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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妙僧,佛门名士,无花能将那些事做到天下一绝,难道真的没有半点野心与欲望?
不是云善渊想要怀疑什么,而是她不愿去体会信任落空的滋味。既是故人,就让他活在过去便好。她认识的是李大郎,绝非无花。
无花没能与云善渊下成一盘棋,云善渊离开了崆峒山,而他与楚留香还能下一盘棋,楚留香留在了崆峒山。
“我以为楚兄会随云兄离开的。”无花说着摇了摇头,“皮相、性别不过是空,我还是习惯称云愈为云兄,你不会介意吧?”
楚留香落下一字,“我难道该介意什么吗?”
无花淡淡地说,“我们认识已有五年了,即便我不通红尘俗事,可只要不痴不傻,还是能看出那些不同来。楚兄,这次你要倒霉了。”
楚留香挑眉笑了笑,“我难道还没倒霉过。人在江湖,谁没遇到过一些倒霉事。”
“你明白我的意思。往日都是女人遇到了你倒霉,这次颠倒了过来,是你见了云兄要倒霉了。”
无花言及此,他落子的速度慢了一分,目光锁在了白色棋子之上,“虽不该这么说,但是山水有相逢,天道好轮回,有些事怕是逃不掉的。”
这句话也不知是不是仅仅在说楚留香了。
楚留香抬眸看向无花,对上了无花平静又带笑的眼神。“逃不掉的,那就不必逃。”
无花亦是点头,“确实,该来的,就要去面对。”
此棋终了,楚留香也离开了崆峒山。
无花看着已经空空的山道,他将白子与黑子一颗颗归拢到了棋篓中。
他每拿起一颗棋子,仿佛都能透过棋子看到别的什么,眼中似有怀缅似有喜悦。只是当棋子都回到了棋篓中,他眼中只剩下了冰冷的杀意。
“棋局已开,楚兄、云兄,我们一个都逃不了。这次只有赢没有输,输了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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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盛传的前朝秘宝一事,比云善渊想的还要夸张。
当她离开了崆峒行至绵阳一带时,此事已经被传得有鼻子有眼了。
不过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六月中旬,谁若不知道有这件前朝秘宝,就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江湖人。
“听说了吗?少林寺的方丈其实亲眼见过那张藏宝图。”
“这话你也敢说,那可是少林方丈。”
“那又怎么样,我连说一句实话都不行。要说江湖上地位最高不一定是少林,可是能历经改朝换代,一直屹立不倒的门派,推论举少林与丐帮,恐怕也没人不同意。前朝的藏宝图是有人护着的,少林与丐帮说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信吗?”
“还真不信。丐帮最能探听消息,少林寺那群和尚装得无欲无求,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这藏宝图即便不在他们手中,但也不能说是无关。”
“那你们倒是说说怎么有关了?”
“我猜啊,说不定有关图纸的线索在少林与丐帮手中,两家各掌握了一半的线索。合二为一,就能找到宝藏。”
“哎呦,你有办法从少林方丈与丐帮帮主嘴里问出那各一半的线索吗?得了吧,别做白日梦了。就是有宝藏,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小人物。”
云善渊不只在一处听见了类似的言论,走到哪里都人在说藏宝图的事情。这让她心起疑惑,这样的消息传播速度若说没有人为在其中起作用,那还真是看得起如今的通信速度。
幕后之人所求为何?他将江湖的水搅混了,必然会是想要浑水摸鱼,所图不必会小。
很快,两个人的失踪力证了这种图谋不小,丐帮帮主任慈与少林寺方丈天峰大师都不见了。
什么叫做不见了,就是彻底没影了。
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到这一点,毕竟帮主与方丈不是说见就见的人物。但是,联系到了丐帮少林与藏宝图有关的传闻,关注着两处的人就发现了不对劲,两个门派的首领不见了,那是去了哪里?
