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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快的翻开被褥,见到锦杯下整齐的衣衫后,娄琛这才放下心来。
翻身下床,娄琛发现自己竟是在殿中,料想应该是高郁送自己回来的,可高郁在哪儿?
先前不过昏迷两日高郁就寸步不离,这次也不应该走远才是,可娄琛绕了一圈,却没见着人。
侍奉的宫女见娄琛醒了,赶忙送上了准备好的早餐吃食,皆是些清粥小菜,清淡却精致。娄琛本打算直接去找高郁,但蛊毒发作后身体虚弱的很,因此即使没有胃口他也逼着自己吃了些。
可等米粥下肚之后娄琛才发现,这味道极为熟悉,心下一疑,娄琛立刻想到了应在后宫之中的那人,难道她也知道了?
不待娄琛发问,一旁侍奉的宫女就已经看出了他的疑问,回答道:“这些米粥小菜都是太后娘娘遣人送来的,娄大人还吃的习惯?”
“嗯。”娄琛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宫女微微低下头:“奴婢名叫青禾,是昨日才来的。”
娄琛挑眉,问道:“来监视本官?”
青禾听后赶忙跪下身,解释道:“娄大人误会了,陛下只是担心殿里的宫女侍奉不得当,因此派了奴婢前来……奴婢若做错了什么,还请大人恕罪,但陛下断没有监视大人的意思。”
“没有……”娄琛自觉为难一个宫女也没意思,不过是个传话的,究其根本都是高郁的主意,“陛下可有什么留什么话?”
青禾摇头,轻声道:“回大人的话,陛下并未留话,只吩咐奴婢小心照看,大人若有什么话,可直接问陛下。”
高郁这又是搞什么鬼?欲情故纵吗?
娄琛冷笑一声,问道:“陛下在哪儿?”
“陛下现下正在宣政殿,昨日好些折子没批,陛下今日下了朝便朝殿里去了。”
看来还真是……
娄琛这次没遂高郁的意,吃过饭后就反而出宫了,去了趟镇南军营。
逗留京城半月有余,将士们早就归心似箭,娄琛好是安抚了一番,并去书一封于娄烨,说明京中情况之后才离开。
只是这次他没有回皇宫,而是回了自家的小宅子。
比起宫里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别院是寒酸了些,但自己家里住着却怎么也比皇宫那方寸之地舒服。
只是娄琛没想到,这次高郁相当沉得住气,每日只派青禾送些吃食、捎些问候的话来,自己却从没出现过。
几天过去,就连高显都要回拔营回西北了,高郁仍然像是神隐一样,不见人。
但也不全无消息,青禾这个传话人可是称职的很,娄琛但非凡问了,她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一问道高郁本人,却永远都是那一句“娄大人有话不妨直接问陛下。”
瞧着离与娄烨约定回西南的时间越来近,娄琛终是忍不住,拿着令牌进了宫。
他倒要看看,高郁玩的什么把戏。
高郁老早就吩咐过,娄琛到何处都不用通传,因此他一路行来竟无人阻拦,径直的走到了宣政殿。
此时已是晚膳的时辰,宣政殿中却依旧烛火通明。
娄琛进门,便见身着玄色金线绣龙长衫高郁正坐在殿中高位置上出神。
听见声音他立马抬起头,一见是娄琛便喜上眉梢道:“阿琛,你怎么来了。”
两人隔得有些远,微黄的烛火下,高郁的面容看不清晰,娄琛冷眼看着一脸笑容的皇帝陛下,沉声道:“微臣来向陛下讨圣旨来了。”
高郁闻言,笑容在嘴角凝固:“什么圣旨阿琛要大半夜的来。”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娄琛反问道,“陛下可是忘了前日微臣在金銮殿上的话?”
