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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她听到极细的吸气的声音,在疾风冷雨之后平复下来,她怕不留神捏碎了他外表的壳,现在桓夙对她而言,太脆弱了,她一直没有发现,原来他其实这么脆弱。弱到,好像掌心触手即碎的烟花。
“孤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走。”桓夙将她带入怀里,炙热如火的唇,紧紧地压了下来,在她柔软的齿关间寻找宣泄的突破口,孟宓从善如流,也不抵抗,顺着他的心意张开贝齿,任他在唇齿之间掠夺。
桓夙抱着她,用力地揉进胸口,带着她移到床笫间,软红帐泛着银光,孟宓被吻得浑身绵软如水,眨着沁水的杏眸望着她,眼光犹如盛了一天的星河,璀璨繁盛,灼曜着,勾引着,他似有所觉,拉下红绡纱帐,唇不甘地追逐而来。
孟宓握紧了身下的床褥,兰花彩鸟的纹理凹凸有致,孟宓抓紧了,想到什么,微微侧过脸蛋,不肯让他再吻了。
“怎么了?”他目光黯淡,却移了过来。
孟宓脸红地被他压在下边,若是再不阻止,会发生什么都是不可预料的事,可是临到头了才发觉竟然有些羞赧,声如蚊蚋地低低道:“我,现在不行……”
“月信?”
他躺下来,将脸颊火红,动情到极致又隐忍到极致,以至于冒出了缕缕薄汗的孟宓抱了过来,拉上了锦被,温软的怀抱让孟宓放松了防备,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一下子倒了出来:“我,我有孕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等到楚侯的反应。
孟宓有感觉的时候,她察觉到自己正被他一点一点地圈紧,桓夙声音沙哑:“笨。”
她提了提柳眉,笨?
她听不懂桓夙这声“笨”,但意外觉得他这个简单通俗的字里暗藏了太多宠溺和惊喜,他本来是那么冷峻又疏离的人,不苟言笑惯了,孟宓自己都很难看到他展颜的模样,何况此时,两道墨黑的利刃般的眉耸开了一波黛色的浪。
孟宓突然傻笑起来,直往他更深的怀里钻。桓夙隔着棉被将她套牢了固在胸口,手沿着被下伸过去,孟宓细微地颤了颤,感觉到那只大手已经摸到了她的小腹,指下碰触的每一寸肌肤都以燎原的姿态蔓延起一股温火,孟宓暗暗合上了贝齿,压抑着那份情动。
他轻轻按了按,仿佛在试探,孟宓觉得他才傻,好笑地看着一本正经地抚摸她肚子的楚侯,桓夙听到她齿间隐忍的笑声,暗恼地皱眉,“孤第一次做父亲。”
“我也是第一次啊……”孟宓小声说。
“明日,让那帮不成材的太医全滚过来。”桓夙好像脾气还不太好,正在气头儿上,孟宓晓得自己应该在第一眼见到他就说,桓夙一定生的是这个的气,除了生她的气,也在自责。
她从棉被下边伸出一只玉手,替他顺背,“别担忧我,治好你的眼睛才是正经。”
桓夙忽然默了默,“那帮庸医,自然治不了,宓儿,若是孤瞎了,朝中眼瞅令尹之位的人不知凡几,秦国郑国暗藏在郢都的刺客也会蠢蠢欲动,孤只能将此事暂时压着,可孤心里清楚,这事瞒不了太久,这件事迟早会大白于天下,迟早的事……孤原本打算,让你待在行云山,那里远离兵戈战火,远离鬼蜮算计,至少这一辈子,不会受到一分波及。”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是行云山,也是认大王为主的。”孟宓摇头,“你现在一定明白了,我不喜欢过别人安排的人生,哪怕那个人是你,哪怕你是有什么为我好的目的,我就是不喜欢。我现在有你的骨肉,我决不能,让他在学语之后,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他的父亲是谁,所以我不能离开你。”
