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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晟手上拿着一个瓷瓶,神色凝重。自下朝之后,他就去了太子府上。太子听曲喝酒,美姬环绕。
裴晟置若未闻,一直拿着瓷瓶来回的看着看,表情微妙,眉头紧皱。一个少女剥了葡萄笑吟吟的朝太子喂去,太子吃下,顺带又摸了摸美人的手。转眸的时候,还见裴晟维持着这个姿势半点都没动,这么多美人在他身边坐着也目不斜视。太子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一过来你就在看你手里的瓶子,这瓶子有什么特别,你还能从中看出花来?”
裴晟没答,只是道:“太子,太傅说您这几日功课耽误,不可再掉以轻心了。”
这个事情,在私下的时候被皇帝训了一通,没想到好不容易逃过皇帝的唠叨,还得被裴晟说一通。太子又好气又好笑:“你才多大,就和太傅似的,这是想教训我?”
裴晟闻言,立刻起来作揖:“臣下不敢。”
“得了。”太子挥了挥手,让奏乐的美姬尽数退下。等到她们都离开之后,他整理了下袖子,却还半躺在榻上,叹了口气,“现在他们都走了,你有什么话就说了吧。”
裴晟没有犹豫,直接便问:“太子见了皇后?”
这件事,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是多多少少还有传开一些。太子不意外,见裴晟这么说,反倒是皱起眉来:“连你也觉得,我不该去见母亲?”
“自然不是。”裴晟摇头,“我只是想问太子,见皇后的时候,也有说些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太子皱了皱眉,总算坐直了起来,“我和皇后说了什么?”
裴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瓷瓶,微微握紧了一些,静默了会,才道:“那件事,也只是猜测,我怕太子心切,会与皇后说起。”
裴晟这话没什么隐藏,太子有些尴尬,瞥了他一眼,“说了会如何?”
裴晟一愣,立刻站了起来:“太子真的去问皇后了?”
自己那时候的确绷不住就说出来了,太子有些尴尬,他也只皇后做的不对。但是在他心里,更不对却是向寄芙,现在赵琮和乔悦没事。向寄芙更是因祸得福封了美人,唯有母亲,幽居清心宫。
想到这里,他微微皱眉:“母亲与我关系不错,我问一问也无妨,又是如何?”
裴晟微微一顿,立刻一作揖,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出了门。太子本想继续解释一些,但见裴晟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了。顿了顿,也重新坐下了下来,揉了揉眉心。
。
几日后,书房。
承安过去的时候,看见赵琮正在书房里作画,这次画的东西有些大,一个伞面。承安早就已经习惯,目不斜视,低声禀告:“长公子,陛下今日让皇后出来了。”
赵琮没有停下作画的手,只是略笑了笑:“快两个月,君上后宫虽然没什么人,但中宫无主,向寄芙又封了美人,的确该出来了。”
“最近……还有些流言。”承安看着有些欲言又止,“传的有模有样,也不知是谁放出来的。”
赵琮换了一只笔,沾了颜料,“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有人传言,向美人对陛下用了些……东西,甚至……意图谋取中宫之位。”
赵琮这才停了笔,抬头看了他一眼,未露什么情绪:“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承安微微一愣,他自然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人他实在不好在赵琮面前直说。但见赵琮这闻起来,承安顿默良久,也不知要不要明确的说出来。
赵琮这时候已经搁下笔,把折扇摊开晾在一边:“不是那个人。”
承安因为估计着那人的身份,所以没敢和赵琮明说,但见他直接便说不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惊讶。之后又立刻垂头下去,小声道:“臣下不明,若不是那人,假借那人出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赵琮不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宝石的坠子,系在扇子底下。表情有些似笑非笑;“为了什么?有些事情,以孤现在的立场,不好出手,他胆子到不小,他此番也正好省了孤一些事。”
赵琮这话说的不清,承安起先有些不大明白,过了一会,猛然反应过来,微微一愣:“公子的意思是?”
“孤没有什么意思。”赵琮把扇子收好,顺便写了两封信递给承安,“只是这件事,暂且不要让夫人知道。”
承安一愣,低头应是。
“什么不要让我知道?”赵琮话音刚落,前头就探进来了一个脑袋,乔悦手里提着点心,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你想瞒着我什么事?”
赵琮朝着承安看了看示意他下去,之后就牵着乔悦的手过来,轻轻笑了笑:“我给你准备了一个东西,过几日再给你。”
“给我准备了东西?”乔悦挑了挑眉毛,有些好奇,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是什么,现在告诉我嘛。”
“现在还不行。”赵琮牵着她坐下,之后才走到桌案前,笑了笑,“过几日便知道了。”
乔悦想了想,趴在榻上,边上放了点心,她吃了一口,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看着赵琮在面前处理事务的模样,她歪了脑袋,发髻略微歪斜一些:“过去没有问你,我这样在你的书房,会不会让你分心,打搅到你处理事情?”
