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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珏当下就垮了一张脸,语气冷冰冰的:“别这么喊梁某了,杜公子这门亲我可攀不起。”
若是杜芷只是个普通喜欢沈孟的人,看在他是沈孟的表弟份上,梁珏也不会给他难看脸色。可偏偏他们之间是有过过节的,他可没有忘记过这位杜公子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
杜芷当下露出个十分难过的表情来,他本就生得个子娇小,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整个人更是添了种楚楚可怜的气质,不需要多说什么,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很容易让心生怜惜:“表姐夫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知道我不受人欢迎,可我也没有说什么呀。”
沈孟的表情微微沉了下来,她不笑的时候,很有不怒自威之感。如今神情严肃,显然是动了怒的征兆。
沈孟心下觉得委屈,到底不是算计在她沈孟身上,所以这仇沈孟也忘得快。如今杜芷不过一两句话,她就能生起自己气来。
虽然这里面可能也有她们正在置气冷战的因素,但他还是觉得很难过,再坚强的人也会被被情所伤,他稍稍低下头来,眼里不自觉浮起一层雾气。
沈孟嘴唇动了动:“梁珏他确实不是你的亲戚,你也不用叫他表姐夫。”
她是杜芷的表姐,只要梁珏是他的正夫,那杜芷就可以喊他一句表姐夫。她这么说,显然是不承认沈孟是她的正君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梁珏更觉得冷了,他原本冷是因为没有吃饭,在清晨的凉风中吹一吹,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但现在冷完全是因为沈孟。
肚子里冷,心肝肺都冷。
杜芷一直是厌恶着梁珏的,在梁珏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妻主的时候,他就对他又嫉又恨。在梁家动手段对付他的时候,他这种嫉妒已经全部化作了仇恨。
梁珏今儿个的气弱让他觉得心里痛快无比,然而在杜芷唇角微微向上翘起的时候,沈孟开口把先前的话说完了:“当然了,我这个表姐你也犯不着叫了,我承受不起。”
没有想到她竟然是维护自己,梁珏惊愕地抬起头来,瞳孔放大的样子就像是受了惊吓的猫儿。
说完了这句话,她便转了身,踩着凳子坐上自己的马车。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可不想错过了点卯的时辰。
沈孟已经完全顾不得杜芷了,看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直接抓住马儿身上的长毛,在马车妇的帮助下,踩着凳子也上了沈孟坐的马车。
沈孟说让马车妇扬鞭的时候,梁珏便掀开车帘子坐了进来。他一个不稳,脚下一扭,直接身子就往前倾。
他摔得位置不错,沈孟没动,他就直接地摔倒了她的怀里。梁珏虽然不重,但这一身骨头还是蛮硬的,特别是他那脑袋,直接磕到她的胸上,虽然有胸前的两团绵软做了缓冲。
但沈孟毕竟不是波霸,还是被他磕得生疼。
等到车子平稳下来,梁珏直起身来,双手抓住沈孟的膝盖来稳住自己的身体。等他在沈孟的旁边坐好,他才回过神来一把揉了揉自己磕痛的地方。
沈孟咳嗽了两声,他才抬起头来,又盯着先前撞的地方看了一会,忍住羞耻伸出了手:“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痛了。”
到底是年轻,身体又敏感,他揉了没两下,沈孟就起了邪火,她用手抓住梁珏细细的胳膊:“行了,也不是很痛,你老实坐着吧。”
等她松开手,沈孟忙收回手来,想着先前手下的触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放松地“哦”了一声。
梁珏声音小小地问她:“你方才怎么那么和杜芷说呢,他毕竟是你的表弟。”虽然是沈李氏那边的亲戚,但名义上,沈李氏确确实实是梁珏的嫡父,她不该这么失礼的。
“我对他客客气气的,你不是又要不高兴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家妻主的记性还没有那么差,而且当初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反悔的。”
当初杜芷算计梁珏,虽然受了损害的是梁珏,但把梁珏视为自己早就定下来的正君的她,何尝没有受损害。
更何况,杜芷用的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手段,反而堪称是下作阴毒。
当时她求情,是为顾念这么多年的亲情,开了这个口,她就算是和杜芷两清了。
梁珏小声喃喃:“你从来都不说,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他声音很小,小到沈孟和他面对面坐着都几乎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梁珏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个笑容来,眼睛弯成月牙,笑容清澈,像是雨后初阳:“没说什么,就是高兴。”