桓夙没说什么话了,他拍了拍孟宓的背,让她将头靠过来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好半晌之后,孟宓倦意正浓,听到他无奈的声音:“你怎么比孤还傻。”
孟宓在沉睡之前,隐约记得自己回了一句:“天生一对。”
等再醒来时,孟宓回复清醒的意识,发现自己还靠在他的怀里,这一次是真实的,他没有走,反而睡得比她还沉,孟宓轻轻绕过他下榻,帘外日色稀薄,绵密的秋色被一寸寸挤入殿内,凉意缭绕在博山炉上,被青烟缓慢地拂拭去了。
她咧了咧嘴,满足得像个孩子般笑起来。
她往外望了几眼,此时桓夙还未醒过来,小泉子和小包子都规矩地跪在殿外候着,小包子见孟宓醒了,忙命人进殿服侍王后洗漱,孟宓尽量小心,没发出什么声音打搅桓夙的沉睡。
直到冉音走过来,用帕子擦干了孟宓的手,轻声道:“大王近来每日要睡上近六个时辰方能醒。”
那确实是太长了,孟宓疑惑,冉音又道:“太医诊治过后,说许是那……燕麻毒性所致。”
原来竟还是为的自己,孟宓呆了一下,便缓慢地抽回了手,“这事我知道了,你们把太医招来,我要问问他们。”
“诺。”
孟宓没有指使人的习气,但摆起身份竟也颇像一国之后,俄顷,那八名最富声望的太医鱼贯而入,其实在他们之前,反倒是年轻的卫夷,医术出于众人之上,可见这班老太医个顶个的昏聩不中用。
盘问了他们桓夙的病情,一名老资格的太医被身后的七个人推了出来,颤巍巍跪下施礼,“燕麻奇毒,本来无解,大王如今毒入骨髓,只是失明嗜睡,倒还是罕见,但老臣已为大王开了几副方子,只要按时服用,这毒不会危及性命。”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孟宓稍稍放了一点悬着的心,但她自己也看过关于燕麻的记载,这毒确实无解,这群迂腐的老医师,虽无妙手回春之奇能,但毕竟是饱读医书之人,若燕麻有解,他们不会不知。
孟宓犹豫了,她想了以毒攻毒的老办法,想到自己便是用这种凶险的法子活下来的,可这只适用于垂死无救的人,却不适合不会有性命之危且金贵得不能出丝毫差池的桓夙。
毫无头绪之间,小泉子细步迈入宫内,哈腰笑道:“王后娘娘,骆先生求见。”
“骆先生?”孟宓伏在紫檀浮雕云绘的木几上,忽然直起了身,眼睛雪亮,“哪个骆先生?”
“他自称,曾是王后娘娘的先生。”
原来真是骆谷!孟宓听过先生讲课,谈古论今博学多才,仿佛这天底下便没有他不知道看不破的事,何况他游经多国,兴许听说过解燕麻毒性的良方,孟宓生出无数的希冀来,语声也不自觉仓促了许多,“快请。”
几名太医有些脸面无光,讪讪然地退到了两旁。
孟宓恭谨地站了起来,隔了一炷香时间,一袭熟悉的青衫飘然入内,中年男人的两鬓微微染霜,但笑意不减,依旧自在而风流,孟宓躬身行礼,“先生。”
“宓儿如今贵为王后,这是折煞我了。”微生兰与她有师徒之情,孟宓在他面前向来乖巧,有一说一,绝不欺瞒,也绝无丝毫不敬。
孟宓将微生兰请入一旁坐下,冉音已经下去,命人烹了一壶好茶,微生兰清高自持,对茶却爱之如狂,孟宓还记得他的这个习性,微生兰笑着拂了拂衣袖,“王上身体抱恙了?”
桓夙几日不曾去早朝了,这个不算什么大秘密,孟宓点头,“中了燕麻的毒。”
“燕麻?”微生兰的笑容微滞,这形容让孟宓心神一紧,“怎么,先生,连你也要说,燕麻之毒无药可解么?”
若是他答一个“是”,孟宓不确定,是不是她的夙儿从今以后便真的不能视物了,那会是多遗憾的事。
微生兰往外过了一眼,那八个太医规矩地跪在殿外,此时都在待命,想来却是束手无策了,他轻叹一声,“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一个人,在燕麻奇毒下安然无恙的。”
“谁?”