赵琮停下笔,就朝着乔悦的方向看了一眼。
发髻如瀑,懒洋洋的躺在那边,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眉梢眼角比起往常,多了一些细丝的媚意。赵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意。想到这里,他重新摊开了一卷文书,心安理得的想摇头。但是过了一瞬,看着乔悦有些狡黠笑容。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沉吟片刻,才回答:“若是正事的时候,夫人很安静,不会打搅。”
乔悦本以为赵琮会干脆的说不会,没想到他会出来这句话来。他看了赵琮一阵,就露出了几分笑意。果然没有再打搅他。
看着乔悦没说话了,继续趴在哪里吃点心,赵琮也不禁摇头笑了笑。吃了一次亏,当然要学聪明了。若是他说不会,乔悦这会该说他一直没有关注她而生气了。
的确,她在这里,自然会让他忍不住就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但也只有她在他身边,他能感觉到那种丝丝入扣的温暖。与其说打搅,不如说他更希望有这种烟火气息的模样。
他重新拿起一卷文书,看到上头写到的名字,表情一顿。他本以为他不会有这个胆量,没想到却还是孤注一掷。再看了看正趴在榻上的乔悦,微微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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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几日越发的嗜睡,醒着的时候脑袋总是有些疼,每每听完太傅的禀报。他更是觉得一阵头疼。
他正在伏安处理政务,其中依旧夹着不少太傅的文书,都在和他禀告太子种种。虽然太傅言辞已经尽量委婉,但是皇帝焉能不明白太子的情况?
他放下手里的文书,揉了揉额头。这时,向寄芙从内侍手里端了汤药,轻轻走到皇帝身边,声音轻柔:“君上,您该用药了。”
皇帝停下揉额头的手,淡淡的“嗯”了一声:“放下吧。”
向寄芙却瞧了皇帝一眼,一边给他揉着太阳穴,低低笑道:“妾身这几日,瞧着君上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太医只是说君上劳心,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妾身每日煮给君上喝,想来不日便会好的。”
皇帝笑了笑,原先的头疼随着少女微凉的手轻轻揉捏,总算缓解了一些。他刚刚想说话,外头忽然有人来报,说是裴晟求见。
皇帝定了定神,挥手让向寄芙退下:“宣。”
第48章
皇帝静静的打量面前的人,已经屏退了四下,听完裴晟的禀告,他也未露太多的情绪,声音淡淡:“你是说迷香?”
裴晟方才来见,说是找到了一些线索。原来前些日子,乔悦外出的时候,曾被人用了迷香。那些人来历古怪,迷香却十分精细,裴晟找了资深的香料师分辨。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理出了迷香的用料。
裴晟把方子递到皇帝手里,神色恭敬:“其中一味药,十分特别,民间罕见,宫中也不多。”顿了顿,裴晟的神色有些为难,“许是后宫之人,事态为明之前,请陛下多加注意。”
皇帝有些诧异,之前他只觉得可能再宫中,却没想到是后宫之人,一时脸色也有些黑。毕竟有个刺客潜伏后宫,还可能和自己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换了是谁都有些后怕。皇帝此刻的眉头皱得厉害,良久才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停滞了一月有余的围场行刺事件,终于在秋日即将来临之计,有了全新的进展。裴晟通过香料师,分清了里头的香料。其中有一种特质香料,及其罕有,似是后宫所出。裴晟禀明陛下手,便正式的把目标锁在后宫。
过去虽然多有猜测,说是刺客出自宫中,但是到底这件事蹊跷。不敢有人把她摆到台面上来说,但是随着裴晟这件事到来,越来越多的猜测浮出了水面。
皇帝知道后,自然让大理寺尽快彻查。他之前只觉得可能再宫中,却没想到是后宫之人。皇帝这几日免不了有些惶恐,出行都带着不少的侍卫,却一直歇在椒风舍。
只是令众人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刺客潜伏皇宫,陛下一直无碍,也没听过后宫出了什么事情。于是那个刺客到底和乔悦有什么仇,居然要行刺乔悦?
但是再想到最近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传言,有些好事者难免生出一些猜测。莫非是那位美人心系长公子,嫁不成,因而情杀?
……罪过罪过,若是这样,陛下可是被自己亲生儿子带帽子了。
今日天气不错,只是乔悦现在是满脸的困意,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被赵琮扶上马车。一路上,她都伏在他的怀里补眠,马车颠簸,她的声音含糊:“你昨天……咳,又大清早的把我拉起来,想去哪里?”
她昨日收到了赵琮画的一把伞,喜欢的不得了,晚上的时候随便他怎么就这样。随便睡骑谁都没有问题,于是直接导致今日没能爬起来。
听着乔悦这样说起来,赵琮有些失笑,凑近她的耳朵:“我昨天怎么了?”