和他进行了这么短暂的交流,沈孟又把视线收回来。在外人前头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夫郎,不过她也没有忘记自己还在和梁珏冷战,也不能对他太热情了。
说了这么多话,沈孟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早膳没有吃,当下也不管梁珏,自顾自地吃自己带的东西。
这马车小,她也没有带点心的习惯,用油纸包的这么点东西,也就是够她一个人填饱肚子的。
她在那里吃得很香,梁珏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手里的吃的。
先前决定追沈沈孟的时候,他就把早晨搁置了。刚刚碰上杜芷那厮,他肚子里都是气,心里难过得要死,根本就顾不得自己还饿着肚子了。
现在心里舒坦不少,又看沈孟吃得那么欢,再加上这马车的空间小,又是用得上好的油炸出来的油条和春卷,沈孟吃得唇齿留香,这车里也满是浓烈的香气。
他喉结动了动,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又一口口水。但口中生津并没有什么作用,他还是觉得很饿,可能是因为这个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吧,马车壁上的花纹也不好看,他本来想转移一下视线的,但眼睛就是凝聚在沈孟那只不断往口中送食的手了。
一口又一口,一根香喷喷的油条没有了,第一个春卷也没了,第二个只剩了一口……好了接下来要吃的皮薄陷多的大包子了。
梁珏努力得吸了吸鼻子,仿佛这样自己就能饱了一般。但很显然他这是自欺欺人,诚实的肚皮并不买他的账。在沈孟吃掉第一个大包子的时候,他的肚子也发出越来越响的咕咕声。
“真是拿你没办法,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带点吃的。”沈孟把最后一个还带了点热气的包子递到他面前,“行了,拿去吃吧。”
“不要紧的,你先吃吧,我不饿。”家里又不是没有吃的,他且忍一忍,回去就好了。
“行了,我可不想在吃的时候被人盯得发毛了。”沈孟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塞进他怀里,真是爱口是心非的人。
虽然很饿,但到底是大家出身,梁珏的吃相非常斯文秀气。不过他的速度半点不慢,也就是一小会,油纸袋就彻底空了。
不过这一小会的功夫,马车也稳稳地停在了沈孟的目的地。沈孟先探出身,下去之前,又掀开帘子对着车内:“我先下去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等我晚上回来再谈吧。”
梁珏拿着那个纸袋子点了点头,等着沈孟下了马车,他又掀开车帘,喊住她:“妻主你等一下。”
沈孟停下脚步来:“又怎么了?”
梁珏脑袋又探出来一些:“就是那个甘理国皇子的事情,妻主打算怎么办?你打算单独去见他吗?”
“怎么会是单独呢,我又听不懂那位殿下说些什么,他那里应该有译官在,护卫也少不了。”虽然那译官不怎么靠谱,但也勉勉强强能用。
这个节点对方应该还没有发生上辈子的意外,她早点去,也不是非要用上梁珏不可。
“没有别的事情了吧,没有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沈孟正打算转身,梁珏喊住了她:“再等一下”
沈孟只好问他:“又是怎么了?”
梁珏抿了抿嘴唇,神情还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在沈孟不耐烦之前说了出来:“就是你说的那件事,我同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他想了想,虽然不知道沈孟怎么知道自己会甘理国语的,但如果沈孟要去见那讨厌的乡下小国皇子,他跟着去总比不去的好。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梁珏也不是没有脾气,当下睨了她一眼,把沈孟常说的一句话还了回去:“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就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沈孟沉吟了一下,显然是在考虑。
梁珏得寸进尺,还催她:“你快点想,不怕点卯晚了时间啦!”
沈孟朝他伸出手来:“既然你这么着急,行了,那就今天吧。”
☆、第042章
等到被梁珏从马车上拉下来的时候,梁珏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等到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妇已经在沈孟的手势下把马车给驾走了。沈家的府邸离这皇城的距离算不得特别远,可也算不得近。
况且梁珏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他身上的佩戴的玉佩是沈孟送的,他可舍不得作为抵押品,想要赊账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怎么让车妇走了,要我怎么办?”
