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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对饮(1)
从云鹤楼出去时,外边停了一辆马车,旁边站着之前替她收拾东西的小厮。
想必是趁着他们吃饭的空回侯府赶来的。
“大公子,您慢走。”沈禾停在他们后边不远处,看着前边的傅景晏同那小家伙一块上了马车。
心里呼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有点撑的肚子,方才吃的有点多,估计今晚也吃不了多少。
正边摸边想着,随后抬头间,就见傅景晏倚在了侧窗旁,声音微微提高,道,“沈先生,正好前日那知府大人派人送了几坛佳酿,明日你教君宝授学之后,便留在侯府,另外,回去和家里人说一下,明天侯府就不派人过去告知了。”说完也不等她回复便放下帘子,接着,马车掉了个头,留下一脸无奈的沈禾。
她摇摇头,且不管了,天气热,还是先回家再说。
才走进柳巷,便听到她家那边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都两年邻居了,还和我客气呢,”女人的声音突然又低了下来。
沈禾皱眉,这是她家隔壁的张婶,不知觉中走到了自家院子外,又听到那张婶继续道,“玉绣呀,我家老二那铺子,现在做的风风火火的,不过,前些天找的管账的伙计,几天下来,做的乱七八糟,旁人我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沈禾适合。”
玉绣是沈母的名字,单姓李。
“张姐,这肉您还是拿回去吧,您这事来说的晚了,沈禾已经找到事做了。”
“我们这正紧着,不然也不会这当口过来找沈禾——”
怕沈母应付不过来,沈禾没再继续听下去,推了小院子里的木栅栏,上前打断张婶要说的话,“娘,我回来了,”她装做刚刚才看到张婶的模样,又看了看张婶和她娘两人手间正被推搡着的猪肉,不多,但对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家来说,就这么一点,得要花上好些钱的,“哎哟,张婶,您说我们都是邻居,吃个饭都能端着碗串门的,过来一趟还拿什么礼呀。”
她笑着将那猪肉从她娘手里送到张婶手中,“再说我和我娘平日里也吃不惯这些,您赶紧拿回去。”
张婶也没再坚持,只是说道,“沈禾,就等你回来了,你老二哥开的那铺子——”
沈禾忙摆手,“张婶,想必您也知道前些天我就去了侯府做事,所以我也不是不想帮老二哥,只是这侯府的活哪能说不干就不干,何况人家还是京城来的人,我伺候的又是那府里上上下下给供着的小公子,您说,我若是直接不干了,这侯爷没准还得揪我的不是了,再往深里追究,连累到你家,侯爷一生气,您说,后果怎样?”
张婶听她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到底是妇道人家,她拍了拍沈禾的手,“也是,瞧我这风风火火就来了,回头连累了我家老二那就不得了了,行了行了,我这就回去,不打扰你们娘俩了。”
送走张婶,沈禾觉得自己口里干的不行。
娘俩进了屋里,沈母给她倒了杯水,“阿禾,其实方才我还有些犹豫,今天去绸缎庄,听那的人说,这临安侯爷只在我们这待三个月,三个月后便会回京,我想着,这事到底还是不稳定,你张婶家那个倒是可以。”
沈禾喝了口水,嗓子被温水润的舒服了,“娘,这你就想错了,不管他们待多久,我都得去那,我同那的管事打听过,大公子给我每月十两的酬劳,去张婶那指不定做一年都没有。”
一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已足够了,更不用说十两了,就三个月,也有三十两了。
沈母不再说什么,选哪个,自然很明显的,谁都不傻。
沈禾回到自己屋里,看到桌上被侯府小厮送回来的箱子,突然想起傅景晏不久前同她说的话,于是晚上吃饭时,她同沈母提了。
“那就去喝,别吐侯府就成。”她娘把碗里最后一根白菜夹了,吃完后,这么回了她。
这是重点吗?
沈禾郁闷,深深怀疑她娘是不是真当她是儿子了,这时候不是应该说,不要喝太多,不要回来太晚之类的吗?
