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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岩石地洞中传来连续不断的水滴声,伴随着寒气,让昏迷中的穆雪身体轻颤一下,似是醒来的前兆。
没有人去关注她,身边‘落魄’的‘囚徒’也不知去向,空荡荡的牢房中只剩下少女在独自等待命运的安排。
视线顺着铁栅栏外面的狭窄通道,缓慢前行,黑漆漆的看不到底,只有水滴声不断萦绕在耳边,忽远忽近,令人惶恐不安。
突然,一阵脚步声自远处仓惶而来,惊扰了少女的‘浅梦’,令她布满伤痕的身体反射性抽搐,咳嗽自喉间呛出,带着血沫,双眸粘滞,动了几下还是未有睁开。
“唔……咳咳…咳咳咳……咯呃……”
喉头蠕动几下,少女发出语音,痛苦而又滞涩,眼泪自睫毛缝隙间溢出,顺着脸颊滑入耳廓,湿润的触感再次刺激到了少女的中枢神经,意识终于回到了她的头脑中。
但随之而来的,是疼痛,惨白无助的疼痛,占据了全部即将开始思考的脑神经,而后传遍全身,令她手脚痉挛,身体蜷起,呼吸急促,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穆雪缓缓睁开眼眸,细长眼帘中的宝石黯淡无光,但神智已经清醒,一幕幕想着自己来之前经历的事情,她撑起身体,环顾四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瞳孔中的惊惧也在一点一点凝结。
“是……地牢吗?看来我被发现了……”
“喂!你感觉怎么样?能走吗?”
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穆雪墓地看向声音来源,浑身僵直,黛眉紧皱,但下一秒,她又弯下腰去,发出一阵猛咳,血沫带着唾液溅到干草上,仿若要把肺也一起咳出来似的。
问话的人没有上前扶起她,只是静静等待着,几分钟后,他见穆雪有所好转,才再次开口:
“小雪,你的伤势已无大碍,在你昏迷期间,阁主命令女医替你治疗过,不出两三日就能复原。你现在不要太过激动,仔细听我讲,是影奴将你带进这地牢中的,此处连阁中长老都不知道,所以你很安全。接下来,你要去太守府,当一段时间下等丫鬟,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只管守好本分,若被斥责,装傻磕头便是,听明白了吗?”
来人前半段话撒了个小谎,他隐瞒牢中囚徒替穆雪疗伤的事实,也许是不想令少女有所芥蒂,但此刻穆雪不会深究于此,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后半段话上面。
问:“是阁主的命令吗?”
“不是,阁主让你自行选择去与不去,不去的话,便继续前行,雀舌花铜币依旧会指引你的方向;去的话,未来要比过去凶险许多,且结果难料,但你可以迈出第一步。”
“怎样的第一步?”
“更接近白一,接近真相的第一步。”
“当真?”
“若不是真的,阁主便不会命令影奴带你来此地,不会亲自现身与你相见,不会拐弯抹角让你避开长老院的眼线。”
“好,我去。”穆雪声音虽然微弱,但语气坚定,人慢慢从干草铺上站起来,朝来人走了几步。
她需要真相,也想要保护白一,为此不惜丢掉自己的性命,这是多年前早已发下的誓言,此刻,穆雪深感誓言的烙印再次变得深邃,那股意志,超越了疼痛,令她止住颤抖,眸光熠熠。
眼前人瞳孔中也露出笑意,他似乎是看到了穆雪的决心,不再多言,只是拉高蒙面巾,轻揽少女脊背,将人扶到墙角坐下,把一套陈旧破烂的婢女服饰放在穆雪脚下。
接着退后几步,从怀中掏出几张撕碎的信纸,递给穆雪说:“你等我走后赶紧换衣服,然后把换下的血衣包裹信纸藏在干草堆下面,要藏得深一点,接下来只要等待便可。”
“等待谁?”
“等待原本住在这间囚室里的人,他去执行任务了,亥时之前一定会回转。”
“现在是几时?”
“戌时二刻。”
“好,我明白了。”
“小雪,你不问问那个人的身份吗?”
“你说他住在这间囚室,那他便是囚犯,一个囚犯,自然同我这个婢女一般,是下等人,无权无势,问来何用?”