高郁抿成一条直线,好半天才回答道:“阿琛说的话自是一个字也不敢忘,只是这些日忙,实在抽不出空来……”
“那现在呢?”桌案上折子围了一圈,将高郁身前的什物挡住一般,娄琛挑眉看去只依稀见到高郁面前似是摆了一副画卷,“陛下既然空赏画,自然也不会缺了拟章圣旨的时间吧?”
说着他朝前走了几步,就要走到桌前。
这时高郁忽然回过神来,伸手伸手去挡,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别看!”
话音落下时,娄琛的目光已落到了画作之上,但下一瞬他却直接愣在了那里,再迈不开脚。
高郁桌上的不是什么名家名作,而是一副连裱边都没有随手之作,看纸张的模样已画成有些时间了,底色泛黄,卷起了边。
然而令娄琛心惊的却不是画作的工笔,而是画上的人。
那人身着银翼软甲,眉目舒朗,雄姿英发,正是少年将军志得意满的模样。唯一可惜的地方,便是眼角处有一红痕,虽无伤大雅,但却让人不由心生可惜。
娄琛只看了一眼,便强迫收回视线,颇有些尴尬道:“陛下真是好雅兴,都这般忙了还有空吟诗作画。”
高郁装作没听出娄琛话里的嘲讽之意,讪讪道:“见不着本尊,还不许睹物思人不成。”
娄琛自知论口舌之争自己定说不过高郁,便不再纠缠,直言道:“陛下还是下旨吧,镇南军三千将士滞留京城已久,也是时候回家了。”
高郁闻言,面色惨然:“阿琛,你真的非走不可吗?”
娄琛转过头,不在看高郁一瞬间变得惨白的面容:“陛下既已知道答案,又何必多问。”
“好……这都是我自食恶果。”高郁惨笑,“可是阿琛,这一世我并未做过丝毫对不起阿琛你的事,充其量也不过在一些事上隐瞒,阿琛你不这样不辨黑白,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
娄琛闻言像是听了一个莫大的笑话一样,冷笑一声道:“陛下,为君者善弄权谋,玩弄人心无可厚非,你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对微臣解释。”
“可我想说。”高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娄琛面前,秋水剪眸中隐隐含泪,“阿琛,就算要判我秋后问斩,也要给一个辩白的机会不是?”
娄琛自知若不听高郁一言,他绝不会罢休,只好别过脸去:“陛下到底想说些什么?”
“阿琛。”见娄琛终于肯听自己说话,高郁轻轻唤了声,语带一丝喜悦,“我想起上一世的事了。”
娄琛面色沉静:“微臣已知晓”。
高郁顿了顿:“我是说我想起上一世所有的事了,包括庆州城外那四年……”
娄琛冰霜一般的面容终于有些动容,难怪淑太后会亲自为他下厨,难怪这几日高郁都未出现。
“我记起了那些琐碎往事,也记起了我们的约定。”高郁说着,声音忽然有些颤抖,“阿琛,是我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上一世重逢之时,我一心以为你只想着借我皇子的身份重振娄家门楣,以为你那时候跟在我身边只是为了权势,所以一直对你冷眼相对,还时不时的和林书芫挤兑你。”
“是我错了,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心胸狭窄……可是阿琛,若没有那样的开端,若我早些想起从前的事,我们……”
“陛下!”娄琛出声打断,他也想过如果上一世重逢时候,高郁没有失忆两人会如何?