沈母见她不说话,又冷不丁加了句,“别在人家小公子面前喝,如今也勉强算的上为人师表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一下。”
“娘,你就不担心你女儿我醉了吗?”沈禾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她是她女儿这个事实。
眼看饭吃得差不多,沈母起身收拾碗筷,离开前给她留了句,“小时候你爹每次买酒,你喝的比他还要多,你爹醉了,你还能去书房看书。”
沈禾摸摸后脑勺,原来她酒量这么好。
好些年没喝了,听她娘这般说,她就放心了。
这日上午,她照常在书阁里教傅君宝读书写字,在他们身后,仍旧坐着傅景晏。
沈禾不敢有所松懈,趁着傅君宝写字时才有时间想些别的,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又想到要同傅景晏一道喝酒,便觉得还是过得慢一点吧。
从傅景晏这个方向只能看到她的侧面,看她那一会凸起来的眉心,一会又变平坦,也不知在纠结些什么。
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这书生的鼻子生得也不错,侧面看过去,小巧挺直,配上线条温和的轮廓,竟有些姑娘家的端庄清秀的味道。
写了一会字的傅君宝朝她说了话,她俯身,手指在书卷上点了点。
头微微下倾,那藏在些许碎发衣领间的白颈若隐若现。
傅景晏别过自己视线,屋里放了冰桶,他俊挺的脸上还是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继续坐下去了,于是突地站了起来,那边两个人听到动静都看向他。
“君宝,我去娘那边看看,不许偷懒,好好学。”
说完径直离开了书阁。
这人走了,最开心的莫过于沈禾了,总算不用全身绷着了,“三公子,咱们继续。”
傅景晏出了书阁,让人打了水净了脸,随后真去了老夫人院里,老夫人一听说他中午打算留沈禾在府里吃饭,两个人一起喝上几杯,便有些激动地吩咐厨房好生准备着几个小菜。
“来到锦川这么久,难得有合你眼缘的年轻人,看着老实,又会学问,中午你们便留在隽风院吃吧,让人将君宝带过来我这里,你们好好喝几杯,以后若是有时间,我再唤他过来同我聊聊。”
“娘,我知道了,您别想太多。”
他母亲这般喜欢沈禾,确实是有原因的,傅景晏也不打算阻止,喜欢便让她来,若是能缓缓他母亲的一些情绪,那自然没问题。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又道,“素清的事你也留意一下,这么拖着不行,京里的李家派人过来说过好多次了。”
想到这个,傅景晏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她总是不信,您回头把景宸的信直接给她,我再安排人送她回京。”
“那就先这般处理。”
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傅景晏的情绪显然没有方才进去那般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从书阁下来的沈禾和傅君宝,过去俯身同傅君宝说了几句,随后将他牵到院里的丫鬟的手里,“送三公子去正院。”
“沈先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随我来吧。”
沈禾跟了过去。只是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进了屋内,沈禾整个人颤了颤,这里面早已用冰桶降了温。
傅景晏站在一张矮桌旁,待她过来后,俯身在桌下一捞,随后一坛酒便搁在了她眼前的桌面上。
酒坛虽然不大,却还是让沈禾抬手擦了擦额头。
想起昨日自己在酒楼里的行为,心里顿时后悔起来。
此刻,却还是不得不附和着傅景晏,“大公子,这酒真香。”
男人微微挑眉,看她那明明不喜欢这酒却表现得喜欢的矛盾模样,方才抑郁的情绪突然散了不少,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又往下捞了一坛上来。
“我也觉得此酒甚香,”他将手边上的那坛酒开了封,往沈禾前面一递,“沈先生,好酒可不能浪费了,一人一坛。”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有些琐事比较多,其实不是没有用,后面都会有相关情节涉及,就当那些都是个过渡段吧,么么哒~