“好吧,小雪,你自珍重,告辞。”
说完,来人便兀自离去,剩下穆雪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囚室里,煎熬等待。
她等人走后,缓缓把信纸拿到眼前,信纸上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词句,只有寥寥几语,大部分都被撕掉了。
‘这种东西看了也无用,他们怎么会留重要线索给我呢。’暗自揣度,穆雪放下手,牵扯到胳膊上的伤口,惨白小脸再次露出痛苦表情。
一个人静下来,穆雪便想起母亲,那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或者说,排遣痛苦的‘良药’。母亲是她的精神支柱,与白一不同,白总是在让她担忧,想起白,只会徒增苦闷。
‘母亲也许还在我出生的小河边,等着我去找她,我得比以前更加坚强才行。’
越是落寞无助,穆雪的心就越是坚毅,她不断自我鼓励着,眼眸看向牢房外面冰冷坚硬的岩石壁,看了一会儿,又低垂下去,定定望着自己的脚尖。
思绪逐渐在她脑海中延展开来,带着星星点点的希翼,像无形的丝线般缠绕上少女身体,令她不再颤抖,不再迷茫。
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外面再次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断断续续,渗透人心,伴随着一股清冽的气息接近少女身边,将她拥入怀中。
沉默的少女没有反抗,她的手垂下来,五指松开,淡淡的香气从她鼻翼间飘散出来,盖住了牢房中的阴霾之气,也让墨色虚空更加阴暗。
——
暂时穆雪那边不会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头来看白一,休息时间已结束,白一被影奴从窍架上解下来,正在疗伤,他已恢复四成内力,所以此刻伤势已不能影响他的行动。
用影奴端来的热水草草洗了把脸,白一对跪在地上的人说:“渠,这两天阁主有没有新的命令?”
“阁主让您休息两周”
“地点。”
“芸燛城中莞花苑,头牌楼。”
“两周后呢?”
“赶去香山郡,沿途每个联络地点都有一名长老院的暗卫等待您,地图暗号我带来了。”说着,渠从怀中拿出一份用绢帛包裹着的雒件,此雒件取竹片,快刀横切三分之二,缝隙中塞入密书,是阁主墨专用。
等白一接过雒件,收好,渠继续说:“阁主命令,两周之内您务必接近太守府小姐,想办法将她带至城外,同时要带上太守府中的两个奴仆,一个是做苦力的劳役,另一个是住在小姐阁楼下房中的烧火丫头,与此两人接头的暗号也在雒件中。”
“这次的信笺由谁送去香山郡?”
“馹茔。”
“为什么沿途都是长老院的暗卫?”
“长老院本不同意阁主接这单生意,怕官场角逐毁了月影阁,一月前,阁主向他们保证,此单生意会让月影阁控制西南边境百分之三十的铜铁运输,和近一半的地下榷场,在厚利诱惑之下,长老院才同意倾巢出动。”
“这帮老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白一脸色平静,语气却带上了愤恨,谁敢挡墨的路,谁就是他的死敌。
“那样说来,此次阁主有足够的把握喽?”
“是。”
“好,你立刻去帮我安排,明日卯时我就要入住莞花苑。”
“可明日的话,您身上的伤……”
“没关系,我自有办法。”
“是,那属下告退。”
谈话结束,渠没有半分耽搁,俯身退出了牢房,而剩下的影奴,则像预知了白一的意思,拿来两盒棕褐色药粉,此种药粉颗粒大,无色无味,影奴把它们碾细后,平铺在纱布上,然后一层一层将白一上半身卷满,在此期间,白一始终一动不动,双手撑于膝盖,只有从他脸上流出来的冷汗,以及轻微颤动的嘴唇,才能看出他有多么疼痛。
处理停当后,影奴拿来干净衣衫,帮白一换好,跟着他走出牢房,他们的目的地是之前穆雪离开的农家小院,就是距离芸燛城二十里开外的那家,今晚白一就在那里休息,还有一些小事要处理,明日凌晨,渠自然会带着莞花苑软轿来接他。
覆盖在白一身上的褐色药粉,取自于荒漠毒花乌羽的花心,具有麻痹神经,快速愈合伤口之功效,但副作用是,毒气极易渗入骨髓和神经轴,偶尔使用无恙,经常使用则会导致全身骨头间歇性疼痛,时间越长,疼痛次数就越多,强度越大。
但白一早已习惯了疼痛,这些对他来说,比起墨的命令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