是不是去拿宝藏了?这个猜测是最直线的想法。
更是有人揣测,是不是有人劫走了两人逼问宝藏的下落。或者不必是劫走,若有人同时与丐帮少林交好,约了两人一起谈一谈宝藏的事,这也极有可能。
云善渊正准备往涪城走,去看一看毕道凡。她在小寒山练武那十多年,除了后两年时常通信的姬冰雁,见得最多的人就数毕道凡。
若非毕道凡,她也不可能拜叶盈盈为师,拜入玄机逸士门下。更不提当年被绑一事,亦是毕道凡追查到了丐帮的叛徒,及时阻止了赖老二等人的恶行,才让他们四人能免了后顾之忧。
云善渊称呼毕道凡为一声毕叔,是把他当做了一个长辈与朋友来对待。既然是到处走走,那么就没有不去毕道凡家拜访的道理。
可是在得知了任慈与天峰大师失踪后,云善渊原本随意走走的心情却徒然紧张了起来。她骑着青草片刻不停地向涪城赶去,她非常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只能以眼见为实来确定毕道凡的安危。
有个人,他既与丐帮相熟,又与少林相关。
江湖中人似是没能想起半隐退状态的震三界毕道凡,毕家男子需十年为僧,十年为丐。
云善渊认识毕道凡时,他正是在做着乞丐,如今他已经成家有子,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了。数月前,毕道凡与姬冰雁相见,主要还是为了潮音的踪迹。即便毕道凡半隐退了,但他总还挂念着老朋友的情况,而一天查不清潮音一事,他心中就始终有一个结。
如今,只怕毕道凡会被牵扯到藏宝图一事的漩涡中来。因为他的特殊经历,与丐帮少林的关系不仅仅是相熟那么简单。一般人说相熟,也不会熟悉到同为乞丐、同为和尚的地步。任慈与天峰大师相继失踪,那么毕道凡呢?
云善渊希望她是想多了,但残忍的事实是她终究晚了一步。
她连夜进入毕家山庄时,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它飘散在空气里,仿佛将四周的一切笼罩在血雾之中。从山庄入口处的守门人到院内各房毕家人,不管男女老少,年幼年长,无一幸免。
云善渊每走一步,都觉得她下一步会踩到鲜血中。她在倒地的人群中寻找活口,可是一次次感到的都是停跳的脉搏,再也不会出现的呼吸。
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规模性屠.杀,从尸体的伤口来判断,很多人都是一剑毙命,能杀死全庄上下数百口人,会武功不会武功的人都死了,那么此事必然不会是一两人所为,他们会是谁?
云善渊寻了一大圈,还是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毕道凡。
“毕叔。”云善渊搭上了毕道凡的脖颈,发现他还有微弱的脉搏,当即就毫不停歇地向他体内输入了真气,以图能够护住他的心脉。
毕道凡勉强睁开了双眼看清了来人,“云小友,别费力了,帮我最后一个忙,马上到苦无县,四岁男孩,毕空。送他到……”
毕道凡说到这里,嘴中不住流出了鲜血,他拉住了云善渊的手,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到麻衣教找霍天,将他抚养长大,霍天都知道。”
云善渊的一个好字尚未出口,毕道凡已是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再也没有了呼吸。她握紧了拳头,半跪在地上,毕道凡的鲜血将她的衣衫彻底染红了。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在鼻尖怎么也消散不去,耳边还能听到这些死不瞑目的亡灵在风中哀嚎。
此夜,涪城毕家嫡系旁支上下几百口人无一生还。
云善渊合上了毕道凡的眼睛,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毕家山庄的。她见过残尸,见过了无边的黑暗之地,如今是到了见一见数百口灭门惨案之际了吗?
这些人除了毕道凡之外,她其实都未曾谋面,但她可以想象出他们上一刻还过着平静的生活,下一刻就全都死在刀剑之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就是江湖。
一脚踏入江湖,终生都逃不出了。
云善渊没有回头,她也没有顾忌身上被鲜血浸透的衣衫,上了马就直奔苦无县。
毕空是毕道凡弟弟的小儿子,她听毕道凡偶而提起过,毕空之所以没有生活在毕家,是因为他并非是毕道凡弟弟的妻子所生。如今,毕家也就只剩下了那一个血脉。
毕道凡没说报仇,没说是谁血洗了毕家山庄,只说让麻衣教霍天把毕空抚养长大,而霍天都知道。
云善渊脑子有些空,她不知道霍天是谁,麻衣教又在哪里,但现在是必须要先找到毕空。这是,她能为毕道凡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是,今夜注定不详。
云善渊快速奔走在山道中,行至一棵歪脖子树边时,她却是猛然朝天一仰,身体脱离了马匹,朝后急速退去。
只见马的缰绳处断裂成了两截,一个黑衣人骤然出现在空中。没人看到他是如何出现的,他就那样如同生于黑暗般的出现了,他的手中有剑。
下一刻,黑衣人再度挥剑,这让他周身的气势截然一变,是血的味道,他的剑是血,那比之整个毕家山庄的血腥味更浓郁的血腥味。
难以想象,世间竟有这样的剑,它快到极致,剑出则见血封喉。
云善渊当即也是飞速地拔.剑,这一剑挡住了黑衣人的剑,竟是让黑衣人眼中一亮。他宛如鬼魅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嘻嘻,这世间能接我十剑之人不过寥寥。你能数到几?”