全是套路~
啦啦啦接下来就看谁先醉~(>y<)
第7章对饮(2)
坛口被拆开,浓郁甘醇的酒香立刻萦绕在空气中,直冲沈禾的嗅觉,令她从傅景晏的话里回过神来。
一人一坛。
她看了看已经坐下的傅景晏,这人在军营里待久了,一坛酒于他而言定然不算什么的,可是她不一样呀。
想到这,她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大公子,这万万不可,我只能陪你喝一点,一坛喝下去,那是要人命的。”
傅景晏伸手将那推到她桌前的酒拿到自己前面,未曾抬眼看她,只道,“这么一坛好酒哪能白白给你喝了,坐下吧。”
沈禾这才放下心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大公子,我来斟酒吧。”说着手便挪到那坛子上。
瘦白的手搭在深色酒坛上,手臂往上抬,使得她的衣袖微微往下滑,夏日的衣服穿的单薄,这么稍稍滑开一点,便露出了手腕。
这手腕,当真也是同样纤白,傅景晏看着那细腕,微微眯了眯眸子。
沈禾正打算将酒坛挪过来,突然手腕上一阵微烫,垂眸便看到傅景晏的手正捏在她的手腕上,微微用了力,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虎口上有些硌人的茧子。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男人接着将她的手从酒坛上拿开。
“沈先生拿笔杆子的手不定能拿得住这东西,”他起身,吩咐门外侯着的丫鬟上菜,摆上碗筷。
沈禾揉着自己的手腕,男人掌心的温度仿佛仍在,从小到大,她从未与一个男人亲密接触过,尤其是这般。
可是她却此刻却什么不能说,因为她再傅景晏面前也是“男人”,这种动作在他看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是她,倒不能表现得太扭捏,真露了破绽可不好,想到这,她坐直了身体,将手臂抬到桌面上来。
丫鬟们动作快,上了四个下酒菜,又在他们前边各自摆了碗筷。
沈禾扫了一眼整张桌子,叫住了正要退出去的丫鬟,“等等,还缺酒杯呢。”
那丫鬟只是看了一眼傅景晏,随后掩着笑退了出去。
沈禾不解,“大公子,要不,我去厨房拿一下?”
傅景晏瞧够了她在那忙活,最后起身拎起酒坛,往她和自己的碗里哗哗满上,“沈先生,我今天和你喝酒,就想喝的尽兴,可别再推辞了。”他拿起碗,往前一递,示意她接过去。
沈禾知道如今这酒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这傅景晏从前带兵打仗,这方面自然不喜欢太过拘谨着,再说,没准自己还能千杯不醉呢,而且,这酒确实也挺香的,于是,咬咬牙,将碗接了过来,双手托举着,“大公子说的对,再说都是男人,这样更洒脱,这一杯,我敬您,多谢您给了我来府上做事的机会。”说完,眼睛一闭,一碗酒喝的干干净净。
味道好似还不错。
傅景晏微微讶然,没想到这书生看着文弱,一碗酒喝完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
他收回目光将自己的那份一口饮尽。
甘辣香醇的酒汁,滑过他的喉间,接着仿佛流淌在他的整个身体里。
他竟觉得隐隐有些眩晕。
对面坐着的沈禾还在细细回味那酒的味道,忽然听得碗重重搁在桌子上的声音。
她看过去,只见男人单手撑着额头,平日里深沉的眼底竟有些泛红,俊朗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沈禾微微探起身,眼尖地捕捉到他鬓角下变得红通通的两只耳朵。
沈禾觉得奇怪,这酒她喝了都没事,怎么这大公子反应这么明显?
她凑过身,拿手在傅景晏面前晃了晃,“大公子,您没事吧,您不能喝酒早说呀,还非要拉着我喝,这会好了,我没事,您看着——”
手腕一紧,被他抬手一把攥了过去。
男人喝过酒后的手掌比方才更加地烫人,她条件反射地挣了一下,那手却攥得更紧。
接着,傅景晏拧着眉,开口声音竟有些嘶哑,“手别动。”,又过了会,加了句,“看着眼花。”
沈禾没敢再动,只道,“大公子,您喝醉了,当然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