“这个人算是在下的故交,不过他的脾气比在下还古怪,早前就避入深山老林不肯现世了,在下找过几回,都是徒劳而反,他二十年前误食燕麻,但如何在剧毒之下逃生,这个在下也至今不得解。”微生兰眉心微拗,“大王的病情,能否容在下一观?”
孟宓几乎从未见过这个气韵稳固的先生出现这般失措的时候,愣了愣,起身将人迎入寝殿,隔了一帐半开的帘,里边的人呼吸轻微,安宁地沉睡着,微生兰拂开帘时,手微微一错,过了许久才堪堪搭上桓夙的脉,切了很久。
寝殿里连一丝透过来的风都没有。
孟宓屏住呼吸等在微生兰身旁,只有他稍稍蹙个眉头,仿佛对她都是灭顶的灾劫,好在微生兰毕竟沉凝不动,几乎脸色不变,他放下切脉的指,淡淡撩了一把衣袍,“有些棘手。”
孟宓一颗心提了起来,微生兰又补了一句让她安心的话:“但也不是无救。”
作者有话要说:无所不能的狮虎大人出来了~
ps:说好了能治好就是能治好,哼~
☆、第63章魅惑
“凡剧毒之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药。”微生兰自孟宓处听说了桓夙为她试药一事,便不难猜到了,“定是大王在找到燕麻之前,碰巧先试了一味奇珍药草,所以体内的毒虽然来势汹汹,但自有压制的气血在经脉之间周转,反倒是御医们开的几味药……”
微生兰将措辞更委婉地修饰了番,“御医们不知其二,以为抑制大王体内毒血流动循回,便能抑制毒发,不曾想却适得其反。”
孟宓微微收紧了心,“先生,现在——”
“在下去写个方子。”微生兰幽然一叹,这帮庸医一通乱治,反倒让夙儿的毒在体内积下来了,若是自己来得再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他拂袍而起,对孟宓施了一礼后退,往外殿去了。
桓夙醒来时,已经晌午了,秋光将蒸起来的最后一缕暑气挥散,但睡了一觉仍是汗流浃背,亵衣尽湿,孟宓拿温水浸了的绣帕替他拭汗,桓夙迷离地睁着眼,薄唇敛起淡淡的弧,“孤睡了多久?”
六个时辰。
孟宓在心里小声地回答了他,捧起了放在一旁尚有余温的药碗,“喝药了。”
他轩眉不展,“昨夜已经喝了两贴。”
“这个不一样。”
孟宓将他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桓夙又压低了唇愉悦地溢出一丝笑,他只是嗜睡,又不是身体不行了,哪用得着她这般小心翼翼,好像在照顾瘫痪在榻的丈夫……
“哪里不一样?”他沉了沉声。
孟宓舀了一勺黑色的药汁,心道幸得他看不见,这么一晚黑漆漆的药汁,怪渗人的,缓慢地吹不烫了,送到他的唇边,“这是骆先生配的。”
“骆谷。”桓夙因说话张开了唇,孟宓怕他不肯吃,一勺药汁趁虚而入,便送入了他的嘴里,桓夙呛得咳嗽,“孟宓,你,咳咳——”
她轻快地眨了眨眼,“我怕你不吃。”
桓夙敛住了神色,“这汤虽然难闻了些,但对孤而言,与白水没有区别,孤不惧良药苦口。”眼睛看不到了之后,其他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比如孟宓揽着他的手轻细地颤动了一下,在他这里会放大数倍,他生硬地拗过话来,“骆谷还懂医。”
孟宓苦涩地笑,“我师父定然是无所不能的啊。”
“哼。”他嗤笑了一声,不知道笑的是什么。
喂完了药,侍女将药碗拿了下去,桓夙虽然嗜睡,但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却不错,在廊下,冰凉白皙的五指捻着一串杏黄的流苏穗子,房檐因为淅沥的如珠落雨,合了四方的雨帘。
孟宓谨记着医嘱,这段时日,骆谷说什么她都照做,便取了一条玄黑的锦带,往里折进去一些捣碎出汁的药草,正替桓夙系上,她下手轻柔,不紧不弛,正要观摩桓夙的脸色,无意中看到他手里捏的东西,诧异地“咦”了一声,系好锦带之后,便伸手握住他的手里的杏黄穗子,他躲闪了一下,却仍教孟宓从他的袖里抽出了一块玉佩。
熟悉的花开并蒂、比目双鱼纹样,玉质光泽都是上乘,盈盈翠翠荡着华色,桓夙的眼睛因为锦带的敷上,陷入了更深更暗的浓黑,这种黑让他很不适应,几乎僵立,但手中空了,便知道孟宓抢走了玉佩,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侧过了脸。
孟宓忽然灿烂地笑了,“怎么会在你手里?”