可惜没有如果,因此这一世他仍然选择不告诉高郁,可没想世事弄人,前一世如何也想不起来的事,这一世却重新记起。
只是迟了,他们不是迟了几年,而是迟了一世。
娄琛看了看面露焦急的高郁,沉声道:“都过了去,陛下若真觉得愧疚,便允了微臣的请求,下旨吧。”
“不,我不下旨!”高郁抿着唇,强硬道,“我承认,当初是有意瞒着你已经恢复记忆一事的,那只是因为我怕了。我怕你若是知道了我已经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又会对我不理不睬,又会冷若冰霜。”
“上一世是我错了,明白的太晚,醒悟的太晚,可这一世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遇上阿琛,爱上阿琛,都是顺心而行,从未有过半分欺瞒作假。”
记忆回溯的一瞬间他也曾迷茫过,惊慌过,但看到浑身是血的娄琛他却瞬间清醒了。
上一世记忆于他而言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无论有没有,娄琛都是他今生要保护的人,他舍命扑向猛虎的那一瞬间,便已注定两人今世的纠葛。
“阿琛你不能这样,上一世的错,不该由这一世来承担……阿琛,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高郁话像是重锤,一字一句落在娄琛心头,。
他也很想将两世的高郁分开来,可他做不到,高郁总是重复着隐瞒与欺骗,或许高郁自己的理由,但他已经受够了。
“有区别吗?”娄琛狠下心来,垂下眼再不看冷冷道:“陛下还是下旨吧。”
“阿琛……”高郁心像被锋利的锉刀来回地锉着,往日总是神采飞扬的桃花眼里满是酸涩苦痛之意,“阿琛,不管上一世,这一世……你信我一次,再最后信我一次好不好……”
“如果你想知道关羽的事,我也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你再等我几天,就几天,等我把那些人都处理了,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
“阿琛,你信我啊……”
“是不是跪下来求你,你才会相信,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着高郁竟撩起长衫下摆,膝头点地,朝着娄琛的方向跪了下去。
被寒冰封禁的心在这一刻裂了开来,娄琛表面的平静终于被撕裂,他气急败坏的拉起高郁,恨恨道:“高郁,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还知不知道你是南梁的皇帝,如今竟为了挽回一个男人下跪。你的骄傲呢,你的尊严呢,你都忘了吗?”
“骄傲和尊严能换回你的信任吗?”高郁直面娄琛的怒火,“这皇位坐了两世,早就腻了,若不是为了保护你和母后,我也不会重新踏上这条路。”
“你以为我喜欢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你以为我愿意居于这一方天地?要是可以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潇潇洒洒做个悠闲王爷去!”
“阿琛,我也是人,我也会受伤,难过,也会心痛,也会有想要放弃的时候。阿琛,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推开高郁的手在半空中停住,娄琛怔然看着高郁许久,最后像是脱力一样,缓缓放下了手。
够了,就这样吧,他不计较过去,也不期盼将来,纠纠缠缠还不若给个痛快。
就当是最后的豪赌吧!
娄琛闭上眼,狠狠一咬牙:“七天,我最多再等七天,七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镇南军都会拔营离京。陛下,天子一言重逾千斤。”
高郁因绝望而如死灰一般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他猛的扑进娄琛怀里,喜极而泣道:“阿琛,谢谢你,谢谢你原因相信我最后一次!”
“我不是信你,而是信小逸。”
他把最后一丝的信任交还给站在初春的阳光下朝着他微笑的孩童,豪赌一场,不计输赢。
作者有话要说:先谢谢sudella和姜七妹子的地雷,之前忘了现在补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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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信任,希望高郁好好珍惜
第98章请君
七日的时间不算长,但已足够发生许多事。
北齐递交国书求和,豫王余孽尽数伏诛,朝中瑞王一派被大肆清洗……
朝堂上表面看来风平浪静,但高郁却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宁静的假象,一派四海升平的气象之下早就风云诡谲,波涛暗涌。
然而这一切都与娄琛无关,他虽然答应了给高郁七日时间,可这七日却全然置身事外,不闻不问不说,每日只两点一线,除了去镇南军营里同将士们比武,就是在家看兵书。
高郁怕惹得娄琛厌烦,这些日子都没敢去打扰,只一人留在宫中,日以继夜计划着、安排着,力求万无一失,一击得胜。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七日之约的最后一天,筹谋多日的高郁终于一脸兴奋的找到娄琛。
瓜熟蒂落,时机已到。
高郁所谓的时机,便是两日之后的寒衣节。