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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方锦安并不理会她,她只仔细做着她的花炮。很快谢岫就发现,她做的极精细,堪比绣花:各种粉末一线一线,一丝一丝,一点一点用不同大小的木匙放进筒子里。还不是随便放的,有极严格精准的规律。一个时辰下来,也才放了不到半寸浅浅一层。且看这势头,这东西得一气呵成,不能停的。
“哎呀,这东西太费神了,”谢岫懊恼道:“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许你做。”
的确极费神,方锦安这一日,饭和药都是谢岫在一边喂进嘴里的,头基本没抬起过。天都黑了,才堪堪完成。
李忆已遣人来催过数次,又亲自过来。军中已摆下百来桌宴席,官兵同贺。方氏诸旧部更绞尽脑汁,安排下许多节目,取悦于方锦安。
方锦安匆匆忙忙洗漱更衣,带着谢岫出去。李忆问她:“到底折腾什么了,这一天不见人?”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方锦安伸手与他十指相扣。
宴席摆在阔朗的练武场上。无数火盘熊熊燃烧,照的夜如白昼。他们一走近,立刻鼓乐大奏,两列立于道路两侧的精兵,齐齐长剑出鞘,平举齐胸,火光下倒似两条闪着寒光的直线。
李忆握着方锦安的手,行走于众人拱卫之中。他不由得想起一年前的此时。他孤零零一个人,在皇宫大殿中领宴。他只能遥遥的偷看坐于李悯身侧的方锦安。还不能多看,唯怕被人发现他这份心思。那时他的手中也是空荡荡的,唯有因紧张渗出的汗水。他很想与她说一句话,却又怕给她带来麻烦。还没等他想好,她已经借着病弱的由头退席而去了。他还是不敢多看她,只能用眼角余光追逐着她的背影。那么瘦弱孤单的背影,他很怕一阵风把她吹跑去。那时他想如果他能有机会与她并肩而立,他一定要把她牢牢抓住,牢牢抓住,片刻都不放开。
而如今,他做到了。她就在他身边,被他牢牢抓住。
李忆忍不住看着方锦安笑了。
怎么突然就这么开心了。方锦安歪歪头,也看着他笑。
见了这一幕,众方氏旧部中许多人心下不由得酸溜溜的。于是宴席开始之后,众将纷纷来敬李忆酒:灌死这个抢了我们主上的!
然李忆一口回绝了:“孤已发下誓言,今生再不饮酒。”
众将不依了:“男子汉大丈夫哪儿有不喝酒的?”“以前又不是没和咱们喝过!”“莫不是当了太子殿下,看不起我等?”
然不管他们如何激将,李忆就是不松口。
方锦安也很惊讶。她与他附耳道:“如何就不肯饮酒了,是因为上次的事儿吗?那不是你的错......”
“我怕酒味儿熏着了我的安安。”李忆笑道。
方锦安手指挠挠他掌心:“其实喝醉了的小忆也很可爱的。”
他们这里打情骂俏,自以为没露首尾。然众将双目雪亮,一一看在眼里。心中酸水儿更盛,就有人越席而出:“今日良辰,某为主上舞剑助兴!”说着便解了外衣到场中空地,放声而歌,执剑而舞。只管把那矫若游龙的健壮身段展露的淋漓尽致。这一带头,立马又有人要表演马术,又有人要演棒法......顿时场中气氛如烈火焚油,炽烈到极点。
方锦安看正是时机,便跟一边的楚峦使个眼色。楚峦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见嗖嗖几发五彩斑斓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顿时引起一片惊呼。
“哟,我们娘娘这花炮做的这么好看的?”谢岫唯恐李忆不知道这是方锦安做的,忙出言提醒。
就在这说话之间,烟火又炸开数层,却是一层比一层绚烂多姿。便在极致之时,漫天烟火中显露出一个人影。谢岫原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揉了揉细看,果真是一个人,还越来越清晰:戎装在身,策马引弓,容色坚毅,分明是李忆!