乔悦没说话,使劲的捏了他一把。
赵琮笑了笑,但见她困得很,也没在逗她,扶着她的肩,让她睡的更踏实一些。
乔悦现在伏在他怀里,实在困的很,懒洋洋的模样就是一只小猫,声音就挠在他的心尖:“不管去哪,到了再喊我,先再睡一会。”
赵琮略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嗯,等会先去见皇后,到了我再喊你。”
忽的一下,赵琮说的无意,乔悦却睡意尽除,一下子从赵琮怀里抬起了脑袋,神色有些复杂:“去见谁。”
“皇后。”赵琮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过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自从那件事之后,乔悦对皇后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她的病差点都搭上去,实在不想再往上触霉头了。可是想不到今日赵琮主动去带她见皇后,乔悦有些想不明白。
“今日怕会有些变故,皇后出来,我得去问安,带着你总比在家里放心。”
说话间,已经进了宫门,宫阙巍峨,层层叠叠。守门的一见是赵琮的马车,也没有拦下,立刻就放行了。
下了马车,皇后的宫阙近在眼前,撑着周围的人少了一些,乔悦凑近他,低声道:“你刚刚是在说什么变故,你再说谁?”
赵琮沉吟片刻,看着宫门,却没有进去,他眉头微蹙起:“我怕裴晟会耐不住性子。”
皇后今天醒的很早,她前不久才从清心宫刚刚出来。现在拂过椒房宫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她闭着眼睛,声音像是压着什么情绪:“椒风舍和椒房宫尽一字之差,陛下到真的对她用了心思。我到正的要信了那个留言。”
内侍就站在身后,给她揉着额头,闻言就略皱了皱眉:“好不容易出来了,皇后现在还是不要惹陛下生气。”
皇后顿了顿,还是“嗯”了一声,之后又转身了过去:“说来我这些日子,听过不少有趣的传言,也不知是谁放出去的,又有何目的。”
内侍正想会回答,外头忽然有人来禀告,说是裴世子求见。
“裴晟过来干什么?”皇后不禁皱起眉头,辰朝对虽然对女子比起前朝,没有太多束缚。但是在后宫,若非必要,也极少见外男。但是裴晟是个特殊,因为他查出了香料来源,皇帝就把事情交给他全权负责。这些时间,裴晟为了查这个事情,也常常出入后宫之中。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就说我歇下了,不见。”
侍女刚刚想出去禀告,内侍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了压皇后的手,摇了摇头;“裴世子这时候过来,许是有什么要紧事,皇后暂且一听。”
皇后有些诧异,放下支撑着额头的手,静了一会,才整理了下衣冠坐正了一些:“让他去外间等一会。”
裴晟再外间等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皇后终于从里头出来,身上还是素服,手上挽着一个佛珠。裴晟上去见了礼,皇后只是笑了笑,便让他坐下。
“我这几日都都在礼佛,不曾出宫,闻说世子查到了夏苗那时候的事情,若是后宫之人,世子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可直言。”
“皇后既然这么说,臣下也不兜圈子。”裴晟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臣下派人查过,这里头的一味香,只有后宫几位夫人才有。”
皇后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了看他,之后就道:“世子是想查是那几位夫人,我立刻派人去查,过几日就告知世子。”
裴晟放下手里的茶,微微一笑,满含声音:“皇后不知道?”他看着皇后,笑意浅浅:“臣下的确找到了一些东西,希望皇后告知。”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到了皇后身边的内侍上,“说来这位中贵人,似乎一直在皇后身边侍奉。”
“他姓廉,双名兴昌,的确跟着我有些年头了。”皇后放下手里的茶,目光落在裴晟神色,“世子有话,但说无妨。”
“皇后既然这样说,臣下也不便直言了。”臣下站了起来,作了一揖,“不满皇后,之前臣下已经一一查过众位有香料的夫人美人,只是有一位,至今都没有动作。”
话说到这里,皇后哪里还不明白,她面上淡淡的笑着,唯有捏着茶盖,泛白的关节,泄露出了她的情绪:“你的意思是,只差我这里了?”
“皇后既是明白,还望配合。”
皇后终究没有忍住,一声冷笑,就把茶盏重重的搁在桌上,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世子好大的胆子,连我的宫室也要搜查,莫非是怀疑我想对好好不利?”
“臣下并无此意。”裴晟长揖到底,“只是陛下让臣下全权负责,对所有的宫室都有权利搜寻,陛下并未说过皇后宫室除外。”顿了顿,再道,“臣下并未怀疑皇后,只是……若是皇后宫中有些什么人,和乔夫人曾结怨,也未可知。”
裴晟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皇后胸膛剧烈起伏,却只能勉强压住火气,冷冷笑道:“君上虽然未说,但这里毕竟是中宫,若世子差不多什么,又当如何,不如我将此事吩咐下去。让人尽快去查,三日之内,必定给世子一个答复,世子以为如何?”
裴晟却不打算退让,微微一笑:“皇后何必如此,再说若有歹人藏在皇后宫中,对皇后也极为不利。还请皇后配合。”
皇后握着手,只感觉骨骼作响,漫天的屈辱都在此刻涌心头。她看着眼前的裴晟,不自主的想要冷笑。皇后之位又如何,现在一个侯府世子,都敢爬到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