黑衣人再度挥剑,云善渊无法看清他的剑从何而至。可能是从任何一个方向来,如风如电,充斥着无边的杀意,为的只是要了她的命。
云善渊可以感到此人的武功之高,虽然没有到达水母阴姬的地步,但也相差不远了。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心思去猜测来人是谁,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地也挥动她手中的剑。
黑衣人语调古怪地在数数,在数到九的时候,他摇了摇头,“可惜了,你是必须死的人!”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剑锋破了云善渊的剑势,直取云善渊心口。
云善渊似乎能听到剑锋将至的声音,就在这一秒或者更多的时间,她凌空微微一移身体,几乎是不闻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她就感到胸口一疼,而后看到黑衣人抽回了剑。
这一刻,云善渊的衣衫终是晕染上了她自己的血,让那本就红透了的衣衫更加血红。也许,它红的刺目,可在这个漆黑的夜里,血红色是那样不显眼,犹如黑遮掩了红。
云善渊向后一倒,坠落到了山崖之中。她临闭眼前,看清了黑衣人的眼睛。那是太过古怪的眼睛。他的眼睛在笑,是有些癫狂的笑意,却是清醒的癫狂,冰冷的笑意。
第十九章
被一剑贯胸口的痛,有过一次,就不会想再尝试第二次。
云善渊又有模糊的意识时,就感到伤口处火辣辣的疼。她很庆幸正是她在凌空处微微一移身体,才让没让那一剑穿心而过,但是贯穿了胸口的伤也和致命伤没什么区别了,血在不断流失。
她山崖上坠下,即便是在努力用轻功控制住了身体,但还是能感到这股下坠的冲力压断了好几根树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晕了过去。
这会能感到痛,说明没有死成。
云善渊能感到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床不算柔软,更像是石头那么硬,但这总比被暴尸荒野要好很多。此时她还能闻到米粥的香味。
难道真是坠崖不死定律?云善渊很难相信她有这份运气,若说是被世外高人所救,高人又主动传授与她一个甲子的内功,那这个江湖就要变成她不认识的江湖了。
此时,云善渊听到了脚步声。
来人将什么东西放在了一旁,就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那道犹如实质的目光注视着她,然后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动作温柔地让人觉得那不是在测量体温。而那只手是温热的,但她的额头却觉得那只手的温度偏低。
对了,她这该是发热了。
云善渊脑中还一边分析着,剑伤引起了发热,这是很常见的病症。不管是不是发热,云善渊都想要睁开眼睛,看清目前的处境。
那只手离开了额头,似是停顿了一会,才轻轻以手尖触碰了她的脸颊,稍触既分。
正在这时,云善渊终于尽力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楚留香有些憔悴的脸。她愣了一愣,即便是曾见过楚留香后背受伤到染满鲜血,但他的模样似乎总与憔悴无关。
楚留香见云善渊睁开了眼睛,他那颗久悬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原位。然后,他迅速取过石桌上的杯子,将云善渊扶起靠在他的身上,将水递到了云善渊的唇边,“先喝一点温水再说话。”
云善渊想要抬起右手去接过杯子,她是真不习惯被喂水的动作,可是才一抬手就能感到伤口处的疼痛。
“如果你不想伤口裂开,在能不用你自己动手时就最好别动。”
楚留香的声音在云善渊头上响起,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与心痛,“你可知这次的剑伤离心脏只有一线之隔,若是那剑再准上那么一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善渊没有继续勉强自己,就着水杯慢慢喝了一口,觉得干涸的嗓子彷如那干旱大地久逢甘露,终于又活了过来。
“我还以为坠崖后能有什么奇遇。即便不让我捡到一本秘籍,好歹也给我一些能药到病除的神药。没想到是楚兄你啊。”
云善渊这会也看清了目前的环境,他们是在一个石洞之中,石洞大概有十几平米大,这里除了一张较为宽大的石床,就只有那张石桌。当下,石桌上放了不少东西,衣服、药瓶、纱布、草药等等。地上还有铜脸盆与毛巾。
看来他们还在山崖之中。不过就冲着石床上有被子铺盖这些东西,想来楚留香也去过了城里。之所以没把也她带回城,多半是因为怕她扯到伤口,所以才就近在这里暂居了下来。
楚留香让云善渊又躺了下来,他都不知该对云善渊刚才那句话说什么,可是此时只要是云善渊尚能与他说话,他也就感到足够了。
“见到我,你还不满意?”
“救命之恩,我怎么能不满意。”云善渊只是有些好奇,她可不相信什么伤在她身,楚留香能够感应到的胡话,“我就是有些好奇,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