后宫不得干政,本朝也没有男子入仕当官的先例。沈孟平日里愿意把朝堂上的事情讲给他听,还乐意和他讨论,这点对他们而言已经够了。
本朝,正五品(包括五品)以上要参加早朝,沈孟如今是正六品,不过她属于京官,又处在翰林院这种重要部门,自然是要参与早朝的,她先进门应卯,又拖了相熟的人,把沈孟安置在太医院,又叮嘱了一个医正两句:“劳烦照顾一下我的夫郎,可以的话,去御膳房问些能够匀出来的点心,等我早朝回来便过来。”
接下来,她又是照常叮嘱沈孟不要乱跑:“皇宫不比咱们家里,处处都有讲究。你若是不认识路,就先在这待一会,可以认认药材。”
梁珏点头:“你忘了,我先前又不是没有来过这宫里。尽管放心便是,你快些去吧,要是迟到了就不好了。”
梁珏出身比沈孟要尊贵许多,除了和他的尚书娘亲有关,还因为他的爹亲和皇家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这偌大的皇宫,他在这段时间没有沈孟来的多,但小时候绝对比沈孟要常来的。
在沈孟心里,梁珏这个正君极少让她操过心,性子也稳妥,简单地安置了一下,她便拿着上朝要举着的玉笏匆匆地跟着翰林院的同僚上了场。
见她走得这么急,往日的同僚还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平日里你都来得那么早,怎么今儿个还落在我后头了。”
沈孟朝她笑了笑,加快脚步迈进了金銮殿,等她在自己的位置站好,她才小声地回答了先前的问题:“先前家中有些事情耽搁了。”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原本十分嘈杂的金銮殿也安静了下来。贴身伺候皇帝的女官尖着嗓子一路传过来:“皇上驾到。”
在两侧文武百官弯腰迎接下,皇帝一步步从金銮殿的红毯上走向那把金灿灿的龙椅。
等坐稳之后,她才用洪亮的嗓音道:“众位卿家平身。”
金銮殿很大,不过空气中安静得连绣花针落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有皇帝一个人的声音的情况下,自然是每个人都能够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谢圣上。”自然又是齐刷刷的声音和齐刷刷的造型。
沈孟双手交握抓住手中玉笏,随着文武百官一同直起身来。
拿着个浮尘站在皇帝身边的女官尖着嗓子喊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帝的时间宝贵得很,能够准时来上朝就很不错了。
此时正是丰收季节和年终的中间阶段,户部尚书上来汇报了一下各地民生数据。
户部尚书是个有些慢悠悠的性子,人也十分和气圆滑,她照常是先拍了一段皇帝的马屁:“在陛下的治理下,我朝极大多少的地区今年都是风调雨顺,只有几个小小的县城收成不大好,不过有朝廷的救济,百姓们正常生活不成问题。”
这简直就是在瞎扯淡,民间因为饿死的人可不算少了,或是*,或是天灾。今年,京城所在的地方确实天气不错,但是在别的地方,不少都遭了天灾。
*可控,天灾根本是无法准确预测的。但皇帝可不会管那么多,她相信的只有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户部尚书,至于老百姓怎么个水深火热法,她体会不到,也不打算去体会。
户部尚书说完了,又是其他五个尚书或者部门的侍郎,接着在她后头跟着将?自己负责部分的情况汇报给皇帝听。皇帝也不是个傻的,也清楚底下的这些大臣是不是在糊弄她。
在某些事情上,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句难听的实话,她不是不能做个好皇帝,只是有些懒罢了。
大家都笑嘻嘻都多好,只要不触及她的利益,不触及某些大人物的利益,她也乐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孟低垂着头,面上并无什么恭敬之色。她太了解这一位皇帝了,对方不傻,但能力不够,这皇帝做得不怎么样。
上一世的时候,几位皇子闹得不可开交,仅有的几位皇女也为那把金灿灿的椅子争来夺去的。
除了几位皇女,有条件能为了这把让人感叹高处不胜寒的黄金椅,几个人弄得朝堂乌烟瘴气,甚至还导致了几场小型的叛乱,虽然最后被成功压下了,但是这个国家也因此元气大伤。
上一世,她便是这几场斗争中的牺牲者之一。
刚回忆到这里,沈孟抓紧了手中玉笏。就见她的娘亲,礼部的侍郎站了了出来。
这个早朝有些过长了,她先是短暂地歌颂了一遍皇帝的丰功伟绩,又赞美了一下自己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当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她也没落下。
奉承完了,她简短的总结了一下礼部本年做过的事情和贡献。
接着话锋一转,又提到了最近的甘理国的事情。
大致的意思如下:这个小国很有钱和本朝交往密切,也不是那些个专门讨钱占便宜的偏远小国。总之来说,很不容易,人家这次皇子都来了,而且很明显,这皇子肯定是背负着和亲的使命的。
现在问题摆在这里了,皇帝膝下几个皇女,谁去做这个和亲对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