谢岫目瞪口呆看向方锦安:原来你还真是在作画,以天幕为纸,以烟火作画!
谢岫都震惊成这样子,更何况李忆本人。他瞳孔骤然缩紧,又猛地去看方锦安。
“还有哦!”方锦安笑眯眯地指着天空。
只见那人影慢慢黯淡,而一行字显露出来:承天之庆,永寿万福。
“安安。”李忆平日再沉稳,此时却也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而方锦安却挣开他的手站起,大礼跪拜:“伏唯太子殿下承天之庆,永寿万福!”
“太子殿下承天之庆,永寿万福!”众将见状,忙都收了轻浮之态,纷纷郑重跪拜。
一时请众人都起了,命继续宴乐。“安安,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李忆又低声与方锦安道。他如何不清楚方锦安的心思:她在这里摆明她的态度,令方氏旧部尽忠于他。
“你是我的夫君,他们原该如此。”方锦安笑道。
李忆愣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我的夫君......”方锦安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他是想让她多叫几声。她觉着脸有点热。她眼波流淌看李忆一眼:“我们赶快回京成亲好不好呀。”
“好。”李忆握紧了她的手:“成亲后,就可以天天听你叫了。”
一旁的谢岫赶紧挪挪位子,离他们再远一点:我什么都没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结婚了,撒花!
第68章
三天之后,方锦安与李忆重新登上破浪舟。分别之时方氏众将几乎是抱住方锦安腿不放人。李忆连连许诺,必把方锦安视作眼中珠心头肉,又允大婚之时召众将进京送亲观礼,这才勉强让众人松了手。
而方锦安倒是毫无离愁别绪,反是极不耐烦,恨不得上脚踹那群没皮没脸的。进了船舱之后,她立刻扑入李忆怀中搂住了他脖子:“总算摆脱他们了。他们怎么变这么缠人了。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他们缠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片刻都不分开。”
李忆听了这话,如饮了蜜糖般,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甜的:“是我不好,这些天没怎么陪你。”
而谢岫听了他这话,却觉着酸的牙都要倒了,赶忙自寻了凉快地方眼不见为净。
赶在元宵节前,他们回到了京城。白以初一早得到了信,亲自到码头迎接。看到李忆和方锦安出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对于当初李忆的弃婚离京,庆国公大人可不认为是愧疚逃跑——必然是被这不守妇道私奔的小女子气走的!故而现下回来,白以初预料之中,太子该是威风凛凛夫纲大振,再不必被她的旧日威名压着了。
然而现下,迎面走来的李忆小心翼翼地把方锦安护在怀中,又是叮咛她小心脚下路滑,又是给她打伞遮雪浑然不顾自己整个身子都露在伞外,不时还拉拉她身上斗篷,唯恐有风吹着她......与夫人相敬如冰多年的白以初,委实想不明白,太子那么肃杀冷峻的一个人,怎么就折在了这女色上呢?!
等把方锦安送上前来迎接的车子,李忆才有功夫看一眼白以初。“啊,白卿啊,孤的大婚,你得速速重新筹备起来了。”他张嘴便道。
他的话里尽是欢喜,而白以初听了,不啻惊雷:为什么又是我?!
转眼间,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残冬已去,万象更新。太子大婚新择的吉日便在此时。
这两个月之中,若说京城中最得意的人是谁,那必然是钦天监监正。“当时东宫弃某献上的吉日不用,非自己定婚期。到头来如何?还是落在某选定的吉日吧?”他不止跟一个人私下说这话。
而若说最憋屈的人,则是白以初了。眼见着若多军国大事堆积案头,他却摸不着边,只得继续筹备大婚。固然之前大婚已准备的只剩临门一脚了,然而这一延迟,不必说延迟这两个月,便是只延迟一天,过半的事情便得重新安排。更勿论原本极好说话的方锦安自回京之后便变的严苛起来,到处挑刺儿。如此,这两个月,白以初又重温了一遍日以继夜累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