进来!”
东方秋燕比他年长几岁,却是胸无城府,被他这一喝骂,气得冲了进来,厉声道:“你喊我什么?”
秦宝宝把眼一瞪道:“我喊你臭丫头,丑丫头,你能怎样?”
东方秋燕长得不算漂亮,可却也不丑,被他这一骂,气得举掌就劈,掌风急劲。
秦宝宝心中惨然,却又想到心有所安,便闭上双眼,只等对方一掌毙了自己。
谁知对方那掌到了近前,忽地劲风立止,随后只是重重地打了他一个嘴巴子,喝道:
“你再骂,瞧我不打死你!”
秦宝宝若有所失,忙睁开眼叫骂道:“你敢?!有种你试试看,瞧你爹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他见东方秋燕气得浑身颤抖,目露凶光,又道:“看你这样又丑又凶,只怕以后准找不着婆家,嫁不了人!”
说完竟放声大笑。
东方秋燕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你找死!”
正欲合身扑来,忽听有人喊道:“妹子,你干什么?”
随后东方春雨从院内跑了进来,一把拉住了东方秋燕。
秦宝宝知道东方春雨为人忠厚老实,又极害怕东方泰,刚才那法子对这人不灵,当下也就不说了,只是冲着东方秋燕不住地冷笑。
东方秋燕极力挣扎,却被哥哥牢牢抓住不放,气得大哭。
东方春雨问明原由,也冲着秦宝宝怒目而视。
秦宝宝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尽量掩饰内心的痛苦,做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东方春雨忽地喝道:“你真是狼心狗肺!”
“嘣——哗啦!”一阵响动,窗前的那张桌案,竟被他一拳击得散了架。
秦宝宝心中暗道:“好,这小子也来火了!”
正想再撩拨几句,忽觉心中一酸,一时竟说不出话。
东方春雨却突然低声道:“走,咱们将这事告诉爹爹去。”
说完连拖带拽,将东方秋燕拉走了。
到了晚上,东方泰来了,脸上不但没有丝毫责备之意,相反却满是怜爱。
秦宝宝原想故伎重施,可不知怎的,面对对方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东方泰尽量装作不知白天发生的事,仔细地对他们四肢,脉络检查了一番。
秦宝宝却从他的神情中看出自己白天的做法,想必已被他识破。
果然,东方泰诊断后笑道:“你恢复得很快很好!明天老夫便让你服了‘百草丹’,替你打通生死玄关!”
秦宝宝脱口道:“不不,我不想”
“嗯?”东方泰面色一沉。
秦宝宝竟被他神色间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所震慑,忙住口木言,低下头去。
东方泰道:“老夫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今晚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来!”说完,他出去了。
秦宝宝这一夜又哪能睡得安心?他思绪万千,激动、伤感、内疚、兴奋,种种心情困扰了他一夜,直至东方破晓,才蒙胧睡去。
忽地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就见窗外花园内,东方泰左手端着个药碗,右手里握着个东西,想必是“百草丹”脸上神色有异,又气又急。
就听左边花丛中有人说道:“爹爹,你若是非要救那人,那我就陪咱娘一快儿死!”
说话之人秦宝宝看不见,但听声音是东方秋燕。
东方泰气得手足乱颤,悄声道:“燕儿,你别乱来,快把剑放下。”
东方秋燕道:“不,爹爹若不答应,女儿死意已决!”
东方泰照秦宝宝这边看了看,然后道:“好好,我答应你。”
东方秋燕道:“不行,你得先把‘百草丹’交给我。”
“行行!”东方泰摊开右掌,掌心里果然是颗碧油油的丹丸。
东方秋燕的一只手从花丛中伸出来拿那丹丸,忽地东方泰手腕一翻,拇指压住丹丸,食中二指钳住东方秋燕的手臂,猛往怀里一带。
东方燕惊呼一声,被东方泰拉了出来,随即左脚弹起,踢飞了东方秋燕另一只手中的钢剑。
东方秋燕知道上了爹爹的当,哭道:“爹爹你真是好狠的心,我娘她好苦命”
东方泰忽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似乎怕被秦宝宝听见,然后将东方秋燕拉至背处,二人悄悄地说着什么。
秦宝宝凝神细听,可谈话声却极低,听不清楚。
秦宝宝暗忖道:“原来这家还有个女主人,怎的我从未听他们提过?”