她还有一点记忆,这块玉佩是她阿娘孟夫人给的,说是将来要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之物,在茶兰带她去静安园那日遗失了,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去找,原来竟是被他拾起了,还一直珍藏着。
孟宓将玉佩塞回他手里,定情之物,给了他就不能收回来的,孟宓的脸颊冒起了火,幸好他看不见。
桓夙察觉到多了丝温润的玉佩落回掌中,下意识收拢了放在袖中,孟宓摸到他身后柔韧的一把墨发,将锦带拉紧了一分,他便用手环住她,将她拉入怀里,檐外雨声潺潺,一缕青烟自黛瓦参差里袅娜地浮上来,迷了人眼,但孟宓已经不想看别的了。
“夙儿。”
她把自己严实地在他怀里藏了起来,桓夙“嗯”了一声,比溪水还要清沉的嗓音,孟宓一瞬间脸红如石榴花,娇软地抵着他的身体,心砰砰然跳得飞快,他一定都察觉到了,孟宓脸更红了,“我会裁衣裳的。”
“嗯。”
孟宓攀住他的肩膀挣扎起来几分,认真地盯着他看,“我想看,夙儿穿别的色。”
桓夙不轻不重地蹙眉,“这样不好么?”
不是不好,只是,太深沉了点,太不可侵犯了点,太让人不知所措了点,也,太让自己心疼了点。
“我就想看。”
他撇唇,对她,无所不应,“好。”
火红的枫潋滟起一树树沾湿的烈焰红光来,将她的视线瞬时湮没。秋阶宛如被胭脂洗过般橙红明透,孟宓在他的怀里微微垂眼,那里映着两个清晰的难解难分的人影,好像命里牵绊不休的藤萝,死死地、用尽每一分努力与运气,去紧紧相拥……
……
尧城。
朔方的寒风灌入城池,西北已提早飘了雪花,连地处偏南的尧城也有所波及,气候萧寒,这一年郑国遭逢旱灾,收成减半,尧城荒芜之地,更难见米粮,昔日富庶的中原腹地,转眼之间陷入了缺粮的危机之中。
郑伯人年老不中用,也从脂粉堆温香帐里爬了起来,颁布了一系列的政令,说完这些便一头扎入了美人的酥胸软骨里,再也不起来。
这政令之中便有一条,但凡城中私粮足实者,皆可为粮官。
在这样割据混乱的天下,民以食为天,粮官便是百姓所望,尧城缺粮闹了饥荒,此时却是上阳君挺身而出,不知何处攒够了米粮,连开了两日仓,缓解了燃眉之急,依照郑伯的旨意,蔺华便坐掌了尧城的民生生计。
“殷殷夫人。”
侍女捧了一叠糕点来敲殷殷的房门,这个时候那个紫衣美人应当在对月长吁,或者泪洒镜台,侍女从公子霁那儿听的吩咐,夜里凉,替殷殷准备了热糕点,送来教她用些,好抵御夜里的凉。
岂料唤了半日不见人影,侍女胆大心细,将门开了一缝儿,只见温暖如春的空房,唯独一缕炉火冒着紫烟,帘帐紧拢,但里头影影绰绰,瞧不分明,侍女大胆地往里走了几步,又跟着试探,“殷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