那边谈着谈着声音渐高,想是心情激动,失了控制。
只听东方泰道:“我与你娘,恩恩爱爱,夫妻几十载。我为什么要学医?我又为什么跋山涉水,四处寻药?你娘病了这十几年,我又何尝睡过一夜的安稳觉”
说着,他激动不已“嘶”的一声,扯开衣服,道:“你看!”
东方秋燕惊呼道:“啊,爹爹你”东方泰道:“这十几年来,我苦求良方,屡试不果,恨不能掏心剖腹,治愈你娘。这些伤痕便是我挠抓所致,以减轻自责”
东方秋燕泣声道:“爹爹,我错怪你了!”
东方泰长叹道:“这‘百草丹’虽是治病疗伤的圣药,但却只能适用新伤。似你娘那般十余年的顽疾,服了也只是多活几日而已。这两日,我与你娘谈了这事,她也让我先救这孩子。”
“怎么这药是我娘的意思?”
东方泰道:“救命之恩,点滴为报。要知道没这孩子的父亲当初救了我,又哪有咱们这个家呢?再说这孩子师承其父,家学渊源,医道颇高,说不定他好了,也能替你娘医”
二人又低低轻语了一会,东方秋燕似乎被说服了,这才轻声哭泣着转身去了。
东方泰整了整衣装,来到屋前,隔了一会才推门进来,微笑道:“宝宝,宝宝,你醒了么?”
秦宝宝抽泣不答。
东方泰脸色一变,随后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别的事以后再谈。来,先把这药吃了!”
“我不吃!”秦宝宝道。
东方泰看着他一脸倔犟的神情,知道说也没用,伸手点了秦宝宝的昏睡穴,然后撬开牙缝,将药塞入他的口中,又端起小碗中的“琼芝液”给他灌下。
秦宝宝这时毫无知觉,当然也无法拒受这等大恩。
当他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盘膝坐在床上,丹田腹内仿佛有一颗火球,灼热难当。
他知道自己已服下了“百草丹”心里好不难受,睁眼去看东方泰,却见东方泰神色凝重,正色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事已至此,你可别荒废了老夫的一番苦心!”
随即大吼了一声,宛若山林虎啸。
秦宝宝被这一吼,摄住心神,忙抱元守意,摒弃一切杂念。
蓦然只觉背宫大穴上传来一股暖融融的热流,直撞丹田腹内的火球。
这一撞似乎撞开了丹田门户,一股热浪自丹田内涌出,散向本无知觉的七经八脉中。
热浪所到之处,秦宝宝登时便有了知觉,或痛、或痒、或冷、或热,凡遇要穴受阻,必有外力震开门户使热浪畅通。
秦宝宝守意默念引导着热浪先打通任督二脉,待二脉已通,体中内力已生,再慢慢凝聚内力,打通各处经络,这时已无须外力相助了。
待全身脉络穴道一一打通,秦宝宝顿觉体内真气乱窜,酷热难当。他知道这是“百草丹”
的药力发作最猛烈的时候,可正是治疗伤痛的最佳时期。
他连忙摧动真气推动那股滚烫的热流,在周身游走,每遇伤痛异样之处,便控制摧动之气,让热流滞留滚动,以助伤愈。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热流滚遍了全身,也渐渐冷却,停滞在喉间。
秦宝宝一声咳嗽,吐出了一大块淤血和一团药渣。
随后,他又强摄心神,将通贯周身的真气——捺入丹田,慢慢地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